剩余的头发都编成辫子垂在脑后。
这样的发型,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通常都不大使用,因为太过单调——少女们都喜欢花哨一点的装扮。只有贫民小户人家的女孩才这么打扮,这样简单一点,不费事,也方便干活。
小桃对小麦的建议不屑一顾:“你说的那是什么样式?咱们小姐可是金贵人!怎么能用那样寒酸的发式?”
妫宁心道:什么寒酸不寒酸?好看才最重要!她不悦道:“我就喜欢那样的发型。你若是梳不来,便让小麦来梳吧!”
小桃委屈极了,她瘪瘪嘴,将眼泪咽回肚子,不吭气的默默照着小麦的建议将妫宁的头发弄好。小竹、小萍互相对视一眼,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按部就班额做着自己的工作。
妫宁不是没有注意到这小麦、小桃之间的矛盾,可是她这两日被这宁府折腾的又是疲惫又是来气,可是她又觉得小麦还是可造之才,于是便想出个损招来:她不仅不想办法缓和调节二人的矛盾,反而总是不经意的挑出点麻烦,一则可以观察小麦的反应态度,二则可以进一步锻炼小麦的能力,三则还能通过折磨别人,让自己心情放松点。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赏花宴(二)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赏花宴(二)
十二月初八日,离新年也不远了。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妫宁不但挂忧着生死不明的锦儿,也在无限的思念着远方生病的母亲和快小半年没见的父亲。她非常希望自己现在就在二位老人膝下尽孝,或者哪怕是能和锦儿相聚在一起,而不是于这个陌生的地方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展现自己的笑容。
但是她没有选择,只能顺着事态的发展一一招架,一点还手的余力也没有。
宁家的三辆小马车分别载着妫宁、叶氏、三少奶奶和宁琪来到总督府。果然,应了张廷湪的推测:虽说宁家现在的大当家是叶氏,可是奈何她再怎么也是女子,总督府不比寻常百姓家,虽然范承勋的家就在此处,但毕竟它还是个政府办公地地方。
因此为了庄严朝廷的脸面,女眷们没有朝廷册封品级在身的,都只能从后门进府。
宁三爷老早就十分牛掰的骑着马往前门去了,还特地万分得意的在叶氏的马车前横扫了一眼。那架势令妫宁都十分厌恶,强忍着才没说出不敬的话来。但叶氏并不在乎宁宝船的态度,她今天似乎心态特别好,非常平静。
妫宁正在马车里乱七八糟的想这些有的没的,却听到小麦在外面脆声道:“小姐,我们已经进了二门,后面要换轿子了。请小姐下车!”
说罢便与小萍两个各自一边搀着妫宁下了马车。
此时从范府一边过来一个护院牵走妫宁的小马车,可是那马儿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不大听话,在地上来回转了两个圈,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护院赶忙给妫宁赔罪道:“小的失职!请小姐多多宽容则个!”
妫宁本来还在郁闷,可是听了这个声音却立即晴天了!没错,这个与她说话的正是墨心。妫宁差点没叫出他的名字来,幸好墨心反应快些,迅速给她打了个眼色。
小麦并没有看清二人之间的神色专递,但是让身份低贱的男子接近小姐,那便是自己的失职。于是她上前道:“请小哥后退!”
妫宁见状,赶忙摆正身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马前,十分熟练地牵起缰绳,轻轻一拽,那马儿便乖乖站下。只听妫宁道:“无妨!”然后对墨心道:“那马儿需是惊了,请小哥好生照料!”说着,便将缰绳交到墨心手中。
墨心赶忙低着头谢罪,同时又悄悄借机塞了个纸条在妫宁手中。妫宁上辈子那种在考场作弊传纸条的感觉又来了!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不过也没有哪个仆人敢一直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不放,故而到也无人发现她的举动和不安。
虽说未出阁的小姐不该和这么个下人讲话,但这里乃是范大人府上,且宁家对这事的家教、要求也不至于太过苛刻,因此这也不过是一段小小插曲,小麦等仆人倒也都没放在心上。
只有妫宁自己还在不断的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出了纰漏。她自是心脏怦怦直跳,紧紧地攥着手中那张纸条——她知道,这一定是张廷湪写的!
不过这种紧张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两分钟以后她就和其他女眷一样,被请上了小轿。小轿狭小的空间反而带给妫宁一种安全感,她轻轻舒口气,然后将早就被自己汗湿了的纸条小心翼翼的打开……
********** *************************
虽说是来赏那株在范府自然开放的菊花,可是在这些被花匠们特意养在温泉边精心伺候的鲜花们一比,这范府的“主角”却显得形单影只,万分可怜。
它虽也被摆在要紧的位置上,花盆上还扎眼的系着一条大红缎子,但是和那才开了一朵的小花一比,怎么看怎么寒酸。
张廷湪盯着这株菊花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微微轻轻凑过去对着那并不太大的花盘嗅了嗅,自然的挑起嘴角——他计划这么久,自己最喜欢的一幕终于要来了!“看你往哪里跑?”他用指尖温柔的触摸着瘦小的菊花,喃喃道。
不过,有人不大喜欢他在这里陶醉——范林急匆匆打后面转出来,伸头往屋内一瞅,然后“唉!”一声上前拍了张廷湪的肩膀一下:“我说小老弟,你怎么还在这呢?老爷正找你呢!”他一边擦擦额头上的细汗一边道。
张廷湪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微笑着转身道:“有劳总管通禀!小生这就去!”
范林急道:“嘿!你还在这跟我踱方步呢?快点着吧!”说着便扯起他的袖子往外跑。真看不出他那敦实的身体居然这么有爆发力,把张廷湪这几尺高的大小伙子也拽的一趔趄。
——*——*——*——*——*——
“名种菊一株,
花开淡且雅。
秋容坛外淡,
春意眼前旋。
造化功谁与?
花仙我自专。
赏心邀客共,
歌咏乐延年。”
清朗的声音刚刚停下,周围的宾客纷纷举杯叫好:“此诗当做第一!”
“哈哈!没想到范大人府上还有此英才!”
顿时阿谀奉承之声此起彼伏,张廷湪不由得心中厌恶:真真污了我这诗了!不过他脸上却是一片儒雅淡然的微笑,站在那里,独独有一种出污泥而不染的气派,尤其配上一身奶白色的儒衫,和手里的檀香木秋菊纸扇,真就是风度翩翩一等神仙人物!
他的声音带有少年特有的清澈的穿透力,因此离他们这处“赏菊诗会”并不远的女眷们将他的诗听得真真切切,甚至有一位小姐看着他的眼神都痴了。
妫宁坐在众多女眷之中,盯着张廷湪的眼睛里都快飞出刀子来了!她心中有气,不禁小声哼道:“大冬天的用扇子,就俩字——有病!”
她自是和张廷湪有着不解之缘,若是过来人听了她的话,肯定能听出其中浓浓的酸味,只会笑着说一句“一对冤家”罢了。可是坐在妫宁周围的都是十来岁的少女,个个都正好是思春的年纪,可惜天天被关在自己的闺房内不能有机会接触同龄的异性,现在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梦中情人”型的偶像,怎么容得有人说他坏话!
边上立即有一个耳朵尖的小姐冷笑着反驳道:“呦呵!我道是范大人请了什么贵宾,竟和我们坐在一起。却原来是宁家那不尊教化的商贾!哼!奶娘!我要换一桌!”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赏花宴(三)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赏花宴(三)
妫宁皱眉道:“请这位小姐自重: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何处得罪了姐姐?”
那少女斜睨了她一眼,撇嘴道:“我可当不起你这商贾之子的姐姐!你没得罪我!我只是不屑与一俗人相邻!”说罢,她便指着妫宁对周围几位小姐道:“这鄙陋之人,竟然嘲笑刚刚那位咏菊的张公子!”
大家一听有人侮辱有可能未来做自己“丈夫”的张公子,立即纷纷声讨妫宁。妫宁简直要崩溃了!可是和这群明显青春期荷尔蒙激增的女孩子相争,实在显得自己太没水准,而且她总也不好公开自己和张廷湪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吧?所以她只得鼓着腮帮子默不作声,但是她这样子,让别个看了,只觉得她气势低了,正好更加高声围攻。
妫宁一直沉默着,反倒是令她的丫环们气愤非常——现在不仅是小麦,连小桃、小竹、小萍几个都忍不住了,四个小丫环站起来和周围几位小姐、小姐的丫环、奶娘打起了口水战,小姐们自然比较端庄,也就是挥舞着帕子表示激愤,可是她们手下的仆婢们却没那么多教养,不一会战斗就升级了:张家的二小姐被李家的大小姐挤掉了帕子,李家的丫环踩了王家丫环的脚丫子,赵家的奶娘犯了哮喘病,总之张廷湪一首信手拈来的小诗,在这群少女之间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要不是范夫人及时发现,恐怕这里就要发生流血事件了!
奈何即使制止了这有些令人难堪的骚乱,众小姐们也都发现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了!可不是?她们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发型也是一个比一个复杂。
这样的装扮参加文雅的宴会到没啥问题,可是闹将起来,自然就变成:发式最复杂的那一个,也就是面目最狼狈的那一个。
待风波平息,众小姐们相视一瞧,纷纷掩面而哭,范夫人赶忙安排她们去后院从新梳妆打扮,唯有妫宁很无辜的坐在那处,头发只稍稍掉下来一缕,其他一丝没乱。
但她的几个婢女却有些不大中看了,毕竟是上去动过手了,难免会有被扯坏了衣服或抓坏头发的地方。于是妫宁请范夫人帮自己另外安排一个小间供小麦四个/炫/书/网/整理仪容。
此时这四个小丫环到不似在院子里那般争抢了,她们都非常坚决的表示要保护小姐不受欺凌。看着她们群情激愤的样子,妫宁真是哭笑不得,只好耐心告诉她们:宁家不是只来了她这一个主子,她可以去叶氏或者三少奶奶那里呆着啊!总不会有人还要追着到她们面前去找自己麻烦?这样一讲,小麦四人才勉强答应跟着范夫人去梳妆。
范夫人知道她们是挑事的源头,她虽然恨这几个粗鄙的商贾之人觉了自己的好宴,但奈何自家老爷早有安排,范夫人只得抽搐着脸颊摆出“和蔼”的表情给她们安排房间,并请妫宁也一同到后面去歇息。
妫宁看着她笑的那么痛苦,情不自禁的自己也跟着抖起了脸上的肉,不过她还反应快些,赶紧用帕子遮住,然后偷偷揉了揉脸颊,心中啐道:这也带传染的?
片刻,待她觉得能自己控制表情了,又对范夫人道:“夫人客气了,您也瞧见刚刚的事了……小女子真真不想给夫人再惹麻烦,我自在此处呆着便是。”然后她又指指正往这边赶来的叶氏道:“那是我婶子,一会我过去和她们同坐好了!”
范夫人本就不乐她去自己后院,又听她道“再惹麻烦”几个字,忽然意识到:这个小扫把星要是到了后院,那不是又得和那几位小姐闹起来?还是省省吧!
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然后笑着就坡下驴,独留了妫宁在院子里,自己则和几个婢女到后院去安排了。
此时叶氏也到了妫宁身边——她和三少奶奶母子并没有同这几个小姐同座,而是和另外几名贵妇坐在另一边,故而刚刚没有及时到这里。
“闺臣,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没?”叶氏关切的拉起妫宁的手,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颊、衣裳,然后问道:“是不是她们欺负你了?”
妫宁有些不自然的将自己的手从叶氏手中抽出,然后含糊道:“没什么啊。刚刚有一点纠纷罢了,范夫人都解决了。”然后她指着小麦几人的背影道:“她们几个有些仪容不整,我让范夫人带她们去/炫/书/网/整理一下,一会就回来了。我坐在此处等等便好。”
叶氏看妫宁的眼神都不愿往自己身上落,于是也不再勉强,只得道:“如此,我留个人在这里陪你罢!等那四个丫头回来再说。”说罢,不容拒绝的将她的一个贴身婢女——紫鸢留下。
妫宁本打算趁此支开众人,也好偷偷去和张廷湪见面,奈何现在身边又多了个紫鸢,她不得不暂时放弃计划,百无聊赖的孤零零一个坐在桌前,心里却在合计着:小麦几个平日里动不动就吵吵嚷嚷的,今日怎么就这么团结了呢?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仆人一旦被分配到了哪个主子手下,那就是她的人了!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保护好自家主子,自己才能跟着过好日子。她们四个小丫头固然平时争执,但是关系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她们也会不由自主的团结起来抗争!
“有意思!”妫宁嘻嘻笑道。紫鸢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在那傻笑的小姐,然后又恢复了一副标准婢女的姿势。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些去化妆的小姐、丫环们便陆陆续续回来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妫宁的四个小丫环。紫鸢见人已到齐,便向妫宁告退,前去叶氏那里复命。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走,就发现包括自己在内的宁家的主子、仆人都被这些小姐们有意无意的拦在了圈外。
其实这赏花宴,说是“宴”,但更像是一种有钱人玩的游戏,饭菜自然是要预备的,酒也有的,不过不是简简单单吃吃喝喝就完事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赛诗
第一百五十四章 赛诗
游戏规则是这样的:主宾共分三部分,一部分就是男宾,主要是总督大人请的当地官员和富豪乡绅,也就是张廷湪他们那桌;一部分是贵妇,也就是那些官老爷的夫人或当地乡绅的妻子之类的已婚女子,既叶氏她们那桌;再一部分就是妫宁这桌,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同是未婚的少女。
三个部分都有范家派人做东主主持,那盆象征祥瑞的菊花由男宾桌先传,传自贵妇那一桌,最后传到小姐们的桌上。
花到哪里,哪里就要吟诗,或写词,或对联,每桌的客人都要写,但不能写的也无所谓,只是罚酒而已。最后三桌分别评出最好的诗词拿来相比,赢的那一桌便会得到范大人珍藏的清酒一坛,获胜的客人更可以获得范大人的特别奖励。
不过这个彩头却有些神秘,因为范大人并不公开自己的奖励是什么,只有游戏到了最后,得到奖励的人才知道。
由于刚刚小姐们这一桌出了“意外”,故而等她们回来自己座位的时候,贵妇们那一桌已经比完了,花已经传到这边。这些小姐们还在嫉恨妫宁害自己颜面尽失,自然不客气的要排挤她了!
但是这样一来,妫宁也就没机会看到那菊花了,看不见又怎么咏诗?这些少女们都受过很好的家教,个个都能写上两句。若是在这里被罚了酒,那丢人可就丢到姥姥家去了!
刚刚玩笑一下,打打闹闹都无所谓,可是现在这样子……纵然妫宁的文学水平没多高,那在这众多富家小姐们之中也绝不是排在最后!这不是摆明了要让自己垫底吗?
妫宁上一辈子最不耐烦的就是和别人争第一,换句话说,她就是一个一点也不要强不上进的人。但是她也决不能容忍自己是最后一个!因此无论是考试还是评比什么的,你永远都不可能在前几名之中看不到她的名字,也永远都不可能在后几名中看到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