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碰到的最多的桥段——只剩下一间房了。
林熙看着掌柜那张满是褶皱的面皮,本来黯然的眸子瞬间就变得锃亮锃亮的,心里恨不得立马感谢人家全家外带十八代祖宗。
掌柜被他盯得全身一阵恶寒,一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一边转头求助似的去看李初云。
李初云卸下背上的啸云剑缓缓摩挲着,“那就一间房吧”。
这下换林熙寒了……
☆、37无忧
这家客栈不大;仅剩的那间客房是在二楼的一个拐角上;另一侧挨着大街;因为比较吵,所以到现在才无人居住。
林熙进屋四处看了看,虽然不怎么安静,但总体还算宽敞整洁,过一夜应该没什么问题;正想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床上。
这跟箱子似的床铺比单人的大上那么一点,却又比双人的小了那么一点,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睡倒是正好,可换上两个大男人就显得有些挤了。
林熙扫了扫床的尺寸;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挤点好啊;机会总是挤出来的。
李初云在门外与小二吩咐了些什么方才踏进房内,一进来就看到某人正出神的盯着床铺笑的跟傻子似的,一双本来挺好看的星目硬是被挤的只剩下两条细线,露出两道猥琐不明的精光。
李初云很不懂,不懂林熙为何要骗自己吻他,更不懂他为何会对自己有那种反应,两人明明都是男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每每思来想去,却总是在弄懂一个问题后被更多的问题所扰,让人为之心烦意乱。
当然,心情烦乱不代表反应会变慢,虽然不知道林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看他笑得那么猥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李初云美目一凝,掐起剑诀凭空一划,一道形似弯月的冷光便从他的指尖飞出,只听“哗啦”一声,原本完好的床铺瞬间变成无数碎屑,徒留满室尘烟飞舞。
林熙用眼角瞟了瞟在空中飘舞的几根断发,身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五官一聚,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我就是帮你看看那床睡着舒不舒服,真的……”
这时楼下的店小二听到了动静小跑到了门边,看着屋里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床铺,一张麻子脸立马皱的跟吃了苦瓜似的,比林熙的还要哀怨几分,夹着嗓子哭音道:“爷,您二位到底是住宿还是拆房子啊。”
李初云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林熙。
“我赔我赔。”林熙赶忙拉着小二走到一旁,翻出储物袋,刚扯开就见一道白光从里面飞出,正是当日在瀑布下的密室中发现的那幅画卷。
卷轴凭空展开,画中美人依旧,红衣似霞,白衣似雪,只是原本满是情意的场景如今看来却多了几分凄凉。
这幅画一直被他放在储物袋的角落,本是想等找到玄冥之后亲手交予给他,虽然许久未看,但是画中含义却绝不是这样,画像未改,画意却变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林熙愣神的功夫,那画像便顺着窗子飘了出去落到了大街上。
李初云盯着窗口,皱眉问道:“这画是你的?”
“不是。”林熙随口答了一句,向窗子下望去,只见一个身材伛偻的青袍老道正将画卷揣进怀里。
这画若是丢了,他还拿什么交给玄冥,还有什么脸去见青琼,当即也顾不得一旁的李初云,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暴喝道:“小贼,放下爷爷的东西!”
老道见人追了上来,掉头就跑。
“站住!”林熙喊了一声,如同飓风一般冲着那老道追了上去;没两步就把人给按在了地上。
他把人掉了个个,正对自己,这才发现这老道并不“老”,瞧面容也不过四五十岁,只是头发黑白交杂,身子瘦若枯柴,还带点驼背,这才给人一种很老的错觉,而且,这人体内气息杂乱,明显不是修士,顶多算个会点功夫的武林中人。
神马武林啊江湖啊,若是以前林熙或许还会羡慕一下,但是现在他好歹也是个颇有潜力的修士,自然不是很感兴趣,不感兴趣态度自然也不会多好,直接手掌一翻,道:“拿来。”
“什么?”老道一脸迷茫,“仙长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林熙抡起拳头就给对方的眼睛上印了一个紫圈圈,鄙夷道:“错你妹夫,你这套老子三岁时就不玩了,赶紧把画拿出来,要不然小爷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老道立马双手抱头,扯着嗓子哭嚎道:“仙……仙长,小的真没什么东西给你啊!”
林熙笑的很温柔,“装,接着装。”
“废物。”轻飘飘的两个字带着一阵冷到掉冰碴的声音从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中飘了出来,接着李初云穿着那身很是显眼的白衫踱着步晃了出来,这一句废物也不知道是在说林熙还是被抓的那个人。
反正不管怎样,两人的气焰瞬间都熄了,被冻的一起萎蔫了下去……
林熙指了指老道,委屈道:“他是贼……”
李初云不屑的飞了他一个白眼,右手握住剑柄,唰的一下抽出剑鞘,剑尖指向那老道的脖子,“交出东西,或者死。”
老道立马恭恭敬敬的把画卷拿了出来,对着李初云低头弯腰双手托起画轴,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与刚刚装傻充愣的样子完全像是两个人。
林熙尴尬的笑了两声,“这个,武力决定态度,气场决定成败,云师兄出马,果然一个顶俩,呵呵。”
“哼。”李初云对这古怪的赞颂并不感兴趣,长剑一挑便将那画卷送进了林熙怀里,接着收起剑转身欲走。
二人的相距不能太远,李初云会跟下来是怕林熙追不上人,林熙自然也不敢让人家等,只得将人往地上一丢,抡了抡拳头做做样子,“算你运气。”说完便转身跟了上去,可惜没走几步就被那老道的下一句话成功止住了脚步。
“我知道玄冥的下落。”老道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旧道袍,突然有了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意味。
这下轮到林熙傻了,青琼与玄冥的事情他不是没打听过,只是一大部分人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二人的存在,而知道的一小部分,如青思,则是闭口不提,任你怎么套话也问不出半句。
原本线索全无的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林熙顾不得青思曾经的劝告,沉着脸道:“随我来。”
三人回了客栈,林熙交了钱,那张损毁的床铺立即被换了一张崭新的过来,完事之后,他便在屋子各脚连着打上几道禁制,直到一个苍蝇也飞不进来方才放下心,在桌子一侧坐下来,与那老道相对。
李初云倚墙站着,见林熙表情严肃便未阻止,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
林熙喘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
老道双手拱拳,“贫道无忧。”
“你认识玄冥?”
“岂止认识,玄冥正是家师。”
林熙狐疑,“你怎知我要找他?”
无忧笑着指了指他怀中的画卷,道:“家师曾说过,这画纸乃是仙宝九霄残像图的一角裁制而成,灵气天成,画画之时又参了他和青琼师叔的精血,所以这画卷出现在二人百里范围之内便能相互感应。”
“那与你又有何干系?”
无忧解开衣襟,露出枯瘦的上身,只见一道狰狞的灰色疤痕自左胸口一直划向右腹,“家师发现我时我正受了重伤,几近频死,幸得师父度了精血给我才得活命,现在看来这也是天意,若不是如此我也不能发现这幅画像。”
林熙摸着下巴思索来琢磨去,细细推销着每一个字眼,却未发现一点疑点,看过狄仁杰的都知道,没有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只是二人初见,这个无忧完全没必要编出这些谎话来骗自己,而且仅凭这画就能猜出他在寻找玄冥,此人定与玄冥有什么关系。
他实在推销不出什么,只得问道:“你说了那么多,还没说怎么样才能找到玄冥呢。”
无忧系好衣带,道:“我与家师每年六月初六皆会在云龙山飞来峰相会。”
林熙追问道:“可是林州城的那个云龙山?”
无忧惊讶,“你知道?”
林熙咧了咧嘴角,道:“当然知道。”不但知道还去过呢,这云龙山就坐落在林州城东侧,山脉绵绵延延,浩浩荡荡,几乎将林州整个东面围在山中,他这种“土生土长”的林州人自然第一站就去了那里,只不过大家平常游玩的都是不太高的山峰。
飞来峰是云龙山最高的山峰,峰壁陡峭,峰顶耸入云霄,每每来人只能远眺,不过形象不错,也算是云龙一景。
若无忧说的是真的,那么飞来峰一行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也算赶巧,想到那个疼爱自己的舅舅,林熙跳跃过原因,直接开始琢磨着回去探亲的事情。
“他从今天起就要跟着我们了吧?”李初云突然开口问道。
空气一窒,林熙悻悻然转过头,讨好道:“事情怎样还有待调查,师兄将就一下,就先让他跟着咱们吧。”
无忧撇撇嘴,不乐意了,嘀咕道:“贫道为啥要跟着你们,不信就算了,调查毛线。”
林熙转过头,目光立马由讨好变成鄙夷,道:“闭嘴,不跟着现在就灭了你。”
无忧很是配合的捂住嘴巴,缩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李初云点点头表示知道,接着问出一个让林熙再次崩溃的问题,“今晚怎么睡?”
“……”林熙默默转头,“我现在后来得及么?”
“晚了……”
☆、38李家村
在林熙非常不情愿的坚持下;出行队伍由二人增至三人;因怕途中生变;三人紧赶慢赶,总算在五日后赶到了李家村。
午时二刻将过,天上日头正盛,三人站在距离李家村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眺望而下,只见村内几条小路蜿蜒错落;成片的土砖房俨然而列,照外形来看,确实如传闻中所言,带着些富庶的气味。
只是再好的房子若无半点人气;那也只是一座座盖在地上的坟墓;阴冷慎人……
没错;这李家村内除了房子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庄稼地,别说是人了,就连个虫子的影都未见到,明明是一天阳气最旺的时辰,却无处不透着一股阴冷死寂的氛围。
林熙闭上眼放开神识,犹如一圈圈向外扩散的涟漪,果不其然,方圆三里之内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看来这多灾多难的李家村在他们到来之前该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对,他叹了口气,担忧的看向一旁的李初云。
李初云面色冷硬依旧,如果不是看到他深深掐入掌心的指尖和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或许都会被他那百年不变的表情骗到吧。
林熙早就发现,越是靠近李家村,李初云就越是魂不守舍,动不动就爱陷入自己的思维之中无法自拔,修仙之士最忌如此,时间久了,不被心魔找上才怪。
他默默的伸出手,将对方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含在掌心,然后缓缓的将其展开,握实。
“真是奇怪,这上涌的地气之中竟然含着如此强烈的死气!”无忧拿着罗庚八卦等蹲在地上一边嘀咕一边比划着,“你们看看,这地方的生气不但萎蔫,而且还不流动,埋死人都不合适,怎么可能住活人嘛。”
林熙没接话茬,而是斜着眼瞥了瞥地面上那些罗庚八卦桃木剑等等等等,由衷的夸了一句“工具挺全啊……”
无忧鄙夷的瞅了瞅他,理所当然道:“吃饭的家伙能不全么。”
“……”
二人的对话总算让李初云回了神,他低下头看了看那只给自己传递热度的手掌,俊美紧蹙,面上的寒霜瞬间又加重了些许,“放手。”
林熙戚戚然放开手,将那只手正对着自己的脸,另只手“啪啪”的狠拍了几下,自言自语的教训道:“叫你不听话,人家云师兄的手也是你能碰的。”
“……”李初云第一次知道“抑郁”两个字怎么写,对某人而言,他的表情完全就是浪费。
“喂喂,你们两个别当着外人面这么卿卿我我的行不行。”无忧插进二人中央,双手一划将人分开,“此地甚是古怪,我们还是先去离州城里打探一番再做定夺吧。”
林熙巴不得赶紧带着李初云离开这里,听了无忧的提议立马点头同意道:“不错,我们就先去离州城看看吧。”
李初云身子一僵,冷瞪了无忧一眼,道:“你二人先走,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便走,留给二人一个颇为潇洒挺拔的背影。
“就猜到会这样……”林熙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装着牛泽的灵兽袋递给无忧,道:“你先去离州城打探一下,若是无事,晚上我们便在城里碰面。”
无忧接过袋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经走下山包的李初云,了然的点点头,“你那师兄脾气够倔,有你受的。”
修仙之人向来耳聪目明,林熙看着李初云因顿了两秒而被打乱的脚步,笑着摸了摸鼻尖,故意放大声音“没办法,谁叫咱看上人家了呢。”
……
李家村与刚那山包距离不过三四百米,刚刚还是风和日丽的天气,如今到了这村门口却是完全不见了踪影,天空被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降下一片灰蒙,阴风阵阵,冰寒刺骨,不过三四百米的距离,却好似两个世界一般。
李初云站在村口处呆呆的望向前面整齐的房屋,脚下好似被钉了钉子,迈不开步伐。
当时他不过五岁,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站在那棵老榕树下,看着熟识的人们一个个面目狰狞,相互挥杀撕咬,看着人们一个个倒下,泥土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腥臭,他不知道一切是何时结束的,只是当他在恐惧中回过神时,人已经躺在东黎宗的房间内了。
旧事重演,若是有的选择,他是一万个不愿回来,毕竟再坚韧的人也总有不想面对的过去。
“云师兄,这里太过古怪,还是小心为上。”林熙凑到李初云身旁小声说道。
李初云微微一愣,迷茫的看向他。
林熙嘴角一咧,痞笑道:“这里死气上涌,阴邪之气甚重,我这个源火宿主,怎么说也是阴邪之物的克星,总是能帮到师兄什么的,当然,最最关键的是我不放心师兄一个人。”
“你不怕我?”李初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就后悔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其实李初云会这么问很正常,毕竟这么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放谁那谁都唯恐避之不及,哪有别人主动贴上来的道理。
林熙敛了敛笑,道:“一个可以为了救陌生人而枉送自己性命的人,为何要怕?”
压下心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李初云不愿再接这话茬,走进村内。
李家村建的四四方方的,横竖四条小路交织成一个巨大的“井”字,将整个村子分成九块,土地基本都在村外围,二人顺着路在村里绕了个遍,只见各家各户皆是院门紧锁,门上刻着一个形似“鬼”字的红色符号。
按他们一路搜刮来的传闻看,李家村在当年惨案后曾经牵过一批人口进来,经过几年的发展,在当地也算是少有的富庶村落之一。
传闻是好,可眼前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这村子虽然看起来富庶,却一点也不像是为活人预备的,二人走了一圈,忽然听见一家农户内传出一阵诡异的“咯吱”声,就像是有人踩在过期的老木板上一般,听得人心惊肉跳的。
这院子的两扇木门与其他房户一样,皆是从里面锁的严实,林熙与李初云对视一眼,脚下借力,率先翻过院墙,落入院内。
这小院不大,角落处摆着一个竹胚编制的大鸡笼和几捆木柴,东侧是两间连着的土砖房,那声音就是从左侧的那间房内传出的。
林熙放轻脚步,一个闪身便来到房门旁,将耳朵轻轻附在门上,这下除了那古怪的“咯吱”声,竟还有些悉悉索索物体摩擦翻动的声音。
这时李初云也跟着翻进了院,林熙打了个手势让他在院里埋伏。
李初云停下脚步,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