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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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路过-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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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悚然闭嘴,还是睡觉吧……
不知是夜半还是黎明,雨还在规律作响,有如心魔之声,他起身望向外面,不辨时辰。
清冷者心难清,绝情人最牵情,这是九十九代长老临终说的,你必要绝情心冷,才能护得住宗主麟儿,护得住山水渡。
十几年杀伐,记得最清楚的,是剑尖滴血之声,有如雨天滴水,声声不绝直落心头,血流浸染肌肤,血河往全身漫来,一滴一滴落在眼前……
人哭,他不能哭,人笑,他不能笑,他的童年与青春被生生扼断,对这不明原因的杀戮与效忠,也有过疑惑,却在三个孩子依赖的眼神中执剑更为用力。
水色第一次癸水来,他半夜为她翻书到天明,那个丫头倔强只肯听他的话,其实他并不懂,也拉不下脸去问,只好一本书一本书去翻,第二天沉着脸给她打点一切;风儿常跑出大峡谷玩乐,他常有些莫名的痛苦对师傅也不肯说,甚至有一年春暖时在蒹葭湖畔拔剑自残,即便规劝责骂,对这玩世不恭的少宗主他也只能沉着脸盯紧看牢;山风是个真正话少之人,似乎灵魂里就没有言语,让他习武便习武,让他念书便念书,却在山下看到其他孩子的父母时,目光盯住,便再也抽不脱,凡此之时,他只能撇开脸,冷面拉着他经过……
他也许不是天生冰冷脸面之人,却也是个不得不冷心冷色之人。
他不能恣意潇洒,他不能神采飞扬,因为他肩上有东西,手中牵着人。
果然这一世到现在,从没有为自己想过一天,也从未有人,为自己想过,因为他是冷到肝肺的大辅座。
身旁这个人,她倒是没有一刻不为自己着想,自私到极点,也有些好处……
他躺下,转身,却看见柴洛槿鼻子喷火瞪着他,于是马上闭眼。
一刻,安静,一个时辰,安静……屋檐雨还在滴答,似乎越滴越响,他缓慢地尽可能轻地翻个身,却忽然被环住,睁眼看见柴洛槿把身上的破布撕几块来为他塞在耳朵里,冰凉指尖轻触他的太阳穴,缓缓按摩。
他皱眉不知如何好,她却睁眼瞪他,沉声喝道,「睡!」
赶紧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柴洛槿忽在他耳边轻轻说,「谢谢。」
一夜安眠。

三十二、金甲武士之誓

赴琼花宴者的身份不是随意,皇帝若顺藤摸瓜必能查到些眉目,此刻的柴府,究竟是平静如昔还是枪林剑阵?
把包子整个吞进去,撩过身后驾马之人的前襟擦擦嘴,柴洛槿的精气神大为恢复,她什么大阵仗没见过,芝麻绿豆大一个皇帝就把她唬了几天实在是有失风范,急有X用,只有强壮的母鸡才能护住鸡崽,她一定会让欺凌小草的皇帝的小蛋蛋付出高昂代价!
「彼其娘之!」她头脸脏污大骂出口,路人侧目更惹她不爽,于是指着那人道,「哥他瞪我,给我打他!」那人挑舌数落她,她气极了挣开他的环抱跳下马去,抬脚就要踹那无辜之人。
黑衣被她磨得脏污不堪之人忙下马拦住她,一路要当大母鸡要当出气筒要当冷暖随意的抱枕,还要当打手么?
路人伸手指点,柴洛槿怒极攻心插腰在道中骂街,什么上天入地的问候都出来了,从天他妈到地他娘,文人掩耳小童瑟缩。
几个包子店的伙计忍无可忍端一盆面粉往她身上泼来,一个老私塾先生拿一把戒尺颤巍巍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往她臂上打,乞丐抠出鼻屎丢进刚舔干净的破碗里和上口水朝她身上泼去,垂髫小童们奔过来把被她吓哭的眼泪鼻涕全部抹在她身上……他本来只是冷眼揽住她左右闪躲,这会儿忍无可忍抱起她提纵飞上房顶,丢下马施展『水越三千』点树梢飞速离去。
「放我下来,老子还没骂够,娘的,旁观便有理了?老子需不需要引颈就戮啊?」
把这头小兽放下地,撕下自己衣襟做绳将她手脚绑起,按到树根坐好,自己盘腿坐在对面,闭目冥想调息理气。
柴洛槿龇牙咧嘴许久,慢慢不说话。
「情哥,我错了,想通了。」
「……」
「再不了,刚才忽然一脑子血涌上来,就那样了……」
「……」
柴洛槿唇舌翻飞,可是世间的耳朵仿佛消失了。
于是她只好自己挪臀,与地面一搓一搓往前挺进,要凑过去逼宫,过程相当之艰辛,哎呀哎呀磨过几个尖石子,啊呀啊呀被一个土包弹起来往前冲,尊臀过于圆润于是往前一滚一头栽进了一个温暖凹陷之中。
布衣质地中,似乎有个奇异的东西撞在嘴边……
他大惊,低头看埋首在他盘腿大开的跨间腿根的脑袋,有个地方似乎确实好像真的,碰到了……
见柴洛槿一点抬头的想法也无,他忙要推开她,柴洛槿却以无比沉重凌厉的声音喝道,「不要碰我!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极要紧之事!不要打断我让我保持这个姿势思考下去……」义正词严!
结果是柴洛槿被刷刷推滚了三个圈撞晕在树……
「已把主子方才书函飞去了大陛,也着人盯住了京城异动,柴氏在钱庄的银票已步步开始换银,并未引起骚动,已警讯了草护时刻持剑戒防……」闻边用帕子擦汗边说,此事突然,教他有些莫名不安。
「主子……」闻拧眉问道,「究竟何事?」他发现那个活皮死脸的山水渡人皱眉习惯,在飞速传染着。
「嗯,」捏住闻的手,「以后说吧,先把账本给我,近日的帐目我都还没过。」
趁闻出去的时间,柴洛槿换手捏住旁边神仙哥哥的手,满脸苦楚地来回揉捏,「唉——,却如何是好,若是有电话有因特奶特,便以我煲电话粥和打游戏的功力探他皇宫个内裤见底!」
他抽了几下没抽出手来,内劲一上把柴洛槿烫飞出去,心道她的忧心过得还真快,不几天便正常了。
柴洛槿甩手克制自己不去想正经严肃的东西,她现在需要冷静。(你果然很特别= =)
回来两日,两日都恍惚不踏实有如梦中。
「主子,宫丞相捎信。」闻把『宫丞相』三字咬牙念,对这头衔颇为怨念,左手端着账本右手举着信笺进来,却触到柴洛槿好似雷击之眼。
她抢过平平一封信,拆开来,清浅散出的是小草惯用的洵墨之香。
纸上不过几字,柴洛槿却字字都能看见宫雪漾懒散轻松的笑容。
『金甲武士,
属下无恙,以色侍君中,呵呵。
——小草厕中书』
你说无恙,大约是说我无恙,却不知你自己心头恙否。
「闻。」
「是,主子何事?」
「钱庄银票不用兑了,其余依旧。」且忍着,金甲武士为小草之怒才刚开始,不是么?
攥紧信笺蹙起眉头,换手搁在旁边神仙哥哥大腿上,开始慢慢往腿根摸去。
他看着似乎松口气又似乎吊起一口气的柴洛槿,自己的那一口气,却迟迟终可以喘了上来……不能再耽搁了。
柴洛槿盯住『以色侍君』四字,脑中开始奔腾想像小草被绑在床头,左偏头惨叫「啊!」,右偏头哀嚎「哦!」,与淫荡皇帝一起前翻滚大叫「呀!」,右180度滚翻接左360度腾空被一个狠狠挺进高唱「亚拉索——」
闻紧张地看着主子忽而咧嘴忽而瞠目的脸,挥手道,「主子……他走了。」
「谁?」看着大厅门口消失的那个背影,柴洛槿一怔。
突然记起,他还是他,自己这段时间似乎产生错觉,竟错把那个胸膛引为依靠,虽然她确实,很想依靠。
柴洛槿默然良久,并没有追上去问他去哪里,也许只是回房,也许便要离开,其实她对他,已经很感激了……突然激愤地两手抓住闻的胸部,「左手,解救小草!右手,神仙哥哥!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主子,疼——」闻可怜的小眼泪,伴随着他什么都还不清楚的无辜状态淌下……

三十三、又是故事

憋不住避了几天风头,好像确实无事。
于是柴洛槿赶紧赶马去京城,直奔丞相府。
「出来出来!都给我出来!」
丫鬟管家一看丞相夫人来了赶紧拜,回回她来便叫人屏气揪心,「丞相还未回府,这几日朝务繁忙,圣上常留他夜宿宫中。」
心一紧,果然……柴洛槿颓然坐进椅子里,让她极不平的是,即便挂牌让小草当小倌那她还是个老鸨,要上你得给钱,而那淫荡皇帝每天压完小草居然对小草他主子也就是她,半点意思也无!怒!
她急归急怒归怒,气势汹汹闯来京城却半点主意也无,她那点斤两,拿淫帝没办法。
踱去花园坐着,又看见那方衣冠冢,果然人人都是一口深井。
柴洛槿斜靠着树干,想起一位默剧演员说过,只有痛苦的人,才真正懂得幽默。好调侃的小草,常喜乐的自己……
不过这狗日子何尝不是一坨屎,你若自怨自艾去捧着它小心行走,反而它还会臭得更远,聪明人绝不做矫情事,便是下一刻要出现的小草,定然也早就通彻澄明,无奈想透了。
「金甲武士,七彩祥云呢?」青衣倜傥,撩个衣摆陪她躺下。
柴洛槿仔细盯着他眼角眉间,一切如常,又掀起衣服查看身上,还念着,「有没有用鞭子有没有用绳?会不会玩火烧冰冻?」
宫雪漾暗叹,看来落在你手里才真叫惨。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现在是惑主妖孽,舒服惬意得很——」
舒服惬意吗?
柴洛槿不语,半晌道,「不想做的事情,才叫苦事……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宫雪漾摸摸她脑袋,衔根草茎在口中,缓缓道,「爹在缪州乡下做私塾,给乡绅老爷的小女儿授课,老爷心地好,也同意爹给我一起授业,所以,我便见着了她。她不喜欢念书,只喜欢花草动物,日日快活如云雀,功课都是我做的,胆小又贪玩,求人的时候两眼水汪汪,吊着手臂便不肯放呢……后来缪州王府为郡主招伴读丫头,老爷以为她诗书读得不错了,便巴巴的送选,她又紧张又怕,我便陪她去,王爷什么都没考,只看到她那粉脸水眼睛便招下了……抱歉,说得啰唆了。其实王府并非招伴读丫头,招的是代郡主入宫之人。」
柴洛槿偏头等下文,他却迟迟不语,望天又半晌道,「她在京城为妃,我在乡下,也许以后,也只是个乡塾,她的胆子是那么的小啊,才十来岁,若是露馅了,怎么办,怎么办,会被杀了么……我那时候多着急,卷上包袱被爹一巴掌扇出了门,就用双脚,走走停停去了京城,犹入迷宫,我问路人如何入宫,路人打量着我便指了路……」
她已经知道后文了。
「便那样糊涂的,此生换了开头。旁的事情就不说了,我在宫里想着,也好,反正是终身再无可能,我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守着她。听说她入宫半年了还未被临幸,不知心中是喜是忧……原来皇帝心头,满满都是那个人,六宫三千,无一人入眼。」叹口气。
「如果不是那错飞的纸鸢,大约不会有后来的种种。那人与皇帝捡纸鸢到她住处,见了面。我是小人物,许多事都不知,不清楚那三人何事,盛传皇帝甚为喜欢她的水月朦胧眼,不一年后她却突然被打入冷宫,而从未被传幸之人竟怀孕了。我缩食省下银两买通人照顾她,在那道高墙之后,终于与她说上了话……我骗她我当了大官,可以随意入宫,她很高兴,还是那么单纯体贴,又似乎多了些如水文静……又是好几年,最幸福的好几年,我们隔着墙说话,还能知道她孩儿的状况,她也,常说我像根碧草,她最喜欢青色……后来她孩子长大了些,我们便不能在荒宫里招摇讲话,不几年,孩子被接出静远宫,原来竟是那人的孩子……」他想起之后的差错悲伤,心头一阵揪痛,彻骨难安,忍下眼角微热,装出无事表情转脸欲简短说完,却发现柴洛槿居然、居然……睡——着——了!
「你他妈给我醒来!!!!」小草一怒,风息云住。
柴洛槿在盘旋的吼声中睁开眼,边擦眼睛道,「不好意思啊,我想可能跟电视上差不多就没仔细听,定是你勾引了皇妃然后她怀孕,然后龙颜一怒把皇妃杀了把你给办了,然后你逃出宫中忍辱负重,学文习武哭着喊着要报仇,啊,甚至潜入信阳王府忍辱为食客,最后遇到了救世主也就是我,也只有我能给你砸钱买官铺路,那个户部老儿才不查你身份出处,大结局是我把皇帝拉下宝座然后我左拥右抱顺便帮你结果了皇帝你大仇得报心愿已了,或者马上驾鹤归西或者就今生今世卖给我做小倌去勾引敌国武将,最后你名垂青史号曰一代艳臣宫雪漾……」
宫雪漾万年流氓脸上流露出了正义的表情,他今日一定要结果了这个混天下之大蛋!!
「你妈混蛋!老子先净身进宫他妈怎么让小叶怀孕!」他气喘如牛一拳拳捶下来,吼出带血的伤痕带泪的事实,长埋心底的伤痛居然能这样吼出来,他该说自己伟大还是柴洛槿不凡?
越发觉得柴洛槿可恶,简直往心口插刀,他气极了一脚踹过去,两人扭做一团不分主仆打了一架,当然以柴洛槿流血失败告终,宫雪漾既愤怒伤心,又有些通体舒畅,然后哈哈哈哈两人抱团笑做一堆。
果然,把伤口拉出来晾一晾即便不舒服也容易麻木足够抵抗,捂着捂着,反而发霉腐烂越埋越痛。
这便是柴洛槿的包扎手法,越重的伤口,她扯得越狠心用力。
宫雪漾忽而开心忽而愤怒地盯住柴洛槿道,「本想神伤地讲个故事利用你一下,如今便堂而皇之地利用好了。」
「说。」
「抢乾坤易!」
第二次听到这个东西,柴洛槿愣了一愣,究竟是什么东西,引天下人趋之若鹜?
「乾坤易,易乾坤,起死人,换天地,如梦幻泡影,乾坤皆如意……」
柴洛槿一听便记起那皇帝也如此念过,只是当时情况没去多想,现下琢磨,这大约是件稀世珍宝,可以万事如意天下乱的那种。
「得了又如何?」
「可以起死人……今生我本是为复仇而活着,现在不了,我只要我的小叶活过来,平安幸福,那个人我便不去找他麻烦,更何况他现在不知跑去了哪里……即便乾坤易是个谎言,我也要一试!」
「可是我为什么要去夺它……」
宫雪漾瞪起眼睛,「你不是要救我吗,不是口口声声要疼小草吗,那夜一过你习惯了忘了便不算数了?是不是要再找些东西刺激你?要不要我多找些人在你面前做点什么?你以为我真的舒服惬意?」嘴唇都有些抖了。
柴洛槿拉住他,想起这一茬,有了乾坤易说不定真能救小草脱离皇帝的淫窟,于是点头道,「为了将来的一代艳臣宫雪漾,主子我拼了!」
小草撇嘴。
柴洛槿去拿来瓜子水果,两人又并排开始唠嗑,只要还没蹬腿翘辫子,得过一日且过一日,管它什么凄惨身世苦楚明天。
「你,究竟……还有什么苦没吃过?」柴洛槿咬着桔子皮含糊道。
「这个啊……好像没剩什么了啊,应该可以升天了,不过我想下地狱。」小草吐瓜子壳。
「嗯嗯嗯!我也是!其实我只是不说出来,沧桑着呢!」柴洛槿挤眉弄眼。
明月下,两个要下地狱的人,摇头晃脑,指天骂地,嬉笑浮华。

三十四、色字头上无数刀

她点了几千人挤在柴府门外,转身入府换上潇洒的劲帅男装,带上虽然价值稀世但她用来当信鸽的附骨鸽出发。
翻身上了门口树边马,临走前摸摸闻的头,「闻,乖乖看家啊,打理生意哈!」
闻黑脸点头,还不是每次都如此。
柴洛槿笑看着他的脸又摸摸他头道,「闻怎么不摇尾巴啊?要乖啊。」
脸要崩了。
她别过脸去换上满面肃容,看着前方的路狠狠扬鞭策马,马前蹄在半空中高高扬起,端的是一副豪情景象!乾坤易,老子来了,看老子挥师南下拿下你丫的!敛都城居民即将看见身后跟着数千劲装草护的小财神,几千人齐齐扬鞭踏尘破城门而去,铁马金戈,直指乾坤!
柴洛槿上半身挥动缰绳前后上下耸动,感觉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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