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不愿意牵涉到宫廷争斗,这次也身不由己地卷身其中,几乎要抽身不得。
好在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他也决定带着师兄的骨灰(尽管天绝上人已被炸到尸骨无存,但好歹也是那个意思)回师门静思己过,不过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命苦的妹妹。
他想带她一起,但嫣皇后却自有打算。
“大哥,你莫要再劝我了,我意已决!父亲和七儿这一走,我再无牵挂,又何惜这三千烦恼丝。”
嫣皇后闭着眼睛,苍白憔悴的脸上一片决绝,任谢逸说破嘴皮子,她都不会改变心意的。
只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归宿是不是太残酷了些,这一切原本不是她的错,何况她为洛怀若和蕴皇后所做的已经够多。
“嫣儿,你—――”
谢逸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沉重地叹息: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何况嫣皇后心已死,他能做的只有成全她而已。
“大哥,你要好好保重,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吧。”
嫣皇后声音已低不可闻,合在一起的双掌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也许,她真的不用如此绝望的,就算洛知仪和屠蒙都死了,她还有这个亲生哥哥不是吗,以后的日子……
“那,你不再去看看他?”
洛耀,做了她十五年丈夫的人,虽说一直以来两个人之间都是情同陌路,但总算同床共枕过,而且洛耀最终的下场一定是身首异处,她就不想跟他见最后一面吗?
“他心中无我,见有何用,大哥,你别管我了,你……走吧!”
嫣皇后哑着嗓子说完最后一句,之后再没了声息。
别管了,什么都别管了,这些血腥争斗委实太过残忍,无论最终谁胜谁负,总要有人流血,有人死才会有个结果,能解脱一个是一个,远远离开这些,好好活下去!
大哥,我唯一的亲人,我不会忘了你,以后就算长对青灯古佛,只要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关心我、疼爱我的,我就会感到无比地安心!
当谢逸叹息着转身离去时,两行泪无声地自嫣皇后脸上滑落。
但她的神情是欢愉的,如释重负的。
因为,她终于做了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不论她这样是痴也好,傻也好,都由她吧……
“柳小姐,你找我吗?”
谢逸武功修为何等高绝,才一出国丈府大门,立刻就发觉到有人跟在身后,只不过略一转念间,他就猜到是柳拂堤。
“你怎么知道是我?”
柳拂堤转到谢逸身前去,冷冷看着他,眼神恶毒。
“你找我,有什么事?”
谢逸笑笑,对她的恶劣态度也不以为意。
本来嘛,在他面前柳拂堤只是一个小辈,他跟她何必太认真。
“你手上拿的,是我师父的骨灰?”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
看来柳拂堤跟天绝上人的师徒情意还真不是玩假的,师父死得这么惨,她这个做徒弟的还想要替他立碑立牌位不成?
“是,我要带师兄回师门思过。”
下意识地抱了抱怀中的骨灰罐,谢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毕竟同门学艺那么多年,要说师兄弟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但……人要走的路不同,想要的东西也不同,有时候很难判定对错的。
“不行!他是我师父,我要亲自把师父葬、葬了,我不准你带走他!”
柳拂堤嘶声大叫,已哭了起来。
她真气自己,为什么又一次着了杨雪的道儿,不然就不会让师父一人独自去对付小商王府的人,结果把命都搭进去了。
事后当她得知师父已死之时,简直痛苦得要命,恨不得把小商王府炸平了才甘心!
但她知道自己完了,师父已死,前朝太子肯定会顺利继位,她手底下那批死士也预感到大势已去,纷纷摞挑子走人了。
反正她已不可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人生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除了还能为师父做一点事,她真不知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柳小姐,时过境迁,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谢逸轻叹,一直以来柳拂堤对小商王府中人所做的一切,他也都知道,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对柳拂堤怎么样。
世人多数时候很容易被利欲蒙蔽了眼睛,他也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人,很明白的。
“少废话!你给还是不给?!不然别怪我跟你动手,我虽然打你不过,最多跟师父一起死!”
柳拂堤眼神绝决,甩开了长鞭。
好歹她也算是谢逸的师侄吧,人家哪里忍心动她一下。
“……随你。”
谢逸本待再说什么,想想还是算了,有些人天生就是执拗的性子,多说无益。
反正他带师兄回师门也是为了好好安葬的,但师父既然已经把师兄逐出师门,想来师兄也并不希望回去吧?
“啊?你……愿意?”
谢逸给得这么痛快,柳拂堤反而有些接受不了,呆愣在当地。
“拿去吧,好好把师兄安葬,柳小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谢逸淡然一笑,把骨灰罐递了上去。
“要你管!”
柳拂堤狠狠骂一句,一把夺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逸苦笑,应该不用为她担心吧,她个性那么好强,武功也不弱,又有丞相府这个家,至少不会受人欺负,也不会冻饿而死,应该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他呢?
他也该离开了吧,也不必去跟渊儿他们告别了,不然徒增伤感而已……
不忍心蕴皇后痛苦
更新时间:2010…10…5 6:46:45字数:1069
“哦……”
蕴皇后俯身在桌沿,细碎的呻吟声从她柔润的唇中溢出,看得人心疼。
这样国色天香的人儿,谁忍心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
“皇后娘娘?!”
杨雪才端着托盘进来,一看到蕴皇后这痛苦的样子,登时吓得脸色发白,一把扶起她,急得要吐血。
“我……没事,别……叫……”
蕴皇后惨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疲惫至极的浅笑,腹中难以忍受的疼痛却让她紧紧皱起了眉。
但她知道,杨雪已经尽全力在救治她,她实在不想再看到杨雪愧疚的样子。
“皇后娘娘,快,到床上去躺着!”
蕴皇后越是这样,杨雪就越觉得难受,眼圈儿又要开始发红了。
自从为蕴皇后解毒开始,她几乎天天都要哭,这些天流的泪,比她以往十几年流的泪加起来还要多。
“别……担心,露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把生死都、都瞧得淡了,你、你尽力就好,别、别太为难自己……”
蕴皇后轻盈地躺回去,即使这样痛苦的时候,她整个人看上去仍是优雅的,高贵的,圣洁的。
“皇后娘娘,你这是在、在骂我吗?”
听着这比骂人还叫她难受的安慰,杨雪哭得更厉害了。
别忘了,是她硬要洛怀若做决定,然后才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让蕴皇后醒过来的。
“呵呵……”
嫣皇后轻笑,摇头,剧毒发作时的痛苦已令她汗如雨下,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傻丫头,我……我怎么会怪你,你已经为我们、我们母子做了、做了很多……哦……”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怎奈腹中痛到难以忍受,便抱紧了自己,瑟瑟发起抖来。
“皇后娘娘,快别说了!”
杨雪脸上的泪哗哗地流,嫣皇后这样,真叫她比死了还难受。
嫣皇后也不再言语,低低地呻吟起来。
“那、那奴婢先、先出去了!”
杨雪匆匆说完一句,吩咐一名侍女进来看着,逃命似地奔回自己房中去。
“怎么了?”
没想到宇文渊竟然在,杨雪流着泪冲进来的时候,他正慢慢揉捏着右肩,神情略有些烦躁。
这种麻木不堪的感觉,好不叫人恼火。
“皇后娘娘她、她毒又发作,我、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满腔悲苦终于找到人发泄,杨雪哭得上气不接正气,还孩子气地举袖抹了一把鼻涕,那样子叫人啼笑皆非。
“……一时半会解不了毒,也是没奈何的事,有没有法子帮皇后娘娘减轻一些痛苦?”
宇文渊不用去看也想像得到,蕴皇后毒发时的样子有多痛苦。
“我、我没办法啊,”杨雪抽抽搭搭地,“眼看着已经过去了三天,我还是配制不出解药来,就连、就连……”
她甚至不能稍稍让蕴皇后好受一些,她真觉得自己无能透了。
可是蕴皇后所中之毒真的很厉害,简直是她生平仅见,所以她根本不敢胡乱用药,万一令蕴皇后毒性加深,那就彻底完蛋了。
“算了,丫头,别难过,尽人事而听天命好了。”
宇文渊轻笑一声,拍拍杨雪的肩。
事到如今哭有什么用,反正这样的结果,他们先前也预料到了。
不是办法的办法
更新时间:2010…10…5 6:47:01字数:1183
“可是、可是我不想让皇后娘娘死啊,还有、还有皇上,他们母子才团聚,难道就只能在一起十天吗?这太残忍,我―――王爷,你不舒服?”
好个后知后觉的杨大小姐啊,宇文渊一双眉头都要锁到一起了,她才看出来人家不舒服。
“我吗?没事……好吧,有事,就是觉得右肩麻麻的,使不上力。”
宇文渊也不是存心要怎么样,实在是这么多年来,他这个做大哥的一力担下了所有的事,已经习惯了在人前掩饰自己,不让别人为他担心而已。
“麻麻的?”
杨雪怔了怔,下意识地摸上人家的肩,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陡然亮了亮。
“怎么了?”
她眼神一变化,宇文渊立刻察觉到了。
不过,一般来说,杨雪有这种反应的时候,肯定就是想到了不是办法的办法。
“呃……王爷,你这个样子,是因为无极散的药性还没有完全消退的缘故。”
先前宇文渊挺过无极散的反噬之力后,体内其实还留有微微的药性。
只不过因为他那时候内息充盈,就算身体偶有不适,也会本能地以内息调息,所以才不会察觉到异样。
可如今他内息尽失,便压制不住无极散的药性,所以才会时常感到右半边身子麻木不堪。
要想无极散的药性完全消失,至少要半年以后。
所以,那时候杨雪才那么犹豫,不想宇文渊用到它。
“是吗,我也想到是因为它,丫头,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宇文渊以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睛,不让她有机会逃避。
“我……”
“你要敢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吻到你肯说为止。”
宇文渊恐吓着,低下头就要―――
“我说!”
杨雪骇极,本能地大喊一声,跟着就懊恼地要死:
什么嘛,王爷要跟她玩亲亲耶,这不是她最愿意的事吗,干嘛要屈服啊?
“说。”
宇文渊哑然失笑,胆小的丫头,都还听明白什么是什么就投降,可真有骨气。
“就是……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帮蕴皇后解毒,无极散不是可以帮人暂时感觉不到痛苦吗,所以我―――”
“不行!”
杨雪话没说完,宇文渊立刻摇头,想也不想就拒绝。
无极散是会让人暂时感觉不到痛苦没错,但十二个时辰之后的痛苦反噬,绝对不是人能承受的。
他怕蕴皇后会挺不过去。
“嘎?!哎呀,王爷,你别急,我话还说完呢!”
杨雪呆了呆,急得双手乱摇,越急越说不清楚。
“我、我知道、我知道用了无极散的后果很可怕,蕴皇后会受不住,但、但是、如果、如果药性打个折扣,就没问题了。”
打个折扣?
什么意思?
宇文渊茫然,很可爱的样子,杨雪突然不忍心说了。
“就是、就是王爷你呀,你体内无极散的药性不是还没有完全消失吗,所以你的、你的血―――”
因为无极散的药性经宇文渊的血而淡化,所以给蕴皇后服用之后,就能减轻她的痛苦,又不会让她承受可怕的反噬之力。
只是,要苦了宇文渊。
“我知道了。”
原来只是这样而已吗?
宇文渊淡然一笑,卷起了右手衣袖。
他为洛怀若和蕴皇后做了那么多事,又怎会在乎再多做一件。
“王爷!”
杨雪突然白了脸色,心也狂跳起来,“你、你的内伤还没有好,身体很虚弱,你不能―――”
不能,她干嘛要说出来?
耍着人玩儿吗?
别死!
更新时间:2010…10…5 11:35:31字数:1672
有宇文洌的照顾,秦露郁确实没什么好让人担心的。
何况,如今洛怀若已经是雪池国之主,她和宇文洌出入宫廷就成了家常便饭一样,她也终于一偿游遍皇宫的夙愿,每天都要玩到日落西山,根本不知道姐姐他们到底在忧心些什么。
唯一让她感到不开心的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小哥哥好像有些变了。
“大哥哥,小哥哥真的要当皇上了吗?”
跑了大半天,她也有些累了,宇文洌就陪着她坐在石桌边。
见她一下子不开心起来,宇文洌也敛去了笑容,半晌后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叫他小哥哥,也不能跟他一起?”
秦露郁认真地看着宇文洌,大眼睛里水波流动,好天真无邪的感觉。
(三弟以后会登基为君,我们见了他,都要行大礼的。)
宇文洌比划得很慢,怕秦露郁看不懂。
但,秦露郁还是看不懂。
“你说什么啊,大哥哥,我看不懂。”
秦露郁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回蹭着脚尖。
“二哥也不必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不然我答应你,以后你跟我见面,免去一切礼仪就是了。”
洛怀若冷然走近,说话还真是不客气。
总之现在他见了谁都一肚子气,不这么居高临下地说话,别人就不知道他是皇上是怎么的。
(三弟,你跟大哥生气也就罢了,跟我闹什么脾气,难道我也骗了你什么吗?)
宇文洌脸色一变,好不生气。
他都还没有好好问问他,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恨大哥,天杀的三弟居然连他也一起骂上了。
想做真正的“孤家寡人”吗?
“二哥,你生什么气,我要闹脾气自然是找你,难道别人还会买我的账吗?”
洛怀若摸一下鼻子,说的很理所应当。
宇文洌怔了怔,好气又好笑地擂了他胸膛一拳。
臭小子,原来你没忘了自己是谁啊,害我白担心一场!
“小哥哥,你没事就好了!对了,我好几天没见到姐姐和王爷了,不如我们去找他们?”
看到洛怀若脸上那熟悉的、坏坏的笑容,秦露郁立时放下心来,笑得眼睛弯弯的,拉起了洛怀若的手。
“要去你自己去,我―――二哥?!”
有没有搞错,我不要去好不好?
洛怀若臭着一张脸,身不由己地被宇文洌和秦露郁硬拉着往前走,跟被绑架了似的。
“王爷,你非这样不可吗?”
杨雪还在试图让宇文渊别伤害自己,但这却是她可以想到的唯一能帮蕴皇后的方法。
她真恨自己,为什么那会儿受伤的不是她,用无极散的不是她。
“只要能救蕴皇后,我无所谓。”
宇文渊很冷静,显见他绝不是一时冲动,伸手拿过匕首。
“可是、可是你这样真的不行,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若是再一失血,那―――”
你真的会死的!
杨雪急得要吐血,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