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落在晨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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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落在晨色里-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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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棵高耸的松树。

树下一张八角石桌,四个石墩。

墩上坐了三个人。

两男一女。

两俗一僧。

杜纷纷手里捧着茶,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青云上人和叶晨一人执着一色的子,慢慢地下着棋。

若光是下棋的话,杜纷纷此刻恐怕早就已经梦周公去了,幸好他们还说话,说些杜纷纷很感兴趣的话——

“我已经破了唐门的案子,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赌约内容吧?”

“贫僧记得我们当初约定的是,在破案之前,你不得使用武功。”

“我杀唐门死士是在破案之后。”

“但是破洞而出,却是在破案之前。”青云上人嘴角微微一扬,自信从容,哪里还有半点慌张(炫)畏(书)惧(网)的痕迹,“杜姑娘虽然是后起之秀,但内力尚不足开山裂石。”

叶晨啪嗒,一子落在天元,“所以你故意让霍瓶瓶引我入洞,目的并不是要置我于死地,而是逼我毁约出手。”

青云上人并不否认,“贫僧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杜纷纷已经听得呆了。

晨曦西照密云开

青云上人以子紧逼叶晨占据的天元,微笑道:“堂堂剑神应该还不至于翻脸毁约吧?”

叶晨不置可否,“事已至此,总要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杜纷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叶晨大人居然说输,他居然说输……

这真是苍天有眼啊!

她对青云上人的崇拜顿时直冲云霄。

“你我相交一场,何必如此谦虚。”话虽如此,青云上人在眼睑低垂的时候,还是难掩眸中得意。

叶晨不以为意道:“霍瓶瓶出身太原霍家,势力不容小觑,绝不是轻易任人摆布之人。”

青云上人接道:“只是她的弟弟刚好中了一种毒,解毒的引子只有峨眉金顶才有。”

叶晨挑眉道:“那种毒不会也刚好只有峨眉才有吧?”

青云上人道了声佛号,敛容道:“出家之人,慈悲为怀。以药济世尚且惟恐不及,如何还能制毒害人?”他顿了顿,正好对上叶晨似笑非笑的目光,肃容道:“不过人在红尘,身不由已,非常时期也只能用非常手段。”

叶晨道:“威胁霍瓶瓶是身不由己,那怂恿唐恢弘杀贾琼是否又是另一桩身不由己呢?”

杜纷纷吃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青云上人却是毫不吃惊,甚至没有半点动容地颔首道:“贫僧身不由己。”

……

至此,杜纷纷对于绝世高手的幻想彻底破灭……

小沙弥奉上茶盏。

热气袅袅,从微掀的杯盖中溢出。

杜纷纷斯文地饮着茶,因为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子不断落下。

黑白两色很快各占半壁棋盘,四边四角局势已定,独剩中腹,依然胶着。

叶晨夹起白子,搁在耳边,笑得云淡风轻,“从我下山那刻起,你就盯上我了?”

青云上人道:“确切的说,是你用烧饼将一个峨眉子弟拍到河里开始。”

叶晨道:“因为前天晚上我梦到你抢了我三两银子。”

……

杜纷纷继续喝茶。

青云上人也开始喝茶。

“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贫僧和唐门的案子有关呢?”

叶晨淡然一笑,用当初回答唐恢弘的三个字答道:“一开始。”

青云上人微惊。

“一个连吃饭都懒到恨不得两天吃一次的人,居然会千里迢迢跑到扬州来找我下赌约,你说蹊跷不蹊跷?”

青云上人叹气道:“蹊跷。”

“一桩在六天前刚刚发生的凶杀案,却让他半个月之前就出发来找我,你说蹊跷不蹊跷?”

青云上人的头几乎要低到茶盏里去,“蹊跷。”

“黄山道人要和长白老祖决战,戚家帮要和飞龙山庄火拼,天下有这么多可赌能赌且趣味盎然之事,他却偏偏要和我赌什么不用武功查唐门的凶杀案|Qī…shu…网|,你说蹊跷不蹊跷?”

青云上人道:“本来也不算蹊跷,只是连着前面两桩……的确蹊跷。”

叶晨摊手道:“既然有这么多的蹊跷,我怎么能不怀疑你和唐门之案有关呢?”

青云上人道:“因此你故意将计就计,来唐门查探究竟?”

“猜对了一半。”

“哦?”

叶晨微笑道:“在这之前,我必须先明白一件事。”

青云上人似乎已经知道他所指为何。

“你为何要引我去唐门?”

青云上人眼神闪烁。

杜纷纷看看他,又看看他,完全迷失在一团白茫茫的雾里,并非她太笨,而是他们所说的委实太过深奥。简直是天书啊!

“我想到了两种可能。”叶晨伸出食指,“一是,唐门案中有人与你关系密切,或者与峨眉休戚相关。”

青云上人连忙道:“我说过,楚越乃是绿水师弟流落在红尘俗世的儿子。”

哎?菁菁不是说楚越出身普通农家吗?

杜纷纷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却被叶晨抢先,“若是如此,那你更该盼着我及早破案,又何必用赌约禁止我使用武功呢?”

青云上人一窒,勉强辩驳道:“或许贫僧是怕你自恃武功,徒然树立唐门这一强敌。”

叶晨道:“你觉得你是这种人吗?又或者说,你觉得我会认为你是这种人吗?”

青云上人叹息道:“那第二种可能呢?”

叶晨弹出中指,“调虎离山。”

青云上人下颚微紧,“为何?”

“这正是我当初想的。”叶晨用棋子摩挲着下巴,“我好端端地下山,四处游玩,与你何干?怎么就劳驾你千里迢迢跑来赶我去蜀中呢?”

青云上人不语。

“我左思右想,只想到一种可能。”叶晨嘴角一弯,“那就是不久之后将会发生一件大事,一件让我不得不插手,不得不管的大事。而显然,你并不希望我介入。”

青云上人嘴巴抿得死紧。

随着叶晨一层层地剖析,一层层地抽丝剥茧,杜纷纷听得越来越入迷,也越来越紧张,扣着杯盖的手心竟然冒出冷汗。

叶晨突然停口,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丝绢,翻开她抓着杯盖的手掌,轻轻拭了两下,又将丝绢塞在她手中,才对着青云上人继续道:“当今天下,能让我毫不犹豫介入的大事,只有我家里的事。而牵连我家里的人中,能够请动你出山的,也只有那个人而已。而那个人所图谋的大事,也只有那一件而已。”

杜纷纷握着丝绢,被他一连串的那来那去那得头昏,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没什么,”叶晨淡淡道,“谋反而已。”

……

从青云上人要挟霍瓶瓶炸山洞,到青云上人怂恿唐哄哄杀人,再到青云上人协同‘那个人’谋反……

杜纷纷圆满了。她相信,经过这样的淬炼,再也没什么事情能撼动她的神经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去唐门呢?”青云上人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道。

叶晨得意笑笑道:“自然是为了将计就计啊。”

青云上人动容道:“莫非你……”

“我已经把正在四海云游的锦绣侯暗中请回京师坐镇。相信他此刻正和南阳王暗地里斗得欢。”

青云上人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喃喃道:“怪不得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叶晨笑道十分得意。

青云上人叹出口气,道:“是贫僧坐井观天。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已入瓮而不自知。惭愧惭愧。”

“其实,若非我早知你是南阳王的妻舅,唐恢弘又对你唯命是从,我也绝想不到这其中的关联。”

青云上人道:“仅此一点,我已心服口服。”

……

她若是没记错,话题一开始明明是叶晨说想要输得心服口服,没想到一番话下来,心服口服的人居然成了青云上人。

杜纷纷看着叶晨俊雅温和的笑容,心中敬畏异常。

“不过,”青云上人话锋一转,又道,“幸好霍瓶瓶这着棋,贫僧下得总算不错。”

叶晨点头道:“的确不错。”

“你应该还记得,中途破坏赌约,等同于输。”

“我记得。”

“而输的人……”

杜纷纷愧疚得无以复加。

她可没忘记他们的赌注是何等的变态。一想到叶晨救了自己,却不得不被青云上人骑着绕峨眉山,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挖下去,把青云上人埋起来。

叶晨悠悠然地接下去,“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

杜纷纷猛地抬起头。

为什么和她当初听到的不一样。

她瞪着叶晨,叶晨无辜地望着青云上人,“那么你的条件是……”

“不得插手南阳王之事。”

“可以啊。”叶晨答得爽快。

青云上人狐疑地看着他。以他对叶晨的了解,他绝非这样轻易妥协之人。

果然,叶晨道:“不过,我们当初说好,赌注只能在唐门案破了之后才能实施。”

青云上人道:“唐门案当然……”他猛地收声。

叶晨微笑道:“你怂恿唐恢弘,就算不是元凶,也算帮凶。在你没有落网之前,案子还不算了结吧?”

青云上人瞪着他,像在瞪一只怪物。

杜纷纷简直想拍案鼓掌。

好人坏人向来是相较而言的。

在叶晨和青云上人之间,她觉得还是叶晨更加正直一点。虽然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词居然会加诸在他身上。

叶晨微笑道:“还是,我们再来一场赌局?”

青云上人沉声道:“怎么赌?”

“一招分胜负。”

“赌注呢?”

叶晨想了想道:“若是我赢了,纷纷归我。”

青云上人古怪地望了杜纷纷一眼,“若是输了呢?”

杜纷纷紧张地捏紧丝绢。难道叶晨准备把她当赌注?!

叶晨慢悠悠道:“若是我输了,我归纷纷。”

……

青云上人面无表情道:“那关我什么事?”

叶晨道:“如果我赢了,你就看着纷纷归我。如果我输了,你就看着我归纷纷。”

纷纷问疑如雨落

叶晨和杜纷纷逛荡着下山。

杜纷纷惊讶道:“他就这样放过你?”

通常阴谋被揭穿之后,凶手不是应该狂性大发,和揭发者鱼死网破吗?怎么气氛这么和谐?

叶晨笑眯眯道:“嗯,大概他不太喜欢这个赌注吧。”

……

好吧。这个理由也算说得通,她转过头来问道:“那你就这样放过他?”

同样的,在揭穿阴谋之后,揭穿者不是应该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和凶手打个你死我活吗?怎么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叶晨道:“纷纷啊。”

“干嘛?”她跳开两步,警戒地看着他。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把剑埋了吧?”

“嗯。记得。”虽然在他使用无形剑气之前,她都是当笑话来听的。

“我外号什么?”

“剑神啊?”这个不用显摆了吧?

叶晨挑了挑眉。

杜纷纷(炫)恍(书)然(网)大悟。没有剑的剑神虽然在对付虾兵蟹将的时候很唬人,但是遇到真正的高手始终是要吃亏的。

她一路神深思,直到山脚,才忍不住把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说出口,“其实啊,我觉得……”

“嗯?”

“青云上人刚才没把你灭口就是大大的失策啊。”杜纷纷心底对曾经的偶像仍然残留着一丝的妄想,“你说,他会不会就是知道你没有带剑,所以才放你离开的?”毕竟嘛,真正的高手是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的。

叶晨道:“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说?”

“……”杜纷纷想了想道,“的开离你放才以所?”

叶晨微笑着朝她勾了勾手指。

杜纷纷把头凑上前。

他突然低头,一口咬住她的脸。

她下意识地要退,但这次叶晨早有准备,两只手立刻抓住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两片温润的唇贴在脸上,还有一拂一拂的轻柔气息,杜纷纷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叶,大啊……吃,饿,有客栈啊。”

叶晨直起腰,满意地看着她脸颊上清晰的牙齿印,含笑道:“纷纷啊,你可以继续这么蠢下去。这样我才能多咬几口。”

……

她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为恨铁不成钢吗?

杜纷纷摸着脸上还沾着口水的印子,哭丧着脸道:“会留疤吗?”

叶晨傲然道:“我咬的,谁敢说不好看?”

……

杜纷纷转身,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

叶晨跟在后面,悠然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青云不杀我灭口吗?”

杜纷纷耷拉着脑袋,“不想问了。”

叶晨嘴角一撇,“我最讨厌半途而废,没有求知精神的人了。”

“……”杜纷纷猛地停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需要我滚远点嘛?”

叶晨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瞧着她另一边的脸。

杜纷纷悄悄退后半步,正色道:“我最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最有求知精神了。那个,我刚刚问的是什么?哦,对了,青云上人为什么没杀你灭口啊?”

叶晨笑得诡异,“想知道啊?”

杜纷纷霎时感觉自己就好像拿着最后全身上下最后一个铜板站在赌桌前,在赌坊老板阴恻恻的笑容下,犹豫着是买大还是买小。

叶晨给她擦手汗的丝绢还在袖中,她忍不住拿出来擦了擦额头道,“想!”

叶晨看着丝绢,目光缓缓柔和,“那我就告诉你吧。”

……

她中了!

杜纷纷激动地捏着丝绢。

叶晨似乎也被她高昂的求知欲打动了,不再吊胃口,坦率道:“以青云多疑的个性,我越是说把剑埋了,他越是不会相信。他越是不相信,就越是害怕我有什么后招对付他。他越是害怕,自然越是不敢和我决战咯。”

……

今天在上峨眉之前,青云在她的心目中,还是高高地飘荡在峨眉金顶上空,高贵、慈祥、勇敢、无敌。为什么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工夫,他就变得这么猥琐呢?

“如果你觉得青云很猥琐无耻卑鄙下流的话,我想说,这是不对的。”

……

杜纷纷想,她刚刚只是想到了猥琐而已。不过很难得听到叶晨替青云说好话,所以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些形容词太单调了,完全无法衬托他风采于万一。简单来说,”叶晨缓缓舒出口气,“他就是那种做了什么又想立什么的人。”

杜纷纷毫不迟疑地补充道:“做了□又想立贞节牌坊吗?”

叶晨挑眉看着她,“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想青云的?”

……

她明明是把他的话填充完整复述出来啊。

叶晨接着又点头道:“不过看得很透彻。”

马车重新上路,却是北上京师。

叶晨花钱雇了个车夫,他和杜纷纷都坐在马车里休憩。

杜纷纷看着叶晨闭目养神的俊秀侧脸,数度欲言又止。

但是那灼热的不断移来扫去的视线却让叶晨忍不住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她。

杜纷纷无辜地眨着眼睛,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叶晨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说的马上说。”

杜纷纷立刻陪笑道:“就是想问两件事。”

“一?”

“你为什么要找我当保镖?”杜纷纷自认为没什么特长让她在一众江湖豪杰中脱颖而出,一枝独秀,被叶晨一眼看中,雀屏中选。若说凑巧,她不信叶晨一路走来就没有遇到除了她之外的其他高手。

叶晨道:“瞎猫碰到死耗子,凑巧。”

……

杜纷纷脸上明显写着不信。

叶晨解释道:“自从我和青云的赌约成立之后,我身边方圆三里之内的高手统统销声匿迹。也就是说,你是一只从青云网里漏出来的小老鼠,而且是只武功不错的小老鼠”

……

杜纷纷恨死了那顿霸王餐,自从那之后,一切的灾难似乎在冥冥之中都牵连着一个‘吃’字。她想了想,不甘心道:“其实你可以找萧大圣的,他是扬州一带最出名的鼎盛镖局的总镖头。”

叶晨皱了皱眉头,“你是指那个矮冬瓜?”

杜纷纷辩解道:“他虽然身高有限,但是武功不错,而且为人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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