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到院子里走走,正好看到祈福灯,你在这放了很久吗?”她裹紧了披风,走近他的身边,暮晨风点下头说:“嗯。”
然后,他一松灯下的绳子,又一个祈福灯轻轻的飘上了天空,两人一起抬头仰望着。
“祝愿生者,在经历劫难之后,悲伤不再,平安相随。祈祷逝者,一路走好,忘记今世的遗憾,拥有来世的幸福。”暮晨风轻声念着。
步轻罗看着他,注意到了他右手中正捻着一串朱色的佛珠,在这暗色里,珠子上发着一层朦胧的光。
“这佛珠是?”她问,眼睛盯着他的佛珠,心中一悸,魔道的人看到开光的佛珠会伤到元气的,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暮晨风看一眼佛珠说:“这串佛珠是我幼时去太平寺,方丈大师给我的,他说尘世无常,我心过于善弱,伤楚时捻此珠,可渡劫数。的确,从小,我看到人痛苦,离别,疾病,死亡,都会让我的心里感到悲伤,所以,每到此时捻此佛珠,心也就平顺下来,而且,也为他们超渡。”
步轻罗看向他,他眼眸低垂,看起来是那样的恬静安逸,浑向透着纯净、温暖、静谧,像是天界降落人间的仙子,离近了,不敢呼吸,怕惊扰了他一样。
此刻的他,用两个字形容最为贴切,那就是圣洁。
不由地,她想到了冰舜。
冰舜和晨风,虽然是同一个父亲,但他们的外貌和性格却迥然不同,属于两个极端,一个如熊熊烈火,有吞噬一切的气魄;一个如寒潭止水,有包容万物的情怀;一个如盛夏,是绝对的王者,一个是深秋,是心中的脊梁。
他真的不像是生在皇宫的皇子,如此这样心地善良的人。
或许看了他太久,暮晨风有些拘谨起来,虽然晚上很冷,可他的脸却红了起来,微微低下头说:“轻罗,你……”
她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说:“对不起。”
“没关系,不过你看着我,但我知道你也是在想别的事情?你在想你的父母吗?”
“嗯,这两天,我冷静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影重去找他们的关系吧,我心里很安心,还有皇上……”她顿了一下,虽然她恨这个皇帝,可是,这个皇帝却是那样的体恤民情,让她的恨一点点的动摇。
她咬了一下唇继续说:“皇上以身作则,为百姓谋福,让奴婢心中很钦佩,不像……”不小心的要说在冰舜,想到他的行为,她不说了。
但暮晨风却明了她没有出来的话,他轻声说:“的确,大哥这种做法不对,但是我理解他。”
“你理解?”
“对,他是一个缺乏爱的人,你想,自幼丧母,又被送到敌国做质子,一个孩童最快乐的童年,他却在离别,寂寞中成长。后来,唯一一个让他懂得爱的人又被父皇赐死,所以,他的心中没有爱,所以,他不会体会到别人的良苦用心。轻罗,我们都不要抱怨他好吗,其实,我们应该唤醒他心中的爱,不该放弃他。”
“晨风?”
“我说这样的话很奇怪吧,对,生在帝王家,一生都为帝位而争夺着,历朝为皇位,手足相残。其实按这样的逻辑来讲,我应该让他一直堕落下去吧,可是,我不想。我从来没想过我生在的是帝王家,我只知道,我有两个哥哥,有一个姐姐三个妹妹,我们是流着同样血的兄弟姐妹。”
步轻罗听到他这样说,浑身一震,一种暖意从脚下油然而生。
暮晨风突然握起她的手,诚恳地说:“轻罗,我能看出来,你对太子有所期待,我想,你的期待不会告诉我,但我恳求你,唤醒我大哥心中的爱吧”
她苦苦一笑:“他现在很讨厌我。”
“不,他不烦你,我能看出来,他对你与别人不同,换作别的宫女,以你的行为,早被他处死了。我相信你,我们都不要轻易放弃他,好吗?”
“好的。”
冰舜,我想,不应该放弃你的,对吧。
第1卷 情生 西蜀归来的影重
早晨,天空阴沉沉的,冬天的天空,灰蒙蒙的,云朵低的几乎要压到了宫殿的屋脊,步轻罗拿着扫帚,站在大殿门口仰望着天空,云厚的,连视线都看不到远处。扫宫院的太监们说着怕是要下雪了。下雪,这个词让步轻罗的心中小小的雀跃着,她很期待着雪花的样子。
她站在台阶上发呆时,端惠姑姑冷脸走到殿前,原本互相聊天的太监们都默不作声,步轻罗也低头扫着殿前的台阶。
东宫的大门,守门太监带着一个姑姑由远及近的跑过来,步轻罗望去,竟然是庆萍姑姑。端惠看到庆萍快步过来,她一脸嫌恶地问:“你来干什么?”
庆萍早就习惯了她的气势,淡然地说:“我是来求姑姑让轻罗去趟玉雀宫,长公主上次见了轻罗姑娘绣的荷花,甚是喜欢,这次我给她新换的被面,说什么都要轻罗绣的,所以,请轻罗去玉雀宫一趟,还请姑姑准许。”
“我们东宫的宫女,岂是你说想要走就要走的,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端惠,这点小事,我犯不上去和皇上说,你也知道,皇上如果知道长公主就因为一个宫女不给绣朵花而疯闹,你们都不好推辞吧。”庆萍笑着说。
端惠咬了一下唇,思量一下,斜一眼旁边的步轻罗说:“你去吧,不许再乱跑,早些回来。”
“是,谢谢姑姑。”步轻罗对端惠做了一福,庆萍拉着她,走出东宫。
出了东宫的门,庆萍还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上来,也没和步轻罗多说什么,只是急匆匆的拽着她去玉雀宫。
走进了玉雀宫,却不见长公主,庆萍指了一下里面的跨院说:“轻罗,是有人约你,我带长公主去沐浴,你自己去吧。”
说完,她笑笑,向长公主的寝宫走去,有人约她,步轻罗狐疑的走进了跨院,这个跨院很安静,也很小,以前应该是宫女住的地方,她推开微掩的房门,里面正有一个人坐在火炕上抱着小暖炉暖手。
“花影重?”步轻罗惊讶的失声叫道,他走了七天,七天没见,竟然有些瘦了,脸色有些苍白,可以看到颌骨。
看她进来,花影重身子挪了挪,指指旁边说:“庆萍姑姑刚刚烧的炕,很热乎的,过来。”
突然看到他,步轻罗感觉心中突然的五味杂陈,走过去,与他之间隔了一步,坐了下来。花影重从怀里往外掏着什么,一边掏着一边说:“我今天早晨刚刚到的家,回来就直接进宫了,可是不便去东宫找你,就让庆萍姑姑找你来。这是你的家信,你父亲写给你的。”花影重掏出一封信递到她面前。
“我父亲?他们没事?”
“你家没事,快看看吧。”花影重手中的信又递了递。
步轻罗急忙接过来,打开信,手指轻颤着,信上写道:轻罗吾儿勿念,地龙翻身,府宅塌毁,但为父安好,乃母受些惊讶,如今已无大碍,你兄嫂也无惊无险。幸有吾儿托友影重公子相助,现全家老少十几口均有安生之所,望吾儿在宫中,尽心尽责……,十载虽长,但父母切盼儿归期……
洋洋洒洒几页的纸,都是父亲的关爱与叮嘱,后面还有哥哥的笔迹,说的是嫂子生下了步家的孙子,她做了姑姑,满满亲情的信,让步轻罗的眼角溢出了泪花,但她的嘴角,却是一直在笑着,在笑着。
“幸好,他们都没事。”步轻罗多日的郁结终于得以舒展。
“我已经把你的家人都安排到了离太平城几十百外的富阳郡,那里有我家的远亲,还有我家的祖宅,他们应该在那住下了,你放心吧。”花影重说着。
步轻罗把信贴在胸前,看着他说:“谢谢你,这七天,你是日夜兼程,都没有停歇过吧。”
他低头一笑,说:“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挂念得紧,所以我也着急。当我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看到一片片的残坦断壁,我的心备受震撼,幸好,你的家人都没事,否则我真的怕辜负了你的委托,你知道吗?你的父亲真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你的家人都那么和睦,遭受了那么大的灾难,他们都不离不弃,连一个受伤的家仆都不遗弃,我真的很感动。”
“是啊,我的父亲,是个难得的好人。”步轻罗微微笑着,想到了当初,身受重伤的清姑姑抱着她渡江时,晕倒在江中,是养父和哥哥游到冰冷的水中,将她们救起的。
“你很爱你的他们吗?”花影重问着。
步轻罗点点头,看她点头,花影重凝视着她说:“那就好好的在宫中生活,为他们珍惜自己,不要做让他们伤心的事。”最后一句,他说的格外认真。
他话里是什么意思,步轻罗不解的看着他,花影重没在说下去,转头看向门外,惊喜地说:“下雪了。”
步轻罗望向门外,只见白色的雪花正在空中飘扬,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外,仰头看着天空,那一粒粒小小的雪花,越来越多,最后是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脸上,有些凉凉的,痒痒的,她伸出手,让雪花落在手上,仔细的看着这个晶莹剔透的小东西。
“这就是雪?”她惊喜地说。
花影重站在她的身旁,也摊开手掌,让雪落在他的掌心,他轻声说着:“我是第一次见到初雪呢,看来,要有好运了。”说完,他浅浅的笑了。
初雪,会有好运,步轻罗扭头想问他为什么,可看到浅笑的花影重,她怔住。白色的雪花落在他墨色的长发下,那倾城美艳的侧脸,简直像是一件美到令人惊异的艺术品。精致的下颚曲线,炫丽的眼眸,放空的眼神,全都是致命的诱惑。
那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彻底打翻了步轻罗心中曾经对花影重的印象,突然间,像是被他的气魄折服了,感觉到他也是一个温暖周正的男子。
感觉到她的眼神,花影重看向了她,她给了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一个排除了以前所有怨结的笑容,一个释然纯净的笑容。
花影重记得这是自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对他这样笑过,也是她第一次对自己从头到尾没有冷过脸,讨厌过。
他挠了挠头说:“你,别这样对我笑。”
“为什么?”她反问。
“我还是喜欢你对我不理不睬讨厌我的样子。”他说着,步轻罗慎怒的瞪了他一眼说:“花影重,你有病吧。”
她说完,扑哧的笑了出来,花影重也跟着笑,一笑泯恩仇,突然感觉两人之间被拉近了很多,很多。
第1卷 情生 锦瑟心计
随着初雪的到来,大月国的北方正式进入了冬季。雄伟壮阔的大月皇宫被银装素裹着,倚在太平山的脚下,像一条白色的玉带蜿延绵长。
枝上的红梅花,被白雪压在下面,那白茫茫一片中的一抹红色,是那样的夺目。李后的视线从窗外收回,宫女轻轻的关上了窗子。
此时的韶华宫很静,静的只能听到三个人筷子碰触盘子的声音,李后夹起菜,送到了玉锦瑟的碗中,玉锦瑟连忙说谢过母后。
李后微微一笑,问道:“听说中午的时候,你父皇召见了你,是吗?”
玉锦瑟手中的筷子在金制的碗口停下,眼神看向李后的眼睛,柔声说着:“是的,母后。”
“有什么事吗?”李后看似无心的问着,又夹了一下菜放在了身边暮雨漓的碗里。
“父皇有意封家父为上尉都统大将军。”玉锦瑟慢声地回禀着。
“那好啊!”李后的声音上扬。
“可是……被儿臣婉拒了。”玉锦瑟说完,已经注意到了李后眼中闪过的惊诧与怀疑。她急忙解释着说:“母后,儿臣能嫁给雨漓,已是上天厚爱,早就心满意足。其实家父年事已高,任职威远将军一职,已经有些吃力。而都统大将军官拜一品,掌管大月南疆的重兵,对他来说,定是力不从心的。”
“哦?看来,你好像并不看好你的父亲,他在你的眼里不是很优秀。”李后似笑非笑的反问着。
“母后,恕儿臣直言,儿臣对家父的一些政绩行策并不满意,无奈自己是女儿身,有些事,不能说。”玉锦瑟小心的说着。
李后笑了,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说:“多亏你是个女儿身,如果你是男儿,我想你绝不会是池中之物。”
“呵呵,是啊,母后,锦瑟很有才学的,有些国事上,她的想法真的很好,连父皇都夸她冰雪聪明,智若男儿呢。”暮雨漓在一边附和着。
李后看向玉锦瑟说:“是啊,后宫这些嫔妃们都说哀家纳了一个聪慧过人的儿媳呢。锦瑟,母后和你说句体已的话,不管你多么长袖擅舞,你也要记得,你是孝行王妃,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玉锦瑟低头说。
“真的明白?”李后挑了一下眉尖,眼神中透过一丝锐利。
“儿臣真的明白了。”玉锦瑟低声说着,暮雨漓的手在桌子下面碰了碰李后,李后斜瞥了他一眼,然后仍是和颜道:“用过膳你们就早点回宫吧,已经入冬了,太晚会冷的。”
暮雨漓和玉锦瑟拜别李后,离开了韶华宫。
宫女们陆续进来,撤掉了桌子上剩下的菜,贴身侍女给宫殿里置上了几个暖炉,注意到李后突然阴沉下来的脸,她们没敢说话,都悄悄的退了出去。
李后坐在软榻上,紧抿着唇,拳头紧握着。皇上要封玉恒山为上尉都统将军,这是她求来的,因为玉锦瑟自从嫁进宫中,的确机智聪敏,左右逢源,又是暮氏皇族唯一一个儿媳,这让皇上很喜欢。
所以,她找了一个极好的理由,让皇上封赏玉家,她知道玉恒山资力有限,但是,如果玉恒山能当上都统将军,那无形中就等于暮雨漓拥有了南疆的重兵,就可以与太子的广阳军抗衡。
她没想到的是,玉锦瑟竟然会拒绝,那皇帝本来就怕雨漓有了兵权而与太子相争,玉锦瑟主动婉拒,正中了皇帝的下怀。李后越想越气,肩膀微微的发抖,本来今天是要奚落玉锦瑟,可是雨漓特意提前来,替她求情。
远处窕淑宫又传来了舞乐之音,李后眯起眼睛,眼角透着恨意。果然都是父子,都能为了一个女人而迷失心智。不可以,她不能让她的儿子也为一个女人迷失自己,不可以,她二十年的委屈,不能就这样一笔勾消。
通往崇阳宫的湖面,独木桥上,暮雨漓紧握着玉锦瑟的手,提醒着她小心脚下滑,带着她走下桥,玉锦瑟感觉到他紧张的手心已经潮湿,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笑脸,暮雨漓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两人踏着雪向前慢走着。
“雨漓,我感觉母后好像生气了。”玉锦瑟问着他。
“嗯,你拒绝封赏,估计在大月国是首例,母后只是惊讶而已,没别的意思。”暮雨漓笑着说。
“我知道,母后是希望你是最后的受益者,让你拥有南疆的兵力吧。”
“你这么聪明,怎么还要拒绝。”暮雨漓看她一眼问道。
“因为……雨漓,并不是因为我不是他们的养女才要诋毁他,我父亲论能力也只适合做威远将军,让他统管几十万兵力,根本不够,况且……”说到这,玉锦瑟停住了,像是说错话一样,低下了头。
“况且什么?”暮雨漓盯着她的脸,仍是微笑着问。
玉锦瑟像是为难地说:“他为人心胸狭窄,而且没有主见,易受人挑唆,如让他手握重兵,怕将来,也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锦瑟,不要想了,你只要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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