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扪心自问,不明白出阁之前快快乐乐的,为什么现在会产生这种迷惘不甘的情绪。
“萧夫人……”吉安侯府项夫人对含笑的称呼忽然跃入脑海,萧夫人,原来身边人的称呼是‘小姐、小主、主子’,现在那些夫人的称呼是‘萧夫人’;
称小姐的是爹爹派给自己的人;称小主的是娘或爹送给自己的人,也有自己收集的能人;称主子的是自己的人;而称萧夫人的是看着萧狄的地位交往等额人;
那么自己不甘是因为萧狄吗?
自己愿意为了爹爹和哥哥姐姐献出自己的时间精力;但是为了萧狄却有些儿心有不甘;
爹爹对自己宠爱纵容;哥哥为了实现自己的一个想法奔波却甘之如饴;姐姐的了好东西只要自己看上就会送给自己,为自己忧心,为自己快乐;
萧狄与自己相敬如宾;
含笑若有所悟。
原来付出是相互的。
爹爹、哥哥、姐姐亲人们对自己毫不吝啬的付出,所以自己为了他们的欢乐而欢乐,为了他们的悲伤而忧心,为了他们的前程劳累而毫无怨言;即使跌落在尘埃里面心也是欢乐的;
而萧狄,虽然是含笑的夫君,但是他对含笑的付出和关心很显然并不多,对含笑的态度比起‘视而不见’只是好了一点点儿,有商有量尊重有加的表象下掩藏着的是真实的漠不关心;彼此之间并不分享彼此的心情想法,保持着一种相敬如宾却又相敬如冰的状态,这样的关系让含笑为了他的一切付出自己的时间精力,难怪含笑会心有不甘;
明白了自己的心态,含笑又想起了出嫁之前那一晚爹爹水长啸叮嘱自己的话:“含笑,在家里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做想做的事情,是因为有我这个做爹爹的护着你;嫁人之后爹爹就鞭长莫及了。以后你就是萧家的人,你的一切荣辱都由萧狄主宰。如果你还想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么就要有萧狄护着才行,这个要靠你的努力和经营;
你要记住,能够做想做的事情并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是能够不做不想做的事情;而在此之前,你要弄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同样是那一晚大姐水含烟也叮嘱了自己一番话:“小妹,我们女人在一生分三个阶段。嫁人之前爹爹是我们的依靠;嫁人之后丈夫是我们的依靠,而且是前半生依靠甚至是终身依靠;而儿子则是我们的后半生依靠。
所以,在不关系到儿子的时候,我们需要把丈夫放在心中的第二位,丈夫和我们实际上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如果想要丈夫愿意成为我们的依靠,我们就需要付出。把丈夫的需要当作我们的需要。如果丈夫担心公婆,那么我们就要孝敬公婆;如果丈夫担心他的小妾庶子,那么我们就要善待他的小妾庶子;如果丈夫渴望前程远大,那么我们就要帮助丈夫实现他的渴望;如果丈夫爱面子,那么我们就要时时注意维护丈夫的体面和面子;这样丈夫才会把我们放在心里,才会愿意成为我们的依靠。
有了儿子之后,就要把儿子放在心里的第二位,丈夫的位置延后成第三位;用自己的能力和人脉去培养儿子;亲近儿子,关心儿子,保护儿子,任何影响到儿子成长的因素都要铲除;这样儿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之后就会成为我们最坚实的依靠。这个依靠比起丈夫更稳定,而我们也将拥有更多的尊重。
至于心中第一位的是什么?
乃是我们自己,我们要把我们自己放在心中的第一位,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要保护好自己的生命、身体和心灵;
没有丈夫可以独自生活,也可以再次嫁人,没有儿子可以再生一个,没有生命就什么都没有;没有健康的身体,就没有儿子,没有以后,也就相当于什么都没有了。那时候即使丈夫愿意被我们依靠,我们也没有机会了,丈夫会续弦,孩子会有后妈,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属于我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心灵,那么即使有丈夫和儿子的依靠,心如干涸的田地,也就感受不到任何的盼头和快乐,那么就是真的生不如死了。所以我们要把自己放在心中的第一位。细心的保护好自己的生命、身体和心。
这些都是我当初出嫁之时祖母告诉我的,我一直记在心里,现在我把它告诉你,也希望你能够把它记在心里。”
水含烟当时的表情郑重严肃。含笑当时并没有仔细思考话中的意思,只是将大姐郑重其事交待记在了心里面。
当时含笑曾经问过大姐水含烟:“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依靠男人,小时候依靠爹娘是因为我们很小,没有独自长大的能力,需要爹爹的保护。可是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不能依靠自己呢?为什么一定要依靠男人。”
含笑清楚记得当时大姐含烟的表情,似喜悦似悲伤、似浅浅无波又似深沉无底,难以形容的复杂。
“那含笑想想,为什么我们女人一定要依靠男人呢?”含烟看了含笑半响才开口问道。
含笑摇摇头,如果含笑明白就不会问含烟了。
“你抽时间看看我朝的律法就明白了。”含烟近乎叹息的道。
“我朝是不允许女人有私产的,女人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不对啊!我们名下不是有很多产业吗?嫁人之后我们的嫁妆也是属于我们自己支配的呀!”含笑不解的问道。
“我们现在名下有产业是因为我们有父亲,我有丈夫,如果没有他们庇护的话我们名下的产业随时都可能被外人剥夺,朝廷的律法是不会保护我们的。”含烟语调沉静的说着。
“你还记得锦绣坊的林夫人吗?她嫁给莫大人做继室,没有兄弟的帮衬,莫大人在世的时候日子还不错,可是莫大人说死后呢?看她过的什么日子?嫁妆以及莫大人留给她的养老钱都被继子抢去,然后被继子儿媳扫地出门,没有一个人能出面帮她。如果她有儿子的话就不会这样,莫氏的宗族会保护她的;如果他有个强势的哥哥为她出头,林氏的宗族出面,莫氏怎么也不敢如此对她。但是她没有,所以她现在一无所有,只能靠着自己的手艺生活,还将老无所依。”含烟用同样沉静的语调细细解释着,不知为何,含笑觉的自己听出了悲伤的味道。
“所以大姐才会把林氏带在身边,还帮她认了个干女儿,招了个女婿。”
“她的绣工的确不错,所以我才会帮她。虽然卖身为仆,但有我做依靠,她以后的日子至少不会过不下去。”含烟淡淡的解释。
含笑觉的姐姐不坦诚,那么多的绣娘,偏偏带了林夫人,除了存心帮忙还能有什么原因?!
想了想含烟说的话道:“幸亏这些年我一直努力练武,别人想抢走属于我的东西,得看我的星光同不同意!”说着还用自以为凶狠的样子挥了挥拳头。
星光是含笑这些年使用的佩剑的名字,也是含笑在地下捡回来的。
含烟忍不住一乐,“那你要做好反抗整个社会制度的准备;”
含笑当时嘿嘿一笑,挽住了含烟的手撒娇:“大姐喝杯水吧!然后我们去吃饭,我肚子饿了。”
那时候的含笑只是记下了爹爹水长啸和大姐含烟说的话,现在的含笑经历了一场社交宴会忍不住细细思量记在脑海中的话语。
前世含笑在二十六岁那年金融硕士毕业,还没有来得及工作,就因病去世,并没有接触太多的社会百态,心还很年轻,还没有体会什么叫沧桑。
只是含烟的话含笑是明白的,整个社会体制都不允许女人独立生存,女人想要过的好只能像藤蔓一样依靠在男人身上,能够选择的只能是以后依靠谁?能判断的只能是对方是否可以依靠?而没有独立生存的权力,如果真的想要独立生存,那么就必须有足够的能力,并且付出足够的代价,即是如此将会活的很累很累,甚至是得不到善终;
含笑没有撞南墙的爱好和勇气,所以含笑想要在社会体制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自由的活着。
含笑打算依照这大姐含烟的叮嘱: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把丈夫萧狄的需要放在第二位,有了儿子之后把儿子放在第二位,丈夫顺序延后。
那么现在自己需要做什么?含笑想。
弄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不像做什么?还有——
弄清楚镇北侯萧狄的需要是什么?
然后尽可能的帮助他实现他的需要;
最终目的是得到真正的自由
——不是做想做的事情,而是不做不想做的事情。
第11章 生活()
含笑心里面想明白了之后,就开始付诸行动。
首要任务是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只有心里明白这些,才会在心中撑起一杆秤,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最后达到最终目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出阁之前的生活是含笑最为喜欢的,自由自在的游玩;挖宝;看风景;然后回来练剑;习字;偶尔动动针线做几件衣服;或者煲粥煮汤;想想就惬意。
不想做什么?闺阁之中不想陪继母虚情假意的聊天;装模作样的关心;嫁人之后不想参加那些宴会;聊那些八卦;不想出阁嫁人;不想结婚生子;不想……
算了,含笑摇摇头,放弃了这个念头;
然后含笑就开始关注萧狄,观察萧狄的日常起居,分析萧狄潜藏于心的牵挂和需求、以及渴望;
萧狄早上总是早早的起来,先是去练武,然后回来沐浴更衣梳洗,一般这个时候含笑起床,两个人一起吃早饭,之后萧狄换上朝服上朝;下朝之后回来换上便服,下午一般都会在外院书房呆着,处理文件,然后是接待拜访的客人,或者和幕僚一起谈论问题;晚饭时分返回内院,和含笑一起用餐,饭后到自己的通勤水榭去读书,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返回内院,因为萧狄没有什么通房侍妾之类的,所以一直都是歇在正房,大多时候会主动向含笑行周公之礼;但含笑能够感觉到,萧狄对于这种事情并不那么热衷,但也不是很冷淡,从新婚到现在,含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他的迫切,只有从容不迫的温柔;含笑不知道是因为萧狄性格如此,还是只对她才会这样!含笑暗中猜测,萧狄要她恐怕只是因为想要孩子而已,或者还有给她一份夫妻之间的体面;偶尔也有外出应酬的时候,那时萧狄会派身边的小厮回来通报一声,省的含笑一直等着;也有一次忘记回来通报,含笑等不着人就先睡下了,半夜被吵醒;后来含笑就在外院调出来一个小厮,交给管事教半个月规矩,安排在萧狄的身边当差,萧狄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成亲这三个多月,萧狄的生活都是如此的规律简单,看着出来,他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做什么都从容,有应酬也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从不出入秦楼楚馆,也没什么闲言碎语,在做派张扬的公卿之家里面显得很是内敛,也稍微有点不合群;不过萧狄毕竟获得晋封没几年时间,想要得到诸公卿的承认恐怕还需要时间;
含笑将萧狄的一天行踪在脑海里想了一遍,硬是没发现萧狄需要什么,或者是因为嫁过来的时日尚短没有发现也有可能;
萧狄孤身一人,没有父母,也没什么亲族,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得到朝廷的封号,也算就此开宗立祠,建立宗族是以后要做的事情,现在还无需为此忙什么!所以亲族这一方面只需要祭奠萧狄过世的父母即可;
那么现在就只能在萧狄的生活上下功夫了;
生活所需最基本得就是衣食住行四大样;萧狄在这上面并不是很讲究;镇北侯府的针线房绣工还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所以含笑才会特地到琉璃制衣坊订做衣服,萧狄除了官府外,平日里穿的衣服多是深沉的颜色,虽然与他相称,却不免少了些飞扬的绚烂;
食物的话镇北侯府里面的食物还是很好的,但都是一般的食物,没什么颇具特色的东西,那些都是要有方子才可以做的,镇北侯府没有那个底蕴,萧狄在吃的上面有没什么特别要求,颇为随意,也就没有珍藏什么珍贵的菜谱、特色的美食之类的。
镇北侯府原是先帝时一个阁老的宅子,占地颇广,后来那位阁老犯事,死在了流放的途中,全家搬回了老家,萧狄就趁机把房子买了过来,几经修改,看着还是不错的,只是萧狄的眼光与含笑的眼光不同,萧狄选的式样颇为肃穆庄严,和含笑喜欢的幽雅别致,花木深深大不相同,所以迟宣奇当初才会在征求萧狄的同意之后将内院的几处院子修整一番,装饰成含笑喜欢的样子,也因此在闽京城引起了一番轰动。
至于行走,行伍出身的萧狄肯定喜欢骏马,平日里的马车恐怕倒是一般;
含笑细细思索一般,先是给水末楼宋了封信过去,闽京安置好了之后,水末楼就去了天谷州的纸坊,含笑名下的产业、除了一些特殊用途的,大多都是水末楼负责,像嘉木茶坊、青木纸坊、还有保定的马场,以及现在正在筹建的临波海运都是由水末楼管理。含笑准备让水末楼选几匹好马送过来;相信萧狄会喜欢的;
第二天含笑把银罗和南妈妈叫了过来;
含笑管家之后府里面的事情都交给了银罗,之前的内院管事里提拔了一个叫南妈妈的管事帮着银罗。考虑到南妈妈是侯府的老人,对府里的情况比较了解,由她辅助银罗,相信银罗能够事半功倍;如果南妈妈不服银罗的管束,那么含笑不介意让南妈妈管内院,含笑对自己、对银罗都有信心;
南妈妈跟在银罗身后进来,恭恭敬敬的施礼。
小丫鬟搬过来两个小绣墩,南妈妈偷眼看到银罗大大方方的坐在绣墩上,也放心的侧着身子坐了下来;
要说南妈妈心里,对含笑那是十二分的敬畏;之前听说要辅助夫人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管家,心里面的得意可想而知,相熟的一些儿朋友也嚷着让她请客,谁也不相信一个未出阁的小丫鬟能管好内院,到时候还不是南妈妈说了算。没想到这位小丫鬟不但不嫩,反而很老练,那些伎俩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几次交锋,被银罗狠狠的教训了一段,差点架空了手中的权利,明白自己和银罗的巨大差距之后,南妈妈算是老实了,而且是彻底老实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很!
南妈妈心里的想法:一个陪嫁的丫鬟都这么的厉害,不知道夫人是什么样子的呢?没有见过夫人行事,不知道夫人的忌讳,当然是小心为上,看银罗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绝对不会错就是!
“叫你们过来是有意见事情交给你们去做。”含笑直接开门见山。
南妈妈准备接口:是奴才的荣幸,奴才一定办好。之类表示忠心能力的话语,一看前面的银罗、青纱都没有做声,赶紧闭嘴,就怕马屁拍在马腿上,反而引起夫人的不满。
“春水,你去统计一下府里面的下人会做针线的都有那些,大概在什么程度。让她们带着自己最近的绣品全部集中在兰芳阁;
南妈妈你去帮着银罗,弄清楚她们哪些人经常接外活,绣品主要卖到哪家;
夏雨,去通知针线房将手中的活赶紧完工,或者先放下;
秋霜,你去通知我们府里的管绸缎铺子的管事,叫他们弄一批布料过来。春夏秋冬、内衣外衣都要,要上好的、花样新奇的;
冬雪,去把外院的杨总管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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