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上)
衣服挣掉到地上,他弯身去捡,担心地叫了声,“若黎!”
我仍旧后退着避开他的手,冷冷说了句,“采青,你和撷蓝先出去,这里没你们事。”
待采青和撷蓝一起出去,他突然长叹了口气,“你这是为何?”
“没有为何,请你给我清净,不要再把你的权利强加给我。若黎感激不尽,皇……上……”
他近前一步,我后退了一步,他突然低低的笑了,是苦笑,“皇上?你叫出来这两个字,真像刀子!从来没原谅过我,是么?”
“你做过错的么?”我冷冷反问。
“我做错过!”他低低答道。
大脑“轰”地一紧,我差点站不稳脚,“你……”
“是,我,无情也好,残忍也罢,你走了,我到哪里去寻你?”
“你有那么多理由!”我虚弱地反驳。
“我没有理由!”
我颓然转身,想离开。
“若黎,我们都要老了,余下的时间,够不够弥补我对你的错误?”他在身后问。
我无力地抬手挥了挥,“我不想听了,过去那么久的事,我想忘了……,不要再讲,不用再讲,让我歇会儿,天气太冷。”然后慢慢踱进里边,刚挨到床边,就颓然倒下,感觉生活全乱了套,想慢慢捋一捋顺,排一下前因后果,可是神经紧张的要断,头痛欲裂!
“格格!”采青轻轻叫着我。
我(炫)恍(书)然(网)抬起头来,身上早多了床被子。
“皇上走了!”采青轻轻回道。
“不要跟我提他。”我闭着眼睛。
“格格,你是不是病了?”采青担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伸手挡掉。
她只呀了一声便出去,我复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去。彷佛在做梦,有悄语声,还有人翻转我的身子,胳膊上有几处突然的疼痛,只觉的自己从浓雾中跌落到某个松软温暖的所在,最后一切都归于宁静。
等意识清醒的时候不知何时,身子沉的无法动弹,采青很快地过来,小声地问,“格格醒?”
“现在何时?我睡了多久?”我借采青的力靠到床头靠枕上去。
“格格睡有七八个时辰了!……”她还要再说时,彷佛被谁止住,转了话题,“我先给您倒点儿水去,太医嘱咐等您醒了要把药喝掉。”
“什么药?”我疑惑问道。
“格格想是冻着身子,白天一直在发热呢!”采青起身倒了杯温水给我喝,然后又递给我药,我下意识地转了头。
“您身子太弱,太医还不敢肯定是否伤寒,药是苦了点儿,可身子要紧。”采青小声劝道。
“我怎么就病了呢?早上不是好好的么!”我轻打了声嘀咕,仍是没勇气去闻那甘苦的药。
采青噗嗤笑了,却没像平时那般打趣我,只带笑又劝了句,“您先喝了吧!”
我突然意识到采青一直在称呼我为“您”,她只有外人在的时候才这么称呼我。
一把推开了药碗,“是不是还有人在?”
“格格……”采青为难地叫道。
“我不放心你!”他在对面回答,声音有些沙哑。
“你走吧!”我面无表情的说,然后接过采青手里的药碗,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喝掉,苦味从舌头一直划到肠胃里,强忍着不朝外吐。也不喝采青另兑的蜂蜜水,侧身朝里躺了,被子一直拉到鼻端。
“采青在这里照应着,我到外间去。”他闷闷说了一句,便听到朝外的脚步声。
那药大约有安眠的作用,只不多时我便又迷迷糊糊睡去。
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间说话声,不甚真切,隐隐约约有,“……郁积,又加劳累过度,大抵可治……”
“你可担保?”是胤禛的冷冷的声音。
似乎有人“扑通”跪下去,中气十足的答了句,“臣敢担保!”
我坐起身来,身子已不像初时那般沉重,伸手朝床边柜子上去摸发簪,想把散乱的头发挽起来。手底下摸到的却是一只碗,大概是采青忘记收起,想缩手回来时,胳膊吃不久力,猛地一下磕到柜边上,身子也来不及稳住,跟碗一起载到地上,手刚好摁到碎瓷上。一阵细密揪心的疼从手掌漫过手臂,我闷声啊了一下。
“若黎!”胤禛惊叫了一声抢过来,一把抓起我,“伤到哪里?”继而高声叫到,“传太医!”
外边一时都是混乱的脚步声,他抱我到床上去,一手托住我受伤的手,一边喝着人去打水来,打了水来又不敢乱动,采青和撷蓝在旁边摒声敛气又手忙脚乱。
底下大概有小宫女收拾碎瓷片,被他一脚踢开,狠狠骂了声,“不长眼色的东西!”
采青突地跪下,“皇上息怒,是采青昨儿个忘收了碗,不曾想伤到格格,请皇上责罚。”
他闷哼了一声,我咬牙忍住疼,拽住他另一只胳膊,“不干她们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抹了下我额头,大概已经汗湿,轻声问道,“很疼?”
我还不及反应,就被他揽进怀里,“若黎,别再跟我犟了,你的眼睛,再耽误不得!”
苏培盛在外间恭谨提醒到,“皇上,太医来了。”
“叫他进来。”他放开我,却仍旧托着我胳膊,我想扭掉,“你别乱动,里边儿有碎瓷,别挤进肉里。”
太医已一旁请安行礼,沉吟了一下,为难道,“皇上……”
“你这样他不好看伤,还是出去吧。”我终于有理由推开他。
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撷蓝来!”然后站起身来。
“采青她们原是没错,也让起了吧。”
“嗯,都起吧,以后万事小心点儿。”声音很平静,然后出去。
我不要用麻药,清洗伤口的时候很疼,采青一旁一劲儿擦汗,还是不断从眉梢鬓角流下来,采青担心的一直叫格格,又叫太医慢点儿。
太医有些哭笑不得,可也只敢一一应着,我咬着牙不敢松口,怕再一叫出来,胤禛那里又要发脾气,佛堂这两天几近风声鹤唳,都是为我们俩个不和。
待手掌包扎完毕,太医猛地松口气,“格格切记不可乱动,不能碰水,奴才隔一段时间会来给格格换一次药,不出三两天就能愈合。”
“那留疤么?”采青问。
“奴才会给格格专门配制治愈疤痕的药,采青姑娘不必太过担心,格格只是轻微皮外伤。”
“哼……”采青还药再说,被我止住。
“你让太医喘口气儿再说。”
“撷蓝你送太医出门,我给格格找来衣服换上。”采青摸着我半湿的寝衣吩咐道。
那太医告辞出去,采青脱下我的衣服,另拿干净的给我换上,扣子刚扣到一半,突然丢开手,“皇……皇上!”
他只喔了一声,便听到退出门外的声音。
采青复又帮我穿衣,突然低低笑道,“皇上只在格格这里,才难得好脾气呢,方才吓死我们了。”
我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他不理睬我们的好,这样下去,不但是我,就连你们,怕也要成为这紫禁城的众矢之的。采青,你说我该怎么办?”
采青的手僵了一下,“采青也说不好,皇上的心思也不敢乱猜。”
我冷笑了一下,“他这是和我赌呢!我自然赌不过他,你看着吧,用不了三日,肯定有人来管。到时,挑的自然是我的错。”
“格格又没非要留皇上,谁找格格的错儿?德妃?不,是太后?”
“太后?”我心里一紧,历史上这对母子的关系一直是个迷,是迷不是迷,也不是我这个瞎子能管的事了,我只怕纳拉氏会来,那个好女人,为了她的丈夫,什么都情愿牺牲或者委屈。
康熙六十一年,雍正帝继位,我只见到胤禛,那曾经的那些人呢?
苦难或许才刚刚开始!我不忍细想,刚缓过疼来的手掌心又开始紧密的疼,我不禁倒抽了许多凉气。
“采青,我总是觉的力不从心,真是因为年龄问题么?”我苦笑着问采青。
“格格是哪里话?突然说起这个。”
“也不是,就是觉的心力不比从前,稍微想些事儿都会头疼。”
“您定是累了,这会儿又病又伤的,快躺下歇着吧,等病好了就不这么想了。”采青安慰着,拖下我背后靠枕,扶我躺下,给我掖好被子,突然迟疑着叫了声,“格格。”
我忙问怎么了。
“你别怪采青多嘴……”刚说完半句,采青复又停住。
“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呢?”我强笑问道。
“皇上对你的心思都明摆着呢!依我说,女人这辈子再要强,也需要个男人来疼,如今皇上对你这么好,是采青从没见过没听说过的。采青是不知道格格为什么这么恼皇上,可是有多少怨恨,也都有解开的一天,你这样和皇上僵着,到底也不是长久之道。不如……”
“不如什么?索性入了他的三宫六院,专心讨他喜欢?”我冷冷地打断采青。
“反正,皇上要治你的眼睛,终归不是什么坏事!”采青赌气站起身来,又突然惊慌着喊了句,“皇上吉祥!”
我冷哼了一声,“你那么喜欢悄无声息的进我们屋子!”说罢翻身朝里,极力的闭了眼睛。
他在我床边坐下来,先是拉了拉我的被子,然后手顺了顺我耳边的头发,“是你们说话急,才没听到我进来。”
我躲开他的手,往里挪了挪,“原该都是我们的错。”
“你使气不当紧,只是身子还没好,又伤了手,对你不好。”他轻声说道。
“那谢谢你好心!”我冷冷回道,把脸埋进枕头里,不准备再和他说话。
许久,他低低说道,“采青说的对,有多少怨恨,也都有解开的一天,你总该给我机会。”
也是过了许久,我重新坐起来,“胤禛,怎么告诉你?我没有怨恨,你不用去弥补我什么,也不要再管我怎样,让我清清静静的待在这里终老。我实在疲惫于应付人事,如果真要对我好,就放我清净!请你!”
“你先休息吧,我们以后再谈论这些!”他叹了口气,扶我躺下。
“你总是不肯听我。”我缩进被子里,失望的说。
第 48 章 (下)
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三天早上,胤禛上朝走了之后,佛堂便迎来了纳拉氏。
采青正给我喝药,院子里便有呼啦拉的请安跪地声,接着便是撷蓝进来禀告道,“格格,皇后娘娘来了。”
采青的手明显一抖,我示意她给我水喝,然后漱了口吐掉,纳拉氏已经进到里边来,采青还未及请安,纳拉氏便笑着说,“采青姑娘不必多礼,照顾你家格格就是。”
然后笑着问,“妹妹可大好了?”
我脸上一紧,她的称呼太过刺耳,胃里便火辣辣地烧起来,“皇后娘娘直叫若黎就是,若黎不敢与您姐妹相称。”
纳拉氏显然被我噎道,尴尬一笑,“若黎格格多礼了。”
“采青,快请皇后娘娘坐下。”我吩咐道。
“前儿个就听说若黎格格病了,因有它事绊脚,也没来及瞧一瞧,看如今似大好了。”
“多谢皇后关心,今已大好,只是还不方便走动,有失礼处,还请见谅!”
“说的哪里话,你们相识多年,哪里讲那么多虚礼。皇上他……”纳拉氏突然咳了一声。
我低头冷笑,“我知道皇后意思,若黎病着来不及请皇后。到底是一国之君,不该如此作践自己,蜗居在小小佛堂,你们看着心疼,别人看着笑话。都是若黎的不是,可是若黎劝不动他,还需劳请皇后才行。”
“若黎格格误会我了。”纳拉氏笑着答。
“哦?”我诧异。
“皇上到底是皇上,他爱去哪里,还能由着别人说去不成?只是我听说,皇上这几日为格格守在外间,觉都未曾睡好。朝堂上还有他操劳的事,底下又吃睡不好,怕拖垮了皇上身体。不如就请若黎格格委屈,为皇上着一回想,搬到宽敞的地方去住,这佛堂,我会派人细心看顾,若黎格格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纳拉氏突然顿了一下,“其实你我都知道,皇上他是不会舍你一人离开这里,这么多年的性子,拗起来谁能劝呢!少不得劳烦你,说到底,皇上这样与礼不合。格格原是方外人,不拘这些礼节,可是我们,终要考虑这些的。格格三思!”
“不过是这些话!”我苦笑,“可是,你们置我于何地?”
纳拉氏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我只是这样一说,若黎格格请便罢了!”
她在屋内走动几步,突然说,“这本书,是他每日辛苦做出来,弘昀当时好奇,拿出玩儿,被他罚了面壁。那孩子要是活着,如今也该娶福晋了!”然后轻轻把书放到我的手中,是当时十三送来的《汉宫秋》。
“格格好福气,有这样闲时读书。我也巴不得哪日卧床不起,不管那多劳什子事儿。”纳拉氏苦笑着说,然后握了我的手,“格格再读一遍吧,我就不打扰了。”
纳拉氏带着她的人离开了,佛堂突然间寂静无声。
采青挨过来,我问她,“采青,住到哪里才能安宁呢?”
采青不知道该怎样答我,我放开她,躺下身去,吩咐道,“他回来你们自管他吃饭,别让人打扰我。”
我又开始陷入抉择!
思绪陷入了死胡同,感觉往哪边想都行不通,左不成,右不成,前不成,后不成,立在原地仍旧不成。是因为他,我找不到了自己,不是不爱了么?为什么还要这样为难!
“若黎。”他轻声叫我。
“不是说不要打扰了么?”我迷糊着问。
“要到晌午,好歹起来动一动,吃了饭好吃药。”他拿起靠枕来,硬拖我起身。
“让采青来就好。”我抚了抚头发,有些起腻,“你唤采青来吧,我想洗洗头发。”
“病才好些,隔一日再洗可好?”
我微撇了下嘴,他轻笑,“好。”然后朝外喊,“唤采青来,就说格格想洗头发。”
等采青打水进来,准备好东西,听他没要走的意思,我便抬头问,“你有这般闲么?”
“午饭前不必那么辛苦,折子是永远也看不完的。”他笑着回答,又问,“你倒常读这些书的?都是这西厢汉宫的教会你伶牙俐齿。”
我一愣,早间纳拉氏的那番话复在耳边。嘴硬道,“可见你是比我读的多,我是伶牙俐齿,你是铁齿铜牙!”
采青呼地一笑,松了手中胰子,撷蓝呀的一声去捡,他却突然说,“我来试试。”说着便从采青手里接过我头发浸在水里。
我忙要去挣,被他止住,“看弄湿衣服。”然后催撷蓝递胰子给他,轻柔打在头上各处,又轻轻揉搓,我稍微一动,便赶快停手问是否弄疼了我。头发不曾被他扯疼,心却开始胀胀地疼,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你让采青来,没的折腾两个人!”
他呵呵笑着交于采青,还不忘提示哪里没又揉到,看不到,但是也能感觉到采青笑到脸抽筋。
我的脸突然红到耳根,等她一丢开手去拿毛巾,便自己抓住了头发扭过身去,怕被他们看到。
却听采青哎呀一声,边拿毛巾裹住我的头发,边朝一边道,“红袖,快去看那本书,水滴上了,拿东西揩开,是格格最爱的呢。”
没有听到红袖应声,却是胤禛踱到床边坐下,绕过我身子拿了什么,继而低低问,“还能读的顺么?”
是纳拉氏走时有意拿给我的那本《汉宫秋》。
我心知我已嘴软,只能无语。
湿的头发耷拉到脸上,还有水的温度,是种温热的凉。
采青拿来梳子给我通头发,只梳了一下我就突然觉的厌烦,是的,我心烦意乱。
挥了挥手,对采青说,“就这样吧,干了再梳不迟。”
采青嗯了一声便走开了,几下脚步声,门吱呀关上,挤的心疼疼的。
“怎么突然就懒了?”胤禛问。
“这样算什么呢?”我叹了口气问,还没来的及披上外衣,有点儿冷,我不自觉的缩了缩肩。他先拿被子裹到我身上,又拖过外衣给我披上,手碰到我的湿发,迟疑着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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