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良田- 第15部分

现下想不明白太太的做法，静观其变，几日后定然能参透其中奥妙。琥珀倒真是个让人欣赏的孩子，当年若不是自己独具慧眼将她从沈姨娘手中抢回来，如今有她帮衬着，指不定田柔佳会把田府玩成什么样子。

琥珀一叠声的应了，对太太行了蹲身礼后，又客气的向宁氏颔首微笑。待宁氏笑着一点头后，她才转身迅速走了出去。

宁氏看着琥珀的背影，又看了看神色总是一成不变的太太，心里有些犯嘀咕。

琥珀是明白了太太的心思，还是不明白？最近自己总是弄不清楚太太的想法，会不会因此而失了荣宠，让方才那憨厚脸孔聪明心肠的丫头抢了自己的位置？

太太今儿显见的是有些不待见二姑娘，自己还是不要替她说话的好。

可是不说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二姑娘，正思索着，忽而听见太太幽幽的声音响起。“尔雅，你留在这院儿里照看着罢，单只要琥珀和琉璃伴我去佛堂便是了。”

“太太？”宁氏慌了，太太还是第一次把自己甩开。侧头看了一眼几步迎上来搀扶太太的二等丫头琉璃，宁氏的脸色彻底铁青。

琥珀和琉璃，难道很快就要取代自己的位置了不成？

“恩？”太太挑了挑眉，斜睨了宁氏一眼。“我去礼佛，总要有个妥帖的人留下打理府上的事物。这些日子，少不得有不少人要来咱们院儿。或是取钱领物，或是有事要报，你留下处理，我放心。”

原是这样啊！宁氏眉开眼笑，“是。太太大可放心，奴婢一定尽心竭力。府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更不会又任何一件事儿是隔夜才禀给太太的。”

“恩。”太太懒懒的恩了一声，扶着宁氏的手一抬，搭上了琉璃嫩白细滑的小手。

宁氏躬了身子，毕恭毕敬的恭送太太离去。

田柔玥告状未遂，一脸戾气。在外面装乖巧柔弱憋了一肚子气，回到自己的院子难免要借机发一顿脾气。

屋子里跪了一地被她无辜训斥的奴婢，更有瓷器玉器的碎片散落满地。她趾高气扬，愤恨难平的站在堂上叉腰大骂着并没有犯错的奴婢。

姨娘王氏一把鼻子一把泪的缩在角落里，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的望着女儿。“玥儿，何苦生这么大的气。三姑娘比你年纪小，你是姐姐让着她一些也是有的。况且她娘亲早年去世，如今你父亲也不在人世，剩下她带着不省心的稀哥儿，也是个怪可怜见儿的。”

“她怪可怜见的？娘是没看见她过的是怎样锦衣玉食的日子。我可怜她？谁来可怜我？爹爹活着的时候不疼我，大哥更是对我视而不见。即便是现下卑躬屈膝的得了太太的宠，也依旧是摆脱不了这个庶出的身份。”田柔玥拔高了声音，几个跨步上前走到王氏身边，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人家田柔佳有一个狐媚子惹人疼的娘，便是去世了也给她留了多少好处？你瞧瞧，我有什么？我有的不过是一个懦弱无能，处处忍让，侍奉大房十年如一日的窝囊姨娘。若不是你不得父亲的宠爱，我何苦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你去可怜别人？先可怜可怜你自己罢！”

王氏的眼泪戛然而止，瞪着田柔玥的眼眸中充满了悲伤。身子向后晃了几晃，无力的瘫软到塌上，“原来我在你眼里竟是这般的不堪。”

“没错，你在我心里就是个窝囊的笨蛋。从小我被人欺负你就只会让我忍，如今也是一样。她田柔佳也是个姨娘生的庶出女儿，凭什么她比我趾高气扬？凭什么书祥的一颗心都扑在她的身上？凭什么？！”

王氏呆呆的望着声嘶力竭的田柔玥，默默的擦了一把眼泪，摇晃着起身，向外走去。

她不是窝囊，她只是信奉息事宁人。如今田柔玥既是如此想要得到唐书祥，她少不得要去田柔佳院里走上一遭。

第三十七章　求情

田柔玥望着母亲的背影，心口突然闷的生疼。转头坐在榻上，大口大口的灌了茶水。

田柔佳院里正吃完饭，准备休息。忽而见有人掀了帘子进来。

石青色鱼纹长衫外罩着一件半旧不新的貂皮袄子，落了雪花的发髻上只簪着一只凤头金钗，样式老旧，色泽也不艳丽，显见的是陈年旧货。

巴掌大的脸上，素白毫无血色，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哭的红红肿肿，岁月毫不留情的在她眼角眉梢留下了不少细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这田府的另一位姨娘，田柔玥的娘亲，王氏。

屋内众人见到王氏皆是一愣，这可真是为稀客。

这王氏原本是太太房内的大丫头，因长的有几分姿色便被田荣德看上，收了房，后来又因为生了一个早殇的小公子而被抬为了姨娘。

田柔玥说自己娘亲从未得到过父亲的宠爱，着实是有些瞎扯。

她母亲想当年也是宠极一时，只是她没看到而已。

且说这王氏所出的小公子相貌出众又极为聪敏，深得田荣德的宠爱。

王氏是一个温婉贤良，从不恃宠而骄的好女人。和冰山一样整日冷着脸十分强势的太太形成鲜明对比。正常男人都会对前者动心动情，田荣德也免不了俗。所以对王氏也是一往情深。又因为田靖瑜身为长子却完全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所以田荣德更是对王氏母子十分器重。有心想要将王氏抬为平妻，和太太平起平坐。

可后来，小公子因为去太太院里和田靖瑜一处吃点心，而中了毒，便是用尽了田家所有的灵丹妙药也没能就回他的性命。

据苏氏透露，梁家世代从医，不仅精通医术，更精通毒术。小公子的死因，不言而喻。

王氏在儿子死后哭的昏天暗地，田荣德更是攥紧了拳头誓死要为儿子报仇，休了毫无妇德的太太。可后来就在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突然来了个峰回路转。

厨房里一小丫头跪倒在田荣德面前告发王氏，说这公子们所用点心里的毒，是王姨娘吩咐她投的，并且在事成之后试图想要杀人灭口。她走投无路只能来告发王氏。

田荣德自然是不信的，吩咐了人将那小丫头扔出去揍了几十板子，直把人打得血肉模糊。

坐在书房里等着田荣德一纸休书的太太得了信便赶了过来，说若真是这丫头有心害王氏，断然不会被打到只剩半条命却依然不改口，可想而知，这件事情是确有其事。

田荣德想了想，却是是这样。又经过多方打探，最后证实了，是王氏想要坐上正室的位子下毒给自己的儿子想要嫁祸给太太，却不料有人在暗中把她准备的巴豆换成了鹤顶红，害的他心爱的儿子一命呜呼。

田荣德知道真相后心灰意冷，决定把王氏扔出府外。可谁料王氏趴在地上哭喊着拉住他的袍摆说自己怀有身孕。太太见此便上前替她说了话，将她留在了府中。只是自此田荣德再没见过她，更没有好好瞅一眼她生的田柔玥。

这个如今十分懦弱老实，规矩守礼的王姨娘，曾经也是个狠辣果决的女人。

在苏氏的各种叙述中，田柔佳实在对她没有什么好感。

侧眼瞧了瞧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是装的。可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长辈，自己总不能太不懂礼貌。

众人还处在蒙圈状态下的时候，田柔佳最先反应过来，走上前，蹲身行了礼。“姨娘这会儿怎么来咱么这儿了？怎么不打发人来通知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准备，便是拿不出好酒好菜来招待，出去迎接迎接也是咱们做小辈儿的一片心。”

王氏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吸了吸有些不透气的鼻子，笑道，“三姑娘这般客气，是折煞奴婢了。”

她如今虽还是个姨娘，可自从那件事儿后就再不敢称自己是主子。府里的老人自是知道其中缘由，而不知内情的就当她是谦虚，全当她是被太太欺负惯了的可怜姨娘。

田柔佳笑着招呼她上座，又吩咐了人煮了好茶来给姨娘尝尝。这才发现王氏红着眼眶，显见的是才哭过不久。“王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碰见什么不高兴的事儿，想到柔佳这来开解开解？”

王氏望着田柔佳，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顿时蓄满了泪水。

田柔佳有些手足无措，她最受不了女人哭，更别说是这种不太熟的老女人了！正要开口劝阻，却听噗通一声，王氏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倒是给了众人一大惊吓。

站在田柔佳身后，浑身连汗毛的充满戒备的苏氏脚下一软，险些也跟着跪下。坐在窗子下面貌似在绣女红，其实目不转睛盯着这边的夏莲差点用绣针将自己的手戳出一个洞。端着雕花檀木托盘进来奉茶的春桃险些将一整套茶具扔在地上。

唯有田柔佳岿然不动的坐在榻上，低头看着王氏，“王姨娘这是做什么？可是折煞柔佳了。”

王姨娘仰着头，一脸委屈和恳求，“我实在是没法子，才来求姑娘，求姑娘给咱们母女一条活路。”

田柔佳向苏氏递了一个颜色，苏氏赶忙上前拉扶王氏，“姨娘有什么，且先起来说罢。”

“姑娘若是不答应，我便不起来。”王氏挣了挣，执意要跪在地上，目光灼灼的望着田柔佳。

这是求？这是威胁好不好？反正你跪着，疼的是你的膝盖。田柔佳十分淡定的坐着不动，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姨娘且先起来说话吧，您不说是什么事儿要我怎么答应您？”

这套路貌似不对，不应该慌张的答应然后拉她起来么？王氏有些懵，苏氏趁此手一探又借了跑过来帮忙的夏莲的力，将王氏夹着拉起来按在了座位上。

王氏脸色发白的看着田柔佳，“三姑娘知道，自小柔玥便是喜欢唐家四少爷的。你最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在家里有父兄宠着，弟弟腻着，便是少了四少爷的宠也没什么。可我们柔玥……”王氏一面说，一面扯了帕子拭泪。“你父亲活着时不宠她，大哥又对她视而不见。好不容易有个嫡亲的哥哥还在五岁上下的时候就没了……她自小就没得过什么宠，如今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还请你高抬贵手的让了给她吧。”

让了给她？开玩笑。

第三十八章　逐客

田柔佳虽然对唐四少爷没什么意思，但是她实在是受不了王氏这样装可怜的做派。

若是没听过她过去的事情，也许田柔佳会徒生怜悯。可是眼前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毒，又可以再失败后隐忍求生，绝对就不是什么好人。

如今装可怜来求田柔佳？成全她？想的美。

田柔佳十分为难的看着王氏，咬这下唇，垂了双眸。“姨娘，您求我什么我都能答应，独独这件我万万答应不得。”

“三姑娘，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罢。柔玥那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若不能跟了书祥定然是活不成了。”王氏拉了田柔佳的手，声音颤抖。

田柔佳故意不去抬头看她，只瞧着她握住自己的那双葱白玉手。“姨娘，您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是不能勉强的，纵然是我有心让给姐姐，书祥他也不一定会如姐姐所愿。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无非就是嫁个好人。我原是不敢想嫁给书祥的，我是什么样的出身，他是什么样的出身？可这人生中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两个人情意相投。我也自小就没了母亲，如今便连父亲也不在了，身边还有一个没成年的弟弟需要照拂。若能嫁给一个全心全意待我好的人，九泉之下的父母才能明目，未成家立业的弟弟才能安心的读书考取功名。便连着太太，哥哥和嫂嫂并姨娘和姐姐也可少为我操分心。不是柔佳不想让给姐姐，实在是让不得。”

你是孤儿寡母，我难道就不是带着幼弟讨生活的孤儿了么？田柔佳实在是让王氏搞的很抓狂。

王氏哽咽的声音一段一段，田柔佳向来是个心肠软的见不得别人的眼泪，今儿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哭的不够惨？

“三姑娘……”

正欲开口在争取一下，夏莲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拦了她的话，“我说王姨娘，我们姑娘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您孤儿寡母需要照拂，咱们姑娘还是父母双亡呢。比可怜谁又比谁值得可怜呢。您的二姑娘若真心喜欢书祥少爷，便去他面前讨好博他欢心便是了。来求咱们姑娘做什么？便是我们姑娘说了要把书祥少爷让给二姑娘，那书祥少爷扔心心念念的想着我们姑娘又该如何呢。奴婢劝您一句，还是别在这浪费时间了，早些回去安置吧。”

王氏素来是知道夏莲的伶牙俐齿的，只是今儿她似乎是格外的口无遮拦。脸色变了几变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僵在那里突然特别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方才被田柔玥那么一骂，怎么就生了这么糊涂的念头，来求田柔佳有什么用？！可是一贯菩萨心肠的田柔佳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狠下心来拒绝了她这个可怜的姨娘呢。

要知道从前不管王氏求她什么，她都会仗义相助。因为在热心仗义的田柔佳眼里，王氏永远都是需要帮助和保护的弱者。

可是王氏她不知道，如今这个田柔佳的灵魂早就被掉了包。那是完完全全不相同的两个灵魂。如今的田柔佳不是不同情弱者，而是要在不伤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同情。

你丫来算计她，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田柔佳接过春桃奉上的茶，递给王氏，“姨娘，夏莲性子直，素来说话口无遮拦，您别忘心里去。用了茶再回去吧。”

瞧瞧这话说的，便连逐客令都下的这么委婉。

王氏看了一眼田柔佳手上雕了莲花的竹制茶杯，那是上好的新竹经过好多道工序才能制造而成的杯盏。不怪田柔玥说她锦衣玉食，便连这随随便便的一个用具都这般奢华精致。田柔玥变得像今天这样不平衡，她多少有些能理解了。

“今儿是我考虑不周，让三姑娘为难了。我已叨扰多时，不好再用了茶去。”王氏起身，垂了头，“我这便回去了。”

田柔佳起身，拉了她的手，语气十分温和，一脸的抱歉。“没能帮得上姨娘，柔佳心里委实不落忍。我不能将书祥让给姐姐，但是会尽力让书祥也将姐姐娶过门的。只是做妻做妾，柔佳就做不了主了。”

王氏的眉头急不可见的跳了一下，千恩万谢的握着田柔佳。“多谢三姑娘了。”

苏氏抻着脖子，见王氏走了出去，方才放下帘子重新走回来。“方才真是吓死了，见王氏那模样，还以为姑娘就要答应她了呢。”

“姑娘是喜欢四少爷的，怎么可能答应她。”春桃一面连着茶杯，一面喜笑颜开，挑眉看向夏莲。“我说什么了，姑娘是喜欢四少爷的，你偏不信，怎么样这回你信了吧。”

“我……”夏莲瞠目结舌的看着田柔佳，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唐四少爷的样子啊。

田柔佳看着挣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丫头，十分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们都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且先别闹了，我这有一见正经事儿要同你们说呢。”

“什么事儿？姑娘且吩咐便是了。”三个人及刷刷的想田柔佳凑了过来。

苏氏抚着有些松散的发髻，挤走挡在自己前面的夏莲。“可是送哥儿去学里的事儿？”

田柔佳摇了摇头。

夏莲瞪了一眼将自己险些撞到的苏氏，又挤了过来。“可是和大爷有关？”

满心满眼里都是田靖瑜，自家的主子都不关心。春桃很不满意，将茶具收好后对田柔佳道。“姑娘可是为了今后的月例及咱们的生活用度发愁？”

“并不全是。”还是春桃最善解人意，虽是耿直了些，但也绝对是个好姑娘。

“那还有什么事儿？”苏氏疑惑。

“一定是药方的事儿吧。”夏莲恍然大悟。

田柔佳抿唇而笑，“也不全是。”

“那是什么，姑娘快些说来，别再同咱们打哑谜了不好？”三人异口同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