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他怜爱的,温润的手掌抚弄着我柔软的长发。
南生自身后抱住我,他的身体有我喜欢的温度,血液流淌的声音,在我听来如泉如乐。
“还有一个月,我就能重生。”我嫣然笑着说,“等我好了,也会有温暖的双手和红粉绯绯的双颊。”
南生跟着我笑,低头吻住我的嘴唇,那样温暖却心碎,充满了绝望地温柔,在我察觉前,他在我身上种了定身咒。
我无法动弹,那年,我父亲也曾经缚住过我的肉身,我惊恐地看着他。
南生掌心中的精魄比以往都来得旋目,他柔软的发丝垂在我脸上,眼中有盈盈泪:“紫柳,我一直欺骗了你,我修炼的精魄正好只够渡你一百年,这是最后一次,过了月圆,你便能变成凡人,嫁人生子,生老病死,而我不能再陪着你。”
我想摇头,我想躲开,泪水如珍珠断线,却不能挪动一分一毫,只能看着他将最后的精魄注入我身体中,他的生命源源不断地给我,给我,生命灿烂的花树刹那成了浓密的枝蔓,缠绕住我与他。
他眸子里无尽欢欣,倏间,却颓然倒地。
我想脱开束缚,那些晶莹情丝却将我的身体割裂开,碎成许多瓣,我看到有透明的液体从我身体流出来,这可是我的血?滴答,一声,滴答,又是一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不带一丝颜色,百年了,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血,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南生的眼睛已几乎全闭上,一动不动,静静躺着,我听不见他的呼吸。南生,你的生命要终结了吗?
我忽然感到清液有了一些暖意,低头望去,竟慢慢带出一丝丝红的血色。我知道,这是南生的血,南生的魂,空气中无处不有他的味道,浅浅的芬芳。
我扶起南生,让他靠在我怀里,我的泪一串串落下,摸着南生的清俊的脸,低声道,变作凡人的我仍是妖孽,早知如此,我该用一根桃木将自己钉死,一了百了。他在我怀中渐冷,带着淡淡的微笑,睫毛不再翩翩飞舞,如同百年前,我的父亲,他们是一样的血肉之躯,却都死在我冰冷的怀中,但我听到了你心里轻轻的笑。
我抱起他,爬上白岭山的峰顶,一步一步。
天渐渐亮开,绵绵雪花停了下来,我抱紧怀中人,却不能温暖他。我只觉锥心刺痛——一种比死亡还可怕的痛……
颓然而立,只余一颗心痛得已不知痛。
看远处青白混沌的天际;晦暗缓缓明朗,交替只在不经意间,;我知道那是朝霞,我听南生形容数千次的朝霞,温暖得象南生不变的笑容,覆盖住我全身,原来太阳是这世上最不计回报的生灵,我向遥远的它伸出手臂。
曙光盈在心间,甜丝丝。我相信此时我的笑容是百年以来最真最纯最妩媚。
最美的花朵只开放在疼痛的地方,我的眼睛被刺痛,犹如烧灼的疼即将撕裂开我的皮肤,我的经脉,我的骨髓,我的一切。我知道,我自己也将消逝于这空间了,像尘埃一样消散,不再有重生与轮回。
我对南生最后一笑,安然地合上了双眼,一瞬间,身躯消融于空气中,漆亮长发、明眸、艳唇、苍白的脸,消融于空气中……砰然飞散分落。
你的守护,只是时间的流逝(一)
睁开双眼,满目柔软的蔓越枝条,与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我宛如新生婴儿般赤裸,无暇,纯净。
白云略过,空气的缝隙里回荡着阳光碎裂的声音。
脚边有一套精致的衣衫,白衣红裙,丝缎编织的发带,这是给我的吗?穿起后,那样合身。
我走了出去,赤足踏过绽放的枝桠,那上面有锐利的刺,扎得仿佛火燎般疼痛,血珠沁出来,象夏季开出的小朵小朵的红莓花。
黑压压的人群,排列在我面前,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天哪,我没有见过这么长头发的女巫,看来这一次陨星城可以解脱厄运了。”
女巫?他们在说我吗?可是我的名字,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
人群的骚动停止,天与地之间静溢得连一根羽毛飘落的声音都能听得那样清晰。
我看见他穿过人群,径直来到我的身前,金子般灿烂的发丝,随着他坚定的脚步,微微拂动,划过他的双眸。
他虔诚地单膝跪在我的脚边,从怀中取出干净柔软的丝巾,将我滴血的脚踝包扎起来。
仰头望向我的一瞬间,我在他碧清的眸中,看到烟花展开中自己的倒影,看见自己寂静的眼睛。他叫出我的名字:“蔓蓠姝儿,我是来迎接你的,陨星城等待你的出现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告诉我,你的名字。”
“费吉尼斯,陨星城的继承人。”
他将我抱上他的坐骑,那是一头温驯的动物,象鹿又象马,温和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我。
我俯在它耳边:“琅丝,辛苦你了哦。”
费吉尼斯怔了一下,露出浅浅的笑意:“我一直听说星光女巫可以和任何生物交流,原来传言是真的。”
“世间除了人心,我都能一目了然。”我疑惑地问他:“我是女巫吗?我的身份是女巫吗?”
“你是陨星城的星光女巫,每隔三百年,在陨星城外的亚密斯回林中,都会由大自然的灵气培育出一位星光女巫,生生不息地守护着陨星城,我的老师在七天前,查看星象时,预言你即将诞生,整个陨星城都快沸腾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神那样悲伤。
陨星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内心开始忐忑不安。
你的守护,只是时间的流逝(二)
华丽古老的城堡,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结界下。
结界微薄,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其吹散,却还在苦苦支撑。
“你看出来了,是吗?”费吉尼斯低声道,“这结界是我的老师,用他最后的生命所展开的,看到他,你就会明白陨星城巨大的困境。”
他又小心地将我抱下坐骑,我抱了抱琅丝的头:“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费格尼斯牵住我的手,走过由士兵守卫,长长的走廊,光线越来越灰暗,我们走到走廊尽头,他将手掌贴在墙面的夜明珠上。
地面裂开,现出一条深邃的地道。
他看明我眼中的恐惧,绽露出春天般温暖的微笑:“蔓蓠姝儿,不要害怕,老师的身体已经不能承受日光的沐浴,黑暗才能保护他残喘的生命,你看到的结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他仅剩的时间,请跟我来好吗?时间真的不多了。”
光线晦涩,只有墙上镶嵌的明珠散会柔和的光芒,我踏下台阶,掌心中全是费格尼斯的体温,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异常宁静。
结界的感应越往地下,越平和温暖,能释放出这种结界的人,内心一定博大而宽容。
“她来了吗?她终于来了。”暗中有一道声音传来,在空档的四壁中回旋,如此疲累而有欣喜。
费格尼斯恭敬地回答:“是的,老师,如你所言,星光女巫已经从亚密斯回林中诞生。”
“费格尼斯,把蜡烛点起来,让我看看她。”
“老师!”他的声音中带着惊恐,“不可以,老师。”
“不用过于担心我,星光女巫既然已经来到陨星城,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我可以休息了。”
烛光下显出一张绝美的脸,透明的双瞳直视着我,却一点不让人感到突兀,我的心与她仿若产生共鸣,我能触摸她的悲伤,不安与欣慰。
“过来,我的孩子,让我看看你。”
费格尼斯在耳边轻言:“老师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东西,你走近一点吧。”
我贴近她,她冰冷的十指捧起我的脸,指尖一丝丝寒意渗透进我的肌肤,她抚摩我的长发:“孩子,你觉得害怕吗?”
我摇摇头,她用手温柔地覆盖住我的双眼,眼前突然开出大朵大朵凄美的花朵,那是她的心吗?
“还有三秒钟。“她的声音如同魔咒,我不知所以然得愣在原地。
“三。”
“二。”
“一。”
突如其来,剧烈地撞击,震动得鼓膜与城池都崩溃一般,仿佛有巨人抡起铁锤,不!是无数个巨人抡起无数把铁锤,要将撕碎开来。
老师深蓝色长发千钧一发时全部散开,她的灵力爆发扩张到最大限度。
鲜血不停从她口中溢出,滴在她面前冰蓝色的水晶球上,她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却仍然咬牙坚持。
我知道结界一旦打破,整个陨星城不保,本能地伸出手掌,按在水晶球上,鲜血涌出,流淌到我的手背上,潮水一般周而复始。
我体内与她一直共鸣的灵力,闻到血腥后,张出巨大的结界,腾空而起,形成牢固的伞状体,笼罩在陨星城的上空,形成深蓝色的新结界。
水晶球上浮现整个陨星城上空,果然有无数颗流星带着熊熊烈焰的尾巴砸向结界,遇到牢固的阻力后,无声地融化成气体,消失不见。
震动慢慢平息下来,一个时辰后,上空恢复平静。
我才发现灵力损耗后,全身如针刺般巨痛难忍。
“老师,老师。”费格尼斯哀声地抱住摔倒在地上的老师。
她勉强睁开双眼,握住我的手,嘶声叫:“我的孩子,你现在决定离开还来得及,离开陨星城!”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假如我离开,只要有一颗流星穿过结界,陨星城将全城覆灭。
“留在这里,你将背负与我相同的命运,你我同是是星光女巫,你能想象终生不见阳光,只能依靠自身的灵力与自然的天灾……流星暴相抗衡,直到生命耗尽的宿命吗?”
“可是老师,你又为什么愿意留下呢?”
一点点蓝从她透明无暇的瞳孔中释放出来,花瓣般的嘴唇流露出甜美的笑容,但是那却不是完美的甜蜜,而是淡淡的哀愁,散发出来的甜,不堪一击,带着枯萎的气息。和难以言喻的感伤。
“因为我死心塌地地相信,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亦是无奈,亦是悲哀。”她指尖涌出异常温暖的热度,从我的发丝传递给我,我的额上灼热一点,心境宽明。
老师的声音渐渐淹没,慢慢合起双眼,她将仅存的灵力驻留在我的体内,虽然微小,却始终让我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就像一朵开倦了的花朵,轻轻地合上花瓣。
我抬目看着费格尼斯,镇定地说:“老师已经离开了,我会替代她的任务,守护着这个城池一生一世。”
因为,我想守护的那个人,他就在陨星城。
超越时光的隔阂,疼痛不已地回旋,这便是我打不破的宿命。
你的守护,只是时间的流逝(三)
陨星城每天都会有一场不定时的流星暴袭击,自然的爆发力无穷无尽地消耗着我的灵力,虽然这与身俱来的力量是如此强大。
费格尼斯每隔三天都会来看我,为我送来甘甜的山泉,渐渐地,他每天都来。
我们在昏暗里凝视彼此良久,目光胶着,打开情思之网,紧紧镶嵌进彼此的肌肤中,血液中,丝丝交错。是不是有了所爱的人,就有了方向。那是在心里蜿蜒出去的小路,只有我们才能看到。
没有流星暴的夜晚,水晶球上显出夜幕中的星星,冰蓝色缀满苍穹,美不胜收。
他说:“蔓蓠姝儿,在亚密斯林,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你。”
我也是,我也是呵。
仿佛一直在期待什么,在害怕中等待,直到费格尼斯父亲的出现。
三年中,我第一次看到陨星城的城主。
他是如此英俊,仿佛是费格尼斯的兄长,除了他漆黑的发色。
他靠近我的时候,我听到他内心深深的叹息,阴郁到我的心会随着一起颤动。
“亚密斯林赐给陨星城生死守护的星光女巫,而且每一个都美貌绝伦,只可惜……“他停顿了很久,“女巫一旦深陷情欲,灵力势必会减弱,消失,陨星城终将不保。”
结界一旦失去,流星暴过后,陨星城寸草不生。
那些有着期许目光的城民,会在夏季将最甜的樱桃果实托付给费格尼斯带来给我,那些弥漫着芬芳气息,每年都会茂盛生长的花草,还有我深爱着的费格尼斯。
“可是我想,我只是想在他身边。看着他。安静的。平淡的。”
“我并不希望自己来担任这一角色,可是一次又一次,只有我来背负这恶名。”
我想起老师临死前恋慕的表情,她留在唇边的笑容。
“是的,莱温荔菲为了陨星城放弃了她一生的爱情,一切都是上天早就注定的。”他看破我的想法。
“那老师的爱人,现在在哪里?”她临死前,他为什么都不出现。
“他死了,很多年前,我下令杀了他。”城主说完这一句后,转身离开。
原本一线的光明,在他冷寂的背影中合拢,墨黑一片。
我开始沉默,辗转,疑虑重重,每天恍惚地看守着水晶球,有一次在流星暴突袭时,几乎没有及时打开防护结界。
费格尼斯觉察到我的不安与迷惘,他将我越渐单薄的身体紧紧抱住,却只字也不说,我知道他打听到了他父王曾经来找我的事情,我知道他不能开口,他不能要求,也不能放开这一切的一切。
“蔓蓠姝儿,趁着流星暴刚过去的空隙,我带你去宫殿走一走好吗?”
他牵着我的手,掌心的温暖与我们初次想见一般,沉甸甸,暖融融的,让我眷恋。
偌大的宫殿,倒映着我与他,脚步声轻如猫咪。
我听到有个细微的声音在叫我,在叫我过去,我往前跑,费格尼斯只得跟着我,那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到了咆哮般,我停了下来,指这那扇禁闭的大门:“我想进去这一间。”
“那是父王的私人空间,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钥匙。”
“我想进去。”我固执地坚持着。
“我只有在很小的时候,看到父王从里面出来时,面有泪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蔓蓠姝儿,我们去别的地方。”
“费格尼斯,那是我们的答案。”我不顾他的阻止,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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