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如果真的做到了这一步,那他非但不是明君,反而会把自己累死。
柳静菡慢慢拉住了司徒俊的手,紧紧攥住,低垂了眼眸说道:“只希望,这一切的纷争都和我们无关!”
她感觉到司徒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她不知道他这是不甘心或者是心有同感,然而不管是哪一样,她都会选择和他站在一起!
司徒俊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定,他的内心顿时安定了许多。
也越发的觉得有了这样一个懂得自己之人陪伴身边,如果真的能够两个人逍遥江湖,该是多么的美妙之事?
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想要做范蠡和*妃,也有人希望洗尽铅华做那泛舟湖上的朱陶公和西施!
…………………………
果然,不出二人的所料,他们一到了龙乾宫的时候,就看见周王和肃王已经等在那里了。
两个人一见是司徒俊领着柳静菡来了,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周王细细偷看,觉得没有从柳静菡的脸上看到什么憔悴之色,不由得心中稍安,可是随后又不免猜测,难道这是强颜欢笑?
他一向是个爱开玩笑的,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忌讳,就拉了司徒俊的手说道:“四弟,怎么样了?难不成还在和弟妹置气?”
他这话声音很低,很显然就是在和司徒俊说悄悄话了。
司徒俊有些啼笑皆非,可是这样的场合,他又不敢乱说话,只能是苦笑着说道:“三哥,你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我的这些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如今……我只是不愿意太让她嚣张了。先冷她一段日子再说吧。”
周王还想要再多说几句,偏这时候穆王领着穆王妃又来了。周王心知穆王不是个省油的灯,生怕他听见一星半点,会对柳静菡不利,于是就住了口,不肯再多说了。
对于周王对柳静菡那掩饰不住的关怀,司徒俊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可是这里人多口杂,他自然也是不肯落人口实的。
他只能是对着穆王寒暄了两句,然后这四个兄弟并两个王妃就依照齿序站好,等待着武德帝的到来。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王喜的熟悉的沙哑嗓子扬声说道:“皇上驾到。”
几位皇子立即是整肃了仪表,然后纷纷跪倒在地:“儿臣参见父皇!”
武德帝边走边抬手说道:“起来吧,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不用行此大礼。”
几个人起身了之后,才发现原来靖王和明月道长赫然跟在武德帝的后面,一起走了进来!
楚王和柳静菡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明白,该来的终究回来。
果然,武德帝直接就开口说道:“今日叫你们过来,也不为别的,不过是想要让你把各自的生辰八字说一说而已。”
就为了这个?
所有的皇子都感觉不可思议。
若是为了这个,大可以去查玉牒,又何必大张旗鼓的把人都找来?
虽然柳静菡和司徒俊都觉得事情是昭然若揭,可是一旁一知半解的其他皇子和王妃们却是只是觉得蹊跷。
他们每个人都一一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而明月道长也是仔仔细细的记录下来。
一切结束之后,明月道长也不多留,直接就告辞了。
武德帝却是和靖王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笑着说道:“王弟,依着你看朕的这几个儿子怎么样?”
四位皇子听到这话,都是紧紧提起了腔子里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
靖王倒是真的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四个侄子,直到把四个人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收回目光,笑着说道:“自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那依着你看,哪一个人能做个太子?”武德帝接下来的话当真是惊世骇俗!
怎么可以把这么严肃的问题用这种开玩笑的语气随意说出来。而且那话里的意思,怎么听着也像是如果靖王随便说一个名字,他就要真的答应了,把他立为太子!
穆王一听这荒唐之语,顿时心中乱跳,就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身后的王妃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话就咽了回去。
果然靖王自己主动就说道:“皇兄不要在开玩笑了。这样的事情岂是我能够置喙的!你就不要让这些皇侄们胡思乱想了。哈哈……”
武德帝也是笑着说道:“咱们还是来下一盘棋吧。就让他们回去吧。”
穆王眼珠一转,就接口说道:“父皇,母妃这几日又是咳得厉害,儿臣心中担心,可否允许儿臣和王妃前往探望?”
武德帝忙着让王喜摆好棋秤和棋子,只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也是你的一片孝心。”
可是坐在对面的靖王却是可以看到武德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芒。
他的心中不免就有些忐忑。也不免就庆幸自己这些日子,始终没有主动提起去探望自己的母妃太妃娘娘之事。
这个皇兄年轻的时候就多疑阴鸷,对于自己又是颇为忌惮,当年之事……也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来吧,不要胡思乱想。”武德帝率先捻起了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你老老实实的在云贵呆了这么些年,朕也知道你不容易。你放心吧,这次你回来,朕不会再逼着你回去了。”
靖王顿时心中一喜,可是却又不敢过分的喜形于色。
只肯老老实实的起身行礼说道:“多谢皇上的恩典!”
“朕都说了,你不用多想了,今天咱们就好好下一盘!”
靖王觉得武德帝的兴致很高,也只好做出一副欢愉的模样,跟着下了一枚白子。
…………………………
武德帝这一番折腾,自然是引起了宫内所有的妃嫔的注意。
这一番表面上看着像是无用功的做法,让许多人都是一头雾水,看不清武德帝的真实用意。反倒是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那个屡屡出现在不该出现地方的明月道长的身上。
可是等到她们试图去打探个虚实的时候,却发现长春宫的大门紧锁,里面确实屡屡传出念经和做法咒语的声响!
难道是明月道长居然胆大包天在宫中施行法术?
这可是宫中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行为!
那么也就是说,这是武德帝特意允许明月道长做出这件事情!
否则他虽然名望颇高,可是一位小小的道长也不至于敢于冒犯皇威了!
贤妃的万福宫中,穆王和穆王妃和周贤妃描述了方才在龙乾宫发生的事情。
周贤妃“咳咳”两声,轻轻捂着自己的嘴重重的喘了两下,才说道:“你父皇一向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今日这样做必定有他的深意。”
“明月那个牛鼻子老道士,如今在宫中神神秘秘,又住了这么些日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母妃你可曾试探出了什么?”穆王等到周贤妃话音一落,就赶忙迫不及待的问道。
周贤妃皱着眉头说道:“那长春宫如今防备的如同铁桶一般,除了每日有两个小太监在门口取吃食,平日里都不会有人出入,即便是我有心想要打探,也是无计可施了。”
“母妃,亲属儿臣揣测。您觉得父皇这几日的行为,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太子的人选?”穆王妃本来一直在沉默,此刻却是语出惊人。
周贤妃一愣,赶忙说道:“此话怎讲?”
穆王妃褚遥卿立即就把方才武德帝同靖王之间的那番有些荒唐的对话说了出来。
穆王这阵子正在和穆王妃置气,此刻见她把武德帝的戏言当真,不免就撇了撇嘴说道:“那不过是父皇的一句戏言,你怎么还当成什么重要的话说给母妃听?”说完就冷冷的瞪了穆王妃一眼。
穆王妃顿时气得倒仰,可是当着周贤妃的面她又不敢发作,只能忍下心中的怒气,低声说道:“是儿臣想得太过简单了。还请母妃赎罪。”
“不,你说得很有道理。本来本宫也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桩桩件件都有些令人无法理解。本宫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但是如果真的如同遥卿所说的一般,事情恐怕就好解释了。”周贤妃反倒对于褚遥卿的说法表示赞同。
穆王立即反驳道:“这不可能!父皇一向是对这种荒诞不羁的鬼神之说不以为然,怎么可能依靠明月道长来确定下一任的太子?”
“你忘了?还有那块咱们都没有看个究竟的石碑呢!”周贤妃却是立刻就想到了那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古怪石碑。
穆王和穆王妃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是难以置信,难道真的会用一块什么石碑来决定太子的人选?
…………………………
可是事态的发展往往就是令人难以想象。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武德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突然下了一道圣旨!
“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肃王仪,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宏图夙著,美业日隆。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为重任,以安万物。任总机衡,庶绩惟允。职兼内外,彝章载叙,遐迩属意,朝野具瞻,宜乘鼎业,允膺守器。可立为皇太子。所司具礼,以时册命。”
朝野哗然!
众臣不明白,为什么武德帝犹豫许久都没有能够下定决心,可是却突然在今天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这可以说是令众人措手不及!
就连想要当众反对,都没有任何的理由!
因为圣旨中所谓的“器质冲远,风猷昭茂”云云,都不过是些泛泛的溢美之词,压根就没有提到真正的立肃王为太子的真实原因!
更何况,肃王的亲外公镇国大将军钱远航此刻就站在大殿之上,哪个人提出反对意见,哪个人就等于是公然的得罪了大将军和钱贵妃了!
谁都没有想到武德帝居然来了这么一手,简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然而就当众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人不怕死活的出来质疑了。
“皇上!请恕微臣无礼!敢问皇上为何突然立肃王殿下为太子?这实在是有些过于突然了!”本朝出了名的强项御使陈大人咬了咬牙出列。
武德帝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朕下旨意,还必须要给你一个交代吗?”
陈大人顿时一噎。
武德帝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可是细细一想,却不是什么好话,大有责骂陈大人逾越臣子的本分之意。
陈大人顿时就有些瑟缩了。可是他这样的直臣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都以屈原、魏征一流的人物鼓励自己。越是危机的时刻,他们越是强迫自己上前,仿佛不死就不足以证明自己是个忠臣。
他就硬是梗着脖子上前,又继续质问道:“臣不懂,请皇上明示!否则臣实在是不明就里!”
众臣都知道陈大人就是这么一个性子,虽然觉得他愚不可及,可是也想借着他的愚蠢顺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应。
更为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武德帝不会真的就杀了陈大人——每一个帝王都需要这么一个愚蠢而倔强的臣子来衬托自己的公正严明和礼贤下士。
所以事到如今,却是没有任何一位大人真的走出来斥责陈大人没有为臣的本分,反而都是一副看戏的姿态,等待着武德帝的回答。
武德帝直直的看着陈大人,怒极反笑,说道:“好!既然陈大人非要知道个是非曲直,那朕就刚给你一个答案!”
(亲爱的们,今天至少是一万八的更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审核迟迟没有通过,我也不知道到底你们今天能看到多少更新了。真的很无奈!!!)
251 天命,在其位谋其政(四更,3000字)
“天命所归?”
陈大人对于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显然是觉得难以接受。
他其实对于立谁为太子一点都不感兴趣,可是却对武德帝这种独断专行的态度特别的在意。
对于一个御使来说,他存在的目的,就为了防止帝王出现这类过分以个人喜恶而制定国家大计的情况——正所谓“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他就自诩为武德帝的那面镜子。
他一听到武德帝这种听着简直是敷衍的答案,顿时就觉得自己收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于是,他只能是冒着死继续说道:“臣并不是故意为难,然而事情的真相是?究竟是什么人好奇,想要了解一下那肃王真正的能力和实力,还请皇上成全。”
武德帝今日的耐性居然是格外的好,他居然真的纡尊降贵牵亲自和陈大人解释了起来。
“爱卿,其他的问题朕就不多说了。只这一样——天命所归,众臣也许觉得这是朕找的借口,可是事实是,肃王的确是天命之所归!”武德帝再次强调此事。
“诸位爱卿,相信都知道,靖王入京的时候曾将带了一块天然行程的石碑,那石碑经过明月道长的查看,已经确定,的确是天然形成,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刀斧之功。可是你们或许没有人知道,那石碑之上,究竟写了什么。”
众位大臣都是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一听这能够让武德帝下定决心的石碑究竟写了些什么。
…………………………
钱之慎自从施计把楚王的那一摊子*韵事弄得大白于天下之后,颇为自鸣得意了一段时间。
他觉得都是多亏了他当机立断、机智多谋才彻底的断绝了楚王登上大位的可能性。
所以,他近日来是越发的自鸣得意起来。
“儿啊,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曾看上哪家的小姐?”钱夫人轻轻抚着钱之慎的头,仿佛手下摸着的就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钱之慎却是不领这个情,他有些不耐烦的把头移开,说道:“娘,这些什么儿女私情我根本没有心思。如今正是储位之争的关键时刻,这时候结亲不是授人于柄吗?”
“慎儿说的对,这个时候的确是很关键。不过,今日已经算是尘埃落定了。”钱远航突然掀了帘子,脸色有些阴晴莫定的走了进来。
“这话怎么说?”钱夫人赶快放开儿子,转而去帮着钱远航更衣。
钱远航显然没有那个心思,也是挥了挥手,拒绝了夫人的好意,继续说道:“今日早朝,皇上突然下旨,封肃王为太子!”
钱夫人顿时眉开眼笑:“呀!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我得赶紧准备准备入宫,去和娘娘道喜!”那话语中的欣喜真是溢于言表。
钱之慎显然也很高兴:“父亲,看来咱们那步棋却是走得极对的。否则弄不好,今日这个太子就是那个楚王!”
“楚王是个什么东西?她的娘不过是给咱们娘娘洗脚的丫头,借着娘娘怀孕的时候爬上了龙chuang。这等卑贱的贱人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怎么能和咱们才学出众的肃王相比?”钱夫人撇了撇嘴,对于钱之慎提起楚王很是不以为然。
钱之慎没有理睬母亲的抱怨,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父亲脸上连一丝的喜色都没有。
他心中微微一动,问道:“父亲,这事情,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怎么您看着倒是愁容满面?”
钱远航摇了摇头;顿时产生了一种有口难言的苦涩。
本来肃王被封为太子,对于他们的家族,对于钱贵妃娘娘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天大的喜事。
可是偏偏武德帝却是采取了这样一种令人感觉莫名其妙的方式。
本来他完全可以徐徐图之,一点点的让肃王参与到政务中来,让他逐步的建功立业——毕竟肃王一直是以文采*见长,但是在政务之上并没有太高的建树。一步一步的增加他在群臣中的威望,然后再水到渠成,直接推举肃王上位。
这才是正常的册封一个太子并且让其顺利上位的流程。
可是偏偏武德帝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用一个什么所谓的“天命所归”做借口,让文武百官立即就接受这样一个皇子成为太子。
如今武德帝用一句什么石碑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丙戌成龙,戊午权倾”的字迹,就断定肃王乃是天命所归,这是不是太过牵强呢。虽然他也说了,所有的皇子之中只有肃王乃是十一月初四的生日,正好符合石碑上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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