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邬看进凌薇眸子的时候,愣住半晌,外面的喧嚣已达顶点,他似乎能够想象出乌邪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横栏后时扫向众人的样子,她大大的眼睛里,是否有着焦灼,她小小的嘴巴,是否紧紧的抿着,她的心里,是否在想着他。
可是,眼前人似乎是不紧不慢的,乌邪邪最害怕却也是最信任的师姐,不禁想起当晚,她时时的劝解要将他的心思打掉,那么现在呢,想必正是顺从了意思,他想到这里心里有气血翻滚着,来不及掩住,一丝血迹从他平和的面容上悄然留下,他闭了眼睛,定了定心神。
掏出袖中帕子,盖住那抹不协调的红色,回忆里却多了点儿什么,夕邬静静看着凌薇依旧带着笑意的眸子,嘴角向上挑起弧线,手扶在桌角上,低头笑了起来。
“想必夕国公已经明白了!”凌薇说,不知道刚才站在哪里的巧灵立马跳了出来,往夕邬的七经八脉上一顿扎针,直直的快要扎成刺猬了,夕邬顺着她跳出来的方向看过去,乌邪邪嘴角同样是一抹血丝,梅离师太看来似乎已经给扎过针了,他不禁想要伸出手来,却被打了回去。
乌邪邪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珠,没有看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凌薇,凌薇向她摇了摇头,两颗豆大的泪珠滑了下来。
等了片刻,外面依旧是喧嚣着的景象,有人的高呼着接到了绣球,夕邬静静的看着乌邪邪,难怪当日见她,身上的那种少女气息不似在凌府重逢之刻,原来竟是刻意延缓了她的成长,现在看来,乌邪邪长高了好多,原本窝着的小脸,现在正如一朵天山雪莲般悄然绽放,圣洁的面容,将这一室的光芒暗淡了下去,散出熠熠生辉的光芒。
她现在竟是这般夺目。
夕邬的眼中,静静的映着乌邪邪,冰冉闯了进来,却也打不断这个过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带着泪珠的女孩身上,看着这奇妙的一刻。
“国公,请回吧!”凌薇站起身,拢住泪流满面,浑身痛不欲生的乌邪邪,乌邪邪窝在她的怀里,尽情的哭出声音,外面欢天喜地锣鼓喧天渐渐变得不清晰,一顶红罗轿子抬着真正招亲的青楼名妓愈行愈远,寂静的空气中,只有乌邪邪呜咽的声音。
“邪邪……”
“国公睿智,难道还不明了么?”凌薇将乌邪邪的眼泪擦干,拍拍那张绽放光芒的鸭蛋脸,信步走到夕邬面前,“国公刚才可是犹豫了,可是看见这场景便认为邪邪答应了本姑娘,不过这也确实是我惹事了,只是,既然存着放弃的心,倒不如和这位公主了却残生算了!”
凌薇狠狠的看着他,和他旁边,据说受宠爱的夫人,一时气血翻滚,抬手反身将身后的桌子拍成了碎片,“乌邪邪,为了这个男人,值得么?”
“师姐,”乌邪邪喑哑着嗓子,一步步走的艰难,可是还是拨去了巧灵向扶住她的手,夕邬还是不得动弹,只能看着她一步步缓缓走着,终于到了面前,“大哥哥,咳咳,邪邪不是有意瞒着大哥哥的,邪邪本就是苗岭人,邪邪,身子下了蛊……”乌邪邪缓缓抬起了头,依旧是那么灿烂的笑颜,左脸颊一个酒窝深陷下去,甜腻人心,“大哥哥,现在邪邪解了蛊,就要回去了!”
苗岭,善用蛊毒,无所不用,无处不在。
夕邬打量着她的面容,这样突兀绽开的容颜,在他眼里却没有丝毫惊喜可言,淡淡的眸子里这一刻再也镇定不下,巧灵一针针的打开他的经脉,他抬手却不敢去碰,那像是瓷娃娃般易碎的容颜。
“邪邪……”手指轻轻触到了,缓缓流连于那张脸上,“其实,不必这样的,我可以等的,八年,或者是更多的时间,何必这么……”
夕邬说不下去,乌邪邪退后了一步,将他们之间拉出距离来,转身的时候,脸上换上决绝的表情,“国公,乌氏邪邪今日拜别大人!”
“冰冉,你做出的事,你说!”
冰冉揉了揉自己被甩开的胳膊,依旧是兴冲冲的样子,“我说什么了,是说我是冰冉公主不对了,还是说,我是国公夫人不对了,亦或是这几个月来的生活都是镜花水月?”冰冉娇嗔了一声,“要是人家有了呢?你还会对人家这么凶么?”
乌邪邪顿住步子,笑出声来,这笑声犹如那发了狂的怒吼,可又充满了无奈,带着绝望,“国公,不必!师姐在国公体内种下蛊,但就是国公犹豫是否将的片刻,乌邪邪已然明了,国公的放弃不过也就是如此简单!”
“邪邪,你在哭?”不理会冰冉的无理取闹,夕邬拽住乌邪邪的手,“邪邪是认为夕府没有药材,还是没有能力,为你寻得良药,当真我夕邬看起来就是如此不堪之人么?”
乌邪邪转了身,一双大眼睛眨巴的快速,“你都知道了?”
夕邬微微笑了出来,“停了三年,停十几年的,现在都还好好的活着,我怎么会允许你就这么离开,凌薇,你往哪儿跑?”
夕邬用他和煦的嗓音,将那个急于逃跑的人叫住,“思危,这样也太不好了吧,纵容她破坏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不教训一下?”
夕邬静静等着某人惨叫的声音,低首去看轻轻拥在怀里的人儿,不敢用力,可是这样双臂环着她,再不怕她消失了的感觉,甜蜜的在化在心里。
盗亦有道终是盗 第42章 变换了娇小容颜(中)
“你们不要太过分!”冰冉气冲冲的在后面大叫起来,可是声音却渐渐的消弭了,凌薇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女将她架了出去,他们这些闲杂人等也悉数的撤离,给乌邪邪一个机会,把这几个月来的苦水都倒出来,要不,原来的那个可爱的孩子,怕是找不到了。
凌薇百无聊赖的坐在外面的台阶上,仰头数起天上的云朵,坐在她身后充当靠背的楚思危,双臂撑着身子,也望向高空,高淼湛蓝的天空下,静静的什么都不想。
一支箭矢滑过天际,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凌薇伸手将它接住了,低头仔细看看,轻声笑了一下,在抬头时,果然就出现了预料之中的人,曲无双背上是箭囊,手中弓箭尚在颤抖,凌薇抬手将箭矢递到她的手里,一身的红袍劲装,曲无双当真也是位巾帼女儿。
“思危,家父寻你!”
“该说的已然说完,还有什么可说的?”
“云将军现在在等着,我们还是不要耽搁正事的好!”曲无双仰头看看天空,目光中加了坚定,“难道这蓝色,比得上前方将士的生死么?还是,这怀里的美人,舍不得放开了?”
“思危,去吧,等着这里没事了,我就回家!”凌薇站起身扑了一下身上的灰土,将楚思危拉起来,“再不去,可是不高兴了呢,我可是还想求云翼呢,”凌薇眼珠子机灵一转,“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凌薇,这是公事,怎么可以!”
“曲无双,你也是女的啊!”
“我怎么一样,我是思危的副将,在战场上,同样的是!”
“那又怎么样呢,这送往前线的药材,现在本姑娘想要亲自负责!”
“授命书呢?”
“在这里,唉,害我跑了这么远!”赵娴拿着一个小本本,亮在曲无双面前,“曲小姐,还是赶紧走吧,凌公也等不及了!”
凌薇见到赵娴,身上来了精神,一下子蹦到她身上,将手里的小本夺了下来藏在胸前,又给了赵娴一个几近窒息的拥抱,腾的突然到了楚思危身上,挂在那里,高兴的像只猴子,赵娴无奈的揉着脑袋。
“走吧!”曲无双说完,就走在了前面。
凌薇依旧是挂在楚思危的脖子上,因为所处地方离曲府甚近,一行人步行,路人频频的打量那个挂在年轻公子身上的女子,有的摇头,有的赞许,也有好色的看的眼睛发痴,只有那当事人全然的没事,又在脸颊上亲上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看着路人,挥手庆贺。
“薇儿,好好走路,下来!”
“偏不!人家累死了,被下过毒的呢!”
曲无双顿了一下身子,头也不回的问:“不知凌薇是如何到了,达蒙的?”
“怎么,怀疑我,我是去了一趟达蒙,然后大家不打架了,看看,现在又打起来了!唉,白费劲了!”
至此,曲无双在不说话,凌薇也不能由她担这个责任,父亲的罪孽,怎么也不应该牵扯到后辈啊,要不是曲无双她……凌薇转头去看楚思危,若是曲无双她心底坏,又奸诈无比,那她倒是可以将她生生赶走,可是现在呢?
除了那一次打耳光的冲动,可以说,曲无双对于男友被抢一事,曲无双却从未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一次次的事情,似乎还有暗中解了她困境的嫌疑,这样的一位与自己性情相似的女子,叫她该如何去,争抢,若是没有楚思危,怕她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可是,现在凌薇不忍心。
“曲无双,谢谢你!”
曲无双顿了脚步,不解的问:“谢什么?”
“谢谢你,在曲国公面前替我挡住的一切!”
楚思危挑起眼眉,看着眼前的女孩,若是她娇蛮任性不可理喻,曾经他断然是不会允许她走近自己的,可是现在,明明是相互欺骗也伤害了,她,依旧倔犟的做自己的事情。她的努力,在他的眼里,凌薇抬头看他的时候,知道曾经的相处被她几句话挑了出来,当真是最为不明智的做法,可是,她不想藏着掖着的说。
谢谢就是谢谢,大声的说出来,才有感觉!才有诚意!
“无双,谢谢你!”
“怎么,这么快就把我隔绝出来了?楚思危,到底是谁曾经和你度过那些日子的,是她,还是我?”曲无双转过头,双肩微颤,尽量维持身体不跟着颤抖,可是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只要一个轻微的眨眼,便会簌簌而下,可是她依旧睁着柔柔的眸子,去看那个自己心里千千遍遍想着的男子。
“无双,我只能说谢谢。”
“谢谢?”无双柔柔的一笑,“思危,圣旨已经下了,难道你还要瞒着么?不久,就是我们的吉日,再不久,我会随你出征,这早已是定局了!”
“圣旨,思危?”凌薇放开手,在地上站定,才明白这一刻之前,究竟有多少人瞒着她这件事情,爹爹竟然也瞒着她!思危,更是没有想象中的坦白,这场爱情,来的太荒唐,又会怎样偷偷溜走呢?
楚思危没说话,他想着凌公那夜给他看的圣旨,“吉日?现在战事在即,不可能这么快!”
“思危,其中微妙,难道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么?”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奥,怎么就我一个掺在里面感觉怪难受的,我们不是要赶紧去贵府么,这走了才几步,爹爹得等急了,还有,这已经到了中午了哦,爹爹该吃药了,巧灵呢啊,这死丫头又没跟上,偷听去了,你们先走,我随后!”
楚思危看着曲府的大门钱有马车有小娇也有马匹,随曲无双进去的时候,向远处望了一下,没有人追来的影子,很多时候,他身不由己,只希望她能够明白。
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大堂里的气氛如同在冬天般刮着凛凛的寒风,他们进去的时候,连曲无双都怔住了。
“父亲!”曲赫朝看着她,脸上还带着怒色,渐渐平缓。
打破了无声的境地,凌清远抬手端茶盏喝着茶,看起来不是凌家与曲家摩擦起了火花,而是曲家与云家起了争执,几个伶俐的小童端上茶后便慌慌退了出去,门重新关合。
“不知列为国公叫思危有何事?”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曲国公不愿意放权罢了!”凌清远先开了口,依旧是看着手上的茶盏,轻缓的又开了口,“老朽才回冕都,尚不熟悉,这样贸然的,也无法做出正确的抉择,”抬首扫视了这一周的人,放下了茶盏。
在他再次开口之前,竟是没有人再敢说什么,曲赫朝也是静静的看着他,那股身上自然而出的气势,着实有增无减,不怒自威,何况是一个低调至放手朝政的国公,这样首次高调的提出要求。
曲赫朝手心里攥住了汗。
“若是赫朝不愿凌家参与,老朽自不会做出逾矩之事!”
这轻飘飘不着分量的话,却分明是包含了威胁的,说此话的人此时依旧的淡然令人很容易掉以轻心,“老朽身子不适不是一日两日,早已想撒手了这一干的生意,孑然一身四处走上一遭,想想便很令老朽憧憬。”
“凌公请三思!”
“凌家子弟半数凋零,到了老朽这里,竟是连个世子都找不出了,老朽这身子,还是想图个清闲,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清眉挑起,看向众人,楚思危重新扫视了一下,在这里聚集着的,不仅有朝中文臣武将,甚而那边关的领军也赶了回来,只是不知这边关,现在是如何情况。
门洞大开,“凌公若是离了这冕都,莫不是要了这全城的人命么?”
夕邬站在门前,手中环着一人,凌清远看了笑了笑,凌薇蹦达到了他身边,“爹爹要是想到处走走,薇儿倒是乐意了呢!难道有人要拦着爹爹不成,反正凌家不是个管事的,是不是,曲伯伯?”
“薇儿,不得无礼,赫朝,薇儿说的不无道理,明日上朝之时这里众人向皇上上报一下,老朽便可落个轻松了!”
夕邬扫视了一下这集会的众人,走上上座做在了凌清远身边下位上,“曲大人,这样盛大的集会,夕某竟是不知,当真的冕都中没有了夕家的一席之地了,还是,在这熙邬国,夕家形同虚设了呢?”
“国公……”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看着坐在夕邬腿上的女孩不满的皱起眉头。
夕邬弯眸淡淡的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将军驻守边关,为何这样突然的回都,难道冰冉国境全然无事么?”
那将军凝住话,“国公召见,末将这才匆匆回来,冰冉国近日并无异动!”
“看来老朽当真是无用了,竟是抓错了人!”
“哦?凌公抓到了什么人么?”夕邬与凌清远打起哈哈,抬手叫立在他身后的侍卫抬过另一个凳子,他坐了上去,将乌邪邪轻轻的放了下去,乌邪邪轻轻动了动身子,继续眯着眼睛,不搭理这周围人质疑的目光。
那两个打哈哈人脸上的笑容不减,看的周围人却是胆颤起来,那将军的脸色不断变化中,时而红了时而绿了,竟是没有一刻颜色正常,一双眼睛朝着曲赫朝求命。
“老朽回来途中,竟是抓到几个斥候,想必是老朽眼拙了,果然是身子欠佳了,各位大人,不妨明日,就奏请皇上吧!”
盗亦有道终是盗 第42章 变换了娇小容颜(下)
那两个打哈哈人脸上的笑容不减,看的周围人却是胆颤起来,那将军的脸色不断变化中,时而红了时而绿了,竟是没有一刻颜色正常,一双眼睛朝着曲赫朝求命。
“老朽回来途中,竟是抓到几个斥候,想必是老朽眼拙了,果然是身子欠佳了,各位大人,不妨明日,就奏请皇上吧!”
“凌公,是赫朝错了,赫朝想凌公刚回冕都,想是鞍马劳顿,怎好惊动,都是些小事,就不劳凌公出面了,休息好才是!”
“正是如此,老朽更加的不能居着要职不做事情,赫朝,你一向知人善任熟知事务,还是将我这职务给了你的好!”凌清远茶盏一撂,清脆的撞击声像是直接撞在了曲赫朝的脑门上,砸出他一身的冷汗来。
“凌公,赫朝不敢!”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还要老朽占着这位置不做事么,凌某心里惭愧!”
“既然凌公想押运粮草,赫朝便不再插手,全照凌公的意思办!”
“还是明天再去朝堂上请示了皇上吧,老朽诚惶诚恐!”
凌薇看着这景象,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爹爹生气,而那夕邬明显的只是在帮着打哈哈,那一派的祥和之气,再加上顺次第二位的国公之位,当真是这些人无法反驳的了,她扫到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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