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什么?你对我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情感?”
“枫?……”明颖彤急急想解释,“孕妇都是这样,情绪波动比较大,我只是——”
“颖彤。”薛枫截了明颖彤的话,“不必向我说明什么,不必说服我相信什么,关键是你的心想要怎么选择,放心,我说过的话从不更改,我说过会娶你,只要你愿意嫁,等我们回定襄,我就娶你,我会尽我的全力给你跟孩子幸福。”
即使,我不被人需要,即使,我在这个世上没有立足之地,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有你,因为你,我会像从石缝里钻出来的杂草一样,努力求得能让你幸福的一切。
从今往后,我廉裕若再对你明颖彤匍匐便遭天打雷劈!
明颖彤忽然抓住薛枫的手,“他呢?廉裕呢?”
薛枫只是皱眉,并不给予她直接的解答,而是带她去廉裕所住的厢房。
廉裕躺在床上,脸色呈紫色。
“他……”明颖彤已经说不出话来。
薛枫的神色和口气忽然都变得很僵硬,“太迟了,黑莲说已经……”
他停下,不再继续往下说。
明颖彤一步一步,缓缓趋向廉裕的床榻。
“他这样多久了?”明颖彤紧紧地搂着廉裕,严厉地询问薛枫,方寸大乱,“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所以……”纪双双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我们原本不打算告诉你……”
明颖彤看到纪双双,病弱的美眸变得锋利,她冲到纪双双面前,打翻了纪双双端在手中的汤药。
纪双双轻不可闻的叹一口气。
廉裕,你的报应啊……
明颖彤对纪双双施以暴力,她怒吼,“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跟廉裕怎么会这样?!都是你挑拨离间!都是你耍小把戏!都是你!”
薛枫扯开明颖彤,抱住她,“颖彤,别这样。”
薛枫对纪双双完全的视而不见,纪双双将被明颖彤抓伤的手往后缩,脚往后缩,而后拔足而奔。
跑,跑,跑得很远,足够远了。
“啊!——”她仰天而吼,“为什么爱是痛苦?!为什么不爱也是痛苦?!为什么啊?!”
她的喉头紧缩,说不出的沉痛狠狠地打击她的心。
缓缓地,纪双双背靠树干跌落,嘴里仍喃喃问道,“这是为什么?到底怎么样才不会痛苦?……”
到底想要她怎么样?……
明颖彤不停拍打廉裕毫无光泽的脸颊,却发现廉裕仿佛死了般,完全没有任何知觉。
他那睡着的,不曾改变的平静面容,像覆上了被剥夺喜、怒、哀、乐的面具,只剩空白一片。
明颖彤再无法抑制地抖颤,恐惧争先恐后地弥漫她的全身。
“枫?”明颖彤求助地看着薛枫。
承受不住心头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明颖彤的身子晃了晃,她张开嘴,试着还想说些什么,可紧紧掐在她喉间的恐惧感,却一直挥不去、驱不散。
泪水翻出明颖彤的眼眶,落在地上,像一朵朵泪花。
人的大部分痛苦来源于贪婪。
只要人心里住着贪婪这只恶魔便会想利用各种名目去完成那深藏心底的渴望,到最后,虽能满足自己,可在贪婪的背后,却也必将付出相对的代价。
她从没有想过要廉裕为她的贪婪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在生命这件事上。
不该是这样的。
明颖彤守在廉裕床边,整整一日,不吃不喝。
屋外,不远处。
耿诺两手环着胸,站在薛枫身旁压低了音量说,“这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薛枫答。
“纪双双?”耿诺猜测。
薛枫不答,脸色略变。
耿诺识相地从危险区域转移,“你还真狠得下心这般对待明颖彤。”
“这不是狠心,而是给她时间好好思量怎么做才是于她而言最好。”
天微曦。
薛枫推门而入,明颖彤仍一动不动地紧紧抓住廉裕的左手。
“我来。”明颖彤接过薛枫手中的药碗。
“枫……”药汁从廉裕嘴里进去了,又出来,“我不能嫁给你了,孩子是他的。”
薛枫没有震惊,没有诧异,他柔声道,“你决定就好。”
明颖彤以嘴渡药,毫不避讳。
薛枫走出厢房,轻轻关上门。
傍晚,黄昏。
廉裕转醒。
明颖彤笑开,她已经知道一切是一个骗局。
一个拙劣的骗局。
可是,如若不是昨夜无意听见耿诺与薛枫的交谈,她还是陷在骗局之中。
在刚刚得知的刹那,她是恼怒的,她是气愤的,但是,随即却是释怀,却是释然,却是欣喜得虚脱。
人与兽的位置是可以对换的,人可以有兽性,兽也可以有人性,一切都是相对的,就看所处的位置,其实什么位置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无论处在什么位置,最终做决定的,只是自己。
她不要破坏别人的幸福,她可以创造自己的幸福,可是,她却一直站错了位置。
如今,她刚刚经历一场噩梦醒过来,“裕,让我爱上你吧,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你不要丢下我跟宝宝。”
其实,答案可以是很简单的。
而做决定,也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困难。
廉裕懵懵懂懂地一直望着她,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声音就哽咽了。
“好的。”
他这么回答。
窗外,夜黑了。
不过,没关系。
明日,天会亮。
黎明,会来的。
chapter 24
临行前,廉裕四处找纪双双。
可是,没找到。
再返行,回房,他怔在原地。
纪双双同样在找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默契一笑。
有些人,携手相伴,可成夫妻。
有些人,一见如故,可成知己。
这个道理,诗人用诗词表达,智者用言语传达。
然后,发明了‘知己’这个词。
知己,顾名思义,便是‘懂自己的人’。
有很多话,不会对情人倾诉,不会对朋友倾吐,但,却可以与知己细谈无间。
两人边走边行,行至当日明颖彤落水之地。
廉裕说,“谢谢你。”
纪双双注视着他,轻轻绽出笑容,“谢我什么?”挪出身旁的位置,“陪我聊聊吧。”
两人无语地坐了一阵子,纪双双说,“廉裕,你跟我说实话,你真不介意明颖彤被薛枫破了身子?在这个世道,男子可拥女子无数,可要良家女子从二夫可谓不守妇道,是要进猪笼遭唾弃的。就算世人会用鄙视的目光瞧着你,你也不在乎?”她的问题很不当,但很实际。
虫鸣偶尔在空气中回荡。
廉裕看着晶莹的水珠落在浅黄的叶片上,在灿烂的阳光下反射出异样光芒,他说,“纪双双,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她皱眉。
“你爱薛枫吧,为什么不接受他?反倒要伤害他,也让自己不好过?”他问。
她沉默。
他说,“有一个人很健忘但却习惯思虑很多,他常常忘记自己的银子放在什么地方,他认为是别人偷走了它,于是,他总是恨恨地诅咒那个小偷。”
“我不懂。”不懂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他解释,“其实根本没有那个小偷,可是,因为他思虑很多,认为是他引贼入室导致银子失窃,于是,他很恼怒小偷,也常常责备自己。双双,你不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吗?为了根本还没有存在的问题想半天,犹豫半天,而最后也没有找出有意义的答案。你会问,为什么我愿意再爱颖彤一次而不管会不会受伤。你会问,你如果真的接受薛枫的爱,爱情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如果放任自己走下去是对还是错,会不会没有后悔空间……你连第一步都还没有踏出去便用一大堆问题塞在心间,以至于不敢放手去爱,所以,这是,我们的不同,我不会想太多,我只是直接去做,结果是什么,到那时,再说。至少,我做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她却听不进去。
在一切都还没有成定局的时候,她没有停下脚步,那么,也不必在路已经走过之后,不能回头之后,再回头去寻找那些散落在地上,她想要拥有的东西。
有些东西是可以挽回的,但,更多的却是无力挽回。
他又说,“因为你想得太多,这就是你会不理解我为何不怕再次受伤而愿意再爱颖彤一次的原因。”
“她是幸运的。”好久之后,她说。
“你也很幸运,只要你愿意放开心,别再压抑自己的心,大胆地往前跨一步。”
纪双双不语。
如果行动真有说的那么容易,那么这世间怎会上演那么多不尽如人意?
廉裕从一而终,甚至甘愿冒着性命之忧也无所谓。
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抗拒得了美色当前的诱惑?
廉裕可谓是这个世道的奇迹。
之所以称为奇迹,便是因为这样的人实在太少太少太少,少得是一个奇迹。
她清楚的明白,从薛枫碰了明颖彤的那一刻,她和他就已经无路可退。
有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
男人要是爱上一个女人,不管她是温柔,还是泼辣,都是好。不爱了,一切都是残缺。
男人可以编造的借口无数,不过就是下流与风流的差别。
廉裕勇敢地追求他的所爱,而她则已给自己设了一个界限。
夕阳西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该回去了。我们出来很久了。”
纪双双拍拍裙上沾的草屑,站起身来。
廉裕也站起身,他说,“纪双双,你是我唯一能够谈心的朋友,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就去找我,我会倾尽我的所能为你解忧。”
纪双双笑了,她说,“一个人有生就有死,答应我,以后不管事情如何发展,只要你活着,就要以最好的方式活下去。”
她轻拥住他,给他一个拥抱。
温暖的拥抱。
有些感情,是可以很纯粹的。
就像纪双双跟廉裕。
“好好保重。”她说。
他说,“你也是,别忘了我说的话,知己就是撑腰用的。”
“嗯。”
笑容,在两张脸上跳跃。
却丝毫没有人察觉到身后的注视。
拨开挡在前头的树枝,薛枫在一片草木树卉中寻到他正在找的那抹倩影。
静静的藏身于树后,薛枫无语地看着前方相拥的身影。
他的眼中浮现异常淡漠的黯然神色。
他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依情形来看,很协调。
为什么她可以主动拥着廉裕,却连给他一个小小的回应也吝啬?
他们之间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静静地看着他们分开,静静地看着他们走离……
心中不断扩大的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是为了什么?
是心痛吗?
不。
那不是心痛。
那是失望与绝望。
很早,她就夺去他一颗完整的心。
究竟是什么时候,久了,他也不再去追究。
然而,为她倾恋多年,他的心似乎还是无法找到在她心里落脚生根的地方。
身侧,他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累,他觉得累了。
两辆马车停在温府外。
纪双双要上马车,明颖彤走到她面前,阻止她。
“就是这样,就是因为这样!”明颖彤突然道。
纪双双看着她,不明所以。
“就是你的眼睛,为什么你总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明颖彤质问。
纪双双整个人愣住了。
“我的眼神?”她的眼神有什么不对?
“纪双双,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明颖彤的音量略为升高,“我破坏了你跟薛枫的关系,我让你们变成现在这般,你为什么还是不恨我?”
“不恨你?”纪双双又愣住。
她恨呀!很恨!很恨!只是……“难道,我不恨你也不行?”
“你要恨我的,你一定要恨我!”明颖彤道,“这样,我们之间起码算是有一个了结。”
“恨你就能让时间倒回吗?恨你就能让我跟他回复到以前?”纪双双道,“不能对不对?既然不能,那我不知道恨你有什么用,就像廉裕说的,不要想得太复杂,那只会浪费心力而已。况且,我不想强求任何不属于我的一切。”
“不想强求?”明颖彤笑了,她是美丽的,笑起来更是美丽,但这份美丽带着遗憾,带着不甘,“纪双双,我输了,你不想强求却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这是为什么?真是一场不公平的赌局,真的不公平哪!”
纪双双回笑,“你有你认为的不公平,我有我理解的不公平,公平与否,早在许多年以前我便已经停止探询,我早已不在乎,也无所谓。”
突然,明颖彤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那辆马车旁那一直守于她身后的廉裕。
这一刻,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让她有一种超脱释然的感觉。
做人,何必那么累?
明明,可以是很轻松的。
释掉眼中仅存的不甘,放掉心中最后的恨意,她朝纪双双伸出手。
这一次,她的笑容不同于虚浮的面具,那是褪去虚浮的美丽之后真诚的美丽。
“握手言和吧。”明颖彤说,“对不起,我为以前做的那些失去理智的事,道歉。”
犹豫再三,纪双双伸出了手,握住她的手,“我接受。”
她从来不认为男人犯错,罪过应该在女人身上,纵然是女人蓄意。
纪双双上了马车。
明颖彤和廉裕上了马车。
此后,温府该会安静一阵子吧。
两辆马车错身而过,启程追寻各自未完成的旅程。
阖上大门,耿诺转身看着隐身暗处的薛枫。
“都想清楚了?”耿诺问道。
薛枫点着头。
“不去送她?”耿诺再问。
薛枫再点头。
“像她这样一个女子单独上京城,路途虽然不远,但还是蛮危险的。”耿诺接口说道。
其实耿诺已经派人暗中保护纪双双的安全,毕竟,这是万泓千方叮嘱,万般交代的事情,他所说的问题可以说是不存在的,但,他就是想帮薛枫找一个可以顺理成章追上去的理由,他不愿薛枫像他跟温思璇一样错失。
可,薛枫还是点头。
“薛枫!——”
在耿诺对薛枫可谓有反应却没回应的表现感到不耐烦而准备发飙之时,薛枫那深沉黑眸中的一丝雾气教耿诺顿时呆愣,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甩头,薛枫对耿诺笑了一下。
“没事的。”他对耿诺说,“过一阵子,给我一点时间适应消化,我就会没事的。”
是的,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薛枫在心中对自己再次强调。
“就这样放她走了?”耿诺盯着薛枫的眼,“你这次放走她,真的就再也没有办法把她追回来了,你了解严重性了吗?”虽然他真的不满纪双双那个女人把薛枫变成只偷废品的偷圣,但,他仍是希望她可以让薛枫幸福。
“这是她要的——”为隐藏内心真正的情绪,薛枫故作云淡风清,“我给她。”
“你为了她付出那么多,你为了她等待那么久,真能说放就放?”耿诺不信。
薛枫是他们三人中最直率的。
薛枫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与渴望。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开始读不懂薛枫。
薛枫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了下。
是的,为了她,他付出了许多,但,这又如何?
“能不放吗?”薛枫笑出一脸的怅然,“舍不得放手又能如何?她已经说得很清楚,我现在还能有什么立场再……阻拦她。”
红了眼,闭起目,他转身。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无法忘掉她的,那已浸入心扉的情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记。
但是,如果,她那么渴望离开他,那么渴望奔向另一片栖息之地……
他,放手。
皇宫。
宫殿深院,构局复琐。
重门楼阁,戒令严慎。
三宫六院,嫔妃艳丽。
世人很难想像,也总是好奇地猜测皇帝在宫中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风吹枝叶,只有被风吹散的对话。
“启奏陛下,温洛锋已被擒获,正在押解回京的途中,经属下连夜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