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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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开-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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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大,奴婢见八爷身上单薄……”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低,简直让人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她手里的披风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她微微低着头,眼波盈盈,月华如流水,将她映得比白日看起来美了三分。

“如此,多谢姑娘了。”胤禩微笑着接过披风披上,月白色的苏绣披风,她倒知道什么色最配他。看着她踮起脚为胤禩系上颈间的带子,我猛然记起她是谁了。

郭洛罗月柔,不就是那个本来要指给胤禩做福晋的秀女?因为十五一通闹腾,所有人都当十五页看上了她,不知所以的密嫔也巴巴地前去求康熙将郭洛罗月柔指给十五做嫡福晋。一个秀女有了两个阿哥来争,康熙干脆将她调到自己身边做宫女。只是这宫女怕也是暂时的。

我皱了皱眉头,算起来这郭洛罗月柔做宫女还不到一个月,再怎么轮也轮不到她来伴驾,皇阿玛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莫不是带她出来趁机培养一下和胤禩的婚前感情的?

凝神思量片刻,再抬头,甲板上已空无一人,我走上甲板,凭栏向下看去,黑色的河水,没有浪,很轻的水流声。我坐在船尾,将两只脚伸出栏杆,看着灯光在河里斑驳闪烁,那是随行船只上的灯光,船只在夜里静静滑行,如此静谧的夜晚。

小十七从昏睡中醒过来,悄悄地走到我身边,一声不吭的伏在我的膝头,和我一起看着船后那长长的灯火,有如流龙。

“哎……”十七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惹得我轻笑连连,“你小小年纪叹的什么气?”

“睡不着……”

“那是你白天睡多了。”

他不说话,半晌把两只小爪子搭在我膝头轻轻摇了摇,“彼岸姐姐,你唱歌给我听吧!就唱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唱给我听的那首歌,好不好?”

一首优美的法语童谣顺着夜风轻轻飘荡开来,我眯着眼轻声哼唱,十七安静地伏在我膝上,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他的脊背,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小小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彼岸姐姐……其实,我是真心地想要娶你做我的福晋……那样你就可以天天为我唱歌了……”

我诧异地低下头,却见他已经睡着。

吃力地将他抱起,向船舱走去,船舱边,胤祥披着衣袍笑着看我,将十七接了过去,轻松地抱在怀里。

我对着他微笑,“怎么出来了了?”

他对我眨眨眼,“半夜去给你盖被子,谁知你房里没有人,听到外面有歌声,便知道你在这里。”

半夜来给我盖被子?当我是小孩吗?这个借口找的可真不怎么样,我一脸黑线,我看是来掀我被子的还差不多。

“你看我们个样子,像不像一家三口?”胤祥突然开口。

高大的胤祥将小十七抱在怀里,十七趴在他肩头睡得正熟,我走在一边,这样的情景,真的很像是……

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抬头看向胤祥,他的眸中也泛着暖意。

两相对望间,小十七在胤祥肩头蹭了蹭,嘴角咧开傻傻的笑意,梦呓道,“彼岸姐姐……福晋……”一行晶亮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沾湿胤祥的衣袍。

胤祥的脸接着就黑了,我捂着嘴闷笑不已,一家三口……么?

第一百零六章扬州(一)

五月初八,在桃源、清河等处视察河堤及洪泽湖西北之淄淮套地区。五月初十抵达扬州。

扬州知府及各地官员匍匐觐见,进城时,百姓夹道欢迎,一边磕头,一边山呼万岁。

这让我让很是意外,因为我记得“扬州十日”才过去了没几十年。也许对百姓来说,没有什么刻骨难忘的民族仇恨,他们并不在意上位者究竟是谁,只在乎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据说康熙第一次来扬州的时候,将龙舟泊在仪征的长江中间,没有进城,白匆匆进去游览了一些寺院,晚上宿在江上。那时的民族矛盾还没有这样缓和。后来他在二下,三下江南的时候到处视察河患,进行治理,又做了许多惠民的事情。慢慢地,百姓的态度就缓和起来。

所以说,将康熙的南巡不单是为了治河兴农,更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更多的,是一种缓和满汉之间的民族矛盾和文化冲突的手段。

五月初十,各地官员匍匐叩见,进献古董、字画等,连带着我们些随行的皇子公主也收到了不少礼物。晚上大摆宴席。

五月十一,康熙在百官的陪同下,视察扬州的河工,游览了栖灵寺、平山堂、江天寺。晚上又是看戏,宴请。

是夜,行宫内华灯高悬,灯火通明,数十张桌子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戏台上依依呀呀地唱着戏文。我懒懒地倚在椅背上,看那戏子行走间翻飞的华丽衣角。

我这一桌子都是眷,那些官员怕我寂寞,特特地召来了自家的夫人来作陪。一桌子的朝廷命妇众星拱月般地陪着我这个固伦公主,阿谀奉承的话一晚上听了不少。上的月色不因地下的灯火而黯淡半分,行宫内琼花盛开,花阴深浓,池塘里的鱼游的好好的,树上呱呱叫的乌鸦也没掉下来……何况,我蒙着面纱,这些人究竟是如何得出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结论来的?端庄秀美,雍容华贵?那就更不靠谱,若是我现在懒懒的歪在椅子上的样子也能称得上是端庄的话……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戏台上唐明皇正和杨贵妃对月盟誓,情意绵绵,好不缠绵。都道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谁又能料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心里蓦然涌上一阵烦闷,招过一边伺候的清芬低语了几句,在众命妇惊诧的眼神中离了席。

脱下雍容华贵的旗装,换上飘逸灵动的汉服。绿萼灵巧的手指在我发间穿梭,“格格,您这样贸然离席好吗?”

“不碍事。”我在耳上别上长长的坠子,“那宴席着实无趣,一群珠光宝气的命妇,一台依依呀呀的戏子,想想都觉得厌烦。”

面覆薄纱,臂挽披帛,旗装丽人摇身变为江南汉。我对着镜中的自己婉然一笑,“那我去了。”

“格格……”身后的绿萼满面担忧,“您不带奴婢也就罢了,好歹带几个侍卫……”

“那样多败兴,”我挥挥手,“好了,不要多说了。若是九阿哥或者十三阿哥来找,便把花笺给他们即可。”

*************

入夜。

瘦西湖却不似空那般黯然,灯火通明。灯光耀水光,水光映灯光,天上人间。许多画舫停在湖中,舫中的丝竹琴韵、猜拳斗酒声隐约随风传来。

花堤柳岸的阴影处,站了两个俊秀绝伦的男子。

一身雪色长袍,斜飞入鬓的剑眉下一对眸子如夜空中的星辰闪烁,挺鼻薄唇,俊朗的男子微皱浓眉看着湖心的画舫,“九哥,那花笺上说的可是这里?”

“若怀暮不是有心诓咱们,那便是了。”一拢上好质地的暗红色衣袍,绣着蔓藤类的同色纹样,满是韧性的腰间收于一条黑金色带子,将其身形衬托得更加风流倜傥、浪荡不羁。那狭长深邃的凤眼,流转出蛊惑的神采。修长的指尖捏着一张粉色的花笺,散发出淡淡的似兰非兰的幽香。今日的宴席上,一回头不见了她的身影,寻去,她的丫鬟却递上了一纸花笺。匆匆出门,却遇上了同样手持花笺的十三。殷红色的唇畔,微微勾起一抹笑意。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不知又在搞什么鬼。

湖畔缓缓划来一艘画舫,船家手持长篙,朝边朗声询问,“岸上的可是艾九爷和艾十三爷?”

胤禟和胤祥诧异地对视一眼,胤祥回道,“正是。”

“两位爷,请上船吧!”船家将画舫靠到岸边,笑容可掬。

“是谁让你在此等候?”胤禟凤眼半眯,眼里划过一丝警惕。毕竟不比在京城,还是小心些为好。

“是个蒙着面纱的姑娘。”船家搭上上船的船板,“她给了我银子,让我在此候着。我在这里等了许久,约莫着两位就是那姑娘所说的俊俏公子,就上来问问。两位爷,上船吧!”

俊俏公子?胤禟一勾唇角,心里很是受用。

长长的竹篙一支,画舫便荡离了湖边。画舫轻移拨绿水,游程曲折,一座座美丽的古桥象一颗颗明珠,画舫便在其中穿梭。不时有装饰华美的小画舫靠过来,船头坐着几个妍丽妩媚的女子,怀抱琵琶,软语相问,“几位爷可要上船听曲?”若是应声,便会在两船之间搭了长板,笙歌艳舞,一夜春宵共度。若是回绝,那画舫便又轻轻地荡离,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这瘦西湖的夜景,果然比那宴席有趣多了。难怪怀暮要跑呢!”胤祥坐在船头,看湖中明月倒映摇荡,与天空中的皓月交相辉映,叹道,“怪道有人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画舫渐渐远离湖心那些花船,渐渐不再有船只靠上来,又过了一座桥,眼前的绿波显然清净了许多。

“船家,何时能到?”胤禟看着面前清冷的湖面,隐隐生出不妥之感。

船家还来不及回答,琴声忽来,如流水如高瀑,倾泄湖面。琴音如诉,鼓瑟殷殷,在平静的湖面飘散开来,令人精神顿时一振。对面的桥后划过一只巨大精美的画舫,那画舫精工细作,雕栏美柱,并处处以淡红如雾的纱幔围绕、装饰,奢华美极。奏乐之声,便出自画舫之中。

那画舫缓缓飘来,越来越近,淡红的纱雾中,似可看到一个绝美的身影在随乐舞动。

“春来春去匆匆,花开花落如梦。蝶飞蝶舞春红,满江水空蒙 。缘来缘去成空,事变事迁随风。无边无尽虚空,无处觅仙踪  ……”一个幽幽的女音婉啭低唱,那身影便如幻如雾,舞起一片春意。

巨大的画舫缓缓靠近,胤禟目不转睛地盯着船上曼妙的身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红纱被风轻轻吹起,一个曼妙无双的身影款款而出,白色纱裙逶迤拖地,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手挽云青欲雨带,身披水蓝色轻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飘然若仙。三千青丝被一支清雅的梅花簪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一袭白纱笼住玉颜,只留出一双似水双眸波光流转,朱唇轻启,盈盈含笑, “几位爷可要上船听曲?”声音柔软婉转,说不出的好听。

胤祥缓缓从船头起身,笑声爽朗,“既然美人热情相邀,那我们就不客气,叨扰了!”

两船靠近,舷桨相接,画舫上,早有仆人支起一块长长的木板,胤祥胤禟踩着木板上了画舫。

古木的香气夹杂着芬芳的香气阵阵扑鼻而来,踏入舫内,淡红色的轻纱随风荡漾、青色的地毯上撒着殷红的花瓣,一边的青铜鼎炉轻烟渺渺,香气弥漫。花厅不是很大,但是布置的颇为雅致,正对厅门的方位是一张红木几案,几案上摆着酒菜甜,还有一壶美酒。旁边侍立着几个美貌婢子,隔着珠帘,一个美人低头轻抚古琴,泠泠琴音倾斜而出。

“看我这个地方布置的如何?”画舫千金一夜,就连这些婢女都是扬州城有名的花坊红牌。这两日收礼物收到手软,随便哪一件都是价值不菲,卖掉一件便可整月这样夜夜笙歌。只进不出不利于商品流通社会发展,今晚正好出来销金。

“奢华。”胤祥环视了花厅一圈,摇头感叹。

胤禟看了看桌上的酒菜,凤眼微挑,似笑非笑地乜了我一眼,“怎么宴席上没有吃饱?”

我撇了撇嘴角,“那样华而不实的流水宴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何况那些谄媚地嘴脸一看就倒了胃口,怎么还吃得下去。不若在瘦西湖上携美赏月,小酌一番。”

“携美?”胤祥呷了口茶,疑惑地看向我。

“不要把这些当成寻常的婢子,这些可个个都是扬州城内花坊间的红牌。”软罗香玉,润手如酥,借着倒酒的时候趁机在那柔软的小手上摸了一把,惹得美人娇笑连连。

一口茶喷了出来,胤祥连连呛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一个女子去青楼,还狎妓?”

“怀暮……”胤禟的声音明显沉了八度,脸色有发青。

“好嘛好嘛!”我收回偷香窃玉的手,恋恋不舍的看着那些美貌婢子一个个出了花厅。那可都是花钱买来的啊!小声嘀咕,“又不是没去过,干嘛那么大惊小怪。”

“你以前就去过?”胤祥咳得越发厉害。

“没有没有。”我对他扬起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伸出手替他捶背顺气,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差将他捶下椅子。

“吃菜吃菜。”我掩饰着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抬头看见胤禟红艳的唇浅笑如玉勾起迷人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我脊背发凉,忙又夹了一筷子到他碗里。

大家显然都在宴席上没有吃好,桌上几个精致的小菜,居然不一会儿就下了大半。一样的桂花酿,在瘦西湖上就着月色而饮,仿佛更为醇香。不知是月色醉人还是酒醉人,我只觉得身上发热,再看向对面的两人,一个眸色氤氲,一个两颊晕红,亦有几分醉意。

第一百零七章扬州(二)

摇摇酒壶,已然空了,高声唤来婢女上酒。一个丰满妖娆的女子晃动着纤细的腰肢端上了酒。白玉的酒壶精巧而雅致,纤手微抬,杯中重又注满了酒液。

“这样怎么能喝的痛快?”胤祥手指捏着小巧的玉杯,扬扬眉看向那个女子,“有没有大些的杯子?”

那女子抬袖掩唇一笑,“有。奴婢这就去取。”

三个白瓷大碗摆在面前,三大坛酒摆在几案上,我诧异地看那女子,她对我回以妩媚的微笑,然后对着胤祥道,“爷,这样可能喝的痛快?”眉毛轻扬,竟是有丝挑衅的意味在。倒是个有趣的青楼女子。

胤祥亦是一诧,转而大声笑道,“这样自然痛快!”那个女子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胤祥打开酒坛,将三个碗满上了酒。递给我一碗。我缓缓端起,浅浅泯了一口。这桂花酿虽然可口,但很容易醉人。第一次喝这个酒时不知道深浅,竟然独自喝了一整坛,还记得那时……

抬头看见胤禟眼睛亮亮地看着我,似乎也想起了我醉酒的模样,嘴角含着丝浅笑,“怎么不来个大口的?”

我摇摇头,“酒太香,舍不得一下子喝完。”

他眼角一挑看我,“是舍不得,还是怕醉?”

“怕醉。”我老老实实地坦白,“这是在外面。我若是醉了,怕今晚走不回去。”

胤祥在边一道,“放心,若是醉了,我背你回去。”

我扬了扬眉不服气地冷哼,“到最后还不知道是谁背谁呢!”如今我的酒量已不止坛。

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往几上一搁,又拽过酒坛满上,然后给胤祥亦满上。“今晚咱们就来看看到最后是谁背谁!”

胤禟在一边有些忧心,“你可别真的醉了!今晚咱们都是偷着跑出来的。一会儿还要回去!”

一句话却将战火引导了自己身上,我将他拖入战局,嚷嚷着一定要看看到底是谁会先醉!

我们一碗一碗地痛饮着,胤祥扔了碗,抱着坛子狂饮起来。我在旁边看着有些惊心,早知道他酒量不错,却没料到是这样的喝法。今晚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很想灌醉自己似的。三坛酒很快就见了底,他大叫着让那女子再拿酒来。慌忙阻止。

胤祥仰躺在地毯上,脸颊绯红,微微的喘着,今他喝得太多了,三坛酒中将近两坛都进了他的肚子,况且又喝的那么猛。我担忧的抚着他的火热的面颊,“胤祥,你没事吧?”

他微睁着眼,醉意惺忪的望着我,眼睛里雾气迷蒙,抬手捉住我的手,叹息着将脸贴到我的掌心,“彼岸……”

“胤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的脸颊火热,呼出来的气亦是滚烫。他这样凶猛地喝酒,仿佛要将自己溺死在酒坛里。记忆中从没有见过他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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