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前一样,看不见那场风波给她造成了什么影响。
不过同样担心自身命运的还有店里的伙计们,一个阿图,一个齐账房。大家都知道临安侯府位高权重,普通百姓哪里去敢得罪。
芳草是个灵透的人,对于店里的积极性也早就看出来了,于是吩咐着齐账房:“这两个月来大家也都不容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旧人,我也不亏待你们。齐账房做个账来,每人涨工钱一分。”
听见掌柜出手如此阔绰,阿图一方面又想是不是散了工钱就该散伙了,只是这些话憋在心里又不敢去问,只得暗自察言观色。
目前能让芳草放在心上的事不外乎两件,生意和母亲的身体。许氏的身体是长年的宿疾如今有了卢太医的调理也在渐渐的恢复当中,芳草又全身心的投入到生意上去,还有田地里那几亩花草。得了黄叶病的紫罗兰在芳草施了药以后渐渐得到了控制,好在没有扩大化。
芳草站在有些空旷的原野里,任风将她的裙角微微的掀了起来。一眼望去,数亩的玫瑰如今又到了采摘收获的季节,光靠芳草来忙碌是不能够了。采摘的事她已经交给了福婶去打理,给了一笔钱让请几个闲置在家的村妇帮忙采摘。
正想着福婶带着几个妇人从田埂上过来了,一人挎着只篮子,包着头巾有说有笑。福婶见着了芳草立马满脸堆笑:“杜姑娘怎么亲自过来了,也不提前告诉一声。”
芳草笑说:“麻烦各位婶婶大娘呢,这些花儿还得赶着摘呢。”
福婶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妇女们笑道:“姑娘不知,这些天大家也都忙,才赶着收了谷子想着姑娘吩咐的事所以才赶了过来。”
芳草没有怨言,妇女们挎着篮子便去摘花。芳草也不打扰她们,来到了不远处的小河边,坐在青石板上,看着远处淡淡的山,眼前浅浅的河水。连日来的烦心事突然没了踪影,耳边时不时传来福婶她们几句谈笑声,还有就是一声声的鸟鸣。原来天地间可以这样恬静,一直都在寻找世外桃源,其实世外桃源并不遥远。只要摒除掉心中的那些尘杂,心灵能有个地方得到放松那就是世外桃源。
芳草将胸前一直挂着的那颗珠子取了下来,她仔细的观看着珠子的成色,就这样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奇特的地方,就一颗琥珀珠子而已,换做别人佩戴的话会不会也能解开里面的空间呢。芳草双手紧握着珠子,闭上眼睛默默的许愿: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一切平安。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芳草听见了身后熟悉的声音,她已经猜到了来者是谁。连忙将珠子挂好,藏进了衣服,接着站了起来回头果见丁夏站在不远的地方正在打量着她。
芳草浅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丁夏摸了摸脑门同时也在青石板上坐了下来,笑说道:“这还不简单,我去你店里找过了,他们说你在这边然后我就赶来了。”说毕又扭头看她:“你一人坐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寻找我的世外桃源来了。”芳草又去看那一片片的玫瑰田,空气中也弥漫着玫瑰的香气。
“哦,是吗。看来闲情不错。这一季的收成还不错吧?”丁夏主动关心起来。
芳草道:“就眼前这点,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丁夏点点头,不远的地方还有些他不认识的像是青草的植物,丁夏指着那一片蔓蔓的绿色问道。
芳草道:“别提那个了,前后我可操了许多心,还不知道来年能不能开花。要是能开花我也知足了。”
“那只好等开花我再来问好了。”
芳草也不介意就在丁夏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在那里晃呀晃的。过了一会儿她见丁夏没有说话便偏着头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丁夏答道:“还好,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上个月我听说你们店里要卖安息香。可是愁没有货,正好下面的人弄了些来。如今放在那里还不知道怎么销出去,不知杜姑娘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芳草偏着头看了足足有半晌的时间,直到丁夏有些不好意思了,摸摸脸讪笑道:“怎么呢,我脸上到底有什么?”
芳草笑道:“你要我帮忙,我要看看是不是在前面挖了一个坑等我跳。”
丁夏也笑了出来:“说得我就这么多的心眼,还要坑害你一个弱女子。”
芳草背脊一挺说道:“我哪里就弱女子呢?”
“是我口误,口误。”丁夏赶紧纠正道。
芳草的目光转向了眼前那浅浅的河面上,此时不知从哪飞来了几只白鹭正在对岸理着羽毛,悠闲自得。芳草看了一会儿问着丁夏:“如今街坊邻里都在谈论留香坞什么时候关门歇业的事,你怎么还放心让我帮你销安息香呢,难道就不怕我将这些东西卷都了吗?”
丁夏笑道:“卷走,你能卷到哪里去?回临安府,仿佛不是你的性格,这几年的交情了,难道我还不清楚你?别人说说也罢了,我可知道你一定会坚持下去的。留香坞是块牌子,虽然没有恒源那么有号召力,但你经营它也不容易。还有地里的这些花儿,也全是你的心血哪里会轻易放弃。”
芳草承认听见丁夏这篇话心里很是感动,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个人是支持她,是懂她的。她欣喜道:“没想到最懂我的人竟然是你。”
丁夏笑道:“我们是老朋友了,时有来往。你的那些心思难道我还不明白么,不然也白在这场上混迹如许年。”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尔虞我诈的人和事太多。好些人为了利益不惜坑蒙拐骗。什么花招都有,入这个行几年了,好些事我还是没大明白,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没有这个天赋,还不如就安安静静的种些花草。面对它们总比面对那些戴面具的人强。你们这些人的心计可比针眼还多,我算是领教了。”
“果真我这个人就如此不堪?”
“还好,还好。”芳草将绢子取了下来,一手甩着绢子,仰头看天。
丁夏不可抑制的笑了出来,他扭头去看跟前的女子,他几乎是一路将芳草扶进了这么一个场所,但她心思机敏哪里就那么轻易的上当受骗呢。和她相处到没有那些大商贾的习气,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的放松。他心里是真舍不得留香坞关门停业,真要那样他想见眼前这个女子时又谈何容易。杜芳草绝对是丁夏所见女子中最独特的那一个,也是他一直心上挂着的那个。此情此景到触及到丁夏许多情绪来。
见芳草看天,他也抬头观望。蓝天白云,云是那么的柔软,天空却是那样的湛蓝,让人心情大好。
看了一会儿丁夏突然说道:“要是你回侯府了,以后要见你还真不容易。”
芳草答道:“见我做什么,再说你不是说我不会放弃吗?”
“你不会放弃。要是你爹再来为难你怎么办呢?”丁夏道。
“随他去吧,没准我还越挫越勇,以后将生意做到京城里去也说不定呢。”
“要是他再来寻你的不是,不如你告诉我,我请他喝茶好不好?”
芳草忙看了看丁夏问他:“你请他做什么?”
“让他将你许给我。”丁夏的话脱口而出,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样你爹就不会担心你在外面抛头露面没人要了。”
芳草一脸的诧异,有些呆呆的。
丁夏温和的笑道:“怎样,你说好不好?再说我们丁家的那么多事,当真需要一位能够打点场面上的少奶奶。”
芳草满脸通红,嗔道:“你又没喝酒怎么说起胡话来,就故意来臊我吧。是不是嫌我的日子还不够乱,又来火上浇油呢?”
丁夏见她如此反应同样的话倒不好再说了,显得有些讪讪的,若真能得这样一位贤内助实在是件很惬意的事。懂经营懂账目,那些商贾的女儿还比不得她呢。再说以杜家的权势要是真能结成姻亲那么以后对恒源来说也是大大有利。
芳草见丁夏没有开口,便起身了。福婶她们还在那里摘着花儿,芳草掸了掸衣裙上的尘土草屑忙大声说道:“福婶,我也来帮忙吧。”把个丁夏留在那里左右不是。
丁夏心想难道她恼了不成,哎,还是怪自己太莽撞唐突到人家了。
卷二 定风波 第一百零九章责怪
第一百零九章责怪
素素拿着一领松黄的披风走了过来,芳草正在缝一个布袋子。
“哟,这还真是稀奇事,有多久没有见姑娘拿过针线呢。”
芳草理了理线道:“嘲笑我吧,我脸皮厚着呢。有你们拿针线我也乐得轻松,可不许再逼我做那些无聊的事了。”
“怎么就无聊了。姑娘也听过顾老板家那个叫锦莲的姑娘最是有一手的好针黹。说绣出的花儿就像鲜活的一样,哎,可惜不能哪天亲眼见见她。”素素颇有些惋惜。
芳草自嘲着:“你以为都像我一样随意出入不成,人家是深闺里的女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此时她看见了素素手中捧着的那领披风,觉得眼熟便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素素笑答道:“姑娘忘了呀,这是二姑爷的披风,忘在这里了,上次没有拿走。”
芳草望着那领披风勾起许多事来,在自己快要陷入绝望里那个男人曾伸出过援手,给过她温暖。虽然自己一直在强调不要和他有什么交集,可老是在麻烦他。芳草道:“你放那吧,等有空还给他。”
素素放下披风后并没有急着走出去,而是在跟前说:“看来这次二姑爷回来是和二姑娘完婚的。算来这门亲事已经定了好几年,是时候完结了。”
芳草一语不发。
素素接着又道:“到时候我们要回府么?”
芳草忙抬眼望着芳草:“他们成亲与我何干,我回去做什么?就算是三哥成亲我也不见得要回去。府里还有什么让我留恋的,何必回去给自己给别人找不自在呢。”
素素道:“可是二姑爷对我们多有帮助,不送点贺礼什么的也不大好,再怎么说也是二姑娘的大喜事呢。”
芳草想了一回方道:“到那一步再说吧。眼下也还愁不到那里去。”
素素站了站便出去了。芳草手中的活已经做完,无意中摸到了那件披风。松黄的缂丝妆花缎,大幅的宝相团花,里子是短短的一层兔毛。做工自是精致异常,很符合他国公爷的身份。上面隐隐还有一股暗香,芳草很灵敏的就辨别出来用了哪些香料。一味杜衡,一味甘松。那是当年她说过的方子,没想到他一直没有换其他的熏香,看来已经是习惯这种味儿了。
不知怎的,看见这披风到底让芳草想起那天在马车中被他紧紧的护在怀里的事来了,直到发觉脸有些发烫,芳草才拼命的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二姐夫,二姐夫……”芳草想到,等他真正的成为杜家的女婿时说不定就要和芳菲夫妻齐心了,也没有必要再和他们有什么过密的交往。思及此处芳草心里突然释然了不少,刚才那抹淡淡的情绪也没了踪影。突然想起父亲突然找来的事心中不免又嗔怪起来,真那么爱管闲事,看不得自己过两天清静的日子么?
胖花从外面跌跌撞撞的滚了进来,这里嗅嗅,哪里嗅嗅不知是不是再找什么吃的东西。芳草驱赶着它:“去去去,整天除了睡就是吃。别真把自己当成加菲了,若你是加菲的话我可养不起你。”
素素又回来说道:“姑娘,二姑爷来了。”
“哦,在哪?”
素素答道:“正在店里了。”
“我马上就来。”芳草拉了拉衣裳,走了几步又想起披风的事来,赶紧折回来将披风抱上。
傅天极正在内室悠闲的喝着手中的一碗加了三七花、玉蝴蝶还有玫瑰的花草茶。玫瑰的香气很浓,汤色也十分的漂亮。
品到一半的时候听见了芳草的说话声,傅天极便知她过来了。很快的,芳草掀了帘子进到内室。傅天极也没动身,依旧保持着他那舒适悠闲的坐姿。只是背脊依然挺直,看来是军人的习惯。
芳草将手中的披风递到了天极的手上,说道:“谢谢你的衣服。”
天极没有立马去接,仰面看向了她,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芳草道:“托你的福,好着呢。”
傅天极自然就当是赞许的话,没有多想。他接过了自己的披风,两人在一递一接中天极清楚的发现了芳草左手长一道长长的口子,看样子才结了痂不久。
芳草或许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赶紧将手背在了身后掩饰了过去。
天极最终还是问起了那道口子的来历:“难不成你也学得和天麟一样上什么地方与人打架了不成?”
“好好的,我和谁打架呢?”芳草没好气。
“那么伤口是哪里来的?”这才是天极关注的焦点。
“被花刺给划伤的,没什么要紧。”芳草回答得满不在乎。
傅天极却突然来到芳草的跟前,将她的手捉过来仔细的看。芳草却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被吓了一跳。怔怔的望着他,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又要做什么?却见傅天极的眼中写满了焦虑,芳草却错愕得不知说什么好。
在傅天极的眼中这到细长的口子是如此的怵目惊心,她真没将自己当回事。芳草急急的想要将手收回去,天极喊道:“你藏什么呢,难道将口子藏起来它就不会疼了吗?”
“不要你管。”芳草生生的挣脱开,死死的背在身后。目光冷冽的望着傅天极,质问着他:“为什么你要跑来多管闲事,我碍着你什么呢。是不是见我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心里就不好过,才会跑到侯府里乱说去。我也白认得你了,早知这样我干嘛要去找你帮忙,真是瞎了眼。”
“你要这样说,我也无可辩白。算是白认得你了。”天极咬咬牙,不再想芳草手上的那道口子,马上就要和杜芳菲议亲了,和这个女子瓜葛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好,好得很。以后麻烦国公爷走得远远的,不要再上留香坞来。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杜家女婿。我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芳草说到后面激动起来,她转过了身子,可能是因为情绪变化太快的关系,不曾想滚落出一串泪水。
傅天极站在她身后见她肩膀耸动了几下,知道她定是在落泪,竟拿衣袖拭泪。他将腰上的绢子解了下来,试了好几次都没有递出去。他觉得这里终究不是该多留的地方,于是做了一揖方道:“三姑娘请保重,我这告退了。”
芳草始终没有转过身子直到傅天极离开,直到屋里没有杜衡夹着甘松的气味,直到芳草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她转过了身子,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哭,又哪里来那么多的委屈。此时素素走了来,见芳草泪痕未干的样子不免有些诧异,忙关切道:“姑娘这是怎么呢?”
芳草摇摇头,她突然发现那领披风赫然摆放在案上,叠放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看来是当初忘记拿了,自己又不想去送,看了一会儿才和素素说:“等空了让初一把那披风送过去。”
素素道:“刚才二姑爷在此怎么没有带上?”
芳草还没来得及解释,突然见傅天极又折回来了。芳草连忙要走开,素素迎了上去笑说:“看二姑爷走得匆忙东西也忘下了。”说着便将折叠好的披风恭恭敬敬的递到了他的手上。
芳草就要揭了帘子出去,傅天极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芳草被这力道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