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楚易一一查看之后,当即下令将白涯、绿池、月织就地处死,只留长璎一人。
燕楚风骇然大惊,疑惑道:“这是为何?”
燕楚易蓦然一笑,一双眼睛深不见底,闪着幽寒光芒,反问道:“你之前为何不审问一下邪教魔头邱匀天的下落?”
燕楚风微微一愣,答道:“她们为保邱匀天一命伤成这样,可见对邱匀天衷心不二,就算打死她们恐怕她们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燕楚易点头笑道:“既然问不出什么那留着有什么用?”
燕楚风愕然,这未免有些太残酷,也只有楚易能说得如此云淡风清,这大概也是王者该有的决断和胆魄!可是为何要独留长璎?
燕楚易看出了燕楚风的疑虑,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解释道:“四位教姑中,长璎最得邱匀天宠爱。武林中曾有传闻长璎是邱匀天的女儿,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邱匀天若要施救多半也是为她,当然要留她性命做饵。我看她伤得也不轻,千万别让她死了。”
“好。”燕楚风点头,“我会替她医治。”
待燕楚易走后,燕楚风命人取下长璎的铁链,将其带回府中。
长缨满脸血污,嘴角不住地淌血,双肩锁骨处也血流不止。燕楚风让婢女替她清洗了一番,立刻请了太医为她诊治,看来要捡回她一条命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一卷:帝王花 第十章:后宫选秀
三月,晴空万里,春花灿烂,火红的帝王花开遍花园,鲜艳的色泽触目惊心。宫里这一段时间热闹了许多,都忙着操办皇上选秀的事情。燕楚易只是充耳不闻,仿佛根本没有这件事情,得了空便往慕央宫坐坐,从来也不向夏无霜提及此事。其实不提也罢,大靺历来都是由太后或皇后操办此类事情,早晚而已。
阳光从门口洒进来,在地上映出无数的光斑,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花香,一切都显得祥和而静谧。
夏无霜倚坐在长椅上,目光空茫地看着屋外,茫然没有焦距。一声“皇上驾到”惊了她凌乱的心绪。抬起头,燕楚易已经站在门口,贵气天成,不怒自威。
“你来了。”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声音低微,似乎风一吹便能飘得无影无踪。
楚易缓缓朝她走来,无霜心跳得厉害,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只觉得危 3ǔωω。cōm险的气息越来越浓重。
燕楚易见她神色异常,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走到她身边正欲询问,却见夏无霜慌忙起身闪到桌子旁。燕楚易不由一怔,心中微怒,轻咳一声,压制心中不满,踱到案旁坐下,自然而然握住无霜的手:“你今天……”
夏无霜一惊,面色突然惨白,反射般猛然抽回手。燕楚易的话戛然而止,眉头微微蹙起,嘴角浮出一丝自嘲的冷笑。她竟然这样怕自己!
夏无霜见燕楚易神色突然冰冷,如梦初醒。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意识到自己的失常,默然垂下头,有些慌乱。或许是这几日自己想的太多了,以至于神经过分紧张了。
燕楚易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眼中神色变了变,蓦然站起来,慢慢朝外面走去。
“楚易。”夏无霜急喊一声,眼神茫然无措,似乎想补救自己的失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燕楚易驻足。她终于有话要对他说了么?
等了许久,依然不见下文,微微侧脸,脸上有挣扎的痕迹和些许怒意,双眸微阖,决然离去。
夏无霜看着他的背影,潸然泪下,她想说的话不能说,她不想说的话却有那么多人逼着她说。选秀的事情宫里那么大动静他怎会不知道?八王爷和大臣们不止一次催促她尽快操办此事,为什么他不先开口,要让她那么为难?
心中万分委屈,夏无霜轻轻伏在桌上,忽然听轻微的脚步声,连忙拭去泪水。
“太后。”紫云走到无霜身边轻声禀报,“宰相大人过来了。”
“嗯。”无霜玉指抚过面颊,起身迎接。
片刻,紫云扶着一位年过九旬的老人进来。老人一头银发,脸上布满皱纹却依稀可见当年的锐气。
“太后。”宰相夏桓步履蹒跚,作势要跪。
夏无霜抢先一步扶住他:“爷爷,别跪了。”
紫云连忙搬了凳子让夏桓坐下。夏桓已经九十好几了,辅佐了三代君王,可谓位高权重。
夏桓动作极为吃力,缓缓坐定下来,道:“爷爷念着你就过来看看。”毕竟是年纪大了,声音低哑,口齿也有些模糊。
“爷爷。”霜儿轻唤,无数辛酸堵在这两个字中。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见到爷爷了,他越发老了,自己不能承欢膝下,不能在他身旁服侍,却还要爷爷过来看她向她下跪。夏无霜看着老态龙钟的夏桓,眼泪又掉下来。
夏桓双眼浑浊,积满岁月沉淀,嘴唇微微颤抖道:“孩子,什么都别说了,爷爷知道你难。”轻轻叹息一声,感慨道,“你还那么小。”
“爷爷。”夏无霜心中苦涩,跪在夏桓身边,泪如雨下,夏桓亦是老泪纵横。
“可是该说的爷爷还是要说。”夏桓双握着夏无霜的手道,“再苦再累也要挺着,爷爷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这燕氏的天下你还要费心啊。”
夏无霜听夏桓这么说,心里更加难过,哽咽道:“爷爷,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傻孩子。”夏桓拭了拭眼泪,“这天下有谁能长命百岁?爷爷活到这个年纪也够了。”顿了顿,目光落到无霜脸上,叮嘱道,“文武百官都说了,皇上也不小了,这后宫之事本就是太后的职责,各地秀女都已经进京,你要赶快催促皇上,以便早日延续龙脉。”
无霜泪眼迷蒙:“好好,爷爷不要费心,我会催皇上,我会催他。”即使他生气,即使冒犯他,即使让他恨自己,她也绝不会再退缩。
“爷爷,父亲身体可好?家里可好?”
夏桓一声长叹,双目无神。几百年来,燕夏江山同享,存亡与共,燕氏坐拥天下一日,夏氏哪有不兴盛的道理?他夏桓一生呕心沥血辅佐君王,位极人臣,为燕夏谋荣华求富贵。自己虽早已看透这身外浮华,但他夏家世代重权在握,身在其位谋其政。自从开国大帝定下“燕夏江山与共”的祖制后,他夏氏就注定世代要被浮华虚名所累,放不开,也逃不掉。现在他老了,这重担就落在儿子夏闽和孙女霜儿身上,可是只有他知道这担子有多重,他已经背负了一生,他的子孙也会像他这样……无止无休。
苍苍白发,声声叹息。夏无霜见夏桓哀戚至此不由心慌:“爷爷,家里出什么事了么?父亲他好么?”
“好,一切都好。”夏桓苦道,“你只要心眷天下做个贤德的太后,辅佐好君王,我们夏家就会世代兴盛。”
“嗯。”夏无霜点头。
“好。”夏桓轻轻拍了拍夏无霜的手背,“爷爷也不多停留,朝中事务纷繁,你父亲……”
“父亲怎么了?”夏无霜心中一沉。
“没事……爷爷怕他应付不过来。”夏桓神色不定,儿子夏闽有勇有谋,心思深沉,也算是青出于蓝。然而这么多年,自己阅人无数竟觉得不曾看透过自己的儿子,或许真的是年老了。夏桓轻声叹息。
在侍女的搀扶下夏桓依然身形摇晃,步履蹒跚。夏无霜静静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泪光隐隐。爷爷说他老了,要自己多为燕氏江山费心,可是要怎么费心?
第一卷:帝王花 第十一章:情难却
一路春光无限,草长莺飞,彩蝶翩翩起舞。
夏无霜已经换了身衣服,脸上亦重新上了妆,门口的太监扯着嗓子通报。抬头望向屋内,燕楚易正低头翻阅书卷,听到通报声蓦然抬起头来,笑容清傲,射出灼灼光芒,不容逼视。
夏无霜低头,他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包容自己。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闹得如何厉害,再见面时,他依旧笑脸相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一切都是开始。于是自己的勇敢,自己每一次的努力便在他温柔的包容里烟消云散……于是,又有了无止境的纠缠!
“进来,站在门口作什么?”
心绪被打断,夏无霜举步进屋。
燕楚易放下手中的书,笑道:“一脸心事重重,可是御膳房没给饭吃?”
夏无霜抬起头,勉强一笑,温言道:“选秀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日子定在哪一天,你拿个主意。”
燕楚易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冷色道:“你看着办。”
“各地秀女都已经进京就等你御选……”
“我说让你看着办。”燕楚易陡然提高音量。
夏无霜心里一惊,抬首与燕楚易对视一眼,劝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满朝文武都盼望你能延绵子嗣保我燕氏江山千秋万代,你怎能如此态度?”
燕楚易压住心中怒火,沉默良久,低沉问道:“那我该如何?”
夏无霜相对无语,缓缓偏过头去。
燕楚易长叹一声,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双手放在无霜肩上,一字一字低沉道:“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可以不要这个江山,不要这个天下,唯独只有她让他放不下。
夏无霜颓然坐下,心如死灰,自己走来走去还在原地,真是可笑啊。难道真就无路可退了么?
突然间心里悲痛欲绝,夏无霜泪如雨下,无数的心酸委屈如惊涛骇浪般充斥五脏六腑。她不想知道他想要什么,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她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走好自己的路,别无他求。
一股强烈想逃脱的欲望席卷全身,夏无霜忽然紧紧抓住燕楚易的衣袖,近乎哀求:“楚易,不要再让我为难……”
燕楚易无语,眉宇间神色波动却始终不看她一眼。夏无霜绝望,心脏碎裂了一般,缓缓跪倒在地,声声泪下:“我求你,不要再让我为难,我又该怎么办……”
燕楚易低头凝视她布满泪水的脸,心痛入骨。既然这个位置让她这样无奈痛苦,不如带她走吧,逃离所有的纷纷扰扰,陪她看细水长流,看春华秋实,看斜阳西照,陪她一起慢慢老去……
燕楚易弯腰轻轻抱着她,感受到她的痛苦,她的无助,低声安慰道:“不要哭,不要哭,我带你走!”
夏无霜挣脱他的手,惊愕地看着他,疯了一样喊道:“要逃跑么?大靺怎么办?天下百姓怎么办?能逃得了么?没有人会放过我们!没有人会放过我们的……”空气凝滞一样,无霜突然安静下来,抓着燕楚易哀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就只有你能放过我了,让我能够活下去……”
燕楚易再次将她搂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身子都在颤抖。她竟然这样痛苦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缓缓地,燕楚易闭上双眸,隐忍道:“我答应你……不会再让你为难,再也不会了……”
空气恢复宁静,细小的尘埃在光线里飞舞。窗外,声声鸟鸣,听来却似哀泣。
第一卷:帝王花 第十二章:死里逃生
王府里燕楚风一刻也歇不了神,长璎伤势严重,汤药也灌不下去,能不能救活还说不定。万一她要是死了,一方面不好对楚易交待,另一方面少了这颗棋子邱匀天就更难对付了。燕楚风寝食难安,寸步不离守在房间,就怕自己一走开指不定她就断气了。
这样一连过了几日,突然有天深夜长璎喃喃叫起来:“教主,教主,你快走,快走啊……”
燕楚风正在打盹,吓了一跳,连忙到床边查看她的伤势:“你怎么样了?”
长璎一把抓住燕楚风的衣袖,额际布满细密的汗水,紧张道:“教主,你快走……”
燕楚风眉头蹙起,看来她还没有清醒,自身难保还挂念教主,真是忠心不二。
长璎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心中惊骇,他不是教主,顿时心生戒备,下意识地想抬起手,但是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放弃。她闭上眼等待死亡却听到有人在问:“你觉得怎么样?”
那样熟悉!长璎脑中飞速运转。是教主么?
她每次受伤教主都会这么询问她,可是声音不像,这个声音太年轻。长璎再次睁开眼,对上燕楚风的眼睛,心里一震,这样关切的眼神,她在教主脸上从来没有见过。
“你觉得怎么样?”燕楚风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长璎清醒了很多,整个人也警惕起来:“你是谁?”
“燕楚风。”
很耳熟的名字。长璎微微闭上双眼,八王爷?他就是皇帝燕楚易的哥哥!长璎记忆清晰起来,可是脑袋越来越重,胸口也疼得厉害,挣扎着问道:“你想怎样?”
燕楚风觉察出长璎对他的防范,淡然道:“你休息一下,我让太医给你看看。”
长璎见燕楚风走出房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看来他对自己没有加害之心。一颗心放下来,整个人就进入了半昏睡状态,连太医进来为她把脉也没有察觉。
一连几天,长璎都是浑浑噩噩时睡时醒,梦里不断念叨着“教主”。燕楚风见她虽然神志不清但已经没有了生命危 3ǔωω。cōm险,也不再夜夜守在她房间,白天依然不时过来探望。
一日,长璎从昏睡中醒来,看到燕楚风坐在床边,神情镇定,张口问道:“教主他现在怎么样了?”
燕楚风如释重负,她没有像以前一样紧张,也没有抓着他一个劲儿问自己在哪里,似乎很清楚自己的状况,看来恢复的不错。
燕楚风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受了很重的伤,但江湖中没有传出有关他死亡的消息;你可以放心。”
听了燕楚风的回答,长璎开始轻声抽泣。
“邱匀天命大,这一难他都逃过了,你还为他担心?”燕楚风盯着她的脸,探询道。
长璎双目含泪,模样甚是可怜,恳求道:“让我走好不好?”
燕楚风不由暗笑,本来就是留着她当诱饵的,她竟然要求自己放她走,多天真的话!
“你好好休养,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事。”
长璎停止了哭泣,一双眼睛瞪着燕楚风,射出凛冽的寒光。
燕楚风一惊,好犀利的眼神,透出一股杀气。燕楚风警觉起来,她毕竟是邪教妖女,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思虑间,燕楚风迅速屏住呼吸,伸手捂住长璎的口鼻,白色的粉末从长璎的右手弥散开来,燕楚风立马将长璎抱离房间。
“你疯了么?连自己都不放过?”燕楚风对着怀里的长璎咆哮。
长璎虚弱无力,幽然道:“我没有疯,成为教姑那一天,教主就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落在敌人手里就自行了断,免得成为他的累赘……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说到最后,长璎的眼泪落下来。
燕楚风黯然叹息:“邱匀天这样对你,你还这样卖命?”
长璎目光空茫,眼神痴迷道:“你不会懂,没有人会懂。”
她这一辈子的幸苦,一辈子的快乐都是那个人给的,她心甘情愿为他活为他死。
第一卷:帝王花 第十三章:儿时梦魇
当初,她不过是街头小乞丐中的一个,虽然贫苦却很开心。每天早上醒来和一大群小乞丐一起出去乞讨,讨得半个馒头就能对付一个上午,讨得几个铜板就能对付一整天,生活简单而单纯。那时她才五岁。
突然有一天来了个青衣怪人,白玉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他看了长璎半天,扔给她一锭金子。长璎从来没有见过金子,不知道自己得了宝贝,小声说道:“伯,我不要这个,你给我铜板,给我馒头也行。”
那人笑起来:“这娃还真好玩,你叫我伯?那跟我走吧,这样就有花不完的铜板,吃不完的馒头,你愿意么?”
长璎看着他的下巴,真好看;玉雕的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愿意给她钱花给她馒头吃?
“你愿意么?”那人又问了一遍。
长缨脱口而出:“我愿意。”短短三个字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青衣人抱起她将她带走,留下了那一锭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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