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婆子在苏家颇有些人脉,也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这你都不知,说是老夫人亲自‘下令’的,你看,还把悦来楼的掌勺都请来了,说是要做些京城菜色。”说着,年轻婆子还意有所指的瞟了眼那些悦来楼的厨子。
绿衫丫头把一水芥兰甩了甩水,丢到篮子后,才道,“原来是悦来楼的厨子,我说怎么那几个人面生的紧,我还以为是咱们新请来的厨子呢!”
“哎哟,所以说你这小丫头只余一股傻劲,连前院发生啥事都不知。。。要做京城菜色,那客人就是京城来的。。。而且我听说,是四小姐未来的夫婿呢。”年轻婆子压低了语气。
“哦。。。”怪不得呢,绿衫丫头恍然大悟道。
“喂喂。。。崔大娘来了。”两人边聊天边眼观六路,这不,说那人那人曹操就到了。
只见崔大娘风尘仆仆而来,她把那身披风衫子随意一挂,便就先去与那悦来楼的掌勺打了个招呼。
“大师傅,做的怎么样了,这次可全依仗你咯!”
“大娘就放心吧,老夫人如此大手笔说服我东家,把我一干人等都接来苏府,自是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看,这酱肘子的酱料,可是京城快马加鞭运来的。我敢打包票,你家的贵客啊,尝了这个后,定会记起他那家乡的味道呢!”
悦来楼掌勺像似要为了证明那酱肘子不错,把那肘子舀到崔大娘面前,而霎时间,整个厨房都被这酱香弥漫。
“呵呵,如此甚好。”崔大娘对这掌勺越发客气,她再看看那一道道玲琅满目的菜色,心道,如此便可以向老夫人交差了。
“各位小师傅也幸苦了啊。”崔大娘后又与那其余几名小师傅客气了几句后,便又去看看其他婆子和丫头们的进度。
“哟,这水芥兰怎么洗的,都还掺着沙子呢!”她拿起一篮子芥兰,往那水池一过,确实还有沙子渗出。
这回,那绿衫丫头紧张了,忙认错道,“大娘,这是我洗的。。。可是平常不也过一次的么?”平时这样,也没问题不是。
“死丫头,这是平时么?”崔大娘复又扔了另一篮子的豆苗,一过水池,也是还有沙子渗出,于是她一怒下,直把好几个篮子的菜打翻于水池内。
“大家都听好了,老夫人很看重此次的设宴。。。如果谁要搞砸了,别说老夫人了,就是我也饶不了她,知道么!”
“是。。。”
“知道了!”
崔大娘没好气的扫视了厨房内的一干婆子丫头们后,才似满意地回至百寿堂交差。
百寿堂内,老夫人殷氏正跪于蒲团上,她闭着眼睛,手中拧着佛珠,嘴边还念念有词。
袁嫲嫲见自己的外甥媳妇来了,忙摆手道,意在老夫人念经,需等会儿。
可那边殷氏却已听到了脚步声,“是崔氏来了么?”说着,仍然闭着眼睛。
“老夫人,是奴婢来了。”崔大娘上前一步回道。
“厨房那里都怎么样了?”殷氏问道。
“恩,大家都麻利的很,悦来楼那几个厨子也来了,奴婢看了眼那京城的几道菜色,虽说不懂吧,可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呢!”崔大娘在老夫人面前,虽没有刻意的奉承,但做奴仆的,好似都有个通病,那便是只拣好的说。
“色香,我是信的。。。这味道嘛,你崔氏也知么?”老夫人向供奉在堂内的金身佛像拜了拜,才开启了眼帘。
“呵呵。。。奴婢的意思是老夫人请来的悦来楼的师傅,就是厉害嘛!”崔大娘说道后,便与袁嫲嫲一左一右的扶起了殷氏。
殷氏被搀扶到软塌前,但只是端坐,并没有倚靠。
袁嫲嫲服侍殷氏多年,但对此次殷氏设宴,还是有所不明,“老夫人,老奴觉得,您大可让二夫人去准备,为什么还亲自。。。”
哼。。。殷氏道,“我看她就算了,她一直面上是顺着我的意,但你看,在苏家,我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呢?再这么给她去弄,你们也要被支开了罢。”
殷氏说得袁崔二人面面相觑,但也不敢有所吱声,因为确实自从这二夫人吴知月执掌苏家后院后,这里里外外的人便让她给调了个遍。她也很聪明,并不是一下子就全部调离。只是这渐渐地,在每次采买或设宴之时,你就会发现,原来老夫人殷氏和大夫人韩氏的人都不见了,而如今在管事婆子的位置上就几乎全是二夫人吴知月的人。
“况且,这款待之人乃是我的第一个孙女婿呢,我能不亲自过问么?”
殷氏说到第一个孙女婿,那么显然,她是不想承认大小姐苏菀惠和她的夫婿了。不过也是,那时她根本就没权去过问,老太爷以为她会刻薄于他的长孙女么。所以此次,真正的可说是殷氏第一次过问孙女的亲事。
“老夫人,那此次宴席上。。。”崔大娘一早便从殷氏那拿到菜肴的单子,可这与宴的人数却是不知,还以为是殷氏有所打算。
“既是家宴,便是我苏家之人都来吧,也好让她们看看我苏家女婿是吧。”
崔大娘听后,便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了,那就是说,四房的人包括已是表小姐的二丫等姻亲外戚都要与宴咯。人数还不少,崔大娘心道,还需回去拟份名单呢,到时可要好好分配上菜,侍菜的人员安排。
“知道了,老夫人。”崔大娘又道了句,如若无事,她便去忙云云。而得到老夫人颔首后,她便下去准备了。
看着崔大娘走了,袁嫲嫲才道,“老夫人,老奴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啊。。。你今个是怎么了?”
“老奴觉得,要是万一。。。万一那段家公子没有那个意思呢?”袁嫲嫲也是听了三老爷苏昇说,这次是邀请段凤染来谈些进货事宜,也就是说并没有与他说那结亲之事。
“无妨,如果四丫头能得此亲事便是好事一桩,如若不得嘛。。。这次至少也可以帮帮景儿。”
“二老爷?”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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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南篇 第三十三章 京城贵客
原来顾洪在修书一封给苏景之时,苏景正陷入两难境地。
苏景在京,仕途走的颇为坦荡。他如今的官职仍为三品,是为户部右侍郎。
户部在朝廷,执掌赋役实征。而苏景的顶头上司乃是户部尚书谭制中。谭制中是个颇为圆滑的人,对待自己相熟的人,尤其是下属,也是有利则群,不利则避的处事之道。
那天,圣上追究一批军饷的去路,要勒令户部彻查。兵部郎中杨殊是谭制中的大舅子,而这批军饷其实是被一层层分拨而去了,而收入囊中最多的就是这杨殊。
朝廷为避嫌,既叫苏景当这彻查主事,于是乎,一时间,那谭制中就忙着为苏景“接风洗尘”了起来。“仲卿啊,你知道我家那母老虎最最厉害了,这次你可要帮帮我啊!”谭制中亲热地直呼苏景的字,且还不忘屈身倒酒。
而苏景一听,随即明白,而这谭制中与杨殊的关系,他也是一早便知。只是,他苏家人在朝廷,可不仅他一人,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且自己的父亲苏老太爷做官以来一直都廉洁奉公的,不然也不可能至今可以荣归故里。
可是这谭制中,如今的官途前景还似不错,他苏景不想做那污点之人,可又不想过早得罪于他,于是苏景两难了。
而谭制中此人似不善罢甘休,“其实不瞒你说,这事呢,那小子确实有错,但是啊,也好办不是。。。你只要把这田赋一收,不就有银子了么?”这声音越来越低,使得苏景听得出了冷汗。这是要用田赋来填补军饷么?
“田赋?不是已经收过了么?大人,这田赋可不能重复征收啊!”
“哎。。。这怎么叫重复征收呢!那批商贾拥有良田何止万亩,这是他们‘自愿’捐献给朝廷的!”谭制中笑得颇有深意,他用酒杯与苏景的酒杯一碰,后又咀上了一口。
“这。。。不可,不可。”苏景因知道其中利害,因此忙拒绝道。
可那边谭制中却不高兴了。他道,“仲卿,从来左为尊,而你尚且还只是右侍郎。。。你就不想更进一步么?”
苏景执起酒杯,抬头,想了想,又放下,终是坚定道,“大人,卑职只能是奉公办事了。”
“哼,我且话说到这,你自己好生想想吧。”谭制中一听,觉得苏景这人不知好歹,于是也就不再演那亲热的戏,只厉声道后,便起身离开。
苏景自谭制中走后,一人仍坐在阁楼内,他从前也不是没有遇过这等事,但作为主事的却是头一回,难道真如那谭制中所言,填补这批银子,便就一切相安无事了么?
谈何容易,苏景迎头喝完一杯闷酒后,也想付了银子离开,可那愣头小二却道,“客官,那边有人帮您付了。”
苏景奇怪,只道,“是谁?”
愣头小二指了指靠窗而坐的一名公子说道,“就是那位公子。”而如果二丫在此,咋一看便以为又是那段凤染。。。但是,不可能啊,段凤染可是在江南,如何又会出现在京城呢!
不过那人与段凤染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年纪看起来比之段凤染要大。
“这位公子,苏某应该不认识你吧?”苏景见那人起身作揖,于是也回敬道。
“苏大人,凤举逾矩了。”
“凤举?公子姓段?”苏景一听此名,便心中有了初步的猜测。
“是,某姓段,段凤举见过大人。”道出名讳后,段凤举便再次向苏景作揖。
哦。。。皇商段氏么?苏景听过这段氏,因为是商贾的关系,所以倒是与他现在所做的职务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公子这银子恐怕不是白给罢?”苏景本是心中不愉,此时见这段凤举,便想着怕又是求那职务之便吧。
“苏大人不必想的过多,凤举只是聊表谢意之情。”
“谢我?这又是如何说起?”苏景本想把银子还与段凤举,可不料,却听到什么谢意。
“我的二弟如今在江南,与大人您的三弟相熟。”
“季卿?”苏景知道苏昇在做些铺面营生,可与段氏来往却是不知。
“不如,就让凤举帮大人吧。”段凤举眼神隐晦,他心道,自己那弟弟竟然会跑到江南去了,可是,这只是徒劳而已,如今段氏是谁的天下,众人一看便知,他是嫡子又如何,一个久病之人,怕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吧!
不过也怪那老头子死的不明不白,什么事都没交代就走了,哼。。。所以当他听到,这需要银子的是苏景的时候,他便觉得机会来了。
“苏某不知公子可以帮我什么?”苏景知道这段凤举的意思,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用其他来路不明的银子来填补那军饷之漏。
“苏大人不想用银子,那以物补物又待如何呢?”
“什么?”苏景吃惊,这军饷不单止是银两,而更多的是那银两换来的军用粮草。这段凤举好大的口气,竟然连这个都能弄来!
“大人明鉴,我这些粮草并非来路不明。。。且那出处与杨大人的是一致的。。。”
“这。。。”苏景在最初的讶异之下,心中终是动摇了。
段凤举见状又道,“我不求大人别的,只望大人能让江南的族人对我二弟‘好些’便是了!”
这时的苏景本是起身欲走,但尔后又在段凤举步步为营地攻心之下,竟重又坐下来手执酒杯,似在暗自斟酌。
“大人觉得如何?”
苏景眉眼直盯段凤举,缓缓执那酒杯,靠近自己的薄唇间,那酒沿着喉咙汩汩而下,终于一口饮尽。
而在江南苏家,此时已是夜色降临。
为迎接这一京城贵客,整个苏家上下,真的是灯笼高挂,张灯结彩。
老夫人殷氏只遵循这信中所说的,要好生款待这段凤染,她不单止把那悦来楼的掌勺请来了,连那有名的戏班子都一并请到了苏家。
“喂,姑娘,你掉了东西。”二丫被阿水赶着来到这宴堂,可转弯过拱门的时候,却迎面来了位脸上画着脸谱的女子。
怕是戏班子的人吧,可为什么,这随身带的是匕首呢?来防身用的?
二丫不解,但如果据那说书人所说的,戏班子里有很多也是走江湖的,江湖女子走南闯北的,随身带着刀剑也不奇怪吧。
“谢小姐。”那女子瘦小,但手腕有力,只见她从二丫手中一把抽出那匕首,便不急不缓地离开了。
“这人怎么这样粗鲁,小姐你没事吧?”阿水见二丫手背已然瘀青了一小块,于是便埋怨起那戏班女子。
“没事。。。”二丫回道。
只是为什么她有种不好的感觉呢?
第一卷 江南篇 第三十四章 灯火屏风
二丫敲了敲脑袋,她觉得此时自己想的过多或许会更不好呢,于是打算还是打起精神应付完这次家宴再说。
主仆二人因怕晚到而又被小孙嫲嫲数落,于是都不期然地加快了碎步。
可在经过竺兰院的时候,却迎面与二小姐苏菀绣‘汇合’了。
二丫心里安道,原来还有人与她一样嘛。而且对方还是二小姐,于是二丫稍隐得意,与苏菀绣见礼道,“二表姐。”
“芙妹妹。”苏菀绣也回礼。
“二表姐也。。。这么晚么?”二丫声音越说越低,只因那苏菀绣竟是打了招呼后,便兀自领着丫鬟与二丫擦身而过了。
二小姐这是怎么了?那脸色似是不悦极了某事。二丫不知道缘由,只与阿水交换了下不关她事的眼神后,才继续踏步向着摆家宴的大堂而去。
两人越接近前院,越能听到往来急忙地脚步声,以及那互相寒暄的声音。
二丫看着这周围灯笼垂挂,便不禁感叹道,“呵呵,真热闹,这段公子真是厉害不是!”之前阿水便说为了迎合他的口味竟把悦来楼的厨子都请来做那京城菜色,而且还又那江南有名的戏班过来助兴,想是这空有皮囊之人做这苏家女婿怕是做定了吧。
“小姐。。。嘘。。。你忘了小孙嫲嫲教导你,要笑得矜持且要笑不露齿么?”阿水忙止住二丫地又一次咧嘴而笑。
“啊。。。是是是。。。有阿水在,我就不怕了。”二丫上课,阿水有时也于一旁听着,所以在这些场合,有时阿水还比二丫要谨慎地多。
再往里面走,便可见堂中已排好了十余圆桌,而穿插于这些圆桌间地便是些端着各色菜肴的丫头们。
完了,这次家宴竟来了这么多人!
二丫心里直嘀咕,她做丫头的时候,是跟过顾晓芙参加过几次家宴的。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家宴能与此刻这次相比,那人数何止是一倍嘛。而且她敢肯定,这苏家不单止是那嫡系的四房,就是这老太爷那一辈的,也就是已分出去的旁系族人都来了好几拨。
这次的家宴竟做的这么大?阿水紧张地都只傻站在大堂门口后,便不敢踏步进去了。
“芙儿。。。芙儿。。。这边啊!怎么傻站在那呀,过来啊。”坐于主桌的三小姐顾菀毓正与一名已绾了发的妇人在聊着天,她看到二丫后便立刻招起了手。
“小姐,那是大小姐。”阿水一见那妇人,便在二丫的耳边提醒道。
大小姐苏菀惠,二丫确实没见过。那年顾晓芙来到苏家后,这苏菀惠已经出嫁,后来在老太爷的做寿之日,顾晓芙也只见过一次。而二丫那次并没有参与老太爷的做寿之宴,所以今天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小姐苏菀惠,至于说阿水为何会提醒,她只是看自家小姐竟然都撞了脑袋了,那么此刻这一脸茫然的样子,便是忘记了吧。
“哦。。。”二丫点头表示已知允。
她敛了下自己的裙子,便似那标准的闺秀,徐徐然而来,那动作在二丫看来,觉得只能是娇柔做作,可小孙嫲嫲却说这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走路的样子,然后。。。二丫就在心里吐起了舌头。
“三表姐。。。大表姐。”二丫翩然来到苏菀毓所在的一桌,在对方起身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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