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微微一笑:“先生有此觉悟,就是高人一等之处。只是,唐瑛还想提醒先生,朝廷之中的党派之争是一大难题,民间的仇视或敌视之意,也非同小可。特别是江南和江北之间的纷争。”
“对,这点,我近年来也有所察觉。”魏征是一声长叹,连连摇头:“江南士族以汉之正统自居,看不起江北的门阀,虽然明面上服从朝廷,但骨子里却看不起朝中显贵。我听说,江南士族有这种的说法,嫁女宁嫁穷书生,不嫁北豪门;娶妇宁娶乡村女,不娶门阀娇。”
“所以,太子想彻底改变这种现象,也很难。虽说太子很想不拘一格降人才,但科举取士已经多年了,成效却甚微。朝廷官吏任用制度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民间之人很难得到学习的机会。学堂太少,先生太少,人才出来的太慢。士族和门阀就不一样了,他们在百多年里,一直占有有这方面的资源,只要有心,就有机会。所以,唉,如何在民间快速普及教育,也是一大难题。”
魏征是越听心里就越发佩服唐瑛,这些话,他还是第一次听,普及教育的这种想法,他更是从未有过:“唐瑛,还是你想的周全,一句普及教育,就揭出了人才获取的根本所在。这些,你跟太子提过吗?他怎么说?”
唐瑛苦笑:“曾经提过,只是太子也无奈。多年战火,特别是长江以北,大部分的经典书籍都毁了,而江南望族手里有,却也不好强行夺过来。而且,战乱过后,经济遭受到巨大的打击,朝廷忙着恢复生产都捉襟见肘,哪儿来的钱到各地去办学堂,也找不到那么多教书的先生。何况,突厥人年年入侵,西北的匪患也没解决,养兵就是一大笔开销,还有战争的消耗。所以,我的这种想法,也只能等国家真正稳定下来了,国库里有钱了,再慢慢来。”
魏征一个劲地点头了:“等吧,只要你的想法在,只要太子听你的建议,这种事情,早晚能解决的。”
唐瑛微微一笑:“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先生日后在太子身边,也得时时提醒他才对。”
魏征打个哈哈:“你比我更好。”
“这倒不一定。”唐瑛淡淡一笑。心想,日后我会隐匿起来,李世民别想找到我,他的身边,依旧是你们这些人。我今天把这些想法告诉你,也是让你去做这些事的。
魏征自然不知道唐瑛的心思,他还认为,唐瑛有这么多好的想法和建议,李世民即便对她不曾参与夺权行为有些不满,日后也一定会继续看重唐瑛的。有唐瑛这样的人在李世民的身边,外面再有他和房玄龄等人,这大唐,想不繁盛都不可能。
“观念呀……不是一代人就能转变的。李世民,你果然……”唐瑛与魏征的想法却是完全不同。她想到的却是李世民的能耐果然厉害,只看他接手了这么一个问题重重的大摊子,最终却治理出一个贞观盛世来,唐瑛的佩服之心,就油然而起。
“嗯?”唐瑛的这句感慨让魏征听不懂了。
唐瑛若无其事般地饮了一口酒,解释道:“当年打下洛阳后,还是秦王的太子让房玄龄和我翻遍了洛阳宫的大小角落,就为了找一本字帖,《兰亭集序》。当时,我不解他的用心,还以为他过于喜欢字帖,就与杜大人直言相劝,让他莫要玩物丧志,以免走了杨广的老路。”
魏征听了唐瑛这半截话,略微思索了一下,问道:“莫非,太子那时是另有深意?可与江南士族有关?”
“先生果然是智者。”唐瑛此言完全出于真心:“的确如此。若是江南读书人得知当皇帝痴迷与王佑军的书法,会怎么想?”
“自然是自豪,而后觉得这个皇帝不错,深得那些读书人的好感。”魏征是连声叹息:“太子用一喜好,就拉近了与江南士族之间的距离,从而笼络了人心。”
唐瑛笑道:“不止这些。当年秦王对我们说:《兰亭集序》虽然只是一幅字帖,但却可以承载朝廷恢复大汉文化的决心,本王想从推崇王右军着手,让江南文人对我们有认同感,下一步,才好将这些人请出来为大唐效力。”
魏征这回是连连点头了,目光中也透着推崇和赞许:“太子想的很是长远,果然高明。”
“若是太子得知你如此赞他,怕是会得意洋洋了。”唐瑛听的一笑:“先生,咱们这位太子的毛病就在这里,夸他,得背地里夸;骂他,却要当着面骂。”
魏征却是苦笑了:“只怕,骂的次数多了,挨骂的人也会恼怒万分。前太子对李纲老大人不可谓不敬,却也被骂的恼羞不已,若不是皇上,只怕老大人早给撵到外面去了。眼下这位太子若是被骂的发了怒……嘿,不知道他有没有前太子那么能忍。”
瓦岗三年 第五百零六章大局已定
第五百零六章大局已定
魏征却是苦笑了:“只怕,骂的次数多了,挨骂的人也会恼怒万分。前太子对李纲老大人不可谓不敬,却也被骂的恼羞不已,若不是皇上,只怕老大人早给撵到外面去了。眼下这位太子若是被骂的发了怒……嘿,不知道他有没有前太子那么能忍。”
唐瑛清楚魏征此时对李世民还是信心不足,而且,她也知道,李世民那张脸一旦黑起来,也的确够吓人了。不过,嘿嘿,有对策:“不怕。先生只需记住四个字,就不怕他。”
“怕?我这人,也算饱读诗书了,就一个字不认识。”
“噗,吹吧”唐瑛被魏征逗的一乐:“为了你这一吹,值得喝一大杯。”
魏征也笑了,端酒跟唐瑛碰了一下,也是一饮而尽。
两人其实都不是那种放不下之人,话都说开了,也逐渐恢复成以前的随意,自然就放开了一些,而这,正是唐瑛想要的结果。
“对了,你那四个字是什么?”
唐瑛笑道:“你既是不怕,何用这四个字。”
“唔,有备无患比较好。”魏征摊摊手,实话实说:“我这张嘴,喜欢惹祸。”
“哈哈……”这回,唐瑛是笑出声了,为了魏征的坦白,也为了魏征真正的放下以往:“你坦白,我也坦白。这四个字是:以柔克刚。”
“唔,我想想。”魏征也不需要唐瑛解释,侧目想了想,明白了。唐瑛是在暗示他,如果他骂了李世民,而惹怒了这位将来的皇帝,就去找唐瑛好了。唐瑛身在后宫,对李世民的影响却不会减低多少,有了她这个强援,他就可以全力施展自己的才华和卖弄嘴皮子了:“明白了。”
唐瑛却是微微一笑,不说话。她明白魏征想的是什么,也知道魏征其实是想错了。她今日虽说是无意间碰到的魏征,她却有意想把一些事情讲给魏征听,把她的一些曾经的设想告诉魏征,以期待魏征在某个恰当的阶段将她的这些建议告诉李世民,比如在民间普及教育。
说到底,唐瑛还是傲气作怪,虽所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开李世民的视线了,但,总归有些后世的东西想留下来,就算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的一丝贡献吧。至于以柔克刚这四个字,魏征眼下的理解成她的援助,日后就会想到,这个柔不是她唐瑛,而是那位贤德的长孙皇后。
唐瑛的这些良苦用心,魏征此时自然不会明白,而等他从河北回来后,得知这一次与唐瑛的会面,将成为他这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时,方才明白唐瑛的用心,那个时候,他也只能在夜晚独自唏嘘感叹了。
东宫之中,长孙无垢有些不安,等李世民从东宫显德殿议事回到后院,她的这种不安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加重了。
“怎么?可是有事?”望着难得露出不安情绪的长孙无垢,李世民有不好的预感。
长孙无垢忙道:“唐瑛大清早独自离开了承乾殿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去。派去李总管家里的人回报说,未到晌午,唐瑛就离开了。”
这一段时间里,唐瑛表现的一直比较正常,她虽没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却也还算中规中矩,也在李渊那边为李世民争取了不少好处,至少,在她的调和和安排之下,李渊父子之间的和谐关系已经在朝中传开了,这对李世民稳定朝局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只是,面对唐瑛的淡定,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一样,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虽然他们挑不出毛病来,可这种感觉总是挥之不去。在这种感觉的支配下,长孙无垢自觉地承担起了为李世民看住唐瑛的责任,叮嘱承乾殿里的侍者们,有事就要汇报。今天那些人一直不见唐瑛回宫,心里焦急,便跑来禀报了,倒是让长孙无垢吓了一跳。
李世民哦了一声,冲长孙无垢笑笑:“她和魏征一起喝酒去了。无忌知道。”
新派旧派的融合不是一两日能完成的,而靠血腥手段上位的人,这心里也始终不踏实,作为吏部的最高长官,长孙无忌自然就担当了某些“考核”责任,特别是对魏征等原东宫旧臣。所以,长安城里的一些特殊人物会面,自然就成了这些“考核”的重点内容。
长孙无垢这才放了心:“他们……想必,有妹妹的叮嘱,魏征办事会更加放的开了。”
李世民点点头,又笑道:“两人偶尔相遇,叙叙旧也对。魏征已经被孤重用,唐瑛一定会高兴。再说,唐瑛去过河北两次,对那里颇为了解,想必,她知道魏征的使命后,也会明白孤的用心,自然会帮孤叮嘱魏征一些事情。”
“是呀,妹妹虽然为人过于……单纯,但在政务上,还是殿下最好的帮手。”长孙无垢笑道,眼中满是赞赏。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垢无私的目光,心里一颤,伸手就揽住了长孙无垢的腰身:“你与她一样,都是孤身边不可缺少的人。”
“殿下……我可不如妹妹见识多。”长孙无垢微微红了脸,没有拒绝李世民的魔手。
“都一样,在孤心里,你们缺一不可。”李世民笑拥着长孙无垢向内殿深处走去。
武德九年七月十六,司空裴寂带皇上亲书的传位诏书到东宫面请太子继位,太子面色不悦,着房玄龄起书婉拒。当晚,太子亲临太极殿,面对皇帝,无声哭泣多时,皇帝心下凄惨,不得不收回成命。
武德九年七月二十三,皇帝李渊再次命司空裴寂携传位诏书于东宫显德殿当众宣读,太子接诏书后亲赴太极殿,力辞不就。皇帝以身体老弱为名,谆谆劝导,命太子以大局为重,再三考虑。太子沉默良久,依旧还回了诏书。
两次婉拒,傻子都能看出这不过是政治手段,与此对应的,却是尚书省和中书省已经开始筹划太子的登基大事了,就连钦天监,也得到皇帝的旨意,让他们占卜出吉日备用。这些消息传出后,整个长安的局势再无起波之机,在经历了一个半月的漫长等待后,人心终于温定了下来。
瓦岗三年 第五百零七章 传话
第五百零七章 传话
钦天监选定的良辰吉时送到东宫后,李世民却一反这几日的兴奋,坐在显德殿里,愁眉不展地望着众心腹叹气。他愁的不是接受大权后该如何发展帝国,而是在愁让他的父皇住在哪里。前日第二次婉拒了李渊的让位后,李世民就开始考虑这件事了,毕竟事不过三,第三次诏书再来,他就要名正言顺地继位了。
只是,他继位后,身为太上皇的李渊就得带着自己的后宫嫔妃们离开太极殿,住到偏宫去,可是,他真任凭李渊这么做了,这心里却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百善孝为先,他上位的手段不正,再让老父这样离开太极殿,似乎显得有些不地道。出于这些考虑,李世民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商量了一阵子,最后,众人基本达成一致:悠悠众口,还得顾及一些才是。皇上是得搬家,但搬家的日期一定得讲究一下。
“殿下,李瑛郡主求见。”
李世民眼皮子一跳,赶紧命人把唐瑛接进内殿中。这些日子里,唐瑛基本上不会主动来见李世民,即使被李世民和长孙无垢召来,也只谈上几句李渊的现状和想法,正事说完,拍屁股就走,这让李世民很是无奈。今天唐瑛主动跑来,李世民就知道,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谈谈。
“李瑛拜见太子殿下。”当着众人的面,唐瑛还是规规矩矩地玩觐见大礼。
李世民笑着起身迎过去,一把抓住唐瑛的手,往上面走,边走边说:“今儿过来的这么早,可是难得。”
唐瑛没有拒绝李世民亲密的表现,也完全无视内殿中几位重臣注视的目光,随着李世民来到殿中,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太子位的左手边,恰似她以往的位置一般。
“回太子,李瑛前来,是为陛下传话的。”
“哦……”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看看面无表情的唐瑛,再看看众心腹,苦笑一声:“你说吧,孤听着。”
“陛下说,他喜爱西苑宏义宫的小巧和清凉,想过去住一段时间。只是,宏义宫已经有日子没有整(www。3uww。com)理了,想让宫中大匠将此处清理一番。此事虽小,但眼下正值非常时期,还是让我过来征询一下太子殿下和各位大人的意见。”
听了唐瑛的这番话,殿上众臣子的目光全放在了李世民身上。他们正讨论这个事情呢,皇帝却出乎意料地先提前表态了。眼下,是顺水推舟,还是另作表示,就得看太子的意思了。
李世民愣愣地望着唐瑛,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是父皇提出的,还是你的想法?”
“有区别吗?”
“有。孤要确定父皇真实的心意。宏义宫是怎么回事,你很清楚。”
唐瑛轻叹一声:“是,我清楚。我更清楚的是,宏义宫在两个月以前就已经修缮完毕了,眼下陛下想搬过去,很正常,也符合体制。”
“可是,孤……父皇真搬过去住,孤怕会落个逼父的骂名。”
“太子多虑了。搬去宏义宫是陛下的想法,既要名正言顺,何必拖拖拉拉。再说,西苑虽说略显偏僻,却是再安静不过了,适合陛下修养身心,安度晚年。”
虽然唐瑛一口一个陛下的意思,李世民却不太相信,他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在太极殿里坐习惯了,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情愿放弃这种习惯。如果这真是他父亲的意思,那么,李世民对此的理解是:这是一个考验,或者是一次抗争。
“唐瑛,此间没有外人,告诉孤实情,真是父皇的意思?”
唐瑛抬头看了看李世民,转而轻笑一声,讽刺道:“太子殿下,您觉得是国家重要,还是您的面子重要?太极殿是何处?入住太极殿代表了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再说,陛下早晚得搬,早搬早了,何必找那么多的麻烦事来做。”
“果然是你的意思。”李世民叹气。
“也是陛下的意思。”唐瑛恢复了正儿八经的样子,继续道:“昨日,陛下第三次亲手书写了传位诏书后,就对李瑛说,得先想好哪里住着舒服,这事不能让太子为难,他不好安排朕。这样吧,为了不至于显得唐突,你明天去征询一下太子的意见。”
“这……”
李世民看看长孙无忌,这位坐在那边直摇头。看向房玄龄,房玄龄也在摇头。看看杜如晦,这位直肠子低了头不说话。李世民没办法了,三大心腹都不说话,明摆着让他拒绝,可,这话该怎么说?总不至于说,老爹,咱们已经把面子给扔了,您多多少少给儿子留点里子,别让儿子在别人嘴里变成不孝子嘛。可惜,话不能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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