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世民很清楚,他的父皇并不是心甘情愿交出权力的,而是被他给吓坏了,他的父皇在害怕,害怕他这个儿子会像杀死兄弟那样杀死父亲。李世民对此很痛苦,他曾经是那样的在努力获得父皇的认可,曾经是那样的期望得到父皇赏识般地赐予他所有的权力,可是,他没有成功。眼下,他是获得一切了,可,失去的亲情却再也拿不回来了。
有得就有失,而唐瑛一直以来都在劝他,在获取权力的时候也要保住亲情,她也一直在为这个而努力吧?从这个方面去说,唐瑛的坚持是有道理,也的确是为他着想的。可惜,这个傻女人,却怎么也想不通,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一个男人没有权势,又怎么保得住那点可怜的亲情呀。
“唉,不说这些事了。唐瑛毕竟是个女人,她的不忍心,本王清楚。”
杜如晦继续劝道:“唐将军对殿下而言,绝非一般忠臣,她的能力和作用,殿下清楚,臣等也都清楚。所以,臣等都希望殿下能安抚她一下,不要让她再游离于我们之外。”
李世民点点头,即便没有杜如晦的劝解,他也准备这样去做。只不过,眼下有比安抚唐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李世民去做。
刚刚获取了统揽全局的权力,并没有实质性进入到日常事务处理中去的李世民等人的面前,有千头万绪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做,所以,这一天虽然做了很多大事,人也很疲劳了,但李世民和房玄龄以及杜如晦三人却强打精神,好好研究起明日该从何处开始接手处理朝廷事务的大问题了。
“秦王,有消息了。”快到午夜的时候,迈着稳稳的脚步走进书房,在房中三人的目光凝视下,长孙无忌缓缓禀道:“太子妃和齐王妃的车驾在南门外被发现了。”
李世民腾地站了起来:“人呢?”
长孙无忌从容回禀:“因为戒严令已经下达,可,太子妃和齐王妃的车驾却要硬闯,车驾的侍卫和守城门的军士发生了冲突。除齐王妃和几个侍女外,其余人都在混战中被误杀了。太子妃,失踪。”
沉默并没有在内殿中延续太长的时间,每个人都清楚长孙无忌为杀人找到了借口,可是,这种死亡,是他们想要得到的,也是完全明白的,只不过,虽然这一天的杀戮已经够多了,但李世民等人,还是想用这样的借口来欺骗自己的良心。
“全死了?”沉默过后,李世民幽幽地追问了一声:“那些人中,除了东宫和齐王府的,还有其他大臣府上的家人吗?”
相比内殿中的其他人,亲自实施了杀人行为的长孙无垢却是最淡然的一个:“臣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河东王李承德、钜鹿王李承义,江夏王李承裕都死了。别的人都罢了,只是,李瑛郡主府上的侍女易水,在混乱中受了点伤,臣已经派人将其送回了郡主府。”
“易水……”李世民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果然,她是知道的。无忌,太子妃的失踪是怎么回事?还有,东宫和齐王府里的……齐全了吗?”
“都齐了,臣已经将他们都放置在了一起,身份也全部确定了,一个没少。死人中有个身穿太子妃服饰的女子,但臣仔细查验后发现,那具尸体不是太子妃本人。此事关系重大,臣还未敢让旁人得知。”
李世民松了一口气。十个侄儿,一个不少,祸患全除,他也就放心了,至于太子妃的失踪,虽然是大事,但并不算太要紧的事:“将他们都……好好安葬了吧,孤也不忍心呀,唉。易水伤的重吗?”
长孙无忌回道:“不算重。她跟她主子一样,太善,替钜鹿王挡了一刀,伤口不算深,只是人晕过去了。”
人没死就好。李世民在心里苦笑一下,他太了解唐瑛的脾气了,若是易水真有个三长两短,保不齐唐瑛会发狂,这个女人呀,护犊子那是不要命的:“无忌,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太子妃的事……”
“本王很了解太子妃,这是个胆小怕事,没有主见的女人,这种女人,掀不起什么波澜。再说,如果真有一些人想借所谓的太子妃来搅乱朝廷,我们也正好将他们全部除去。不过,你还是要命心腹之人仔细寻访她的下落,最好能把人找到。在人没找到之前,暂时不要对别人说起此事,就当太子妃死了。”
“是,臣遵命。”长孙无忌对李世民的嘱咐是心领神会。
瓦岗三年 第四百七十九章 解释
第四百七十九章 解释
夜色很深了,今晚依旧无月,星星也少,整个承乾殿笼罩在黑暗中,各处屋檐下的灯烛在风中摇摆起来,反而把整个府邸显得更加阴深了。在小院的门外徘徊了几遍,李世民觉得身上冷飕飕的,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揪紧了他的心。望着唐瑛屋里透出的朦胧烛光,李世民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向了小屋。
“吱呀……”门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大声,但却没有惊动坐着深思的人。唐瑛的侧头将左脸枕在自己的手背上,眼睛望着窗棂,一动不动。
李世民望着唐瑛的侧影,突然一阵恍惚,似乎在很久之前,他也曾经看过这样的侧影,那个时候,他与她之间,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呢?他却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那一次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情形下,见过这样的唐瑛。或许,有很多事情都变了吧
半天没听见身后有声音,唐瑛皱了皱眉头,转过身来,望向看着她的那双眼睛,而此时,那双眼睛里的片刻迷茫也正好落入她的眼中。唐瑛的心猛地被撞击了一下,满肚子的愤恨顷刻间变成了酸楚。是呀,李武说的对,许多事情,也许是不得不去做吧,一直以来有错的不是李世民,而是她,是她,在明明知道这种残酷是唯一结果的情况下,却那么固执地想去找一个平衡点。她的这种固执,实在是与这个朝代,这种血腥格格不入了。
被唐瑛的目光一凝视,李世民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目光顿时清澈起来,霸气也随之外露,此刻的他,即便是在唐瑛面前,也不会让自己最为软弱和无助的一面暴露出来。
“本王……”习惯的自我称呼一出口,李世民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自嘲地摇摇头,叹口气:“我刚和房乔与杜先生商量完一些事情,过来,找你谈谈。”
“嗯?”唐瑛心底的柔软被触动后,已经不复在饭桌上的咄咄逼人,轻轻地嗯了一声,等着李世民继续说下去。
“杜先生把朝廷里的事情整(www。3uww。com)理了一下,对我说,救灾和防范突厥是目前最要紧的两件事。我想,这两件事你都有参与,所以过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也知道,我们……”
唐瑛点点头,不让李世民再解释下去:“我明白。旱灾的严重性超出了我们原先的预想,按照各地上报的情况看,今年的秋收会很少。基本上,没什么进仓的粮食了。”
李世民见唐瑛没有再那么愤恨地拒绝自己,心里也轻松了一点,顺着话题继续说道:“那,裴矩和你整(www。3uww。com)理出来的仓储量,够不够支持到明年开春?”
“够了,还有余,种子也不用发愁。”唐瑛低低地回禀着,同时侧转了身子,将脸颊放到烛光的阴影中去,避开李世民那复杂的目光:“只不过,二十七处安置点可能不够,得扩大范围。”
“好,这件事我赞同你们的建议。过来之前,我和房乔商量了一下魏征的讨食建议,觉得……目下局势不稳,今年如果仓储能支持下去,还是暂不施行为好。这个,你能理解。”
李世民后面的话说的有点艰难,但唐瑛完全明白他的意思。玄武门事件的爆发,让朝廷在短期内肯定会陷入乱局中,别说长安城里的各级官员,就是外面的郡守州县的官吏们,也得进入观望,甚至是自保或者慌乱中,会不会有局部战争,更是难说。这种情况下,为了大局着想,也只好一切先求稳了再说。
“我明白,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你唱反调。”唐瑛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自嘲:“魏征……这几天在生病,你们先别去打搅他。”
李世民望着唐瑛,苦笑:“不知道该不该说声谢谢你。魏征有能,我也欣赏,就听了你的,暂时不会去动他,只是……”
“先生之才并不仅仅在于谋划上。”唐瑛叹气:“他竭力辅助太子,不为私,而为公。他不曾选择你,只是没有认真了解过你。我听他夫人说过,魏征不选择你的原因是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对他的夫人说,他宁愿选择已经非常了解的太子,也不想选择你这样一个未知的人,因为一个人的选择可能关系到千家万户,他不想拿百姓来冒险。我知道,我说这个,你或许不太相信,不过,我相信,你日后能知道这些。”
唐瑛为魏征说情,对她来说,只是顺口,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但听在李世民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心想,魏征不了解我,所以不选择我,那是情有可原的,你呢,你如此了解我,如此尽心尽力地帮我,却在关键时刻,差点害了我,你又在想什么,选择什么?
那种酸酸的感觉一涌上来,李世民便控制不住自己了:“魏征紧跟东宫是一心为公,你呢?你是为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你力保我秦王府,只不过是你人在这里,如果你人在东宫……”
“我手中的箭也一样会指向你派去的将军。”唐瑛不等李世民说完,马上就给他补充上了,并且,积蓄半天的痛苦也终于爆发了出来:“当我得知你的人血洗了东宫和齐王府的时候,我就在悔恨,悔恨赶走了薛万彻后,我为什么不趁机冲到东宫去,如果我去,或许……那几个孩子,他们还是孩子。”
李世民静静地看着突然爆发的唐瑛。唐瑛在大殿中的冰冷就让李世民有些奇怪,他很清楚,即便唐瑛极力在阻止他杀李建成,但李建成的死却不会让她失控到那种地步。此时,听了唐瑛的话,他明白了唐瑛真正痛苦所在。
那些孩子,十个孩子,大的才十岁,小的不到三个月,这些,李世民比唐瑛更为了解,他可以让手下去杀了他们,却也没有胆子去面对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那是他的侄儿们,其中不少人也在他的怀里撒娇,也对他甜甜地笑过。
李世民不是嗜血的恶徒,面对他一手造成的亲情流逝,他内心的痛苦并不比唐瑛少。所以,面对唐瑛的痛苦爆发,他也是无话可说。说什么?告诉唐瑛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告诉她,为了将来,为了朝廷的稳固,为了他的孩子们,这十个孩子必须死?李世民相信,这些解释都没必要说,因为唐瑛能明白,也很清楚。
将脸埋入手心中,唐瑛把泪水遮住,却遮不住已经外泄的痛苦:“我心里其实很清楚,别人也劝我,这些孩子是隐患,他们必须得死。可是,那一张张脸庞就在我眼前闪着,那一声声的惨叫就在我耳边回响着。我保不下他们的父亲,连他们也保不住。秦王,放过我吧,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保太子,保太子……”沉默一阵后,压抑到极点的痛苦也在李世民身上爆发了:“你心心念念着保太子,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不是你第一个建议我用兵谏的方式夺取这一切吗?难道不是你,第一个让我用兵东宫吗?今天,我真的这样做了,你却反过来指责我。唐瑛,你告诉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唐瑛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李世民,再低头看着手心中的泪水,凄然道:“我承认,我很傻,很天真。李世民,你还记得吗?在洛阳时我就说过,我希望秦王能做一个古今唯一完美的君王,一个千年后的子孙都找不到一点污点的君王,我一定帮你名正言顺地当一个最好的君王。这些话,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不,但我却从没忘记过。或许是我对此太在意,已经形成了心结,所以,我不能释怀,也无法释怀,但却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我自己。”
“没有污点……“李世民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不,他不要这种说法,他是被逼的:“是他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我们的努力还不够吗?为什么他们一定要逼我,逼我……连你也是,你也在逼我。没有污点,名正言顺,你这样说,杜如晦也这样说,你们都在逼我。”
低沉而凄凉的声音回响在唐瑛耳边,她此时才发觉李世民有些不对劲。细细想想,也对,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弟弟,又逼迫了父亲,李世民的心里也一样不好受吧。想起以前知道的传说,李世民在当上皇帝后,睡不好觉,经常做噩梦,梦到李建成前来索命,不得己,只好让秦琼和尉迟恭做了他的守门大将。
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但,李世民的内心对玄武门之事,也是充满了罪恶感吧。不管怎么说,他倒是给中国的传统造就了两个门神出来。只是,作为李世民本人,他怕是不希望有这样的传统出现,毕竟,这个传统传承之中,也世世代代传续了他的这个恶名。
瓦岗三年 第四百八十章 区别
第四百八十章 区别
被李世民的痛苦所感染,又站在对方的位置上考虑了一下问题,唐瑛心中的怜惜暂时替代了痛苦,轻轻叹声气,反过来劝李世民了:“我们没有逼你。我说了,我的痛苦针对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除了想要保全你的一世清名外,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太子,对我不薄,从个人角度上来说,太子尊我,知我,信我,用我,我是有感念之心的。”
听了唐瑛的话,李世民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燥热难耐了。唐瑛的这种感激之心他很清楚,他的兄长的确很爱唐瑛,爱到了任凭唐瑛奚落嘲讽甚至背叛的地步。面对李建成对唐瑛的这种包容,李世民心里埋藏了不少嫉火。好在唐瑛一直在为他效力,为他争取,不然的话,李世民自己都说不清楚,他能不能容忍下去。
只是,容忍和理解是一回事,唐瑛真当着李世民的面就这么毫不顾忌地说出来,让李世民很恼火:“好,好,好……他尊你,知你,信你,用你,他在你心上,本王呢?你把本王放在了什么地方?你可知道,本王站在玄武门里,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时,多希望站在本王身边的人中有你;你可知道,本王今天最担心的不是自己,不是属下,不是跟随本王的忠臣勇士,而是担心父皇,担心他会受到伤害,本王多希望,你能替代本王守在父皇身边。可是,你没有,你有助本王的能力,却连长孙都不如,你一切的愤恨,一切的不满就为了你那个可笑的理由?”
“不。”没有去理会李世民话语中的那阵阵嫉火,唐瑛把这当成了李世民一如既往的霸占欲望,她的思路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因而继续着自己的话题:“我从来就没否认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也很清楚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你也知我,信我,用我,爱我,疼惜我,可,你对我,与太子对我,出发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李世民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你知道就好。”
唐瑛点点头,继续道:“太子尊重我的想法,即便知道那些想法对他不利,他依旧尊重我;太子了解我的为人,即便知道我所做的很多事情都在为难他,他也没有为难过我;太子信任我,即便我的许多话语都让他难堪,他还是心平气和的忍了;太子肯用我,即便我的很多建议都让他无所适从,也办不到,但他却努力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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