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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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歇- 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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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奕手脚并用,慢慢地起身退出了两仪殿。退到殿外,傅奕抬头看天,星空中群星依旧闪烁不停,似乎再向他诉说什么。“不,我没错,我没害人……”喃喃自语中,傅奕拖着蹒跚的脚步向宫外走去。天见可怜,他不想害秦王,也不想参与什么储宫之争,天象如此,他不能不报。虚妄之说?不,这是天象示警,他的职责由不得他不上报。至于秦王会不会因此而……打了一个哆嗦,傅奕决定立刻回去,堵住耳朵,啥也不去想。

    太监急速奔跑的声音打破了宫城里的宁静,巡逻的禁军看着秦王匆忙的身影走进了两仪殿后,摇曳的灯烛把那个身影拉的很长,那种无言的压抑传了过来,让这些军士们都觉得这一晚有些冷。他们互相望了望,赶紧向远处走去。

    “二郎,你能给朕一个解释吗?”两仪殿中,李渊让高无庸把傅奕的奏折拿给李世民看了看,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虽然承乾殿里在积极准备着反抗,但李世民还是没有想到,他的父皇,大晚上的把他叫过来,居然是给他看这样的东西。

    在听到太监传旨让他前来的时候,李世民心里甚至有了一丝解脱般的喜悦,他在心底期盼是唐瑛最终说服了他的父皇,虽然这样的期盼有些不合时宜。在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提醒了他不要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也想过,他的父皇叫他过去,或许是为了呵斥他一顿,让他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他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但是,李世民万万没有想到,不,是根本就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他的父皇,不是呵斥他,不是安慰他,而是带着冷淡决绝的口吻,要他给一个解释,一个无妄之言的解释。双手捧着轻的几乎没什么重量的奏折,李世民此时只感觉到它重似千斤,狠狠地压在他的头上,即便他已经做好了争取自己命运的准备,这一刻,他还是被那种绝望到极点的痛苦所压倒了。

    望着平日里豪气干云、倔强不认输的儿子此时面如死灰,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不会说的样子,李渊瞬间涌上心头的父爱,暂时战胜猜忌与恼怒,一股怜惜之情在他心中展开,他叹了口气:“二郎呀,朕信得过傅奕,他断然不会与你勾结。你也不用慌成这样,朕若信不过你,就不会此时把你召来询问了。你就说说吧,说说你的想法。”

    李世民抬起沉重的头颅,看向了李渊,他的父亲,惨笑一声,苦涩地回道:“父亲,您要儿子说什么?是要儿子承认自己在谋逆吗?父亲,其实,您大可不必这样费心,只要您一句话,儿子就可死在您的跟前,为您去了这心腹之患。”

    李渊皱了皱眉头,其实,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用这个机会迫使李世民自愿说出解散天策府,交出一切权力的话来,他就好借机宣布旨意,然后将李世民一家“保护”到宏义宫里,等过上几年,所有的一切都平定了,再给李世民一些能享受下去的富贵。这样,既能保证了江山不出问题,也解决了儿子们的争斗,还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可是,李渊没想到,李世民的回话会是如此的直白,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有些难以回答了:“朕不过是想听听你对这个的看法,怎么就变成逼你去死了呢?朕告诉你多少次了,只要你懂得为子之道,为臣之道,朕就不会让你有所损伤。”

    李世民惨笑着,使劲摇了摇头,他的父皇不是再与他讨论亲情,而是用了君臣之道来教训他。将手中的纸张轻轻放在地上,李世民也更换了称呼:“父皇,您巴巴地把儿臣叫过来看这种东西,还让儿臣给您一个解释,您让儿臣还能怎么想?还能怎么说?其实儿臣知道,这不是您的意思,所以,儿臣不想再做什么解释,也不想再苦下去了。父皇,儿臣的命是您给的,既然儿臣一定要死,儿臣倒宁愿死在您手里,也不愿意死在自己的兄弟手里。”

    李渊轻轻叹口气:“朕知道,你们兄弟之间……唉,可你错了,他们没有伤你之意。”

    李世民愕然了一下,继而抬眼看向已经明显失去了公平概念的父亲:“父皇,这些年来,多少人都在说儿臣与大哥争,与大哥抢,可父皇,事实如何,您比儿臣我清楚呀父皇,您仔细想想,儿臣可有亏负大哥和四弟之处?他们没有伤我之意?父皇呀,他们一直想要致儿臣于死地呀,那种急迫之心,狠毒之情,竟似要给窦建德和王世充等人报仇一般儿臣若真是因此枉死,不仅永违君亲,就是真到了九泉之下,怕也要被死在儿臣手中的人们耻笑了,真是那样,儿臣可真比死还难受了”

    李世民说的凄然泪下,匍匐在地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的悲切也感染了李渊,李渊的眼中也不由地涌起了水雾:“二郎呀,朕是明白你,可你真的就没做错什么吗?是,朕知道,大郎防你、疑你,可他未有要你性命的心思。至于元吉,他的脾性你也应该了解,他和你之间……唉,其实,朕知道,他几次三番对你下手,包括那杯毒酒,朕也训过他数次了。二郎呀,朕心里明白,在儿子们中,你的才具的确足堪大任,只是,君臣位分已定,算朕负了你吧。朕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以后能收敛形迹,谨尊臣道,朕保证不会有人来害你。等送过了四郎他们,你就搬去宏义宫吧,有朕来守着你,你该放心了吧。”

    李世民猛抬头看向李渊,过了好一会儿,才苦涩地摇头:“父皇的意思儿臣完全明白了。宏义宫,儿臣是不会去的,儿臣宁愿去大理寺,父皇就在那里为儿臣准备一间住所吧。”

    “朕说了,不会要你死,你如此倔强顶撞,还真是冥顽不灵。”李渊又气又心疼,指着李世民是一个劲地叹气。

    李世民却是摇头苦笑:“父皇误会了,儿臣不是要顶撞您,而是不想住到宏义宫去,因为儿臣再也不想看见某些龌龊之事了。”

    李渊一听这话,不明白了:“你在说什么?宏义宫原本就是朕赏你的地方,何来龌龊之事?”

    李世民冷笑一声:“父皇呀,您哪里知道,就在您的后宫嫔妃中,多少人在和太子齐王暗中勾结?他们联手在您面前诋毁儿臣,不仅是因为对儿臣的猜忌,还因为儿臣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yin乱后宫。”

    “啊?”一声轻呼在屏风后响起,唐瑛太过吃惊,是脱口而出。

    与唐瑛同样吃惊的还有别人,李渊要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消化完李世民的这番话,等他明白了这番话的含义,脸色已经变的苍白无比,而那颗本来是充满了怜悯的心,也沉到了冰水里。他的儿子,他曾经给予无限期望的儿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居然胆敢这样侮辱父亲的嫔妃和自己的兄长。等李渊从万分难堪的窘态中稍微有了些恢复后,他也彻底打消了是不是再给李世民一个机会的念头。很好,在心里冷笑数声后,李渊终于下定了决心。

    冷冷地看了看眼前这张还带着泪痕的脸,李渊使劲放缓了声调道:“朕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在朕身边发生。二郎,一直以来,朕都想息事宁人,保全你们每一个人,奈何你们兄弟委实让朕难以安寝。朕想过了,你所说的这件事,实在有些骇人听闻,朕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你敢和太子齐王当面对质吗?”

    李世民的双手握了又松开,松开再握紧,显得他内心紧张万分,半晌后,他才回答:“敢。”

    “那好。”李渊死死地盯着李世民的脸,冷笑道:“你虽有这个胆,朕还是不信你的话。朕告诉你,若是此事是真,朕就废了太子;此事若是你编造的谎言,朕就立即废黜你的王爵,如你所愿。实话告诉你,朕不相信大郎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而朕,也不愿意相信你敢欺君罔上,所以,朕要你们当面对质。今日太晚了,明日早间,朕会召太子、齐王、裴寂、萧瑀、封德彝、陈叔达、宇文士及等人前来,审断此事。”

    “是,儿臣听明白了。”李世民低低地回了一句,目的达到了,他心里却没有一点胜利的感觉,反而,那种撕裂的痛,依旧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

    望着李世民低垂的双目,李渊突然有种冲动,杀死这个儿子的冲动,这是他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感觉,这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使劲平复一下心态,他淡淡地挥挥手:“你回去吧。”

    李世民叩了一个头,慢慢地坐直身躯,再次看向李渊,他的眼中再次充满了雾水。凝视了李渊一会儿后,李世民方起身,倒退着慢慢退出了两仪殿,等他完全退出去之后,目光才算从自己父亲的身上挪开。

    李渊没有回避李世民的目光,也一直这样看着他,看着他的身影掩入黑暗中,淡淡的,莫名的哀伤涌上他的心头,他的眼睛中,不知何时也充盈了泪水,此时,也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世民离开两仪殿后,仰首望了望黝黑的天空,抬手拭去眼角处的泪水,无声地哀叹了一下,将满怀的痛苦掩藏在内心深处。再次回头望望两仪殿的雕梁画栋,他轻轻前行了几十步,将身体隐入拐角处的黑暗中,静静地等着,等着从两仪殿中出来的人。

    自唐瑛离开承乾殿后,他和心腹们做了很多的设想,如今,设想的一切都有了结果,眼下,他不想再等,也等不起,更玩不起信任与不信任的把戏,所以,他在听到屏风后传出的惊呼声后,就下定了决心。

瓦岗三年 第四百七十章 心伤

    第四百七十章 心伤

    “你听清楚了,对不对?呵呵,朕的好儿子呀,这就是朕的好儿子。瑛儿,朕说过多少次了,你总是不信,现在,你明白了吧?”望着从屏风后踉跄而出的唐瑛,李渊悲苦地笑了笑,起手按住肝部,摇着头。

    唐瑛身形不稳地走到李渊跟前,想伸手去抚平李渊脸上的皱纹,却抬不动一双手了。李渊在憎恨李世民为保住自己而不惜侮辱亲人的行为,唐瑛却知道,那不过是个借口,是调李建成和李元吉一早前来的借口,而与这个借口对应的将会是玄武门的伏兵,就在李世民那句话说出来之后,唐瑛就知道了,初五的行动取消了,而新的行动时间,就在明天的天亮之时。

    “瑛儿呀,朕真的不想伤他,真的不想。朕只是想守他两年,把他的性子磨平了,然后再给他一生的富贵。可是,他不要,他不要呀”

    唐瑛听着李渊痛心疾首的话语,嘴唇哆嗦着,心乱如麻,想说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唯一能制止的人是她,而她唯一的方法是出卖李世民,出卖那些曾经与她并肩作战、同桌喝酒的战友。可,她不能说。

    “不要,不要,陛下,不要对质,不要。”越想越慌,越慌越乱,既不能说出李世民的手段,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渊和李建成钻进李世民布下的圈套,这一刻,唐瑛完全乱了阵脚,除了悲苦的请求,她什么也不能做。

    李渊怜惜地望着恐慌中的唐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怜惜中是不是也包含了对他自己的怜惜:“瑛儿,这次不是朕要逼他,是他主动的。既然他不要朕的恩典,朕就如他所愿。”

    “不,陛下,您不要听秦王的,不要听那些话,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唐瑛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扑到李渊面前哭了起来。

    李渊伸手抚摸着唐瑛的头发,老泪也缓缓滴落:“瑛儿,朕当然不会相信那些话,但是,这是他自找的呀朕知道你心痛,朕也心痛。即便如此,即便他这样伤害朕,朕也不会伤他。虎毒不食子呀。”

    唐瑛心里明白李渊指的是什么,可是,她更明白的是,这些都是被逼出来的:“秦王、秦王那是没办法,没办法。他不那样做,太子会杀他的,齐王会杀他的。陛下,您既然不想伤害秦王,就不要下旨对质了,不要。”

    “朕早就对你们说过,有朕在,谁也伤不了谁。”李渊丝毫不曾怀疑唐瑛说出这些话的含义,他自然也误解了唐瑛的痛苦,长叹一声:“可是,他既然敢说出这种有违天伦的话,就应该受到惩罚。你放心,朕绝不会杀他,给他一个教训,圈他几年,就放他自由吧。”

    圈养、软禁,多么柔和的词语,皇上呀,难道你还不了解你的儿子吗?他可是宁死也不会受这样屈辱的,你淡淡的一句话,就逼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这一刻,唐瑛心头涌上的是无穷的悔恨,如果她能早点放开一切,如果她不强行来这一趟,她就不会亲眼目睹这出父子反目的悲剧,也不会让她的心,如此痛苦和绝望。

    望着泪水都流不出来的唐瑛,李渊心底的柔软再次被唤醒,这个女子,和他一样,承受了多少不该承受的事情,现在,终于到了彻底结束的时候了:“瑛儿,这两天,你就待在家里,不要去崇文殿,也不要再去承乾殿了。朕让傅奕给你选一个上好的日子,你就搬去东宫吧,大郎为你准备的住处,早就妥当了。所有的嫁妆和礼仪,都用公主的嫁礼。”

    悲切万分中的唐瑛,面对这样的恩典,竟是反应不过来,等她有点明白了,竟是打了一个寒颤,她抬头看着李渊,除了摇头,就是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但眼中的哀求和痛苦,却已经把她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李渊看懂了唐瑛的意思,他也摇头了,就在刚才,就在他决定要囚禁二儿子的时候,他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个决定,不仅仅是为了大郎和唐瑛,也还包含有他这个老父亲的另一份心思,所以,这次,他不准备再迁就唐瑛了。

    “瑛儿,你要清楚,这件事早就决定下来了,并不是朕心血来潮。朕也早就告诉过你,朕的决定。一定是为了你好,所以,这次由不得你不遵从了。还有,朕再给你一个承诺,在你出嫁的那天,朕会给你一道密旨,一道你能节制住大郎的密旨。”

    被李渊的强势所震住,唐瑛的头脑已经处于混沌状态中了,根本反应不过来:“密旨?”

    望着唐瑛的双眼,捏着唐瑛的肩膀,李渊郑重地言道:“对,朕的密旨。朕只要活一天,就没人能伤了朕的儿子,而朕百年之后,你就代替朕,好好守着朕的二郎,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了他。”

    伤害,这个词将唐瑛从混沌中唤醒,望着李渊眸子里流露出的真切哀伤,她心头猛地涌起一股冲动,冲动的很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很想不让这个老人遭遇那么惨的丧子之痛。可是,救一人却会伤天下的念头最终将唐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压了下去,她伏下身体,将一切悲哀与痛苦掩藏起来。

    李渊将唐瑛的举动当成了她的默许,老怀感慰:“很晚了,你回去吧,听朕的话,这几天不要出门,不要过问一切。二郎找你,你也不要理会,一切有朕给你作主。高无庸,你亲自送郡主回去。”

    高无庸应了一声,赶紧上来搀扶唐瑛起身。唐瑛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再次看了看李渊,后者已经闭上了眼睛,眼角处还残留着一滴泪水。唐瑛不知道李渊此泪为谁而流,是为他自己,还是为李世民,但她清楚,明天,这张脸上的泪水,将会更多,更惨。唐瑛惨笑一声,踉跄着向殿外走去,她不知道,明天,当明天的血腥在长安城里扩散之时,她的眼中,还有泪吗?她更不知道,在那些世人的眼中,她的双手上,是不是也沾上了血,李建成的血。

    踉跄着来到两仪殿外,今夜无月,痴呆地望着夜空上偶尔闪烁出的星光,唐瑛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收回遥望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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