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计较这些。这既是乱世的法则,也是乱世的悲哀。
命手下找出伤药给一些重伤的隋兵,唐瑛自己慢步向河滩走去。这一战杀了刘长恭,却也在混乱中跑了不少投降的人。面对这些人的逃跑行为,唐瑛并没有生气。他们没有参与刘长恭及其手下对自己的攻击就不错了,否则,上千人一拥而上,连她也很难说可以保全。
走到河滩上剩下的人中间,唐瑛才停下了脚步。要让这些人放弃恐惧心理,唯有把自己放到他们中间去,唐瑛很明白这个道理。她一走进去,这些人的神情明显变得轻松起来。
“弟兄们,既然你们肯放下武器坐在这里,就说明你们愿意成为瓦岗的一部分,对此我很高兴。在我们瓦岗军中有个规矩,只要参加了瓦岗军,就都是自家人,所以,从今以后,我们就是自家兄弟了。”
坐着的人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这些话,每一立场的将军都会说,并不稀奇。
唐瑛环视了一下大家,接着说:“瓦岗军为什么造反?你们都清楚。你们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家里什么情况,你们都知道。别的我也不说了,反正大家跟着瓦岗干,自己能活下去,家人也能活下去。”
说完这段话,唐瑛转身就走,她不想说什么大道理,现实摆在这里,点透就行了。
俘虏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唐瑛就这么转身离开,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拉拢,也没有想象中的威逼,唐瑛身上更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她仿佛是邻家人,走过来对他们说两句家常话,淡淡地,却安抚了所有人的情绪。
唐瑛不管那些俘虏怎么想,她说那些话也不是为了拉拢谁,利用谁。她只是想让他们明白,下面该怎么活下去,该选择什么样的立场去活。
正路上,远处的尘埃已经慢慢散去,瓦岗军的追击人马到了。
石子河一战,瓦岗军大胜,两万隋军全军覆没,隋军主将刘长恭毙命。洛阳城里的杨侗得到消息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能起来,等他能够思索问题了,目光就很快放在了一个人身上——裴仁基。
本应该与刘长恭一起对瓦岗军形成夹击之势的裴仁基,得到隋军大败的消息后,也在犯嘀咕。刘长恭向瓦岗军发起猛烈进攻的时候,裴仁基率领的部队还没有渡过汜水。可是当他指挥军队小心过河的时候,却收到了刘长恭大败的消息。
裴仁基赶紧停止了进军,并退回驻地,筑垒固守,采取了明哲保身的法子。但,安全过后,裴仁基却想到了杨侗。刘长恭大败的责任杨侗一定不会自己承担,而他裴仁基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他该怎么办?
裴仁基在担心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唐瑛此时也陷入了挣扎中。石子河一战,瓦岗军大胜,李密的领导才能再一次获得瓦岗上上下下的一致推崇。作为瓦岗的一员,唐瑛竟是一点李密的坏话也说不出来了。在事实面前,她的任何不满都将引起别人的憎恨。更让唐瑛郁闷的是,战争结束后,单雄信的功劳排在了第一位,这当然是唐瑛率人杀了刘长恭的原因。
唐瑛很郁闷呀。她虽然坚持不受封赏,但李密还是坚持把封赏给了她,变相给了她。方法很简单,唐瑛名义上还是单雄信的部属,是单雄信的亲卫。唐瑛能拒绝对自己的封赏,但却不能让单雄信失去封赏,她只能这样默认了。
回到洛口仓后,唐瑛对她的单家军进行了人员的补充,两百的损失让她心痛,却也只能承受这种痛。她清楚,这种损失,这种痛才刚刚开始而已。将自己获得的所有战利品全部分给了重伤员和死亡人员的家属,唐瑛强迫自己要忘记那些人,忘记那场战斗。
新的成员很快补充了进来,并且大大超出了以前的编制。唐瑛现在已经拥有八百名单家军了。这些人名义上虽然还是单雄信的部属,实际上却完全听从她的指挥。而,这群补充进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她收降的隋兵。这些人一门心思认定跟她才有前途,这让唐瑛有些哭笑不得。接下来她又开始考虑,如何将这支队伍保持在这个人数上。她并不是真的想去当什么大将军,她想拥有的仅仅是乱世中确保生命的底线而已。
瓦岗三年 第二十八章 魏征
只是,唐瑛的想法仅仅是她的想法,别却人并不这么想。就在唐瑛回到洛口仓后没几天,一个人突然到访。这个人唐瑛认识,是在张须陀遗体保存事件中,第一个对她竖起大拇指的人,也是历史上大大有名,此时却依然是蛰伏状态的人,他叫魏征。
魏征来到唐瑛居住的小院时,唐瑛刚刚洗浴出来,乌黑的长发还没有挽起,半披在肩上,将她的身子显得更为单薄。站在篱笆墙外,魏征略有片刻的愣神,才上前敲门。
“魏先生?”开门见到魏征,唐瑛略有发呆。
自从知道魏征在李密身边做记室后,唐瑛也奇怪了一阵子,这位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谏臣居然也是从李密手下出道的?知道自己并不真正熟悉这些历史人物,唐瑛默然了。此时的她,已经不得不承认,李密的确有领导才华,也有军事才能,王伯当、魏征等人愿意追随他,也是理所当然。
魏征当然不知道唐瑛会非常熟悉他的未来,自从见到了唐瑛力争为保存张须陀遗体开始,他就意识到唐瑛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虽然从旁人那里打听到唐瑛憎恨有钱人和贵族,也在刻意躲避李密身边的人,他还是一有机会碰见唐瑛就要和唐瑛聊上几句,更是经常将得到的一些战略书籍之类送给唐瑛。
对魏征来说,他并不是在刻意地结交唐瑛,只是为唐瑛的奋斗而感动、真心想帮帮这孩子而已,但唐瑛却始终对魏征若即若离。因为她不清楚,魏征的这种行为是自发的,还是李密授意的。对于前者,她感激万分,对于后者,她却想避而远之。
虽然唐瑛刻意与魏征保持了一定距离,但在李密的心腹之中,魏征还算最能和唐瑛聊在一起的人了,因此,李密今天才会让魏征来找唐瑛。
“唐瑛,我给你送点东西。同时想跟你谈谈。”笑呵呵地跨进门,魏征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意。
唐瑛愣了片刻,笑了:“成。先生请进吧。”
魏征也是一笑:“你真的很聪明,义军中少见你这样的人才,怪不得密公天天念叨你。”
唐瑛叹口气,面对魏征,她的语气怎么也冷漠不起来,毕竟,历史上的魏征给她的印象太好了:“先生要说什么,我很清楚了,密公太费心了。”
魏征小心地将手中捧着的包裹放在院里石案上:“石子河一战,你功劳甚大,过后又将分得的财物全部送了属下,我们都很敬你所为。不过,密公说了,你不要封赏,有功不赏,有违天理。密公和翟首领他们商量后,决定将这张弓作为战利品分给你。”
“弓?”唐瑛一听,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本能地马上打开了那个包裹,里面果然是她想的那张弓,刘长恭的弓。
当日杀了刘长恭后,刘长恭的亲卫就将这张弓奉给了她。作为战争所获,瓦岗军有规定,统一上缴,按功劳大小进行分配。唐瑛不是财迷,对一切都不在意,唯独看上了这张弓。出于对规矩的遵守,当日她还是恋恋不舍地将弓上缴给了翟让。
轻轻抚mo着弓体的每一寸,唐瑛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这张弓与普通的弓不一样,它是用上等黄竹精心雕铸而成,韧性非常好,弓弦更是用乌金丝所作,弹性比任何弓弦强上十倍。最好的是,整张弓比一般的铁弓轻了一半,射程却在一般弓之上,对于臂力不足的唐瑛来说,这张弓简直是最佳武器。
不止唐瑛,任何懂弓的大将都喜欢这张弓,特别是李密的手下。但李密能说服他们将这张弓给唐瑛,唐瑛很清楚这里面的含义。李密,果然是个会笼络人心的天生领袖型人物呀!只是……或许,自己该换个角度来考虑将来的危机了。
轻轻抚mo着弓弦,唐瑛没有忽视魏征的目光,抬头对魏征淡淡地一笑,她第一次松口了:“先生,请回去禀报密公和翟首领,唐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该怎么做,心里很清楚。只是,我还未满十六岁,单将军的大恩也还未报,请密公耐心一些为好。”
魏征笑了,松了一口气,拍拍唐瑛的肩膀:“好小子,我们都不会看错你。不过,作为虚长你几岁的人,我想建议你,你不适合当上战场。记住,当将军不一定亲自杀敌,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将军很多,好好学吧。”
唐瑛感激地点点头:“唐瑛明白。”
(这段剧情到此告一段落,明天会转到太原方向。)
瓦岗三年 第二十九章 赏花
晋阳东校场内,一队队军士正在进行操练,校场四周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人正在观看,其中多是李世民和刘弘基等人在太原结交的各路豪杰和贵族子弟。校场北面的将台旁,长孙顺德、刘弘基、窦琮正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不时对士兵指指点点,互相交流带兵经验。
窦琮是最近才来投靠李渊的,也是一亡命之徒。李渊喜他勇武,特让他到李世民卫戍中暂时栖身。
“二公子好。”“二将军好。”
“二公子,哈,日头快到晌午了,公子前来,莫非中午要请咱们?”和李世民相交的那群狐朋狗友见李世民到来,纷纷起哄起来。
听到乱哄哄的声音,长孙等三人转头去看,只见李世民一身飞扬神采走进校场内,沿途不断和相识之人打着招呼,脸上带着从心里发出的喜悦笑容。这笑在此时的李世民脸上出现,却显得不是那么稳重,略带上点轻浮。见李世民兴奋莫名地冲他们大步走来,三人不敢怠慢,急忙迎了上前。
长孙顺德沾着长辈的光,半指责半开玩笑地冲李世民道:“二郎脚步为何如此匆忙?呵呵,不像唐公府中的二公子,倒和你那些朋友一般了。莫非是有什么好事?”
李世民知道长孙顺德是在责怪他不稳重,却只是笑笑,带着一丝恭敬,上前道:“舅父猜对了,世民来找三位正是有好事相告。”
刘弘基淡淡地笑笑:“二公子就别吊我们的胃口了,快说吧。”
“父亲命我亲自来请三位入府享宴。”李世民笑着,把亲自两字咬的很重。
“哦?”长孙顺德等人互相看看,有些疑惑。
李渊经常设酒宴招待心腹们,长孙顺德等人也吃惯了,但让李世民亲自来郑重地邀请,却是头一回。
刘弘基低头沉吟一下,笑了:“二公子,莫非北面好消息来了?”
李世民大点头:“弘基兄猜对了。父亲已经让唐俭去打探清楚,估计没什么意外。”
刘弘基和长孙顺德相视一笑,果然是好事,怪不得李世民如此兴奋,而李渊如此着急让他们前去……三人不再多说,跟李世民一起告辞众人,匆匆赶往唐公府。
唐府中,酒宴已经摆设到位,李渊坐在正中,两边依次是他请来的客人,裴寂、刘文静、段志玄、刘政会等都已入座。李世民和长孙顺德等三人进来后,大家客气一番,也都就座了。
“呵呵,今天天气不错,所以请大家来喝酒赏花。”李渊笑得一脸灿烂。
三月初的天,还比较寒冷的太原地区,哪里来的鲜花?众人闻言都是抿嘴一笑,纷纷举杯附和。赏花,赏花,是赏李渊脸上笑开的花吧!
唐俭跑进唐国公府的时候,李渊正和这群“志同道合”者干杯。看到唐俭笑嘻嘻地进来,李渊也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唐俭,呵呵,你来晚了,要罚酒三杯。”
“呵呵,臣的酒量唐公知道,您不说,待会儿臣也会喝个痛快。”唐俭顺着李渊说了两句玩笑话之后,神情却放尊重了,继续道:“唐公,那边的消息确定了,刘武周不仅仅占据了马邑、雁门关,这家伙还勾结了突厥人,被始毕可汗封为什么定扬天子,就把汾阳宫当成了自己的行宫,哈,想当皇帝了。”
唐俭是李渊父子的心腹之人,他的父亲与李渊是禁军中的铁哥们,两家关系非常好。而唐俭与李世民更是投缘,两人是发小外加死党。不仅仅如此,唐俭还有着一般年轻人不具备的智慧。跟随李渊来到晋阳后,唐俭大胆地建议李渊造反,是李渊集团中第一个怂恿李渊造反的人。此时唐俭被李渊任命为参军校尉,是李渊智囊中的一员。
一个月以前,李渊刚从大牢里出来,就得到了刘武周在马邑造反的消息。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刘武周的大军就拿下了马邑郡、雁门郡和楼烦郡,并占据了汾阳宫。在占领地盘的同时,刘武周对内开仓济贫收买人心,对外联络投靠突厥,现在则更是被突厥封为“定扬天子”,成为隋末造反大军中第一个称“天子”的人。
按理说,刘武周占领了雁门关,拿下马邑郡,李渊等人应该担心才对,但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包括李渊在内,所有人脸上都是笑容,似乎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王仁恭的确死了,被刘武周亲手杀死的。”唐俭沉声继续汇报:“唐公留给王仁恭的兵马肯定是没指望了。唐公,刘武周占据了汾阳宫,马邑被夺、雁门郡成为刘武周的地盘,太原城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您该找高君雅、王威谈谈了。”
李渊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唐俭既然已经提了开头,也该谈正事了。大堂上的众人在李渊眼光的环视之下,个个也严肃了起来,知道李渊将要与他们商量如何利用刘武周造反一事,这才是今日酒宴的真正目的。
李渊官复原职后不仅没有对赦免他的隋炀帝产生感激之情,反而坚定了他的造反之心。隋炀帝的反复无常,让李渊感到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这种生活状态,他再也不想继续下去了。出狱后,李渊主动将造反大业提上了日程,当然,这张日程表只有李渊的心腹才知道。
只是,大业十三年的春天注定是多事之春。就在李渊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并下定决心和表亲斩断情义的时候,一个令太原城震惊的消息传来——刘武周反了,而且勾结了突厥人。
得到刘武周造反的消息后,李渊智囊团里的刘文静最是郁闷,他郁闷的原因很多,除了有些不满李渊的行动迟缓外,也在为李渊起事后将要遇到的困难担忧。要知道。刘武周造反的地方距离太原城可不算远。而在河北地区,还有一个强悍的人物刚刚宣布建立政权,这人就是窦建德。
瓦岗三年 第三十章 谋定
窦建德是隋末造反大军中比较出色的人物。他本就是个老百姓,但却不怎么遵纪守法,喜欢袒护和帮助某些专门与朝廷过不去的人。这种事情做得多了,自然就惹火烧身了。于是,窦建德的族人被朝廷砍了头,这位仁兄自然就成了反隋的健将。
大业十二年十月到大业十三年的一月间,窦建德率领着河北义军,大败隋军大将郭绚,又聚拢了被打散的高仕达等残部,造反队伍一月间扩大到了十万人,成为河北义军中的佼佼者。窦建德眼见前途一片美好,就于大业十三年一月在乐寿(今河北献县)建立政权,称长乐王。
在刘文静看来,李渊是唐公,论出身是世代豪族,论名望,在大隋官场、民间都有很大的声望;论能力,是文武全能。这是一个天生就该当帝王的人,却迟迟下不了造反的决心。就连窦建德这样的小人物都敢抢在前头称王称霸,这让他这位一直想依靠李家名扬历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