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摇摇头:“不必,我扮作李世勣将军的家人随他进去,反正,李大哥天天去看单大哥,别人不会注意的。”
“李世勣……你告诉他了?”李世民沉吟一下,他跟唐瑛的看法其实一样,那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唐瑛赶紧摇头:“没有,我没告诉他。再说,单成要下手,也不会在李大哥面前,恰恰相反,等我们走后,他再给单大哥服用丹药,就能假装成单大哥自己自尽了,更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李世民点头了:“这样也好。到时候让长孙无忌亲自验尸,李世勣负责安葬单雄信的尸身,你就不要再露面了,也……不许去祭拜。”
“我,知道了。”唐瑛捏紧了衣角,半天才挤出答应的话。
李世民看着唐瑛有些痛苦的表情,心中不忍:“你也别伤心,只要人不死,我可以让你们以后有团聚的时候。不过,你要有耐心等。”
唐瑛猛地抬头看向李世民:“秦王,你,你……真的能让大哥再见天日?”
李世民轻叹一声,眼露柔情:“当然能。只要单雄信不再反我大唐,等过几年大家都忘了他,我让李世勣悄悄把他找到,你们就能团聚了。”
唐瑛这下是真对李世民感激万分了:“秦王,我,我……谢谢你。”
“唐瑛,你应该知道,区区一个单雄信根本不值得本王为他费心,可,他命好,有你这样一个妹子,我不忍心见你难过呀!”
唐瑛的脸腾地红了。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听李世民亲口说出来,她心中依旧不是滋味,感激、害羞、不安等等,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内心又无法平复了。唉,这个人情债可是越欠越多了,她该怎么去还?
猛见唐瑛羞红的脸颊,李世民只觉得有趣,很想上前去抚摸一番,却最终还是忍住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很明白,还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恢复到越自然越好,只要人不离开他的左右,嘿嘿,以后的事情还不是水到渠成嘛!
“今天有长安的来函吗?”
听到李世民将话题挪开了,唐瑛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有。长安那边应该还没有收到报捷的文书,陛下要有回函,也得再等两天吧?”
“也不会太晚。”李世民淡淡地回答,按照以往的经验,报捷的文书达到长安后,很快就有嘉奖的圣旨过来,而他,正好用传达圣旨的机会来封赏各位将士。
“秦王,我,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能不能说?”
李世民疑惑地看了唐瑛一眼,这位自从变回女子后,面对他的时候,总是犹豫再三才说话,好像真的很怕他了,他没做什么嘛:“嗯?你怎么也变得吞吞吐吐了?有什么就说。”
唐瑛咬咬嘴唇:“我今天在街上看到有将士在……在搜查一些大商户,甚至有抢夺财物的行为。我觉得,这种行为是不是应该制止?”
唐军的军纪中,本有不许抢劫骚扰地方民众的军令,可这个时代的商人地位实在低下,加上他们的家财惹人眼红,在平民中又不得人缘,故此,每每破城之战后,那些贵族士族还能保全家宅平安,这些商人就会遭遇到兵卒的抢劫,甚至有将军亲自带队去抢的。面对这种情形,统帅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不怎么损伤民心,就都当不知道,算是默许劳军了。
李世民也是这种想法,因此听了唐瑛的话,他淡淡地点点头:“商户被抢?哦,行,我说说他们,不要过分了。”
唐瑛对李世民这种无所谓的样子很不是滋味,她也明白,在这个时期里,商人很不受待见,战争中被抢劫也是家常便饭,可,连唐军这样的军队都这么干,别的军队就可想而知了。她心里对这种抢劫行为一向都是很不舒服的,别人她管不着,也说不听,甚至不敢去说,可李世民可是一代英主,他在位期间,也比较注重鼓励商业行为的,这让唐瑛有了为商户求情的胆子。
略微思考了一下,唐瑛委婉地劝到:“秦王,将士的辛苦我也知道,商人倍受歧视我也明白。可是,眼下洛阳城伤成这个样子,要想赶快恢复,就该借重商人的力量,而不应该打压他们,让他们为难。而且……”
“继续。”李世民用下巴冲唐瑛点了一下,示意她不必犹豫,想说什么就说。
唐瑛鼓足了勇气:“而且,商人行走四方,获利的同时也促进了财富交流和文化传播,非常有利于国家快速发展和富强。就算这些说起远了点,说点近的,商人走的远,见的人多,本应该是传播唐军仁义的种子,但,眼下受到这种待遇,恐怕……只会对你不利。”
李世民慢慢抬头了:“这才是你想说的话,对不对?”
唐瑛犹豫了一下,点头了:“是。商人追逐利益本无可厚非,他们地位低下是历史的错,不是他们的错。我一向认为,不要看一个人的出身和身份,只要他做的事利国利民,没有伤害国家和百姓,政……朝廷就应该让他们发挥所长,鼓励他们的行为,而不是一味的歧视和区别对待。”
李世民微微一笑:“这……也是你的自身体会?我想,你开那个醋坊,一定受了不少委屈,要不要我去打个招呼?”
唐瑛沉默了一下,再次感受到了古今观念上的差距:“秦王会错意了,唐瑛的兄弟从来不做大生意,他们不会,我也不会。再说,秦王能用强权对我一人法外施恩,那你能对天下商人都法外施恩吗?一家一户得了恩典而不上税,不缴纳该缴的税赋,别的商人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朝廷中的官员要是都学了秦王,那么,大唐还能迎来强大的明天吗?”
李世民挠头了,他不过是好心想博得心爱女子的一笑,怎么就变成十恶不赦的源头了?这可简直是……唉,长叹一声,李世民苦笑:“洛口仓你的庄子以后会是你的封地,按照朝廷的规矩,本来也能给你一些优抚的,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所以,提前打个招呼,也不算徇私枉法吧?至于那些商户,的确不该遭受抢劫。”
唐瑛再次低了头,她此刻还不明白为什么那里会成为她的封地,但,李世民那种要给予她特权的想法让她有些不安,因为,李世民的语气里明显含有那种你是我的人,我享受什么权利,你就能沾什么光的霸道:“秦王……我,我,你有心,我只能说声谢谢。可是,我还是不希望你开这个先河。如果秦王明白了我的意思,就请你下令吧。”
李世民促狭地一笑:“好,既然是你的请求,本王就给你这个面子,我明天就让杜如晦重申军纪,不许再在城里胡来了。”
瓦岗三年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用心(二)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用心(二)
唐瑛轻轻松了一口气,不管李世民如何想,只要他愿意做就好:“还请秦王下令,不再封锁城门,任由百姓出入,并鼓励商户出去行商。”
“不行。”李世民愿意听从唐瑛有利的建议,但,有些战略上的安排他却不同意唐瑛的看法:“暂时不行,王世充没死,他的势力也没有完全归顺我大唐,商人此时出城,带出去和带回来的人就无法掌握。过一段时间,等河南稳定了,再说吧。”
谈到与战局有关的这些问题,唐瑛自然辩不过李世民,虽然她很想说,现在放商人离开,把洛阳的消息传播出去,更能加快那些人的归顺,可……联想那些到被抢劫的商户,他们出城后,恐怕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唐瑛很乖地闭口不言了。
李世民看她一眼,微微一笑,起手拿过一本文书看了起来,边看边说:“你也累了一天了,明天事情还多,先去休息吧。以后,等忙完这段日子,你慢慢把你那些重视商户的道理讲给我听。我知道你话中有些道理,只是,眼下确实没有时间细谈。”
唐瑛嗯了一声,慢慢走出了房间。是呀,时代的鸿沟不是那么好逾越的,何况是上千年的思想转变。她能做到的,只是尽力把一些听起来能入耳的道理讲给李世民听,至于能不能产生效果,能产生多大的效果,她也不知道呀!
唐瑛走出房间后,李世民却。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呆呆地看着房门思索起来。为什么他身边的这些文人谋士,没有一个能说出商人获利也能带动国家富强的这种看似简单的道理,唐瑛能说出,是因为她的想法一直就这么与众不同,还是仅仅因为她在自己面前说话并无顾忌之处?那么,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中,会不会有人也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因为种种顾虑不肯说呢?
第二日一早,李世民升帐议事,一。脸的黑线让前来领命的属下和将军们都战战兢兢起来,连李元吉也有些坐立不安。
李世民环视一下众人,鼻子里。冷哼一声,声音不重不轻,却威严十足:“本王听说城里发生了数起抢劫大户的行为,谁干的?站出来。”
唐瑛站在李世民身边,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就是。一愣,这位的态度怎么跟昨天相比差了这么多?转性是不是转的太快了?
下面的这些人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的。摇头,有的低了头,有的左顾右盼,都不吱声。
李世民见没人回话,他冷笑一声:“在城外辛苦大。半年了,好不容易进了城,不捞点财宝,心里不甘,是不是?本王三令五申的军纪何在?杜如晦,你来背背军纪条令。”
杜如晦慢慢走。到帅案前,面无表情地背道:“不许……骚、骚扰扰地方;不许强行、行征粮;不许强抢……民宅;未奉将令,不许杀人。”
“都听清楚了?”
李世民低沉的声音显得十分严厉,严峻的冷脸更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想起秦王一旦真用军纪来较真,那手段……额头上不自觉地冒汗了,都急忙回答听清楚了。
李元吉却在旁边嘀咕:“搞什么搞,一大早的,毛病多。”
“啪。”案几上的帅印被李世民拿起重重地敲下,声音大的让站在一边的唐瑛吓了一跳,而李元吉的嘀咕也被吓的吞了回去。
李世民根本不理睬李元吉黑了的脸,而是怒叱道:“听清楚了还有人胆敢违反军纪。偌大的洛阳府库,等圣旨一到,就会为你们打开,本王从来说话算话。怎么,这几天的时间都等不及了?三番五次重申军纪,为什么还有人去抢劫商户?嗯?是本王的赏赐不够?还是都不满足朝廷的恩奖?”
没人说话,因为没人知道李世民为什么发火。从浅水原之战获胜时起,李世民便下令每破一城,杜如晦负责看管府库,赏给将士的财物都从府库里出,不许抢劫城里百姓人家,这是军令,也是军规。
只是,能得到大批奖赏的毕竟是少数人,很多下级将领和军卒是得不到太多赏赐的,于是,军卒们会有小范围的掠夺行为,特别是到那些有钱的商户家里顺手拿点什么,这些其实都得到了默许的,也成了惯例。因此,面对李世民的怒气,所有的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怎么都不说话了?难道城里那些大商户被抢是谣言?”
李世民很需要有人站出来说一句没有发生抢劫的事,然后,他趁机重申一下军纪,下一道严令,然后再张贴一张告示,把唐瑛禀报的事情了解了,以后再慢慢跟这些臣子讲道理。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这是不是说明,大家都认为了对商户的抢劫合法合理,而他却小题大做了?或者,真如他昨夜所想,这些臣子们明明知道抢劫商户的危害而不说,只是都不想得罪人?
不知道是李世民的口气越来越不耐烦了,还是看出了李世民的用心,房玄龄终于站出来了:“秦王,臣并未听说城中发生了军卒抢劫之事,或许是军卒对一些可疑门户的搜查粗暴了些,引起了误会?
李世民暗暗叹口气,又把声音提高几分,很严厉地扫视了一下众人:“是吗?本王有令,除了王世充的臣属幕僚,其余人等一律不予追究,也一律不许伤害,为什么简单的搜查会弄出这些误会?杜如晦,你好好查查这些事情,不许再犯。若是被本王得知有人做出违反军纪的事情,就不要怪本王不留情面。”
“是”“遵命”一片答应之声,多少有些不自在和无所谓。
唐瑛在旁也听明白了,使劲忍住心中的不满,这叫什么?板子高高举起,落下却轻的连灰尘也拍不起,这样的重申军纪,相当于放任自流。只是,看着眼前一群被李世民的威严吓出冷汗的人,唐瑛还是忍住了表达不满的冲动。
李世民听了众人的回答声,冷笑一声,扬声喊道:“尉迟敬德。”
尉迟恭赶紧站了出来:“秦王。”
“从今日起,你带本王的亲兵卫队巡城,只要发现有军卒违反军纪,抢劫百姓或者做出其他违纪之事,都可当场拿下,送到杜如晦那里去,敢于反抗者,可当众格杀。”
“遵命。”尉迟敬德躬身一礼,转身大踏步出去点兵了。
这一令下,刚才还不以为然的众人全傻愣在当场,知道李世民这回是玩真的了。尉迟敬德,这家伙可是眼里只有秦王,没别人的主,惹到他绝对不好过。反应过来的人,脚步悄悄往门口移动,只要李世民说声散了,赶紧去制止手下人可能的违纪行为,否则,被尉迟敬德抓住了,被秦王训斥一顿或者处罚一通,这面子就丢大了。
唐瑛满肚子的不满被这一道命令给吹散了,原来李世民的狠招在这里呀,这就是统帅的学问,巴掌打在痛处,还不伤身体,李世民果然厉害,佩服,真佩服。
得意了两天的唐军将士们,在李世民的怒叱中满身冷汗地跑去传达不许抢劫商户的军令了,而房玄龄和屈突通却在李世民的目视中留了下来。
李世民冲唐瑛招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却先对房玄龄嘱咐道:“玄龄,让你的手下跟王英去趟白马寺,王英说那里可能保留一些洛阳的典籍和文档。你留下,本王有些事要问你。”
房玄龄看了唐瑛一眼,赶紧点头领命。他心知肚明,秦王刚才发的那阵火,绝对跟唐瑛有关系,将他留下来,恐怕也与唐瑛的事有关。
嘱咐了房玄龄,李世民才冲唐瑛道:“你速去速回,仔细找找,没有也没关系。”
唐瑛点头:“明白。”
屈突通没有房玄龄想的多,却对李世民下的严令很赞成,等唐瑛一离开屋子,他马上笑道:“一个尉迟敬德抵得过数十条军令,秦王用的好。”
李世民苦笑:“本王何尝不知道将士辛苦,放任他们两天了,也该收手了。”
房玄龄叹气:“此风不可涨呀。幸好,被抢的基本上都是商户,那些有名望的人家,我们都派兵保护了。”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房玄龄一眼:“玄龄,你也认为对商户的抢劫无所谓?老将军呢?也是这样的看法?”
屈突通沉吟了一下:“纵军抢劫,无论是抢谁都不对。只是,军卒们战场上拼命,获胜后也不可能人人有赏,为了避免他们的不满,有些时候,也只能暂时放纵一回。”
房玄龄也点头:“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军军纪已经很好了。”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昨日,王英告诉本王,商人获利的同时,也在使国家富裕起来。她还说,商人走南闯北,是宣传我军仁义的最好工具,抢劫商人,得不偿失不说,还容易失去民心,引发恐慌。她的这些话,可有道理?”
沉默,房玄龄和屈突通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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