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澜没有看大家,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芊君,搀扶着她起来。
若是以前,沈芊君肯定会拒绝,爱理不理,可是现在,她表露出一副很温顺的样子。
“您是九五至尊,即便皇后见了您都是要行礼的,臣妾不过一个贵妃,怎可失了礼数。”沈芊君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扇碧,扇碧讪笑着答道:“为皇室诞下子嗣本就是大功一件,如今大皇子失踪,妹妹为此伤了身那些俗礼就免了吧!”扇碧又一次让步了,又一次妥协了,母仪天下的皇后究竟还能忍让到何时?扇碧咬着牙,故意提醒沈芊君生皇子这件事!她要时刻提醒皇上,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时候不早了,看样子皇上是特地来见贵妃妹妹的。玉贵人,不如你就随本宫一道走吧。”
“是!”
自始至终皇帝都不曾看向任何人,他的眼里只有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扇碧在前面走,玉儿在后面跟着,偶尔看着池中的夏荷不由得想到在慕容府的事,
还有方才在宴会上看到慕容欢的情景,他瘦了,但是气色似乎好了许多。想到他能健康着,玉儿不禁就笑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跟着皇后。
“玉贵人一个人在后头笑什么,可是本宫的妆容有何不妥?”
“回禀皇后娘娘,玉儿是见到这园子里的美景觉得欣喜,一时间失态了!”玉儿急忙胡诌个理由。
“在宫中生活可不比你在将军府,兴许一个行错踏迟就是万劫不复,不过倘若能蒙得圣上的宠爱,自是另一说!”皇后的后半句话别有用意,似乎对玉儿说,又似是对自己说的,玉儿暗暗警告自己,日后定要加倍小心,切不可给大人惹了麻烦,反正她觉得自己进宫不过是个过客,既是质子,待将军大人凯旋,她便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玉儿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知了、知了,四下里寂静无声,唯有知了紧拥着树干,引吭高歌,给这世界注入希望的气息。
望着皇后渐行渐远地背影,玉儿深呼了一口气。
“主子,看来这后宫的恶战就要开始了”,碧雪不禁出声道。
“不管怎样,咱们都要明哲保身,其他人我顾不了”,玉儿抬头,然后加快脚步,今日要不是大人拜托自己来看看沈芊君是否大病初愈了,她才不会这么好心过来呢。
一想到那个红妆意气风发的男人,玉儿嘴角就有笑,她一直在等待着他君临天下地那一天,而那天,真的不远。
…
夜深地很快,锦澜来了片刻便又走了。
沈芊君依靠在软榻上,眯缝着眼睛看着窗外,觉得为何自己总是孤单一人,窗外吹来的风夹杂着沙枣花的幽香,令人倍觉神清气爽。蓦的,只见原本黑漆漆的后一庭,顿时亮堂了起来,沙枣树间零星挂着几盏纸灯,忽闪忽闪的仿若夜空中的繁星,而在那亮光的中央,正坐着一名容颜清丽的女子,那一双明眸顾盼若兮,纤细玉指轻弄琴弦,动人的旋律好似流水一般在她指尖流泻。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夜深千帐灯,千帐灯下照着万屡无眠的相思,好一首长相思啊!月下,佳人继续抚琴?女子身上那瑰丽的粉色长纱群倒并非大燕服饰,颇有些前朝江南女子衣着的韵味,而她的琴声更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只是琴声最能抒情,也最能泄了心声,那些延绵不绝的思恋是掩不住的,几分凄楚几分无奈,这分相思又是为谁?
这是哪里来的幻影?沈芊君缓缓觉得疲惫了,方才自己看到的女子,不就是当年烟雨江南的自己么?那时候她还很年轻…真的很年轻…
翌日醒来,沈芊君便早早的梳洗,想起昨日浮音应允了扇碧给她绣帕子,于是吩咐碧云,“去给音儿送些布和丝线去,让她今日务必把帕子绣出来。”
“是”,碧云退了出去,过了会又回来,“主子,送怎样的布和丝线去?”碧云跟了沈芊君这么久,心思也缜密了些,而沈芊君虽然对她好,但也不会再像以前对待扇碧那般了,她和碧云之间,关系好,但还是保持着主仆的关系。
“奴婢知道了,一定把事情办妥”,碧云维诺退下。
沈芊君满意地点头,眼睛无神地看着远方,究竟玺儿去哪里了?
独自一人坐在房中,脑子里想着玺儿和高冉昊,顿时有满满的无奈和怅惘,在泸州城大船上一别后,就再也没有了昊的消息,他和玺儿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究竟去哪里了。
一翻手,打翻了身旁的墨砚,只“咚”的一声砚台落在地上,青砖上溅了一地黑墨,碧云出去后闻声立刻跑了进来:“主子你有没有怎样?”
“无碍的,不过是打翻了一方紫砚,唉可惜了!”沈芊君笑着回道,“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主子”,碧云走至跟前,向沈芊君一福身,道:“启禀主子,今日太后那遣了人来说是有家宴,请主子一道过去。”家宴?沈芊君冷笑,太后从前就不喜欢自己,想必是今日扇碧在她这里受了委屈,太后这回想为扇碧出口气吧?倒也来的快,来得及时啊。
“不如主子你抱恙不去吧?”碧云虽然在宫中呆的时间不久,但是对于宫中女人的尔虞我诈,她也渐渐知道了一些。
沈芊君摆了摆手,“我早上还好好的,忽然称病不去,不是故意不给太后台阶下么?何况,既然是家宴,便少不了一干妃嫔都去。选秀刚落下帷幕,咱们也该在那些小主面前立威立威了是不?”语笑嫣然之际,沈芊君起身,走到铜镜前,示意碧云帮她梳妆。
太后的宫殿沈芊君是第一次进,她姗姗来迟,屋内已坐满了妃嫔,浮音没有跟着她来,等她走进的时候,满屋子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沈芊君一笑,大抵知道她们都在谈论什么,无非是说一些自己恃宠而骄的话吧?她也不在意,上前一步,走到太后跟前,给太后做了个揖,“给太后请安”,她没有喊母后,而是太后,立即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锦贵妃来了啊,坐”,太后手指点着,忽然看向众人,“大家可都等着锦贵妃一人了,想必平日里,你也是这么让皇上等着的吧?皇上宠你,你是可以这么肆无忌惮。但若有朝一日你不受宠了呢?”太后说话不爱拐弯抹角,她不喜欢一个人,脸上写地清清楚楚。跟她交锋,倒也不觉累。
看着她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沈芊君只是浅笑,“臣妾早就出了寝宫了,可是临出门的时候,想起音儿让臣妾捎带的丝帕忘拿了,于是折回才耽搁了。”
沈芊君边说着,碧云已拿出一张帕子,恭敬地呈给扇碧。
那是一张好看的绣着仕女图的帕子,侍女长得雍容华贵,神韵有几分似扇碧,一看便是为它量身定做地。
扇碧脸一僵,不想沈芊君会把迟到的理由推到自己身上,只是尴尬地命人接过帕子,但心里还是很欢喜的,这帕子,绣地当真水平好,那侍女神韵惟妙惟肖。
太后不再刁难了,看了眼那帕子,“想不到锦贵妃姐妹都是个可人呢,得了,既然是家宴,不如就传唤她前来,与宫里的姐妹都见见”,太后的话别有用意,什么叫宫里的姐妹?难道太后也有意让浮音入大燕宫?
皇后乃一国之母,统领六宫,各宫各殿的妃嫔们,每日清早都是要去来凤殿给皇后请安的,我只是不明白皇后要我同去的用意究竟何在。来凤殿前恰好遇到了余常在与宣嫔,余常在看来有些清瘦,脸色也不大好,或许是因为小产伤了身子吧。我能感觉得到她眼中的恨意,虽然这孩子并不是我害死的,但不管怎样有人利用了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来对付我,因而余常在的小产与我也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她的拳纂得紧紧的,那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最后的无助的愤怒,然而即便是怒视,那也只是一瞬的事,她重又低下了头,一如我初时见到的她那般,她眼中受伤的神情深深印在了我心中,那又是怎样的痛呢?
倒是宣嫔在经过我面前时,不冷不热的说道:“有些人看起来温温顺顺的,真没想到会做出这种天打雷劈的事来,那也是一条命啊,还真下得去手。”她这一句话说得再明了不过了,于我不过是一阵耳旁风,而对余常在来说无疑是再痛一回。
“宣嫔你确定要这样吗,来凤殿前还是多顾虑着点自己的身份。”在听了宣嫔那些嘲讽的话语之后,陆昭仪也不禁皱起了眉,一下子得罪了三个女人,真不知宣嫔是没心没肺还是恃宠而骄。
“身份?那么陆昭仪你最好也放清除点。”她特别强调了昭仪二字,原本论身份来说,陆昭仪乃九嫔之首,区区一个宣嫔又怎敢顶嘴,只是众所周知宣嫔素来与宸妃走得近,有了宸妃撑腰她自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了。
陆昭仪脸上讪讪的,也拉了我一同往来凤殿走去:“最近皇上可宠得她紧,夜夜歇在她那,连皇后都对此颇有些微词,唉这宫里啊,皇帝的宠爱就是你披荆斩棘的利剑!”皇帝的宠爱?我浅浅一笑,随她进了皇后殿。今日殿中的人却来得格外齐,皇后依旧稳稳笑着,这样的笑容之下掩藏的是什么,我却看不透。
殿上宸妃坐在一侧,轻轻捧着茶盏,只在我进去时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宣嫔和余常在皆立在她左右,我一入得来凤殿便在寻玉姐姐,她依旧是立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静静的看这些人这些事。见我与陆昭仪同来,她也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自上回家宴后她一直对我冷冷的,如今这一扯倒令我受宠若惊。
“听闻近来菀妹妹身上发生了许多事,这深一脚浅一脚的妹妹自要留心。”或许是因为这里人多口杂的关系,玉姐姐并未说的太真切,但我却是听懂了。这些个妃嫔的心思我猜不懂,她们看我的眼神十分复杂,难道今天皇后要说的事是关于我的?
☆、第六章 宫娥斗娥2
不多时,浮音便进入了大殿,大家都回头看去,看着浮音那几乎和沈芊君一般的容颜,若不是她看上去更风尘点,几乎分辨不出两人有什么不同。悫鹉琻晓
“音儿给太后请安,给皇后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浮音礼数周全,倒把沈芊君的礼数也和其他妃嫔一同等同了,却不会忘记讨好太后和扇碧。
沈芊君冷笑,坐在一边拿着帕子,也不看她。
“这帕子真的是你绣的?花色实在是太好看了,哀家甚是喜欢啊,何时你也给哀家绣一张?”太后表露出对帕子的好感,自然对浮音也很客气。
浮音看着扇碧手里捧着的帕子,身子一怔,她的帕子还没绣好呢。这张帕子是谁绣的?可是既然太后那么喜欢,又说是她绣的,她便没反驳,笑着上前作揖,“太后若是喜欢,音儿今晚即便是不睡,也要给您绣出来”。
“瞧瞧,嘴真甜,可比某些人好多了,来,坐到哀家身边”,太后故意指桑骂槐,而浮音越好,便越是要给沈芊君难看,沈芊君也不恼,只任由着浮音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抢了自己的位置。
其他妃嫔只是心里不服,但也不敢言,毕竟这是锦贵妃的妹妹啊。
宴会在嫔妃们互相攀比炫耀和倾轧中总算散了,一切是那么的安静,那么地和谐…
是夜,来凤宫一片喧闹,说皇后忽然闹了疹子,全身奇痒难耐。
一大群的太医连夜入宫诊断,最终查出了是那张帕子出了问题。偌大的来凤宫,已经聚集了许多妃嫔,沈芊凤无疑是站在最前面,对着自己的妹妹使了个眼色。
沈芊鸾立即让开一条道路给她,自然,沈芊凤来到了扇碧的床榻边,“看来是浮音故意想害皇后姐姐,曾经在沈府,鸾儿也曾经闹过疹子,当时锦贵妃就是在鸾儿睡枕里藏杉树花粉…,皇后姐姐,这一定是锦贵妃的陷害!”
沈芊凤斩钉截铁,瞬间,屋内的空气便凝固起来,当沈芊君风风火火赶到的时候,看着满屋子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而自然,浮音也被带了进来。
“姐姐,你好狠毒,怎么能加害皇后娘娘呢?那帕子根本不是音儿绣的,是姐姐栽赃音儿”,浮音露出可怜的表情,跪在地上冲着床榻上的人哭号。
多么生动的画面,多么可怜。
“对,臣妾也不信音儿会这么做”,沈芊凤见缝插针,这一次,可是陷害沈芊君的好机会。
沈芊君当然想到了事情的后果也许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于是只笑着,“妹妹可真是楚楚可怜啊,之前太后夸赞你手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推脱呢。有赏你倒接受地快,这出了问题,倒是把责任推脱地干干净净了。”
跪在地上的浮音身子一僵,不想沈芊君会这么说。
“敢问太医,这帕子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让皇后娘娘如此难受?”沈芊君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然后转过身子去问正在开方子的太医。
太医毕恭毕敬上前,“回禀贵妃娘娘,帕子并无异样,只是皇后娘娘可能对里面的芸香过敏…”。
太医说话只说了一半,等他把话都明白的时候,大家都顿时脸僵硬,这么说,沈芊君没有做手脚?
“没事了,你下去吧。”沈芊君这回说话不客气了,扫视了眼屋子里的人,然后笑着,“看来各位姐妹对本宫有点误会啊,不过不要紧,时间会证明一切,本宫对大家都没有恶意的。既然事情都查清楚了,那么本宫就先走了”。
沈芊君说毕,便甩着帕子扬长而去。
这事情当真就这么简单?
“她太嚣张了!”沈芊凤气地跺脚。
“闭嘴!皇上宠她,她自然能嚣张。方才是谁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是她干的?幸好皇上不在,若在,恐怕你早就惹怒了皇上,人头不保了!”扇碧气地全身哆嗦,没有想到,自己受了苦还不能伸冤了,芸香?竟然用芸香来害自己?
“皇后娘娘,若你相信音儿,咱们其实有办法让沈芊君吃点苦头”,跪在地上的浮音慢慢起身,方才的事,她和沈芊君已经撕破脸皮,没有再伪装的必要了,而她也看得出,这次沈芊君是玩真的了,她也必须认真对待了。
“恩?你?你肚子里全是坏水,本宫可不敢引火自焚”,扇碧嘲笑道,的确,浮音作恶多端,这种人,她不敢与之为伍。
“既然大家地目标一致,先把共同敌人除掉了再各显神通,到时候大家公平竞争”,浮音脸上波澜微动。
“呵,你们沈家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好,本宫就与你合作!”扇碧笑着,她之所以不重用沈芊凤,是因为她觉得沈芊凤还不足以撼动沈芊君,可是这个浮音不同,她的确是一个狠角色。
“皇后姐姐,您不能答应这个坏女人啊,她…”。
沈芊凤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浮音一巴掌甩了过去,“坏女人?凤贵人,你说话可小心了,以后指不定还有你仰我鼻息的时候,现在最好还是积点口德比较好!”
“你!”沈芊凤半晌不能说话,捂着脸凄楚地看着扇碧。
扇碧摆了摆手,“好了,凤儿,你先退下吧,本宫和音儿有事要说”。
“皇后姐姐!”沈芊凤气地跺脚,但还是没办法,只能恨恨离开。
…
沈芊君回去也没干坐着,而是吩咐碧云去喊了玉儿过来。
玉儿本是不情愿的,可是沈芊君一见到玉儿便给她赏赐了大云刚进贡的蜜茶,她倒也安分了些,“贵妃今日找玉儿有何事?”
“近日皇上去你那去地勤,肚子可有动静了?”
玉儿听完别开头,她的心不在皇上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