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城墙围着一江城池,夜色中,写着‘北鲜’两字的旗帜随风微微摇摆,守将们在城楼上来来回回,并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你去哪里?”成州城内的知府衙门早已成了慕容澈的临时办公处,而原先属于南越知府的宅院,也自然成了他们的暂居地。
屋子里,慕容澈正在临字帖,旁边的女子却显得坐立不安,时不时地走出去又进来,捏着手里的帕子搅动着。
直到一个侍卫从走廊飞奔进了屋内时,小扇这才停住了脚步。
“何事如此匆忙?”慕容澈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了眼匆匆奔进来就单膝下跪的侍卫,那脸上全是焦急的神色,“回禀郡王爷,驻守在大帐的流云将军来报,沈大人连夜出逃了,希望得到郡王爷的援助,因为那边还走水了。希望郡王爷前去看看。”
“好好地怎么会走水?”小扇忍不住问道,心里却咯噔一下,她之前不明白沈芊君临走前嘱咐她的话,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原来她的意思是要自己帮她。那大火,想必就是芊君姐姐放的吧。
“属下不知,听说是从粮仓开始的”,侍卫回答着,看了眼小扇。
慕容澈离开桌案,走到侍卫身边,刚要走,忽然回头嘱咐了一声小扇,“你在屋里呆着,哪里都不准去。”
“凭什么啊,澈哥哥,我也要跟着你去”,小扇在原地跺脚撒娇,小嘴都撅到了一起,她拉着慕容澈的袖子,可是慕容澈却皱了皱眉,捏了捏小扇的手背,“乖,好好呆着。”
“好吧,那我等你回来”,小扇妥协道。
慕容澈嘴角微微一扬,然后一把搂住小扇,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了一下。
“走了”,他微微一笑。
小扇招了招手,直到慕容澈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的时候,她才转过了神来,快步走进屋子里,换了件挡风的大衣出来,小扇也跟着匆忙走进了夜色中。
高高的城墙上,守卫一丝不苟,小扇娇小的身影窜入时,显得格外抢眼。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飞快的马蹄声,小扇这才收回了之前的严肃,快步趴到城墙上看着远处的人,一看是一个身穿黑色大风衣的人,夜色中看不清楚她的样子。
“小扇!”由于城楼上是一片火光,所以城楼下的人先看清楚上面的人,大喊了起来。
小扇立即招呼了下手,“快点,开门!”她冲着身边的守将吼道。
“可是,郡王妃,王爷有令,进出城门得有他的特赦令牌”,守将支支吾吾着,看着城楼下勒马静等开门的人,因为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吩咐人开城门。
“混账!可汗进来也要王爷的特赦令牌吗?”小扇急了,然后冲着那守将大声道,自己则是快速朝着楼梯下去,走到了城门口,对着守卫的一干将士道,“给本妃开门,若是耽误了可汗的大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众人一听可汗的吩咐,都彼此看了看,然后这才慢慢地拉开了绳子,那外头的马儿立即飞奔了进来,冲到小扇身边,一把将她拉上了马背。
马儿飞奔起来,嗖地一声在空寂的街道上走过,小扇激动地抱着沈芊君的腰,很是兴奋,“哈哈,姐姐,太刺激了。”
“你当玩呢?你可知道,流云的人都快要掘地三尺了,我今天能不能逃走,全要依赖你了”,沈芊君勒紧马脖子便冲着小扇笑着,却一点没减慢速度。
“那咱们现在去哪里?”小扇疑惑道,歪斜着脑袋问着。
“出城”,沈芊君淡淡开口,成州城是唯一打通北鲜进入南越的关卡,她要横穿成州城,然后去找昊!他来了,是的,锦澜告诉她,他来了,所以,她要去找他!
“听说摄政王亲自督战了,真的好浪漫哦,摄政王是为了姐姐亲自督战的吧?而姐姐也是为了摄政王这么奋不顾身吧?”小扇双手合十托着自己的腮帮子,露出一副花痴痴迷的样子。
“你说呢?”沈芊君神秘一笑,忽然吼道,“抱紧我了,咱们要加速了!”
“好!”小扇欢呼着,搂着沈芊君的腰际便兴奋地夹起了双腿,她刚抬腿,便哇哇大叫了起来,“哇,姐姐,好厉害。”
马儿飞奔在成州城内,经过南越兵将的驻扎,现在城内的百姓基本晚上都不敢出户,能逃走地基本也都逃走了,所以整座城池显得很空旷。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马儿停在了南门口,也就是沈芊君所要找地出口时,守城地人喊出了声,“来者何人?”
“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王妃都不认得了?快些开城门,本妃有急事要办!”小扇抬头朝着上头地人吼叫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的威严。
上面的兵将一听是郡王妃,急忙应道,“王妃且等一会儿”,不消片刻,城门便打开,一路上畅通无阻,快马便就这么飞奔而出。
走了许久后,沈芊君才猛然‘吁’了一声,捏着缰绳的手,顺道捏了捏小扇的手,“到了,你一个人回去真的行?”
“就送到这里吧,行的,这一路走来也没什么野兽恶鬼的,我没做亏心事,不怕”,小扇咧嘴笑得十分灿烂,她麻利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朝着沈芊君摆了摆手,“去找他吧,去找你喜欢的人吧,永远不要回头。”
“恩”,沈芊君点着头,然后一扬马鞭便飞奔了出去,马儿踏着尘土,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姐姐,再见。
看着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的人,小扇顿时红了眼眶,她有一种预感,也许这一别,就是永别了,姐姐不可能再回北鲜了…
眼泪吧嗒便落下,毫无征兆,小扇擦着眼泪,站在风中忽然瑟瑟发抖。
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猛然回头,看着方才离去的小路上,沈芊君又驱马回来了。
“姐姐?”小扇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去,沈芊君从马背上跳下,忽然就狂奔了过来,一把搂住了小扇,将自己的下巴靠在她的肩头上,“我还没跟你道别,不舍得走…”。
“姐姐…”,小扇声音哽咽,展开双手搂住沈芊君,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姐姐,你怎么回来呢,万一澈哥哥回来了,你就不好走了。小扇知道你心里爱的人是谁,你是云后,永远只爱着云皇,你们才是天作之合。至于可汗,他会找到一个深爱他的人的,而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这种强求的爱太累,不如早放手。”
小扇红着眼睛,轻轻推开抱着自己的人,说着和她这个年纪并不相符的话,沈芊君浅笑着,认真地抚摸着小扇的轮廓,好像总摸不够一般。
“你也是,慕容澈是个好男人,他也会待你很好的。姐姐也希望你们永远能幸福,永远,永远…”,沈芊君艰难地说着,然后一把推开小扇的手,转过身去,“这次离别,我就不会再回北鲜了,至于玺儿,就先拜托你照顾了。”
“你放心,可汗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玺儿不会有事的,你先安心躲一段时间吧”,小扇挥着手,目送着沈芊君转身,她算不上最了解锦澜,但却是除了沈芊君以外,陪在锦澜身边最久的女人。她知道,那个金笛公子,就如传闻那般风度翩翩,他并不是一个真正冷血的人。
“沈大人,本王觉得你现在还不能走啊”,就在沈芊君要上马地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男人阴鹜的声音,惊得小扇急忙回头,唇角吓得颤抖,“澈哥哥…怎么…怎么是你?”她睁大着眼睛,看着慕容澈一脸笑意地端坐在马背上。
“郡王爷,别来无恙啊”,沈芊君也浅笑着,看着慕容澈一个人前来,心里已经知道了意思,“多谢郡王爷肯放芊君一马,芊君感激不尽。”
“恩?姐姐,你怎么知道澈哥哥是要放过你?而不是要抓你回去?”小扇疑惑道,然后急忙走到慕容澈跟前,拉着他的衣角,求情道,“澈哥哥,你就放了姐姐吧,她真的好可怜,你也知道,摄政王就是云皇,他们本就是天作之合,一对活鸳鸯,为什么咱们还要把他们拆散呢?”
“我什么时候说要把芊君带回去?你这丫头,就是这么想你夫君我的?”慕容澈有些不开心,蹙眉噘嘴,完全在和小丫头撒娇。
小扇歪斜着脑袋,更加疑惑,澈哥哥不带走芊君姐姐,难道要放了她?“那你为什么说,现在姐姐还不能走啊?”分明就是要把姐姐带回去嘛。
沈芊君拉着缰绳,并没有逃走,既然慕容澈一个人来,就是不想外人知道她在这里,所以她敢肯定,慕容澈绝对不是来抓自己的。
“郡王爷不会抓我的,小扇,你要相信他”,沈芊君解释道,期待听到慕容澈的回答。
“因为你的夫君还在军营里,你愿意让他一人孤军奋战?”慕容澈挑起唇角,眼里居然有一丝的神秘。
沈芊君疑惑着,“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从这条小路过去,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岳水边,船只和船夫本王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至于后来会怎么样,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慕容澈点到为止,然后伸出一只手朝着小扇,笑着,“夫人,可以跟我回去了?”
“多谢王爷成全”,沈芊君环抱双手,然后纵身上了马,对着小扇会心一笑,“小扇,也谢谢你,我会永远记住今晚的。”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为什么我听不懂?”小扇拉着慕容澈的手,上了马,立即便窝在了他的怀里,看了看沈芊君,又歪斜着脑袋看了眼身后的人。
慕容澈和沈芊君相视一笑,“你笨,这个和你很难解释,芊君,你快去吧,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好”,沈芊君最后想了想,却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千言万语,也不知道怎么感谢这对夫妻,她只能上马,转身而去,在满布高草的小路上,只留下了挥手的背影,阿澈,小扇,希望我们有缘再见!
小扇看着沈芊君单薄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视线里,忽然回头,认真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撒娇道,“你早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慕容澈扬唇,眼里带着亮光,看着小丫头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早就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呗,知道我要帮姐姐。”小扇咬了咬唇。
慕容澈伸手抓了抓小扇的脸,哈哈一笑,“就你那点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我怎么不知道?早在那日你风风火火地喊着我去大本营,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有心思,所以我也多留了个心眼,只是想看看你这小丫头能相处什么办法。”
小扇这才恍然大悟,嗔怪地看了男人一眼,小拳头打在他的胸口上,“怪不得,我说那些将士怎么那么听我的话呢”,以前她说什么,那些将士可都是不听的,原来澈哥哥早就背地里吩咐下去了啊。
“这不是为了哄我们家夫人开心吗,谁让你成日说自己没有权力,没有地位呢,今天可感觉到自己手握兵权,微风地很呐?”慕容澈温柔笑着,将人儿楼地更紧,调转了马头。
小扇如拨浪鼓一般点头,然后嘿嘿一笑,“还真的觉得很爽,哈哈,哈哈,好有成就感。为了表达我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我决定给澈哥哥你送个惊喜。”
“惊喜?我可不敢要”,慕容澈眼里露出了一丝恐慌,似乎小扇曾经无数次用过这一招,还干过什么过分地事般…
“这次不会有烧焦了的饭,也不会有打满布丁的袍子…”,小扇不好意思地挠头,因为之前她也说过要给慕容澈惊喜,新婚第一天,她下厨,结果差点没把郡王府都一把火给烧了。后来,见慕容澈衣服破了,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做个贤惠的妻子,于是拿了针线来缝缝补补,结果,直接在那个只有豆子那么大的洞口上,补了好几块布丁,后来绑线头的时候,还不小心把整件衣服都扯开了…
所以一提到惊喜,慕容澈全身就起鸡皮疙瘩。
“这一次绝对是惊喜”,小扇严肃道,然后飞快地扬起脖子,在慕容澈地嘴唇上小鸡啄米般吻了下去,然后咯咯咯捂嘴偷笑了起来,“怎么样?”
慕容澈伸手掠过被小扇亲吻过的唇,眯缝起了眼睛,“这是我收到地最大惊喜!”
“我就说是惊喜嘛,澈哥哥,不如咱们慢慢地回去吧,就当散步,咱们好久没散步了呢。”
“好啊”。
两人的声音在夜色里越来越远,慕容澈微微回头,看着夜色中那个早就没有了人影的方向,他对那个女人有过钦慕,甚至算得上喜欢,但是他知道,那个女人眼里不可能有他,而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她。
现在,他的幸福就是怀里地这个人,他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只要自己愿意付出,就能完完全全拥有这个小丫头的心,而他,也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夜越来越深沉了,沈芊君的马笃笃笃,不久就来到了岳水边,果真,岸边已有一艘小船在等她。
……
“可汗,咱们的军队已经排兵布阵好了,只待接近泸州城的时候,万箭齐发,来杀它个措手不及!”一艘豪华的大船内,锦澜正在一张巨大的底图上秉烛研究着,韩将军掀开帘子走进禀告,看的出,脸上带着十足的信心。
“不,咱们临时更改计划,不打泸州城了,咱们走弯角过去”,锦澜的手指定格在底图的一个打了红圈的地方道。
韩将军怔神,有些不解,“可是可汗,弯角一带杂草丛生,悬崖峭壁陡峻,万一敌人有埋伏…”。
“将信号弹放出去,孤王要高冉昊和千乘晏都知道,咱们要攻打弯角。”锦澜声音冷沉,可是那眼里,却有属于君王的威严,属于军事家的独到目光。
“是”,韩将军不敢再争辩了,领了吩咐便下去。
而距离大船不远处的另外几艘船上,却藏了一排排战马。
郝岚羔正像往常一样在洗马,船舷和船头都有重兵把手,火光不是太明显,但隐约可以看到站立的人。
郝岚羔伸了伸懒腰,然后提着水桶走到甲板上,冲着守将嘿嘿一笑,“大哥,你能帮俺抬一下嘛,俺刷马手酸了,帮忙把它倒掉吧,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守将白了这个乡巴佬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水桶便从掠过船舷,倒入大河中,“你累不累?洗了一晚上的马,倒了一晚上的脏水!”
“有上千匹马呢,你们又不帮忙,可汗要用了也只会怪到俺头上,可汗可是答应了俺呢,俺要是把马养的好了,他给俺送个媳妇儿…”。
“得了得了,这话你都说了一晚上了,我听着耳朵都要起茧了,你爱干嘛干嘛去,走走走。”几个守将都有些烦这个乡巴佬了,摆了摆手,将空水桶送到他手里。
“嘿嘿,那好,那俺去眯一会儿眼睛,你们累了也眯一会儿啊”。
说毕,郝岚羔不忘打了个哈欠,提着水桶,像只鸭子一般走路,掀开帘子进了船舱。
“你可装地还真像啊,连我都骗过了。”就在郝岚羔提着那臭乎乎的桶子走进船舱的时候,忽然,黑暗处传来一阵女子阴阴的声音。
郝岚羔明显身子一僵,然后往船舱里面走了些,将桶子放在门口,将身上那一身脏兮兮地衣服丢掉,又走到桌子边到了一杯水,整个动作十分优雅,完全不像之前那乡巴佬土气地姿态了。
“女人,是你自己笨好不?郝岚羔,你倒过来念,不就是高冉昊了?”褪去一身脏兮兮衣服,只剩里头白色中衣的男人,又恢复到了之前的优雅,甚至是有些风凉,玄身翘起二郎腿,靠在了床榻上。
沈芊君翻了个白眼,看着衣服虽然干净了,可是那张脸却还是黑乎乎的人,心中牢骚漫天,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