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因为这面具有很强的伪装性,去掉了面具之后,这双眼此时给她的感觉和戴上面具时的感觉很不同,仿佛一张面具将同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一样。
也许是因为长期戴面具的缘故,他的肤色有些苍白,这样一张脸,如果用手遮住这双眼睛的话,给她一种很文弱的感觉,实在和他的活阎王之名有些名不副实。
“看清了?”就在她还在仔细研究这张陌生的脸时,这厮薄唇吐出三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字,与此同时,刚才还收敛了光华的这双眼一时之间虽然不复戴着面具时那么锐利,但却越发显得深邃起来。
“如果我说没呢?”虽然明知这厮问的这句话可能是关于他面具下这张脸的,可李七七还是觉得,比起这厮的这张脸来,他的心中所想所思,就像那大海一样,深不见底。更别说,据说有那种很高明的易容术,她在说这句话时,手指还在他的脸上来回移动,不过,触手可及的感觉显示这张面具下的脸应该没有作假。
现在她坐在书桌上,多少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对上他的整张脸,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以这厮的这张脸出去见人,实在没什么威慑感。
只是这厮的心思实在让她摸不透,像这厮这种人岂是让她轻易能在脸上动土的,可这厮偏偏没有勃然大怒,或者虚张声势,这种态度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分明就是一种纵容。
他纵容她?打住!她怎么能这么想,这一定是她的错觉。她还是对付男人没什么经验,没得用的招数。所以,才不能时时刻刻占据优势。
他闻言,好半刻都没有吭声,不过手却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一只手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也在她的脸上游动,好像也要看清她到底长了一张怎样的脸。
她并没有出手阻止他的动作,事实上,她现在也不知道,在这厮的心中,她到底长了一张怎样的脸,而她自己,心中竟然也有了些许的困惑,她甚至觉得刚借尸还魂后的她到现在的她,她的心态好像也变了一些。
虽然,她从内心也想抗拒,可人心似乎并不是真的想抗拒就能抗拒的,这种心思她当然不会从面上显露出丝毫。
还是不要想这些事情了,现在她急需的是找到李家二妹的消息,依照锦衣卫的能力,她不相信,他会一点信息都没有。好在这厮终于开口了,并且直截了当地提到了她最关心的问题。“你妹妹的事情已经查到了。”
“真的,她在哪?”李七七闻言,心当下放下了一大半。
“夏直。”
“夏直?”李七七初闻这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这天下叫这个名字的人可能很多,但是让严望这厮特意将这个名字说出来,那就代表这个人是真的很有名,不仅很有名,甚至也列入了锦衣卫的观察视线内。
等等,她想起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听到了,东厂的大太监头子不是就叫夏直吗?难道这厮口中的夏直就是指的这个太监吗?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想,她还是忍不住确认道:“东厂?”
“自然。”
李七七闻言,心中最后一点侥幸都没有了,作为曾经在街面上混迹过的盗贼,她自然知道当朝除了锦衣卫之外,还有一群人让所有人闻之色变,这就是与锦衣卫并称的东厂。
比起锦衣卫来,这东厂更有其独特性,那些没有了子孙根的家伙,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特别是诗礼渐大太监之称的夏直。
这个夏直今年大概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了吧,权势很大,而且名声一向声名狼藉,不仅如此,传说这老阉贼心狠手辣,落到他的手中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可是,李家二妹怎么会落到这个老阉贼的手中呢?这事情实在太蹊跷了,自从她变成了李大小姐后,她扮起了大家闺秀,对街面上的消息知道的并不多,实在无法判断,最后,只能让她再次开口询问:“怎么会,怎么会与这个老太监牵扯起来。”
“一百个童男童女。”
“什么?”这下,李七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就算她最近再怎么消息不灵通,也多少对这件事情听过些许风声。
这些童男童女的用途虽然众所纷纭,可下场绝对不会太好,现在追究李家二妹为何会落在她这老阉贼的手中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她现在很清楚地知道,依照她的能力,根本就不是那老阉贼的对手,所以,她只能继续哀求严望这厮。她别无选择。
“求你将我妹妹救出来好不好。”她尽力放柔了声音,调动了所有哀求的表情。
可是久久却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她的心再一次越来越沉了,难道这厮不愿意参与这件事,心中也忌讳夏直那老阉贼的势力?还是他还要让她用什么条件来换?
就在她等待的都快绝望时这厮终于再次开口了,也只是淡淡的一个字:“好!”
“谢谢你。”这句话她倒是说的真心实意。说完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道:“那老太监不会伤了二妹吧。”如果人受了伤害,救回来该怎么办呢?她现在心中只能祈祷着老阉贼暂时不会动什么禽兽心思,所以,她才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保证。
“但愿吧。”严望自己也不能保证。他现在还没有想清楚,那老阉贼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小姨子落入了她的手中。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还好说,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这老阉贼是专门针对他的了?
这些话,就算在他心中想的再多,他也绝不会在面上轻易露出几分来。而且,明知道对面的女人有求于他时,才特意到衙门来找她,可她的这个态度多少还是取悦了他。
罢了,既然打算与那老阉贼对上了,为了早点将李家二妹弄出来,他也该动身了。
“你先回府吧,我去见那个老阉贼。”
“好。”这厮既然答应她了,想必也不会出尔反尔。她现在能做的也只能回到家里等消息,顺便先将这个消息传回李家去。让李家那边放心一些。
当她准备离去时,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这厮的书案上,她真的有几分窘迫。偏偏这厮现在就用那双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从书案上下来之后,她款款走到门边,最后,鬼神使差地停住了步子,转过身去,却看到这厮的目光此时也正盯着她。
“你也要多小心。”就在她还没想清楚什么时,她的口唇就先她的脑子说了这么一句话。灯她说出来后,心中先是一怔,但接着,就马上挪开了视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李七七离开北镇抚司后,严望手中还拿着那半截面具,他低着头盯着这面具看了片刻后,再一次伸手将这面具戴在了脸面上,等面具再次戴到他的面上时,他好似又变成了那个众人眼中的活阎王。
换上一件黑色的长袍,从墙壁上摘下一柄长剑。
这柄长剑不是一般的剑,众所周知,锦衣卫们配的都是绣春刀,相对于刀来说,这剑乃是文人长佩的,剑一般代表的是君子,只有文人才能享受这种待遇。
所以,他这把剑乃是当今皇上所赐,也只有他这个身份才配享这把佩剑。
将这秀春剑佩戴好,他起身出门,在门口碰到了甲大和甲二。
“大人,你要出去?”甲大看自家大人这般装束,不由地出声询问。
“去找夏直。”
“去找那老阉狗?属下跟大人一起去。”甲大闻言,与甲二对视了一眼,甲三查出的东西他们兄弟两自然也知道,知道夫人家的二妹不知为何竟然落到了夏直那老阉贼手中。如今,自家大人要去找夏直,估计就是为了这件事,更别说,刚才据说夫人还亲自来过,还跟自家大人在房间里待了很长时间。
他们自然也知道夏直这老阉贼不是省油的灯,从前,厂卫所有的斗争都是放在台面下的,现在这样一来,分明是要直接跟这老阉贼对上了。所以说,自古都是难过美人关呀!
“不必,你们留下来,我一人足够了。”严望语调一如往常的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但其中不容抗拒的意思还是很明显。
“可——大人 ?'…87book'”夏直那老阉贼一向老奸巨猾,阴险恶毒,虽然自家大人的本事很高,可毕竟要去那老阉贼的地盘,他们自然也关心则乱。可是他们出口的话却被自家大人的手势给硬生生打断了。
夏直虽然多半住在宫中,可在宫外也有几处下面孝敬的院子,今日,夏直这老阉狗并没有在宫中,就在城北的某处宅院里。
“大人,关人的地方找到了。”就在他出门准备上马时,负责内东城的锦衣卫赵千户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见礼道。
这赵千户本就是他的嫡亲心腹,这次查李家二妹的事情,甲三找的就是这赵千户。
078,夜行人
“何处?”这句话成功地让严望的脚步停住了。2
“就在那老阉贼城东的那处宅子里。”赵千户恭敬地对答道。要是查到的地方是一般的地方的话,他就让手下的人潜进去救人了,可老阉贼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能够招惹的起的,只能先回禀自家大人,让自家大人来定夺。
更何况,老阉贼城东的那处宅子并不是普通的民宅,虽然他手底下的人探明了那些男孩女孩关在这个地方,可那里面却机关重重,普通身手的人进去根本救不出人来。如果打草惊蛇,惊动了那个老阉贼,让对方毁尸灭迹或者转移地方了,那就要节外生枝了。
赵千户的言下之意严望自然也心知肚明,这个老阉贼在京城的几处宅子就算再隐秘的,都逃不脱锦衣卫的耳目,他岂会不知。既然现在已经查到了地方,先救人自然是第一位的。
虽然在李家也进出了几次,他对李家二小姐那个小姑娘也有点印象,可也仅仅是有点印象而已,想到这个小姑娘时,他脑子里虽然可以很清楚地刻画出这个小姑娘的样子,偏偏在他的脑海中出现的反而是自家家里的那个女人的脸。
“让你手底下的人盯着,不要轻举妄动。”
“是,大人。”
虽然现在已经探明了李家那小姑娘关在什么地方,但在外人的眼中,厂卫往往是不分家的,虽然他们暗地里勾心斗角,但在有的时候,厂卫还要相互合作,自从新皇登基之后,白莲教这些教派越来越张狂了,最近京城里也发现了许多白莲教的教徒。
这些白莲教徒前朝虽然经过东厂和锦衣卫的联合剿杀,但仍有大量残余在暗处活动,在这些白莲教徒的心目中,他这个活阎王和东厂的那个老阉贼都是他们处之而后快的对象,李家最近发生的一些事,难保没有白莲教的影子在后面,只是最近锦衣卫还没有查出有力的证据。
不仅如此,白莲教向来是无孔不入的,不仅在民间传教,蛊惑人心,还有许多权贵与皇亲国戚也受了其蛊惑,甚至宫中可能也有他们势力的渗透。
赵千户离开后,严望还是去了那老阉贼现在所在的那处宅子。夹答列晓
夏直作为东厂的厂督以及诗礼渐的秉笔大太监,把持了所有奏折的批红权,这样一个权势熏天的大太监现在在城南的宅子是一处并不奢华的宅子,是个简单的三进宅子,在京城贵人满城堂皇富丽的府邸对比下,这所宅子真的真的不起眼。
不仅如此,这宅子除了一个守门的小太监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有一处小小的菜圃,此时的菜圃里正有一个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松江布的老者手中正拿着锄头,在这菜圃里忙碌。
这个老者要是从外表来看,和朝中那些进士出身,熟读诗书的清流高官没有什么两样,但事实上,他不是别人,正是让天下所有人或者京城许多人深为忌惮的东厂厂督夏直。
看到现在这样一幅情景,千万不要以为这夏直就是一个多么质朴,心慈面善的人,恰好相反,这位东厂厂督的心狠手辣绝对不会逊色与有活阎王之称的严望,只是第一眼看到他的人感觉不出来罢了,不仅如此,这个老阉贼没有了下面的命根子,对他来说,金银钱财的诱惑力远远要超于普通人在这方面的追求。东厂下面的人为了讨好这老阉贼,暗地里不知逼多少家家破人亡,就是为了敛财。
据说有相当一部分钱财就藏在赵千户探到的城东的那处守卫严密,机关重重的宅子里。
等看到严望出现在菜圃面前时,这位东厂厂督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锄头,微微地侧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慈祥之意的笑容道:“严大人今个怎么有时间到咱家这里来了?”
“厂督刚回京,严望又岂能不来看望。”严望不动神色地窥测这个老阉贼的脸色,这老阉贼的态度和以前比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莫非,李家的二妹落到这老阉贼手中,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夏直虽然面上带笑,心中还是为这位最得圣眷,让他私下里不仅深深忌惮,还想除之而后快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今日登门心中满带狐疑。
两人进了室内,夏直亲自给两人泡了茶水,坐定之后,两人说话之间谈论了京城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一些事情,两人在这些事情上表达了他们的看法,到了最后,两人的谈话除了相互试探之外,严望确定依照这老阉贼的性子,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李家二妹在那一百个童女之中。
而夏直本就是一个疑心特别重的人,越是摸不准严望这次登门的重点,他心中的猜测就越多。尤其是,他回了京城之后,暗地里安排了一些对付这活阎王的手脚,莫非严望觉察了什么,今日上门就是一种警告。
等严望起身告辞之后,夏直马上就招来下面的人询问最近针对严望的行动,下面的人却没有提供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最近锦衣卫也没有引人注目的举动,最后,他只能将心中的怀疑先压下来。
现在这位登基不久的皇上少年时,他在宫中的地位已经不低了,可前面有几个出色的皇子在前面挡着,实在没有人看好当今这个才华个性一点都不挑的皇子,只是世事难料,最后那些出彩的皇子最后却一个个非死即惨,最后反而这个最不出彩的皇子渔翁得利了。
正因为他对当今皇上从前没有任何恩惠,现在最算把持了东厂和宫里,这心总是提起来的,如果,当今皇上真的动了除掉他的心思,那就别怪他清君侧。要么,就让这个昏君当个提线木偶,要么,就另外找人取而代之。
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想到城东的宅子里还关着那些童男童女,准备让三清道长炼药的材料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最近几日宫中也无什么事,还是去城东的宅子看看吧。
傍晚的太阳刚落下了山,夜幕也逐渐落幕了,街上还有许多行人没有归家,店铺还没有关门,这时,在城东的一处小茶馆里,有一个身材高大挺拔,身穿黑色锦袍,面目略带苍白,凤眼俊朗的男子是唯一的茶客。
当夜色终于彻底降临了之后,这个凤眼的男子终于放下了手中那个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的茶盅,站起身来,慢条斯理走出了门,又慢条斯理地帮这个小茶馆上了锁。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日,本就是初二,天上并没有明亮的月色,虽然大街上有些府邸和店铺外边挂起了灯笼,但街道上的光线还是有些黯淡,最起码,相互之间的行人相互之间在这样的光线下,无法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
不用停住步子判断方向,这凤眼男子又不急不速地,慢条斯理向城东最靠北边的那处宅子走去。
这样一个人就算在这样的光线下仍然是引人注目的,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有些就不由地多看了对方几眼,只是这人实在面生,明显不是这附近的住户,所以,更引人注目一些。
这凤眼男子走到城东一处还算堂皇的宅子后街,即使刚才与两个行人擦肩而过,他下一刻,却像一阵风一样,卷过了这两个行人刚才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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