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后果堪忧了。也怪我一时疏忽,以为延州远在后方无虞安全,倒教你受惊了。”
清瑜低头道:“本是意料之外的事,战事如此凶危。太子叔叔重任在肩,总不能万事前知,瑜儿知道分寸的。”
陈洪恪点头道:“就怕你年纪轻,心里有什么想头。既然如此,孤王就放心了。这一路上,除了蒙古人,可曾有什么人窥伺了佛宝?”
清瑜疑惑的问道:“叔叔何出此言?”
陈洪恪正色道:“佛宝的秘密算是我们陈国最大的机密之一,若泄漏出去。侄女儿你只怕永无宁日。”
清瑜想到小苍谷遇到的玄虚;有些心有馀悸。不过仔细论起来,玄虚也是恰逢其会,并不知清瑜掌握着牟尼珠,还把到手的龙象钵盂丢了。对着这位父王最大的潜在对手太子叔叔,清瑜还不想和盘托出。微微摇头道:“此事绝密,侄女儿知道其中利害。”
陈洪恪这才微微放心,起身背着手踱步道:“时至今日,孤王也只是听父皇大略说了此事,好多内情并不清楚。况且孤王也很想见识见识这佛宝。侄女儿随身携带着吗?”
清瑜闻言好不惊异,原来太子只是略知皮毛,还不晓得这牟尼珠与自己已经密不可分。她虽看不出太子有什么特别表情,却总觉得对方有一股贪欲。清瑜便斟酌着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佛宝乃是了空方丈凭借绝大法力强行赐予侄女儿的。侄女儿虽通窍门,奈何功力浅薄,还不能收用自如。恐怕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
陈洪恪见清瑜拒绝,心中有些不快。他是名利中人,得知这么一样奇宝的存在,却不能收为己用,自然是心痒痒的。何况这样佛宝还牵扯到他将来继承的江山?只是清瑜话中的意思也明白,即便给了陈洪恪,你也用不了,更何况给不出来。
陈洪恪不好跟晚辈强抢,又顾忌到清瑜父亲嘉王是自己一大臂助,便和颜悦色探问道:“到底这佛宝是怎么个使用之法,瑜儿说出来也让叔叔安安心。”
清瑜明知说出来陈洪恪只怕也不信,也只得据实道:“我知道太子叔叔心念国运,只是这达摩三宝关乎天下气运的事,本就是玄之又玄的。连了空大师也说不清楚。侄女儿所谓通写窍门,不过是身藏此宝,叫人夺不走罢了。若想要借此宝做些什么大事,只怕非得神仙一流的人物方才能够。”
陈洪恪急道:“瑜儿,如今咱们陈国到了什么当口,你还不知道吗?我知道此宝关系甚大,但你也不能瞒着叔叔”
清瑜立即起身道:“瑜儿句句属实。太子殿下试想,若真能以人力操控此宝,皇爷爷这么多年怎么不吩咐了空方丈做法?佛宝乃是镇压气运之宝,照了空师祖所说,只要保证此宝留在我们陈国,则可保佑我们陈国社稷不失。请太子叔叔明鉴”
陈洪恪听清瑜句句在理,倒是不好再辩驳。只是重要的东西掌握在别人手里,陈洪恪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隐忧。就这么犹犹豫豫好不为难。
清瑜知道该是时候表表忠心,忙打出亲情牌道:“瑜儿知道太子叔叔爱惜侄女儿,只是瑜儿身为陈国皇室,面对此事必定尽心竭力维护江山社稷。瑜儿从小便知道父王是太子叔叔至亲骨肉,我们嘉王府上下是太子叔叔最信任的亲族。瑜儿不过一介女流,不过是个媒介,暂得保存佛宝而已。从今往后,还请太子叔叔庇佑扶持,只等将来瑜儿功力大成,便可选择一名皇族子弟承接佛宝,让他效仿了空师祖,重掌感应寺,守护此宝”
陈洪恪闻言方知了空早有安排,他略想了想,当下也无善法,只得点头道:“瑜儿明白叔叔的苦心就好。你放心,只等目前危机过去,叔叔执掌陈国社稷的时候,一定为你设法。无论是天才地宝也好,典籍秘藏也罢。只要侄女儿需要,叔叔一定竭力帮你寻来。只盼望你早日能完成了空大师的嘱托。”
清瑜低头称谢,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双方互相画饼,表面融洽。恰恰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一旦国难过去,情势悄悄转变的时候,恐怕就没这么容易混过去了。不过深知父王心思的清瑜也晓得,到时候太子叔叔能不能执掌江山社稷还两说呢。姚贵妃埋下的祸根,还得让太子来担。所谓母债子还。当年姚贵妃怎么从先皇后手中夺走的,将来父王一定会怎么从这鸠占鹊巢的太子手中夺回来
陈洪恪不知清瑜怎么作想,只觉得如今紧要的是多调集些兵马,将行宫保护得更严密些。尤其是西苑那边,一定要围得跟铁桶一般
清瑜非(提供下载…3uww)常有重点被保护对象的自觉,对于太子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如此乖巧听话的做派,倒是让陈洪恪微微放心。为了显示亲近,清瑜不顾辛苦,非要去探望病中的皇太孙陈泽祺,太子虽然嘴上没说,看得出还是挺满意清瑜这般巴结的。
谁知本是走个过场的探病,却不期然让清瑜看出一些端倪来。
当清瑜跟着太子陈洪恪来到春阳殿后院的紫宸轩内时,太子妃张氏正边哭边训斥两位太医,清瑜只远远听到几句什么“又是这药方……不管用的东西反复用了做什么?”
太子脸色也不好看,让人进去将御医们领了出来。清瑜见了一愣,那位领头的御医倒有七八分面善,略一回想,此人五官正是文太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是文太医子侄辈无疑。
太子对清瑜道:“你进去看看泽祺,顺便劝劝你婶婶。”
清瑜忙点头称是,匆匆从那两名御医身边绕了过去。
太子妃见是清瑜来了,眼泪汪汪的拉着清瑜的手,还在埋怨御医道:“说他们谨小慎微吧,他们就说要用虎狼之药吓我。让他们小心斟酌着办,他们就只会拿些医书上的老方来拖着”
清瑜帮着张氏顺气,劝说道:“婶婶莫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有时候几副药下去,看上去没奏效,实际内里已经起了变化。”
张氏听着清瑜口吻,倒还真像个积年老郎中似的,想着既然来了,看看总无妨的。忙对清瑜道:“我听说感应寺的佛医是鼎鼎有名的。瑜儿既然来了,就帮着给看看。哪怕不能开方,也能帮婶婶看出些门道。到底是这些御医失责,还是我们泽祺该有此难”
清瑜微微点头,环顾四周,见这屋子里除了烧了暖暖的地龙之外,还燃起了四个炭盆,把两间阔大的屋子弄得暖意融融的。不过显然御医们指点过,通风没有问题,清瑜也不觉得丝毫憋闷。
等清瑜挽起纱帐看向床上的泽祺时,只见皇太孙唇干气弱,面白骨瘦,分明是受了不短时间的病痛折磨。但清瑜将脉门一摸,又与太子妃递来的脉案一对,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妥。气虚、血弱、惊风样样对得上。而御医们所开的这些药方,无一不是有名的成方。
可越是如此,清瑜便越觉得蹊跷。这样的病,莫说是在御医手下,就是市井中普通大夫来看,也不会拖延这么久不见好。难道是皇太孙得了什么奇难杂症?清瑜又回头再细心把脉,将黄疸、痘疹全都排除了,依然不得要领。
太子妃张氏见清瑜来来回回折腾,脸色却不轻松,不由得也跟着越发悬心来。过了好半晌,清瑜方才将纱帐放下,沉吟不语。张氏本是个精明女人,偏偏遇到儿子的事情就有些失了方寸,结结巴巴问道:“瑜儿……怎……怎么样?”
清瑜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羞愧道:“不瞒婶婶说,瑜儿今日有些张狂了。原本以为凭借自己学了几年,总能帮上些忙,却不料硬是看不出究竟。”
张氏听清瑜如此说,反倒没那么害怕。只要不是什么危重的消息,张氏总还能接受。
清瑜见张氏有些疲惫,天色又不早了,忙辞了出来。
新月斜挂天幕,微弱的光芒照不穿这黑暗。清瑜心中很是沉重,她刚才并没有跟太子妃说实话。虽然下手的人高明,但是清瑜传自感应寺的医术也不差。皇太孙这一遭分明是小病起头,却被人暗中下了毒
正文 三百二十、初露端倪
三百二十、初露端倪
谁是下毒的元凶?几乎下意识的,清瑜便想到夺嫡夺得不亦乐乎的巴王。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
首先,巴王本人不在,应陵又丢了清白。这时候巴王府还有手腕效率来做这样的事?其次,论到下毒的手段,清瑜想起那两名御医,没有人比这两人更方便更容易了。巴王若真能买通太子信任的御医,为什么不干脆毒害了太子,去为难一个孩子做什么?
按道理说,清瑜应该立即向太子妃指出其中蹊跷,毕竟关系到皇太孙一条性命。但是,清瑜脑中闪过那张与文太医相似的脸,最后关头不得不编了个谎言。
如果这次给皇太孙下毒,不是出自太子的宿敌巴王怎么办?如果是……父王指使的怎么办?
清瑜咬着嘴唇,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推理。论起仇恨,也只有父王陈洪恺这样被姚贵妃害了终身的人,才有可能下得了这个狠手。看着太子夫妻痛苦不堪,或许父王能从中得到一丝快慰?
但是清瑜能理解,却无法苟同。怎么说,皇太孙是无辜的,他只是养育在温室里娇弱花草,哪里禁得住这样狠戾的手段摧残?如果清瑜没有猜错,是自己的父王阴谋布置了这一切,那么他又与当年的姚贵妃有什么区别?受害者变作了作恶人,这不是大快人心,这是更大的悲哀。
可是清瑜能出手阻止吗?她很难抉择。万一捅了篓子露了马脚,幕后的人真是父王怎么办?嘉王府上下的几十条人命,尤其是两个尚在稚龄的弟弟怎么办?这一刻,清瑜第一次厌倦了皇族的兄弟萧墙,难道自己也不得不在这肮脏的争斗中同恶相济?
清瑜乘轿回到西苑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红芳、绿翘两个丫头一路上也不敢与阴着脸的清瑜搭话。落轿时分,红芳才大着胆子去扶清瑜,小声问道:“大小姐是回八宝轩休息,还是先去给侧妃报个平安?”
清瑜知道这两个丫头必定是受教要给尹兰烟那边报讯的。只是清瑜也乐得借这些人的口,让尹兰烟知道知道如今太子夫妇有多重视自己。清瑜本身实在没有心情再去与尹兰烟周旋,便对一旁的绿翘道:“这么晚了,我就不去打扰二娘休息了。你去二娘那里帮我回个话。我先回八宝轩了。”
绿翘低头答应,清瑜这才在红芳伺候下,往下榻的八宝轩去了。
木樨没等到清瑜回来,自然是没法子安心休息的。她将世子哄睡下,便留在外间做些针线等信。
清瑜见世子外屋还亮着灯,便打发红芳去准备沐浴香汤,自己走到木樨那里。
木樨见清瑜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将清瑜请到座上,奉了杯茶,小声问道:“太子殿下没有为难小姐吧?”
清瑜微微摇头,忍不住进去看了看熟睡的泽礼。床上酣然入梦的泽礼小脸红扑扑的,与缠绵病榻的皇太孙形成鲜明的对比。清瑜轻叹一声,帮泽礼塞好被角,这次退了出来。
木樨见清瑜回来之后脸色如此不好,关切道:“小姐又遇到什么难事不成?”
清瑜虽不敢跟木樨透底,到底相信木樨为人,便旁敲侧击问道:“我今日在春阳殿探视过病中的皇太孙。看样子怕是不好。给皇太孙瞧病的两位御医里,其中一位我倒是瞧着面善。是不是老文太医的后辈?”
木樨点点头道:“小姐神目如电,您说的必定就是文二公子,正是老文太医的嫡亲儿子。因家学渊源,前几年入选了太医院。这位文二公子妙手回春,医术高明,颇得重用。这次我们离开京城,太子便点了他这年轻御医随同。”
清瑜证实了心中所想,越发眉头紧皱,又问道:“你可知道,我们府里除了住在西苑的家眷,还有什么人跟着来到了巴州?虽然事情来得急,父王从前总有些安排,是让谁打点外头的事?”
木樨道:“这个妾身就不大清楚了。据我所知,应当是两位幕僚帮着照应。其中一位偶尔来探望侧妃与两位少爷。好似是姓秦的。但是妾身从未与他朝过面,都是听世子说起才晓得。”
清瑜暗叹一声,自己离开嘉王府太久。父王如今信任的是何人,这些人做得什么勾当,清瑜真是插不进手去。想了一会,清瑜这次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与这秦先生见一次面?”虽然种种证据指向父王,清瑜却还是存了一点侥幸的心思。
木樨迟疑道:“这恐怕得让侧妃出面才成。毕竟如今我是姨娘身份,见不得外男。”
清瑜想到尹兰烟也是个聪明的,不想让她起疑心,皱了皱眉又问:“那你说的那位文二公子呢?是不是我也可以请他来看脉?”
木樨斟酌着道:“论理是可以的。不过如今皇太孙病重,也不知道小文太医方便不方便。”
清瑜估摸着如今自己在太子心中的重要性,或者还请得来小文太医。便对木樨道:“那这样,明**使人给方公公送个信,就说我旅途困顿,有些不大舒服。务必请小文太医来一趟。打点的时候不妨重些。”
木樨知道清瑜心中有事,只是清瑜既不明言,她便也知道绝不多问,忙点头应下。见天色不早,忙劝清瑜早些安歇。
清瑜这一日的确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嘱咐木樨照应好弟弟,这次回到西厢房。
红芳手脚麻利,已经跟八宝轩的几个丫鬟将清瑜沐浴的香汤准备好了。清瑜深感疲惫,便将人都遣开,独自一人浸在浴桶中,解解乏。
只是有这么一桩恶心人的事情如噎在喉,清瑜又哪里能平心静气?体内的牟尼珠本是主七情妙宝,清瑜心思浮动,这佛宝便有些不安分。清瑜闭目缓缓运转佛门功力,方将牟尼珠压制下去。
这一夜,清瑜回到巴州,终于安全得保。但是,她却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这些年来远在感应寺看不到的争斗,在她回到皇室的第一天,便展露在清瑜的面前。
第二日一早,清瑜装了病安心在八宝轩等着方公公把小文太医请来。
谁知清瑜此举倒把尹兰烟复又得罪了,固然昨日尹兰烟晾了清瑜一天,要落一落清瑜这位大小姐的颜面,到底她是长辈。清瑜昨天还好好的,今日就病得不能来请安,分明是回将自己一军。尹兰烟打发泽礼、泽祥回去之后,好不气闷。一旁的裘妈妈劝说道:“侧妃不要生晚辈的气。我看那,不如就让大小姐闹去。要是她真的闹过了界,到时候侧妃反而好抓住把柄好好整治她一番。如今就让这小丫头猖狂几天又如何?”
尹兰烟横了裘妈妈一眼,怒道:“你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小妮子五岁大就由王妃的亲信帮着管家,我当年见了她都要小心陪笑。如今七八年过去,早成了人精。还有马脚让你去抓?她三番四次落我的颜面,无非就是看不得我做这个侧妃。我若忍气吞声,不用多久,整个王府的人都会以为我怕了她。以后还有人听我这个侧妃半句话吗?”
裘妈妈迟疑道:“可是侧妃您也听绿翘说了,大小姐在太子、太子妃面前好大的脸面。几乎就被那两口子当做了咱们王爷的代表。要是闹僵了,老奴可替侧妃您担心。”
尹兰烟恨恨的道:“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更是火大。亏我这些年里外孝敬,太子妃竟然不给一点脸面。要我说,这两口子是真够糊涂的。小丫头离家七八年,在王爷面前能有我说话顶用?想拉拢我们王府,也该冲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