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镯之宜其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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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镯之宜其室家-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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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会尽力。”他慎重的说道,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移近烛火。纸包里头有几束银针,他仔细的取出来,将针尖搁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再按照各处穴道,炙入安羿冰冷的身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羿的血终于流渐渐缓了下去。我紧紧盯着他的脸,唇际有含了腥味的血流了下来,我抬眸望向秦先生:“先生——”
  “在下秦自余。”
  “秦先生,”我咬了咬唇,焦急的眼神落在安羿依旧苍白的脸上,“他……还会不会有事?”
  秦自余没有回答,冷静地从衣襟中取出些许药末,均匀撒在伤口上,再将一层又一层的棉布覆上安羿的胸口,我的眼眶里又含了泪,手拽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安羿微弱的气息便会消失。纱布一层一层裹上,他身上的伤口也隐在了层层纱布下。
  “这一剑刺得极深,所幸偏离了心脏一寸,但是出血甚多,可能危及性命,能不能渡过这一关,还要看今夜。”他顿了一下,转头看我,视线顿在我的唇际,“姑娘,你可有受伤?”
  我把头摇了又摇:“没有。”这是实话,除了心,没有别的地方在痛。
  “那好,夏姑娘,麻烦你把那白蓝交给老夫,在下派人送去给楚小将军。”
  我抬头看他,眼中犹豫。秦自余淡淡一笑,手递到我身前:“若我没有猜错,你便是夏宜家姑娘了。”他的脸上再勾起一个更大的弧度,“在下以性命担保,必会准时送到。”
  我默然无声,从怀中掏出白蓝递到他手里。秦自余拱手道了一个谢,再转递给身旁那个把安羿从山洞中背来的男人,他从头至尾一直冷冷站在一旁,而无表情,眼眸深邃,视线却从未从安羿身上移开。
  “星火,”秦自余将白蓝递了过去,“明日清晨回来。”
  叫星火的男人点了点头,看不清意味的眼神落在安羿身上一瞬,转身便步了出去。
  秦自余转身看我,似是轻松又似是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宜家姑娘,这里便交给你了。在下先去煎药。”
  “好,”我微微抬头,唇角扯出一个略含苦意的笑容,“麻烦秦先生了。”
  秦自余淡淡一笑,略一扬头便带出一阵轻风:“不客气。”
  夜很深、很静,我的视线无法从安羿惨白的脸庞上移开。
  激战之后,安羿还能带着我,从水路求取逃生之路。我还以为,他已经在刀光剑影下全身而退,却未料那一剑竟是直直命中在他胸上。
  偏偏这个男人,受伤也一声不吭,竟还逞强对我露出若无其事的笑,竟还硬撑着对我说“别怕”。倘若不是那把长剑还直直插在他胸上,他是不是真想就此瞒住我,牺牲让我脱险。
  想到这里,我胸口一阵泛疼。
  “安羿……”我握着他的手,望着他死气沉沉的脸,凑到他耳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宜家不能没有你。”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不想再瞒着自己,我已经不得不面对,我真的,不只是依赖你了,四年这样过去,我对你,已经不再只是当年单纯的依恋,已经不再是对一个给我安身之地的人的感谢,我对你,已经是爱,无法拒绝的爱。
  夜阑人静,舱内只有我的声音,与床上安羿微弱的呼吸。我的手依旧紧紧抓着他,整夜不曾松开。
  河中水面映着冷冷的月,船儿随水轻轻摇晃着。舱房的门,轻轻被风推开。我悠悠醒转过来,却被手上的灼热感觉吓了一跳。
  安羿依旧如我睡着前一样睡在床上,长长的眼睫垂着,带着月下的一抹阴影,原本苍白的脸上,却多了一抹血红。他在昏迷中紧皱着眉,我伸手触到了他的额头,感到火一般的灼热。
  “秦先生,”我朝外叫了一声,“公子发烧了!”
  我拉过被子将安羿的身体紧紧捂住,再站起来打了水,拧了毛巾冷敷在他额上。他的的眉越蹙越紧,脸上泌出细密的汗珠,脸上渐渐染上血一般的红。我取下他额头的毛巾,重新拧了凉水敷上去,再拧,再敷,直到枕头都湿了一片,不知到底是毛巾上的水还是他的汗水。
  他的身子在被中有些哆嗦,嘴唇微动,喃喃叫了一声:“丫头——”
  流了半天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头埋在他颈间,唇压上他的耳际:“公子,我在这。”
  他的手从棉被中伸了出来在空中准确地抓住了我的手,眼眸半睁开了,眼里布了几根血丝。眼里恍惚,我的身影也随着他的眼波在瞳中荡漾。安羿的眼里是我,手里是我,他轻轻开口:“丫头……快走……救楚桐。”
  我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再顺着他的脸上的棱角滑下了枕边,“已经去了,楚桐已经安全了。”
  听到我的声音,他的唇边稍稍松了,微微一勾还不足以形成那抹淡然的笑便又消失掉了。他的眼眯了下去,手上却越抓越紧,“怎么办……凤萧声……”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秦自余急步走了上来,手上端着的药碗往一旁一放,修长手指搭上安羿的脉搏,平凡的脸上渐渐补了一道焦色。他没有转头,脸色一紧从怀中持起一根针刺到安羿额际,轻转几下,“宜家姑娘,喂他吃药,不然凉了就没效了。”
  我回过神,发软的全身顿时有了力气,端起秦自余拿来的药,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安羿唇边,浓黑的药汁刚刚进了安羿削薄的唇却又立即从嘴角流了出来。我试了好几次,药汁还是进不去,我又急又气,忍不住又要哭起来。怎么办?
  我垂下眼看他,把药碗端到唇边,喝了一口,苦涩的药汁令我差点呕出来。习惯了吃成品西药的我,在邰州的时候最讨厌的便是吃药,每次都是要安羿逼着好久,拗不过加了蜜糖才喝了下去。却从未体验过如此的苦味,却不知是心里苦,还是真的是药苦。我忍住口中的不适,伏下身,将唇压在了安羿冰凉的唇上。他的唇一如水中一般柔软,我将药哺入他的嘴里,接着紧紧地封住他的唇,直到药汁滑进他喉咙里去,才松开。药汁满满一碗,一口一口,我就这样喂了下去。
  抬起眼,我看到秦自余依旧淡然高深的脸。脸上一红,我稍稍低了头,我忘了,在这个世界里,男女肌肤相亲是不合礼教的。
  但是,我笑了笑,视线定立在安羿身上——我不在意。
  “姑娘辛苦了。”秦自余笑了笑,仿佛没看到我的行为。我搁下碗,看着安羿脸上的汗水少了一些,脸色也慢慢正常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朝着秦自余行了一个正礼:“宜家多谢秦先生相助。”
  秦自余摆了摆手,淡然笑了笑,视线幽幽转到了我身上:“安羿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谁?”
  我摇头。秦自余了然点了点头,“算了,这孩子有他的想法,我这长一辈的也不多加干涉了。”他转身往外走去,临到门前突然转过身来道了一句,“姑娘,你家公子已经脱险了。”
  我放了心,转头看了安羿,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长长的睫毛覆在紧闭的眼脸下方,扫出一道淡淡的阴影。我擦干他脸上的汗,手抚过他英挺的鼻梁,苍白的脸颊,神思恍惚起来。
  他醒之后,我要怎么面对他?
  雨声阑珊,天云霁,玉月隐,外面下起了雨,冷风从开着的窗口拂了进来。梦里也是一片雨声,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身子下意识地往身边的暖意一缩,便有一只带了微微暖意的手覆上我的脸,冷暖交融。只这一触,却已经到了心里。
  我悠悠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安羿含了淡笑的脸。他半撑起身子,我忙扶住他靠在床沿,脸稍稍别过一点之时,眼里又带了些许雾气。
  心里激动一片,太好了,他醒了。
  安羿脸上微微诧异,“哭过了?”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细细抚上我的脸,擦去眼角正在渐渐凝着的一滴泪珠。他的手是热的,泪水也是滚烫的,一瞬间不知是泪暖了他,还是他暖了泪。
  但是,他的手却暖了我的脸。我微微低了头,缓缓掩下心里的焦急,“我害怕。”
  “你也会怕?”他轻笑一声,手伸出来拍了拍我的头,如同抚慰孩子般轻柔,“我的宜家也会说怕?”
  我微微抬了头,与他平视:“我怕……失去你……”
  安羿置于我头上的头一滞,唇勾了勾却没有说话,他的眼与我对视着,先是淡然,再是诧异,再是惊奇,再接着,便是逃避。最后,他挣扎了起来,他看着我,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却有一丝不自然:“丫头……”
  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两个人影出现在门边,星火大步迈来,在安羿身前半膝跪下:“公子,星火来迟。”
  安羿伸出一只手扶起他,挣扎换下,春风吹上:“这不怪你。”他低下眼看到了星火一身风尘,眼眸一亮,缓声开口,“你去了楚家军营?楚桐怎么样?”
  星火稍退一步在一旁站定,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唯持着主仆的距离:“公子放心,白蓝送到,楚公子已经脱险。”
  安羿放心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秦自余,眼里诧异起来:“秦先生,几个月来都没听到你消息,怎么如今会出现在这里?”
  秦自余迈步上前,笑着将手中的小白球交到安羿怀里。小白球颇为兴奋地在安羿怀中磨蹭几下,渐渐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竟是一只小小的狗。安羿手臂微微收紧了些,惊喜中带了一丝宠溺,看着怀里的小狗,低低唤了一声:“云犬……”
  秦自余对安羿笑了笑:“多年不见,这小家伙很想你。你来的时候,我恰好去了北易国,这次刚回乾海,便是听说楚桐和你来了,便连夜赶过来,到了楚家营又听说你带着这姑娘走了,担心你们出事便寻到了这里。”他顿了顿,转头看了星火一眼,“恰好又撞上了星火驾着凤萧声的船来接应你。”
  秦自余说完,突然一拍脑袋,转头看我,“药还有厨房里煎着呢……能不能劳烦宜家姑娘替在下去看一看?”
  我点了点头,小心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外面的雨停了,水面平静无波,天边的鱼肚白已经露了出来,映着水面上一片清明。船并不大,厨房便在船北角上,炉上果然有一壶药,火舌安静地添着药罐底,我拿着扇子轻轻地扇着,火苗渐渐加大,却依旧没有声响。船内船外,均是一片静谧。
  我知道秦自余是在支开我,我没有好奇,也没有去偷听,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我不了解也没有必要了解。
  若是真要了解,安羿也一定会告诉我。
  

  第十二章 若我爱你

  山高,海深,天广,地博,清晨的阳光铺满海面,洒上点点金辉。打开门就可以看见耀眼的阳光,西边是陡峭的海边悬崖戈壁,气势磅礴。这里远离战场海域,海面上没有战场硝烟,空气随海面均是寂静无波。我手上端着泛着草药香味的药碗,小心地稳着自已经的脚步,踏向安羿的养病的房间。
  房内传来两人的说话声,轻声细语。
  我眉头皱了皱,犹豫着看着手上冒着热气的药碗,上前一步又无声迈了回来,转身朝着厨房走回去。
  “安羿,那姑娘对你有了感情?”
  我本不想听,可是我的脚还是僵在了原地。
  “……秦先生,”回答的是安羿淡淡的声音,“为何这样问?”
  “我看人的眼光还不至于那么差。而你,应该也不是全无感觉吧?”
  瞬时沉默。
  “秦先生,你误会了。”
  “是吗?”秦自余顿了顿,“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好管。你……真的决定好要把凤萧声交给那姑娘?”
  “是,从四年前就已经决定。”
  “是因为她手上的镯子吗?玲珑镯,那姑娘可不是普通的人。”
  “那只是一个标志罢了,就算没有玲珑镯在她身上,我依然会选中她。我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等。”
  “你的毒已经深入脏腑,这次又受了重伤,恐怕真的撑不了……”
  啪——,药碗在我脚边破成碎片。房内有瞬间的寂静,陷入了无声的境地。是我自已颤抖着手,将房门推开。安羿依旧躺在床上,他的脸背着光,陷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一抹淡静的存在。秦自余站直了身子,森黑的眸子望向我,再看安羿,微笑着走出去:“你们好好聊聊。”他走到了门边,朝着破在地上的药碗看了一眼,脸上依旧是笑意,“我再去准备一付药。”说完顿了一下,转脸看向我,脸上笑容略缓:“你瞒不了她多久的,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早知道反而是一种解脱。”
  我笑着地抬起了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安羿白玉般的双手伸了过来,我抬头望向他一如既往明丽的笑,阳光越发地柔美,他亮如星辰的眼眸定在我的脸上,而我的泪不自觉的已经滑到了眼底。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我,淡笑说:“我中了毒。”
  我隔了泪看他,“很厉害?”
  他点头,唇角略略上扬,“我活不了多久。”
  我静了下来,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悄悄拽紧了手,紧紧地捏成拳头,尖锐的指甲陷进肉里,疼痛四处扩散。安羿笑笑:“宜家,我要你明白,谁都无法预料我什么时候会死。你是我选中,要接管凤萧声的人。”
  难过中我有些错愣:“四年前,你和楚桐在书房里说的便是这事?那楚桐……”
  他伸手抚去我脸上的泪痕,微笑着看向我:“凤萧声是朝祈最大的商家,楚家是朝祈的镇国大将,掌握着朝祈大部分的兵权。凤萧声可以成为楚家的后盾,但绝对不能摆在人前来说。若是这些全都挂在了楚家的名下,楚家便会成为从矢之的。”
  自古以来再仁慈的帝王也有猜忌之心,楚家掌握着一个国家大部分的军事力量已经够让帝王彻夜难眠,若是再加上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楚家等于就是在风口浪尖上,对帝王来说,是不得不除之的心腹大患啊。
  我轻轻叹气,心里却泛上一阵苦涩:“所以凤萧声的主人,一定要是一个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和当朝任何得势者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并且最好是一个女子,是吗?”
  安羿淡淡的视线看向我,点了点头:“所以我还要把你留在身边,教导你,因为你早晚是凤萧声的主人。”
  “我可以有一个问题吗?”我坐上床边,凑近了看他,视线从他的眼滑至鼻,再从鼻滑至唇,再往上,定在他的映着我身影的瞳仁里,“选我,是不是因为我的镯子?”我轻笑着把袖子拂开,手指细细抚上它身上碧绿的纹路,“玲珑镯?”
  我的手被他按住压到了床上,笑容泛上他明媚的脸,他冷静地,没有迟疑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笑了笑,突然把我往怀里一带:“丫头,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我的母亲安凤嫣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我母亲皇宫生子犯了宫规,也是皇后帮她瞒下来的。我出生那一年,皇后生当今太子时不幸难产而死,我母亲便独身呆在宫里。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我幼时便被寄养在宫外的一个人家里照看,很少来看我。不久之后,云犬便出现了。后来,我便遇到了秦先生,他看到我身边的云犬很是吃惊,直说这是故人之物,那之后的两年,秦先生便俨然成了我半个师父。秦先生向来喜爱山水,在都城没过两年,便打算要离开,我便托他为我照顾云犬。十岁时我母亲出宫带着我出了都城,那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妹妹安心。安心刚出生不久便失踪,我母亲就发疯了。家里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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