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正直身形,视线僵硬地投下,这是……
森冷的表情下是泛着冷意的身形,祈阳抱胸而立,寂冷看来,面无表情。
“夏宜家,”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好似都是从齿间逼出,“下来。”
声音从他唇中运来,压力却不由是从我心中升起。
拍拍依旧不平的心跳,扶着树枝小心站起,长绸系到树枝上,手指紧绾,顺着树的躯干滑下。
我在他面前,心里再多的反抗在行动上也只能表示出顺从。
祈阳的视线,随着我的动作从树顶移到树底,一秒之后,冷冷抬眼,盯住我面无表情的面容:“跟你刚刚的动作比起来,太子府临沐阁旁那堵墙,的确只是小菜一碟。”
拍拍手上的尘灰,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来找我?”
没有言语,一片安静。
这算是默认吗?挑了挑眉看他:“我应该感谢你的亲力亲为吗?”
依旧没有回答。
这算什么?轻咳一声,语气中带了一丝商量的口吻:“祈阳,你能不能当作没看见我?”
这回,终于有字句从唇中吐出:“不可以。手腕被钳住,他盯住我的脸,冷冷接声,“我不是楚桐,你不可能从我手里逃走。”
楚桐?诧异抬头:“你什么时候离开的都城?”
“四日前,”他的手越抓越紧,“被绑者自愿跟绑人者走,夏宜家,你可真是让我见到了天下第一奇闻。”顿了顿,再接声,“你这一路,可是让楚家的人,凤萧声的人,太子府的人一顿好找。”
“我……”突然语塞。
“第二次,还跟那个从天山下来的女孩联合起来将楚桐骗得团团转。”
疑惑眨眼,怔住:“天山?”
寂冷的眼与我差不足几寸,吐出的冰意让我的脸上一片冰凉,“苏璃晓,那个女孩,已经把楚桐带到了距此百里之外,摆明了就是配合你的意图。”
猛睁大眼——苏璃晓……是天山的人?原来,楚桐刚刚从天山上下来,竟是带回了一个来自天山的姑娘。
“夏宜家……”冷冷盯住我的眼,不给丝毫逃避的机会,“你可有想过,你已经让多少人为你奔波劳累?”
“我……”再度语塞,含首半响,才大胆地向他的眼看去,“……对不起。”
呃?距我不足几寸的黑瞳里,闪过略微的诧异。
是吧?我没说错吧?面对他人的指责,“对不起”才是最应该说的话对不对?
他的那一番话,怎么会没有道理呢?我已经让那么多人,为我劳心伤神动力……
依旧被钳住的手腕陡然被拉向前,身子不稳地向前倒,撞到前方人坚实的胸口。
“干什么?”揉揉被撞疼的额角,不满地瞪向他。
“跟我走。”
“不——”听清他话的同时,脚步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地停在原地。
再拖——再压——再拉——再挣——
“夏宜家……”某人唇齿生寒。
“不走!”
“刚刚那句道歉是白说的吗?!”
“……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走。”
“不可能!”
“……我得等钟倾如安全回来。”
“那件事情用不着——”
祈阳的话,猛然刹住。
“祈——”心头闪过疑惑。
“安静!”话音未落,我的嘴已经被紧紧捂住,祈阳看也未看我一眼,只顺势拉了我的手往树后拖。
“追驰……”小小声一句,精通人性的白马已经明了主人的意思,踏着小步轻轻地缩到了树影之中。
两人一马,借着林间的暗影隐蔽身形,夜色的丛林,只闻鸟儿鸣啼之声,隐杂了一些夏初蝉虫的低唱。
夜色中,马蹄声越来越近,渐渐清晰,竟不是单骑一匹,听那声音,应该不下二十匹。
这算什么?狠狠地给了身边的戒备满眼的祈阳一记狠瞪,这算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不出半刻钟,所谓的黄雀,已经近到眼前。
黄尘飞扬,一众人直直从径上疾冲而过,没有多看任何地方一眼。
这是……视线追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最后停在夜色深处……
瞳孔,蓦地扩大。脸上的表情,从僵硬到喜悦,并不多花费一秒钟。
那个颜色,那个阵势,是莫永,没错,他们是莫永身边的人,是北易过来想要抓我的人!
起身,下意识地想要追去。
“等等,”手腕再次被人毫不留情地拖住,森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准去。”
“祈阳!”猛地回身,另一只手死命地想帮助被他禁锢的那一只手腕脱离掌控,“你没看到吗?再不追就没有时间了。”
“先跟我回去。”
“你要说几遍我——不去!”
“跟我回去!”
“……你明明知道那些人极可能是因为找不到我,这个时候急着赶去跟钟倾如那一边会合的,为什么还不抓紧时间?!”
“那不关你的事!”
“祈阳!”猛地甩了甩已经被扯痛的手腕,脚急得在地上又又踩,“我告诉你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想救钟倾如,并不是因为我想帮宣王。我救她,只因为她值得我救你知道吗?我不管你与宣王之间有多少瓜葛,我只当钟倾如是个好姑娘,是我的朋友!”
“……”手腕上还是疼痛,他下手的力道并未轻了一度。
“祈阳,”我终于怒了,直直瞪着面前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我告诉你,我是和钟倾如一起被抓出来的,我绝对不可能丢下她先一个人走!”
面前冷酷如修罗的男人,依旧未有要放手的意思。
“祈阳……”狠狠地眨了下眼,凌厉地盯住他,“……好,祈阳,你不是担心我站到宣王那一边吗?那我答应你,若你肯现在肯放手,我便帮你,拼尽性命地帮你。你要天下是吗?你要任何威胁地坐上那个宝座是吗?好,我帮你,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做,行了吧?!你满意了——”
急切的声音,停在身前人点在我肩口的两指上。
“你……”声音发软,视线渐渐有些模糊,黑暗与从树间露下的月光交织出眼前的一片迷雾,双腿软塌下去,失去气力的意识中,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一双臂膀打横抱起。
模糊的眼前,只见他幽深的眸色中透着微闪的波光,波澜未平。
“祈……阳……”咬牙,抬起已经失了九分力气的手,一拳下去,打在那人宽阔的肩上。
“祈阳……”拼尽力气地睁眼,直盯进他的眼,“若你带……带我回去,我们便一辈子……势如水火……势不两立……”
两秒之后,眼帘终于垂直阖下,满天满地,只剩下混沌的意识还在作着抗争。抬起的手臂,无意识地落下,揪到那人的衣襟。
马蹄声寒,踏入夜风,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中终于插入一道光,有人的声音偏移响在耳边。
“主子,您回来了。”
回来?回哪?这是哪?不安地挣了挣身子,摇头猛晃,终于再次有亮光透入眼帘。
这是……倚在那人的肩头努力转头,睁着一双好像刚醒未清的眼睛,督到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以及草地上搭起的几顶帐子。
“主子……”我的视线随着这个声音一转,落到站定在我与祈阳身前的那一个人身上。
“夫人这……”那人继续开口,眼神不安又疑惑地看我。
“没事,”祈阳抱我朝前几步,径直走入一顶绿色的营帐,将我放平在榻上。
“你……”试着动了动手指,再咬牙努力撑起半个身子,狠闭眼,再摇头,睁开,“这……是哪——你做什么?!”
所见情景带来的震惊让我的意识猛地回醒三分,身子几乎是反射性地往后一缩,戒备盯住他的身子:“祈阳,你想做什么?!”
面前男人宽衣解带的动作未停,寂然未变的视线冷冷射来,“休息。”
休息?“不……”用尽力气地翻身,寻找脚沾在地上的安全感,“我不要在这里——”
“不在这里你要去哪?”再投来冷冷一督,“冷暖已经一路盯着楚桐一行人去了,这里,就只有一堆男人,若你想和别的男人同榻,那便随你。”
“你——”语声再塞,一时想不出应答的话来。
脱下外袍,不远处的男人大步走来,长臂一伸,解开我腰间的系带。
“你!”反射性地拦住他的动作,身子跟着往后缩到角落,有些惊恐地抬头,“你别乱来。”
不耐烦地一挥,推开我欲拦的手臂,“这里是野谷山间,你没有内功护体,在那样的低温下,根本不可能过得一夜。”
猛地抬头,视线落到他抿紧的唇边,意思是……我得靠他取暖??可是……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这样,”他冷冷开口,提醒着已经发生的事实,“大婚之前,离开未名园那晚。”
嘴硬地开口:“那一晚是我发烧。”
“若不这样,你明天一样会发烧。”他伸手,拥我进怀,灼烫的体温,随之覆上。“若你病了,又怎么去救钟倾如?”
呃?疑惑抬眼,视线落至他坚毅的下巴,“你说什么?”
“我从未说过我不救钟倾如,”他淡淡应声,只是这声音在我听来却已经柔和不少,“父皇,很期待她肚中的小皇孙。”
“那你……”
“隐卫已经追去,明日便会得到他们的去向。”
“可是……”抿了抿唇,才灿灿开口,“我以为,你该不喜欢那个孩子的,毕竟,宣王若是有了子孙,对皇位的胜算会加大——”
“那不重要,”他睁大眼,居高临下看来,“孩子并不是天下唯一的,我要的,是那种天下唯一的助力,只要我拿到,他就必拿不到的那一种。”
凤萧声……我在心里低喃出声,天下第一大商家。
抓紧手心,再松,抓紧,再松……安羿,有人想动你留给我的东西,怎么办?我在心里默默自问,若有一天,真的迫不得已,要把凤萧声推上风口浪尖,我可还有脸,去见安羿?
脑中,突然闪过苍木镇的那双白靴,那阵药香……闭上眼回忆,真的好像啊,好像……
(看了这一章,我不知道会不会让喜欢安羿的朋友心里太过纠结……若有,某佐在这里说一声抱歉。在两个男人的抉择中,某佐到现在也仍旧是不能平衡的。在投票中,我问了大家,“最适合宜家的人”,这与问大家最喜欢的人是谁不同,就像在有的中,我们很喜欢一个男主,但是那种喜欢,却不是希望他能跟女主在一起的喜欢,那种,只是我们的眷恋。我很喜欢自己笔下的安羿,这样完美的人(很多朋友,是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的),在现实的生活中,是绝对不可能有的吧,我为他心痛,为他不舍,只因为他寄托了我太多的理想。我在讨论群里有说过这样的话,安羿太完美了,在我心里,没有人能配得上站在他身边,就算是宜家,我也觉得不可以。我可以说的——其实最最早的结局构想,的确是安羿与宜家缘深却不能相守,当然,这只是最早的结局构想。这几日,大家都表示了自己对安羿的喜欢,我很受动摇,真的,太受动摇,我太害怕那个最早的结局会让大家失望……所以,我在最近的更新中对安羿留了余地,我想要给自己一个将安羿与宜家促成的机会。以致于那一日,有朋友以为我将感情倾向了安羿那一边,让他们对这篇文章的感情线索提出了质疑。再次谢谢那位朋友的提点,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失有得。希望大家能理解我的犹豫吧,我爱着我自己笔下的每一个人,更爱着一直支撑我到现在的读者们,让文中的每个人都幸福是我的愿望,让读者们看到满意的文章更是我的理想。我希望,不管我最终选择的结局如何,大家都能给予体谅。某佐,致敬,向伴我走过那么长一段路的读者们。)
最后,向大家表示一下歉意,这几天比较忙,所以很多阿亲的留言都没有回复。但是某佐保证,每一条留言都是很认真地逐字逐句去看的。某佐从心里,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的用心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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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疾(上)
火光,泛亮在平整的林地上,也映亮一片置于它身后的夜色深林。
哒——哒——哒,清亮的马蹄声响彻在林地间。
长剑半出鞘,暗黑色着装的隐卫提神戒备,转头看向主帐一侧,却未见主人将灯火亮起。
三秒之后,天际间人影渐现,戒心稍放,长剑回鞘。
“谢棋,”守夜的隐卫原本严肃的面上勾出一抹微笑,走向刚策马赶到的少年男子,“来得真快。事情都办好了?”
谢棋点头,侧身拍拍自己的马:“都安排好了。”再转头逡巡一眼,“殿下呢?”
隐卫朝主帐的方向示意:“休息了。”
“那就是说夫人找到了。”原本锐利的眼神里加了一抹轻松的色彩,牵马向营侧的溪畔走去。
太子妃找到了,那是不是说他也可以有片刻自己的时间了?跟在祈阳身边太久,多少劳累他都已经习惯,他想要的,不过是能够有一些时间好好地养养他的马。
他与自己的爷爷一样,爱马成痴。爷爷很早便帮着太子打理府中的事情,而为了弥补他自己不懂武的遗憾,身为孙子的自己自小就被送到师父身边学武,祈阳十五岁学成回府,他也自那时起,便成了祈阳的近身护卫。纵然,祈阳的武功,高他很多。
自己的主子太过冷漠,从看不出他的心事,可是到如今看来,十年的相处还是有一些互知的——找不到那个叫夏宜家的女子,主子是不可能休息的吧……
“谢棋……”身后的隐卫低声叫住他,“你说……夫人在殿下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什么地位?谢棋皱了皱眉,想了好半响才开口:“宝物吧……”
“呃……?”
“就是宝物吧……”谢棋伸手抚过身边的爱马,轻声回答,“你不觉得,殿下看夫人的眼中,总有一些像是一个收藏字画的人看着自己最贵重的那一幅字画的感觉吗?”
没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比喻好是恰当。四日前,自己马不停蹄将太子妃放弃自救自愿跟着北易人走的消息送到都城,自己主子眼中的闪过的情绪,便是好像书画家看着自己最贵重的那一幅字画即将被人烧掉的怒意。更何况,要将书画烧掉的那人,正正是太子妃自己。
“……仔细想想,好想的确有。”隐卫敛眉回想。
不像是看唐纤眼中有的那抹怜惜,那道小心。他看她的眼中,带了隐有的欣赏,还带了一种别样的恼意。
恼什么?恼自己看着眼前的宝物却不能将它彻底锁住,恼自己名义上是拥有他的却不能彻底成为它的主人……
“可是……”身后的人再开口,“夫人好像压根不把殿下放在心上……”
哦,对——还有,恼自己这份宝物将自己看若敝履,恼她对自己完全不上心,恼她对自己避如蛇蝎。
隐卫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地将他当成了默认的态度,想了想,脑中渐拐出了一个传言:“莫不是……清萧公子,当真如此让人铭记?”
“……暗四,”谢棋低骂一声,转头丢过去一个威慑的眼神,“……别乱听太多东西!”
隐卫一怔,似是也有觉察自己说得太多,当真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谢棋低舒一口气,从帐侧拿了马刷走往溪边。
他记得,清萧公子,名唤安羿。凉风带着冷月,拢着帐外两个少年男子的简单对话,一字不漏地送入主帐中那双敏锐的耳朵。
“清萧公子,名唤安羿,生于朝祈元年……”主帐之内,有人低低在唇中喃着这寥寥几语的字句,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