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他轻启唇,半停下脚步,转身,凝视住冷暖的面颊,突然,唇边勾笑,“你一走了知,你的姐姐,可想你想得紧啊……”他上前一步,凑近冷暖的脸,“不如,这次便跟我一路走了,回天山去,你看如何?”
冷暖?我瞬间转首,视线跟着定在冷暖微僵的面颊之上,冷暖……天山……冷暖……
冷?
天山……冷氏?
果然啊……果然……我低低苦笑,原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秘密的。
一向淡然的面色已经僵了,冷暖极力保持着镇静抬首,看向那张似是带了丝丝期待的面容。
“宫主。”
她跪下了。
她跪下了!
她真的跪下了!
一向波澜不惊,处事淡静的冷暖,竟然下跪了。
“宫主恕罪,”冷暖淡漠启声,“冷暖难以从命。”
“唉……”冷洌叹声,面上的笑容高深莫测,“……为了一个男人,当真值得?”
“……”冷暖沉默。
“算了算了,”冷洌直起腰,怅然地叹一句,“天山少你一人,不算什么,但是……你便不怕冷霜伤心?”他顿了顿,再轻声道,“血浓于水,冷霜……那可是你的亲生姐姐。”
再听到一个名字,我愈加心惊。
冷霜?好像有什么东西,迅速地在脑海中串联到了一起。
霜姑娘?霜姑娘?
这样的名字与称呼,好像很久之前,我便有听过……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我突地低首,定在冷暖有些愧色的面上。
“霜姑娘……霜姑娘?”
三年多前,林湖五丈涯上,安羿面对着逼迫他的那个白衣女子,唤的便是这一句——霜姑娘。
“霜姑娘,这是我与你们主子之间的事,还请不要扯上她。”
那这句话里的主子……便应该是……我反射性地,凝盯住冷洌那张与安羿无二的脸。
“冷洌——”我咬紧牙,用着极大的耐性,才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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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旧颜(下
冷霜……霜姑娘……
我的拳头愈抓愈紧,指甲深陷到皮肉之中,刺痛连连。我却依旧放不开手。
“宜家姑娘?”冷洌笑脸盈盈地转过头来,凝起的笑容如同霜华欲碎,淡美得不像人世中人,“姑娘是想起了什么了?”
“安羿……”我呢喃出声,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那张与安羿无二的脸,如今却让我不由唾弃。他怎么配得上,他怎么配得上有那样一张脸?
“是不是你?”我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已经冰冷到了极点,“是不是你?三年多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逼的他?”
冷洌的笑容,越发地温和:“宜家姑娘,在下那是请,很认真地想请清萧公子去天山做客的。毕竟,那样出色的一个人……若是姑娘,就不觉得好奇?再说了,安凤嫣,多少也算是个天山的人,那安羿,不也一样?人之一生,总要回归一次的吧?”
我紧紧牙,冷冷看他:“那便需要用刀?用剑?”
我怎么能忘得了?我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一年的林湖涯边,那个白衣男子手上银光闪闪的刀刃,它刺伤了那一个,我最钟爱的人的臂膀。他身上那道蜿蜒而下的妖娆的红,多少个日夜,我都未曾忘记。
“夏姑娘……”冷洌的笑容依旧挂着,“你就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如……”他凑近我的耳边,低低出声,“不如,跟在下一起回天山,到了那里,姑娘一定会发现许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你想太多了!”我退后一步,冰冷的扫视过一眼门后的侍卫,“来人,送客。洌公子,这里不欢迎你。
我在心里大口喘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强忍着上前掐死他的冲动。
我想说,若不是因为他之前曾对我有恩,若不是,他是天山的宫主,若不是,他是祈阳的舅父,我到如今,怎么还需要对他如此客气?
我好像突然有些是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恩主之间反目成仇的故事。原来,当仇恨发生的时候,的确会让你觉得,那些所谓的恩情,都会被哪怕仅有一星点的仇恨蒙蔽光亮。
我再往后退一步,在远处静静盯着那张依旧带笑的脸,淡淡启唇:“洌公子,请慢走。”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我不想再见他,真的不想。
我淡漠地再瞄去一眼,视线定在他的脸上不再转开。多像的一张面容,若是那人当年能活着,此时,是否也是会用那样温和的微笑来看我。
可是,我却依旧保持在远离他的姿态,淡淡而冷寂地盯着他的脸:“洌公子,请您自便吧,恕宜家不再奉陪。”
“夏姑娘?”他微微倾身向前,微微启声,声音虽低,却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我的耳中,“恐怕……你不得不奉陪了。”拍拍衣角在檐下沾到的水渍,再笑笑抬头,转头看向天边,我沿着他的视线望去,蓦然发现,那好像是皇宫的方向。
我心里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夏姑娘,”他勾勾笑,唇角的弧度好似有些危险,“夏姑娘,您若不奉陪,在下此番来的另一个计划,怎么能够实行?”
阴雨缠绵,皇宫之中,并未与宫外一样,少遮了一片阳光,少下了一滴雨。
心不甘情不愿地顿步,安静地站在偌大的空地之上。
“夏姑娘?”身后一缕淡淡的声音。
我闭了闭眼,恨恨地转头过去:“冷洌,你究竟想做什么?”
“强迫姑娘你,并不是在下自愿的,只是没有了你,在下,进这皇宫有些困难啊。”
抬头,回视时狠瞪他一眼:“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他无所谓地望望我,笑容和悦:“看戏啊。”
我闻声敛神,诧异望过——不愧是天山之人,竟然知道今天在宫中会发生事情。
“夏姑娘就不好奇?”他笑着,“不想来听一听,究竟是什么事情吗?”
我不动声色地往后一步,站定沉默。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只是,我既然已经答应过祈阳不来,又怎么能再不听话?我知道,很多时候,我只能成为他身边的拖累。既然不让我来,便有他不让我来的理由。
“姑娘……”他玩味地看着我的表情,再近近凑首,“你对祈阳,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了呢?”
我平静地抬头:“这个或许还轮不到洌公子你来管。”
“只是聊表关心罢了。”他无意识地耸耸肩,“姑娘不想说算了。”
我低下头,耳朵却悄悄竖起,静静凝听着周围的声音。心里诧异分分,为什么今日,都听不到巡宫的御林军脚步声?
“姑娘是在等什么吧……”冷洌垂头看我,“姑娘,不用找了,相信他们,都已经冲到丝颜宫看戏去了。”
呃?我诧异抬首,疑惑出声:“什么意思?”
“姑娘自己想吧,”他侧身向后,转头望一眼四周,“在下还有别的事,就先行一步了,再次对借用姑娘一事表示歉意,现在,姑娘想去哪便去哪,在下都不再强迫了。”
他拱手,微笑地行了一礼,微一转身,脚步瞬挪,借风消失在林立的宫殿间。
丝颜宫?我的意识,还依旧停留在他留下的这一个地名中。
难道,是颜妃吗?颜妃?
蓦然,逼死你的,是她吗?
怎么可能?那么雍容华贵美丽的一个女子?
我甩甩头,把自己的猜想暂时丢了出去。转而又想到冷洌,他不是说……是来看戏的?那为什么,却是往了另一个方向。我抬头,沿着他消失的那一个方向而去,在林立的高楼殿堂中,督到一角凤飞楼角——
凤清宫。二十五年前,那里住过他的亲姐姐。不,不对,他来,怎么可能是为了如此简单的一个理由?
我的脚步,反射性地向后,转向丝颜宫的方向。我得先见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一个也好。
皇宫里的路纷繁复杂,但我在今日走起,却像是走在自家最熟悉的庭院之中。
果然是出事了吗?平日里常见的宫女太监,竟在一路走来,未见一个。
我迅速地抄着林径小路穿过,在转到一处拐角之地,却恰撞见远处低头匆匆的几个长衣宫女。几乎一样的装束,唯有中间一人穿着长至脚裸的外披,遮掩了整个身体。
不对劲!我依着心里突起的不安后退,躲至圆拱状的廊门之后。淡青色的衣角飘飞,几个女子,小心翼翼地从我的身边鱼行而过,微风沿着衣角抖散,萦落进我的鼻中。
隐约之间,有一缕淡淡的奶香。
是孩子的气味!我反射性地起身,反射性地伸手,快速扯落中间那个女子的披风。看到一具小小的身躯安静地躺在那女子的怀中,无一丝挣扎哭闹。
我几乎能确定,丝颜宫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或许,正在扯翻多年的旧帐,或许,是在进行着血腥的场景。
心里忽紧,有一只手挤在心口用力压迫,我面无表情地望去,冷冷出声:“把孩子……给我。”
“……太子妃?”抱着孩子的一人,紧张地投来一个眼神,怀抱的手,却忽地一紧。
其余几人,也纷纷抬头,除了最右边的女子,个个都是面露诧异。
我的视线,毫不意外地落到那个右边的女子脸上。
我的手指颤颤地伸过,唇中喃喃——蓦然……?
女子的脸上,阴阴地勾出一个笑容:“太子妃,您来得……可真是巧啊。”
这个声音……不,不是蓦然……我心下一紧,小心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颜妃娘娘?”
“没错,”她笑笑抬头,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我,“是本宫。”
不再是当初雍容华丽的后宫妃子,更不再是和颜悦色的深宫妇人。
“刚刚本宫还在想,今日的事,怎么可能少了夏宜家的参与……果然啊,你果然还是出现了……”
“你究竟是……”
她摸摸自己的脸颊,笑容温和:“轻烟的这张脸皮还真是'炫'舒'书'服'网',几日前把她割下来的时候,还丑得像一张皱了的纸,没想到一放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样。”她投来淡淡一瞄,“这可是你最贴心的人的皮肤,太子妃要不要试一试触感?”
我僵着脸,恨恨地盯着她——她说什么?她割了蓦然的脸?她割了蓦然的脸!
“……我会杀了你。”我听到了自己牙齿咯吱作响的声音。
她淡笑一下,“本宫想,如今的丝颜宫中,到处都是要杀了本宫的人。”
“颜妃!”
我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烟花炸响。
颜妃抬起那张用蓦然的面皮凑成的脸面,微笑一点一点,扩大成美丽妖娆的弧度。
她醉心地笑起:“皇上已经出宫了啊。”
“呃……”我猛地抬头,定定望她,“你……绑架了父皇?”
她无所谓地耸肩,笑容依旧醉心:“皇上已经病了,与其呆在这宫中受折磨,倒不如跟了我……从此以后,只是本宫一个人的男人……”她凑首上来,定定盯住我的脸,“没有楚澜,没有冷筠宁,没有安凤嫣,没有人跟我抢……我也不用心痛地看着,他用那像看冷筠宁一样的眼神,来看你这个他的准亲儿媳!”
“你……”我看着她脸上那绽出的笑颜,终此生来,从未觉得那种微笑是如此令人嫌恶。
轻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隐约传到耳中。
站在身前的女子微震,视线往脚步传来的方向一投,唇边的笑容,越见阴森。
“太子妃,”她缓步走上来,伸指向我,我下意识地偏首,想要躲开她的碰触,脸颊的一角,却还是避无可避地被她微凉的手指碰触到。
她猛地出声,抓握住我的手腕:“听说,你的身体,屹今还未被人碰触过?不如,让本宫,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她的另一只手,闪电般地捏住我的下巴,有圆形的冰冷东西被硬塞进口中,在我的呛声中,沿着喉咙滑下。
我掐着自己的脖子蹲下身,拼命地咳嗽,想要把那东西吐出来。
身前的女子直起身子,得意地笑着看向那渐现人影的方向。
“……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她伸手一挥,转身往另一方向走,“不过,本宫可以确定的是,绝对绝对……不是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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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险错
风扬落叶,宫道回廊前,翻飞一片干黄的凉意。
孩子……我蹲坐在角落,想要起身追向她们消失的方向,胸口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地抬不起身体。
身体深处,突然窜起一火烧似的辣意。极艳的红色,迅速染上我的两肢胳臂,晕到了脸颊,脖颈。
我紧咬着牙,狠狠地拧眉闭眼,想要压下小腹处,那突然窜起的一股空虚。
不熟悉的陌生感觉,让我的大脑迅时空白一片——怎么办?我紧抓拳头,任指甲掐入自己的皮肉,想用刺辣的疼痛,来压下那磨人的空虚渴望。
“宜家!”身前,停下一双紫色长靴。
我咬紧牙,大脑的混乱意识让我连去分辨那是谁的想法也没有。
我唯一做的,便是指着颜妃消失的方向,喃喃出声:“孩子……痛痛……”
身前人弯腰下来,与我平视,看清我脸上的表情时,面容上瞬时惊愕。
“宜家!你——”他伸出双手,想要扶上我的肩膀。
“走开!”我一咬苍白的唇,猛地向后缩身,肩膀却不由哆哆嗦嗦,“她跑了……快追啊!”
他微偏身看了看左后方,再向前一步,一字一句开口:“……先救你!”
他张开双臂,就欲抱起我。
正发热的皮肤一触碰上他微凉的指,心里便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贴靠上去。一声“不”字猛地叫响在心里,我拼命地拉着自己的意志往后连退,半趴着将身子挪离原地。
“宜家……”他拧紧眉,又要向这边走来。
“楚桐!”我突然睁眼,隐忍着巨大折磨的视线狠狠瞪进那双深墨色的瞳仁,“你若过来……我便恨你一辈子!”
紫色的华贵衣衫卷着秋风,面容严肃的男子终于沉默着,顿住不动。
我紧闭了眼,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半个沉重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向前。终于,在楚桐一句熟悉的惊喊我名字的声音中,越过石栏,跳进湖水。
蓦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这几年,自动投湖的事情我好像做过了不下三次。
好像有好多好多事情,都与水脱不了干系。
我紧闭口鼻,任自己的身体沉下湖底——原来,这皇宫的湖,都那么地深,难道,都是用来淹死那些不会争风吃醋的无辜妃子的吗?在这湖底,我又会遇到多少个像她们一样的冤魂?
只是,我并不想死,从来不想。我睁开眼,本能地开始动作着向湖面游浮。
秋天的水,有着透心的凉意,浑身的灼热终于在贴身的冰冷下得到一丝舒缓。只是,身体内的空虚依旧在叫嚣,某个地方,点燃了一团灼烧的火焰。我并不是养在深闰的女人,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份空虚代表了什么……
可是,我怎么能?
颜妃……我咬牙切齿,她明明已经知道要来的那人是楚桐,却故意安排了这样的戏码。她想要做什么?想要一举将太了府与广泓王府一网打尽吗?在皇宫中乱成一团的日子,当朝太子妃与朝堂得势的广泓王爷发生苟且之事,便让皇家颜面扫地啊。
湖面的光亮已经靠近,我猛地抬头,在鼻尖触到新鲜空气的当会深深吸气,再低头,放任自己沉下水,直到肺中的空气已经殆尽,才又重新浮上水面,抢入新鲜空气。
我比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