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子肜这侄孙倒也有趣,今年三岁。比宝玉小几个月的生辰,说是八字贵重,得火更旺,而他这辈上的族谱正从火字,老太爷一高兴,就取名“炜”字,意寓光、辉,足见甚为器重。
而好巧不巧的,这世里的宝玉也给他老子取名“玮”字,这“玮”、“炜”二豆丁因年龄相仿,还偏爱凑一块儿,虽说此玮比那炜稍大几个月,但猛一看去竟然相差不多。而这两孩子确实招人眼,没有女眷不爱逗弄的,还说这些玩笑话,说是一声玮儿这叔侄二人到底谁会应答,马上有人说,肯定是王家的少爷,那贾家的不是小名宝玉吗?
一说到宝玉,话就更多,又有一些人稀罕的看着那块娘胎里带出来的美玉,边看还边啧啧称奇。一个娘家在金陵的女眷就又多说了几句,说是江南甄家前几年也得了个男孩子,岁数和这两孩子一般大,取个大名就叫做“宝玉”,幸好这大名不重,不然这两孩子还得冠上姓。一个贾宝玉,一个甄宝玉,才分的开呢。
史太君原在人赞叹张太君四世同堂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不为其他,就是她那宝贝孙子贾瑚,成亲快一载,这李氏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看着王家小子和宝玉一块儿爬上爬下的,心中羡慕之余不免对李氏有些怨气,心下盘算着,是不是该给瑚儿再收个房里炫?只是想了想又压下了这个念头,一来瑚儿身子不结实,怕被不知道轻重的小蹄子勾引坏了,二来新妇还未满一年,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只是这个念头是硬下压的,难免心气不顺,这个时候又一耳朵的贾宝玉甄宝玉的,不免更为恼火,什么假的真的,自己的孙子嫡嫡真的从娘胎了带出了块玉,难道有假不成?甄家那个怎么也配叫这个名字?还有那起子起哄的。真是混说些个什么。
老太太心里不高兴,又发不得火,还得面上看着高高兴兴的,别提多郁闷了,心里难免的把甄家也给牵连上了,心想着等下得关照儿子媳妇,以后和这家人家少走动,省得孙子被那起长舌的放在一起乱嚼。哪想得到这仅是老太太一时负气的举动,倒叫日后贾政名正言顺的劝解哥哥少与甄家来往,以遵母教。
子肜这时倒没有注意这些个事,今日里来的女客多,她要忙着应酬,但还是偷空和张太君说了些子话,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今日这样的场面竟然没有看到她的娘家嫂子。
张太君私底下对着子肜叹了口气,说是她这嫂子在家里陪着三丫头熙鸾呢。这三丫头也不知怎么了,自从正月里那一天,就有些怏怏的,时不时地发呆,有时候还乱发脾气,子腾媳妇疼爱她,就处处惯着她。后来孩子精神了一些,竟一直打听荣国府的家事,还老是问姑太太的事。荣国府的亲戚往来,京里的人都知道,说给她听也没什么,倒是也好叫她知道些个亲戚情分的,只是一些私底下的事岂是一个小丫头可以关心的?更何况是关心姑太太姑爷的什么姨娘之类的?子肜媳妇再怎么疼爱孩子,规矩还是很看重的。而且她本人还是个重规矩的,因此上就罚了她。哪想得到这孩子竟似魔怔了,不但不服管,还不吃饭了。
子腾媳妇倒是有些心疼了,有点心软,只是这事怎么瞒得过子腾呢!当下一顿子发火,说是不吃饭就不吃饭,咱们王家没有这么不懂事理的姑娘,当下就罚了禁足,连带他媳妇也吃了斥责。连着几日里没在正屋安置。
这三姑娘吃了几顿饿,就老老实实服软了。后又知道自己娘吃了训斥,哪想到这三姑娘倒是心疼老娘的,知道自己娘受了自己的带累不被父亲见喜,就哭了,痛痛快快的认了错。这一番下来,更被子腾媳妇放在心坎坎上疼爱了。三丫头不被准许出门,心里不高兴,因此子腾媳妇就留在府里陪着她呢。
子肜听了这些个事,觉得好笑,又觉得这孩子还知道心疼自己的娘,感到欣慰。当下就对张太君说道:“既然三丫头喜欢知道我们家的事,那以后得空了就让她来这里玩吧。府里孩子也多,估计她也是小孩子心性。爱个热闹吧。哥哥不喜她出去,是怕她不懂事太过张扬,说不定以后招来什么是非。但是我这里是无碍的吧,自己家兄妹,哥哥也该当放心了,我总不叫她出了榴院就是了。”
张太君也是个心疼孩子的,整日把孩子拘在家里也是因为孩子不懂事,看着府里人出门走亲,把她留在家里,也是不落忍,只想着等她过两年懂事了。跟她说说木秀于林的道理就好了,那时也不用这样拘着了。现在子肜这话正合她心意,自己女儿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况且珠儿元春一看就是懂事的,多与他们相处,说不定也能改改她这浮躁的性子。
子肜这番说话,一是为了她的娘亲哥哥着想,二来是想搞清楚这鸾丫头的来历。其实这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只是有时候日子太闲,多点趣味也好。不管是不是老乡,这一世都是她哥哥的女儿,不管这孩子怎样,只要不给娘家引来祸事,她都会好好疼爱她的。
这里子肜从保胎,养胎到生产再到探春的满月,并不耽误珠儿的童生试。第一场县试在二月里头,原本贾珠盘算着母亲的生产,不欲参加。可是做娘的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想法,知道他原本十一岁时就心心念念的要参加考试,怎会再让孩子失望呢。于是也不多说,就让贾政给孩子报了名。不过还是关照珠儿,一切尽力,但还是不要过于执著。
贾珠虽牵挂母亲,但事已至此,不努力就更对不起父母,所以年也没有好好过,一个劲儿的用功呢。县试、府试、院试下来,虽成绩没有他老子好,但也是不错的,也取为廪生,在他那个年纪,也算得上是个天才。到处有人赞一声年少英才,家学渊源。子肜偷偷取笑贾政,儿子才是真正的少年英才,哪像某人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啊。
贾珠年少,老太太不放心其入国子监。贾政夫妇更不愿孩子一心只知圣贤书,关在那里死读书,也就走了门路,在家进学。这国子监祭酒现在是荣国府的儿女亲家,他虽死板,可也有活络的人,这事办起来轻巧得很。
再说这李守中也很高兴,他给自己女人看了个好人家。看看,这荣国府不光是靠祖上蒙荫,人家也是诗书传家。女儿嫁过去一定会好的,日后这外孙受这些熏陶教养,一定也是清流人物。
贾珠考了个好成绩,府里自然是要庆祝的。这回,老太太铁了心要热闹热闹,贾政也没得法子。竟然摆了三天的酒,请了一众亲戚和府里的世交,还有贾赦贾政的同僚及以往的熟人,真正是客来如云啊。阖府上下一齐忙了几日,虽然劳累,但是精神头十足,真个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贾瑚也替弟弟高兴,只是高兴之余想到自己,总有一些兴致阑珊。从小到大,人人都说自己是个聪明的,后来读书,先生也说自己有些天分。可是现在自己都几岁了,还在家里耗着,一点建树也没有,而弟弟已经一举成名了,虽说离真正的春闱夺魁还早,但总是好过自己吧?虽然家里人都不在乎这些,可是自己每每想起,总有些意不平。这个破身子,留在世上何用,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吗?
这样想着,面上虽不露,但细心体会总看得出来。贾珠本与贾瑚交好,平时有空除了在家里陪着弟弟妹妹,承欢贾政子肜膝下,或是去给老太太解闷,就是和这个哥哥谈天说地了。知道哥哥身子不好,平时不太出门,也就时不时地讲些外头看到的听到的给哥哥解闷,或拉着哥哥出门散心。开始时老太太还不放心这两兄弟出门,后来看看贾瑚每次出去回来脸上都很好,也就由着他们了。
这兄弟俩人相处得多了,贾瑚心里开不开心,贾珠哪里会看不出来的?
正文 100 子嗣
100 子嗣 (第二更)
于是这天贾珠就找贾瑚谈心了。其实。依贾珠的玲珑心思,已经隐隐猜出贾瑚的心思,虽感叹上天的不公,也没有其他法子,只想劝慰着贾瑚想开些。两人相处时间长,又都是个聪明的。这话一来二去,就都明白了,贾瑚更加不好意思了。弟弟得了廪生,自己替他高兴是因该的,怎么又胡思乱想了呢?反倒还要弟弟来开解自己。当下就脸红了,爽爽快快的向弟弟认了错。
贾珠虽知道贾瑚暂时放下了这件事,只是出于兄弟情谊罢了,真正的心结并未解开。而这心结,除了贾瑚自己想开了,旁人还真帮不上。只是有些话不说不透,今儿个就借着这话头说开了,“哥哥您自己知道,您对于老太太,对于长辈们,是怎样的存在。您开开心心的,老太太就比吃了仙丹还精神。您要是有些什么不适。老太太睡觉都不踏实。您也知道,孝道大为天,您怎可拘泥一些凡俗之事,让老太太不得安生呢?再说了,您是长房长孙,难道还要您考个状元?学先哲圣贤,无非是让我们懂些事理,不做睁眼瞎罢了。那些个东西,学进了肚子,自是受益匪浅,又岂止拿它来换取功名呢?”
这番话,对于贾瑚如五雷轰顶。并不是他笨想不到这些,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贾瑚只想到了自己的身子不好,像个废物,连科举都不能,也就钻了牛角尖。今天贾珠一番话,确实震醒了他,当下五内翻腾,对贾珠一鞠到底,“弟弟这番话,让我茅塞顿开。确实是为兄的一时蒙蔽,倒叫弟弟担心了。若再让长辈们操心,就委实太不像话了。今日里弟弟的话,我会好好想想,再不做那庸人自扰。”
贾珠哪里肯受贾瑚的礼,忙避了开去,说道:“哥哥怎可如此作为。那些子话又岂是哥哥所不知的。只是一时迷惑罢了。做兄弟的说这些话已是有些越了,只是想着你我兄弟情份深厚,我这番话哥哥必不会怪罪,才说的。怎能担着哥哥的礼?”
兄弟俩这一番话谈开了,感情又进了一层,有空更是做了一处。而大房二子贾琏也被经常的带在二人身边。这贾琏虽比贾珠大上几日,但不知怎么,看到贾珠就是个老实的,又对着自己兄长恭敬,这样带进带出的自然也老实了几分。老太太等人看了更是高兴,兄友弟恭啊,真真好呢。贾琏也服了管教,更是不错,连着贾赦也高兴了起来。
这看在许多人眼里的好事,在那些歪心思的人眼里就成了阴谋。前面说过了,邢夫人对这二太太已经由嫉生恨,一直提防歪曲着二房。连带着在李氏面前嘀嘀咕咕的,把这李氏也带歪了想头,也对二房起了提防之心。
现在看到这贾珠和贾瑚如此好法,贾珠的话对贾瑚很有分量,就已经有些担心了。而贾琏本来就在贾珠面前老实。又听哥哥的话,现在比以前更甚三分,就更加担心了。这二房的怎么回事?二太太管家,珠大爷和大姑娘帮衬,现在这珠大爷连大房的两位爷都收服了,这下可怎么好?
过完探春的满月,子肜算是出了月子,又可以在府里晃荡了。原本按着她的想法,李氏既然已经管家,那就都接过手去,她也落得个清静。只是没想到老太太不同意,说虽然李氏日常里帮着搭把手,但总是火候差着呢,万事还得子肜看着,那些家里日常里的小事杂事就交给李氏吧,但要拿个主意什么的还是让李氏请教子肜。
子肜没法推托,只得应了,只把大太太邢氏气个仰倒。李氏倒也想在贾瑚面前嘀咕来着,但想了想还是罢了,她还记得贾瑚说的把子肜当亲娘的话。这个世上,就是夫妻俩,也未必都能心贴心的。且再等等,等以后有了孩子,要为孩子考虑了,说不定这丈夫就能听得进自己的话了。
想到孩子,李氏又有点心性不宁。丈夫身子不太结实,而且又讲究个修身养性,虽然日常里歇在她的房里的日子多,但是行那些个事的次数却是很少的。平日里也不太喜欢与她多说府里的事。倒是品字说画的时间多些。她虽欣喜于丈夫对她的另眼相看,但也是有些怨言的,想她一个妇道人家,陌生生的来到这公侯之家,虽说是长子嫡孙的正妻,但那些个碎嘴的又怎会少?更别说她本就是出身不高。丈夫不同她说家里底下的事,万事靠她自己摸索自己打听,真真是太不容易了,再加上她母亲教的那些操持家务的事与这公侯人家也相去太远,自己真是心力交瘁。渐渐的,丈夫与她一起说些诗词书画时,她就有些心力不到。这样下来,丈夫也就与她说了少些。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这些日子丈夫往别人往里跑得勤了些。这样下去,她的孩子还怎么来?
于是,难免的,她也就多敲打了那几个人,不说别的,只是让他们多多爱惜夫君的身子,多多劝诫夫君保养。这样说了以后,贾瑚倒是又往她房里多来了,只是那事儿就更加少了。
日子长了,慢慢的。李氏也算不上新媳妇了。再渐渐的,李氏发觉了老太太眼中的的严厉。可是,那日里,她下定决心,想把自己的一个陪嫁丫鬟给开了脸给了贾瑚时,倒被贾瑚给否了。她原本还一高兴,只是详细问了原因后,才发现她不知道这事是好是坏了,这二房的话对贾瑚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原来,这又是和二太太王夫人有关。
其实,这还是子肜的好心。老太太日渐对李氏严厉。贾政子肜都是过来人,哪有不知道老太太的想法的。但是,在子肜看来,贾瑚有心疾,讲究个心性平和,虽不避房/事,但要有所节制,而女人多了,就算是雨露均沾,那事总要多些,对贾瑚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了,这女人多了,明争暗斗的总要有的,贾瑚难免要操心。而且,对于李纨,子肜总有些不忍心,另外将心比心,哪个女人愿意再多几个人分享丈夫?
于是,私底下,贾政就和贾瑚说了说,当然只是些保养身子的话,话露而不透,这事贾政早就熟练了。贾瑚本就对贾政子肜恭敬信服,又是个聪明的,明白了意思,又感谢叔叔婶婶为他的考量,哪有不遵的?于是,也就拒绝了李氏的好意。至于老太太私底下要给他添人,也给他婉拒了,只说是大夫让他多多养身,也嫌女人多了闹腾得慌。
老太太虽不太满意,但也知道大夫说的是正理,也就罢了。只是让大夫给李氏和几个房里人都看了看,开始多吃汤药调理身子。同时,又减轻了李氏的家务,让李氏只管照顾贾瑚,再就是放心调理身子。其他的不要操心太过。然后,又把大姑娘元春给提了出来,说也是时候可以操练操练,帮着母亲搭把手了。
而这一切变化,看在邢夫人眼里,就更坐实了她的想头,这二房存心是要架空大房的,看看,现在瑚大*奶要养身,不太管事了,连大姑娘那么个小丫头都出来帮着理家,说这二房不是想要霸占着荣国府,说出去都没人信。
而李氏本是比邢夫人聪明的,只是作为大房的媳妇,一上来就被邢夫人带歪了想头,而这二房的男丁又本就比大房出色,再想到以往听说的那些争家产的,以及母亲的一些警示教导的话,就又往歪里走上三分。而既然比邢夫人聪明,也就比这婆婆想得多。想着丈夫不欲再纳房里人,说是叔叔婶婶关心他的身子,那会不会是二房拿着大爷的子嗣做文章?这一想就冷汗一身,只想着早日要怀上个孩子。所以,不得不说,有时候想法太多会害死人。这里李氏动了这个想头,自然就开始要想办法,于是种下了一些贾瑚身子走下坡路的因头。
其实李纨还是很有分寸的,毕竟丈夫才是她的依存,再加上她本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哪会做些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在夫妻相处时,比平时更软语温存,更加妩媚一些。贾瑚与李纨少年夫妻,正是情热,看着妻子如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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