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二太太那边的大丫头梅兰替三少爷佟全之送了回礼,是支三十年的人参,让析秋补补身子,又道:“三少爷那天多有叨扰,要是惹了祸还望六小姐多多包涵。”
析秋自然一番客气,不一会徐天青身边的雏菊又来了:“我们少爷让我告诉姑娘,说他伤没有事,到是姑娘要好好养着,千万仔细着身体。”
雏菊年纪不大,不过十二岁的样子,析秋就让春雁赏了她一个四分的银锞子,雏菊谢了又谢:“少爷还让我问六小姐,他过几日约了吴秀才去法华寺,那边有摊卖米粉,他记得小姐爱吃,*这次要不要给你带些回来。”
析秋笑着道:“替我谢谢你们少爷,他伤没好,吩咐随去的小厮仔细着点,别磕着碰着了!”
雏菊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奴婢一定转告!”
雏菊出门正好与佟析玉擦身而过,也不避她直接出了院子,佟析玉皱皱眉刚进去,就碰到结伴出来的司杏司榴:“八小姐好!”
佟析玉点点头,声音低低的:“我来看看六姐姐。”
司榴和司杏对视一眼,司榴就上前一步,抱歉的笑着:“真不好意思,小姐刚刚吃了药歇下了,八小姐稍等片刻,奴婢这进去把她叫醒。”人却没有动。
佟析玉朝帘子里瞥了一眼,欲言又止,半晌才道:“那我改日再来吧。”带着丫头婆子出了院子。
司杏就拉着司榴:“你这是何必呢,她毕竟是主子。”
司榴冷哼一声:“像她这样只知道自保的人,我们何必对她好,纵是你今天把心掏给她了,明日有事她一样当缩头乌龟。”
司杏失笑,却没有反驳。
析秋坐在里间也没有吱声,大家不是一样的人,不愿成为敌人却也无力成为朋友,司榴这样如果能让佟析玉明白,以后相处也能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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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言!哼哼……我一口把你吃掉!
031回礼
养了半个月的病,析秋也没闲着,不是佟析砚来看她,就是几个少爷面前的丫鬟连番来问,析秋觉得不好意思,就让人要了几个人鞋的尺寸,给大少爷做了一双墨绿色的棉布单鞋,佟慎之拿着鞋目光在蓝色的鞋帮上转了圈,又落在了那几枝君子挺拔的绿竹上,面色不变的交给小厮一山:“该换春衫了。”
一山通透,第二天就并着春衫整整齐齐摆在床边上。
三少爷的一双玄色的棉布单鞋,上面绣了一个胖胖的可爱的弯刀,三少爷爱不释手,当时就穿在脚上逢人就抬脚炫耀:“六姐姐做的鞋又好看又舒服。”又道“这把刀正是我看中的兵器!”
表少爷的则是一双蓝色的,上面用银线隔纱满鞋镂空的绣了白云,寓意平步青云。
徐天青亲自动手,从衣柜里翻出个檀木红漆匣子,里面有七八封字体娟秀的信,还有几副绣工不一的扇套,有的是析秋才开始学刺绣时做的,阵脚细密不一,竹子歪歪扭扭,每一幅绣品都能看到她的进步和变化,直到如今手中的这双绣鞋,更是行云流水以假乱真。
一样一样细细看过,又重新摆好,将鞋子用棉布帕子包起来小心翼翼放在匣子里,又锁好重新放回去,想到那日鼻尖萦绕的香气,红了耳朵。
七少爷鞋子最不缺,因为在长身体,析秋几乎每月都会有新的给他,纵是这样他还老不乐意的盯着佟全之的鞋子嘟囔了半天。
过了两日又收了各自的回礼,析秋绞尽脑汁的又统一回了扇套,然后又得了回礼,她便开始认真思索要不要继续绣下去。
“大少爷也真是的,竟让人送了布料来,说他留着没用,不如送给小姐。”春雁和佟慎之是属于两种人类,思想上完全没法沟通:“也不知那位守孝的江小姐以后能不能受的了大少爷。”
大少爷今年十八岁,十四岁时就订了亲,对方是鸿胪寺卿的长女,因两方年纪都不大,双方商议再等一年成亲,可当年佟府老太爷就去世了,适巧佟慎之刚刚中了举人,便闭门谢客守孝,去年孝期刚过就考了进士又点了庶吉士进了翰林院,正要重提婚事,那位江大人却又一睡未醒,江小姐又得守孝三年。
大太太吵着要退婚,江家虽世代簪缨,可没了岳丈相助小舅子尚且年幼,旁的人还不是隔了一层,大少爷如今又是少年进士,前途无可限量,便和大老爷吵了几个月,最后佟慎之一句话歇了战火:“若退婚,我便终身不娶!”
大太太蔫了,大老爷欢乐的回了任上,满京城里人人都夸佟府清贵仁义。
接触之后,析秋也觉得这位寡言少语的大哥非常有趣:“他若有意送料子给我,又怎么会送宝蓝色?”是在告诉析秋,他很喜欢宝蓝色,而那绢布又是细纱罗绸的,只适合做男子的夏衫直缀。
春雁瞠目结舌,哭笑不得:“是在拐着弯的让您给他做件夏衫?!”
析秋只是笑。
拖了半个月,大太太那里却不能再拖,这一日早上起来,换了件清爽的芙蓉色褙子,配了件柳绿的挑线裙子,去了智荟苑。
大太太见她进来,脸上都是笑容:“这半个月不见,竟是瘦了一圈。”又指着房妈妈:“去,让厨房加几个荤菜,今日让几个丫头都留我这里吃饭。”想了想又加了句:“六丫头爱吃肘子,记得加上。”
析秋起身福了福:“谢母亲。”另外两个也起身谢了。
佟析言还在抄佛经中,大太太免了晨昏定省,实际上她根本出不了院子,所以并不在列。
大太太又笑道:“三月三我约了陈夫人去普宁寺吃斋,也不过还有半月,你们也都准备准备。”
几个女儿眼睛一亮,对于来了五年才出过一次门的析秋来说,虽只是寺庙,可也让她非常高兴。
“那时候天气应该很暖和了,我穿那件桃红的褙子怎么样?或者湖绿色的也可以。”佟析砚难得这么兴奋:“六妹妹穿那件月白的,你穿白色好看。”
析秋掩袖而笑:“好。”又笑着打趣她:“我怎么记得你那件湖绿色的,是去年做的,你确定你今年还能穿?”
佟析砚恍然想起来,她今年好像没做湖绿色的春衫,又存了侥幸:“我没你长的多,应该可以穿的。”
析秋就笑了起来,就连房妈妈也捂着唇满脸的喜色。
大太太就瞪了眼自己的女儿:“若真想穿让针线上再赶一件出来就是,何必穿去年的。”又看看析秋和佟析玉:“给六丫头做件茜红的,给八丫头做件鹅黄的。”
佟析砚和佟析玉都笑了起来,析秋却暗暗皱了眉头。
一个湖绿一个鹅黄,为何独独给她做了红色?
陈夫人,莫不是尚书府的陈夫人?
府里的丫头婆子知道要出门玩,一个个兴奋的整日里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着普济寺斋菜,就连山脚下的排摊也细致的说着,可大太太一句话又将众人打入谷底:“要等三小姐抄完了法华经,她才能去庙了,若是抄不完就再议日*子吧。”
于是,丫头们开始轮番在王姨娘门口转悠。
佟敏之身边的春雨,秋云两个大丫头也去示威,她们自持是大太太的人,又是少爷身边服侍服侍的,在王姨娘门口闹的最凶,说的话更是难听之极。
王姨娘先是气的大骂,可骂了两天没有讨到半点便宜,反而被那些小丫头们占了上风,沉寂了一日她一反常态的拿了瓜果点心出来:“日头毒辣,几位姑娘也进来坐坐,免的站在这里晒着了。”又热情的拉着春雨的手:“早听说姑娘贤惠,也帮我劝劝三小姐早些抄了的好,免得误了大太太的日子。”
春雨,秋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昂着头进去:“去就去!”见到三小姐就一通冷嘲热讽,王姨娘也不生气,反而不停夸赞两人,还各赏了银手镯:“两位姑娘生的好,又这样知书达理,以后一个屋檐下相处也是一家人,大家也提前走动走动。”
春雨秋云眼睛一亮,羞红了脸。
王姨娘目光一闪,亲热的拉着她们的手:“我是过来人,两位妹妹何必如此,阖府里谁又是傻子,大太太把你们放在七少爷身边的,你们又是这般年纪,用意谁不清楚!?”说着笑了起来:“说起来,我都是要请教两位妹妹的,我虽年长些,到底没养过少爷,可在永州时一位刘道婆断我这胎定是位少爷,这养儿谁都会,可伺候少爷,满府里丫头谁也没你们有经验不是。”姿态摆的非常低!
这话说的二人心坎上了,大少爷身边根本没有丫头,四个小厮懂什么,二房那边还轮不到她们操心,满府只有她们两个是七少爷身边大丫头,算起来自是她们最尊贵,伺候少爷的活也是最熟练。
三人聊的颇为投机,自那之后几天春雨秋云日日过去坐坐。
032出门
三月三的前一天,三小姐佟析言双眼凹陷,颧骨突出几乎是飘出了院子,后面跟着的一排婆子,捧着十几叠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经文。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抄了五百多万字,怎么做到的析秋想不到!
不过据佟析砚说,里面大部分的字迹都不一样,佟析言自己解释说:“前面抄时还好,后面手臂就有些抖,往后几日又染了风寒,所以字迹有些不同。”
析秋笑笑不置可否,有的事嘴里说的不过是给人听的,她屋子的墨香水香一个月没出来,昨日瞧见瘦的只剩皮包骨,就连王姨娘身边的几个丫头也瘦的不成人形,据说邱妈妈还三五日出门一趟,不是请了人抄又是什么。
大太太看着佟析言明显瘦了许多的脸,将经文随意摆在一边,笑道:“病可好些了?若是不行就再养些日子。”
佟析言立刻跪了下来:“劳母亲挂念,女儿日日抄经文,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从今以后女儿一定循规蹈矩,好好和母亲学规矩!”说完,咚咚磕了三个头。
大太太点点头:“想明白就好!”她顿了顿,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回去收拾收拾,明儿去普济寺。”
过了一个月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佟析言喜形于色。
春雁送明日出门的衣裳进来,是大太太嘱人做的那件茜红色褙子,析秋看也没看嘱咐她道:“上次大太太赏的燕窝你拿了送去给*三小姐,也给墨香水香送点,顺便和水香聊聊。”春雁一怔,她和水香并不熟悉:“小姐想问什么?”
“我听说最近秋云春雨和王姨娘走的很近,你去问问水香,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她也不会瞒着你。”顿了一顿又道:“顺便拿五两银子给她补补身子,探探秋云和王姨娘平日都聊些什么。”
春雁一愣,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小姐为什么去问水香?”她记着水香上次和司榴吵嘴的事,后面和她说话就应付居多。
析秋手中拿着一件旧的披风,拆着上面的莲花:“我自是明白你的顾虑,可你可有想过,你们因为此事恨三小姐,水香难道就没有可能?”上次在竹林里,先冲过去扶着佟析言的是墨香,水香站在一边双目发直,却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最后应应景扶着佟析言罢了。
有的时候,人的态度会无意间表露出来,水香对佟析言的不满绝不会一日两日了。
春雁恍然大悟,也拿起披风的一角学着析秋拆线:“奴婢明白了,等到午时三小姐歇了就过去。”
析秋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
第二日跟车的丫鬟婆子寅时便开始收拾,准备马车,各房的丫头也忙活了半天,主子出门换洗衣服,连喝茶的茶具,甚至马桶都要带着,大太太并着几个少爷小姐,六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府。
车帘被风吹开,有暖风吹进马车里,也将街市上的嘈杂热闹送了进来,析秋正襟危坐,目光随着掀开的车帘一角,落在窗外街道上。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周的街市,上一次出门还是四年前,因为太小和姨娘坐在一起,又挤着几个丫头,她根本不敢掀开帘子偷看。
一侧,佟析砚轻推了推她:“我听三弟说这条街上有家桂花酒酿特别好吃,我让跟车的婆子买点进来可好?”这是在问析秋的意见。
难得佟析砚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敛了心思,析秋笑了起来:“这前前后后六七辆车,若是我们停下又不知耽误多少功夫,你若饿了让司杏取些枣泥糕给你,我出门前嘱她备了些。”
放在现代,佟析砚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平日端庄矜持可到底也有些玩心:“我不饿,只是想尝尝鲜。”说着一脸向往的撩开帘子偷偷看着街面上。
析秋忽然很想念前世,和室友一人捧着一盒臭豆腐,边走边吃的惬意,如今她们不过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得不顾忌名声而偷偷撩着帘子觑着一角。
析秋目光看向南方,不知道永州那边是不是不一样呢?!想着又无奈的笑了笑:“等回来的时候让婆子买了送回去可好?”
佟析砚也知道她说的在理,并不再央求,专心的看着外面,等到马车颠簸了一下,又停了片刻后,她们已经出了城门。
“普济寺我只去过两次,听说寺后面有座莲花池,常人把铜钱扔进去都会沉到水底,若是有缘人就会飘在水面上三日不沉。”她说的也觉得有趣,朝析秋这边挤了挤:“待会我禀了母亲去看看怎么样?”
析秋笑着点头:“好,多备些铜钱,一个不成四姐姐可以多扔几个。”
一边心竹并着司杏捂嘴直笑。
佟析砚拍了拍析秋的手臂:“取笑我,我看你都快和大哥哥一样了。”
“那也不错!”析秋想到那天佟慎之穿新衣的模样,笑出了声:“大哥哥书读的好,前途又好,我巴不得也变成男子和他一样呢。”
佟析砚泄了气,她书读的也好,连大老爷都夸她聪明,可她是女子,书读多了反而成了负雷,还不如六妹妹这样单纯些好。
析秋见她不说话,想着法子逗了逗她,佟析砚这才又展了笑颜,两人说说笑笑不过小半个时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小姐,到普济寺了。”司杏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大太太那辆马车停了,好像碰到熟人了。”
析秋皱了皱眉,不一会儿马车又重新动了起来,再次停下时已经在普济寺的正庭了。
司杏和心竹跳下车,又在车边放了角凳,扶着佟析砚下了车,又搀析秋。
这时析秋才发现,这里是普济寺专门为女客建的“停车场”,已经并排停了十几辆马车,七八个赶车的婆子正凑在一起打牌,见她们下车朝她们很有礼貌的行了礼,转身又继续打牌。
佟析砚就凑了过来:“一些是尚书府的马车,一些不认识面生的很。”
析秋目光就落在不认识的车上,装修并不豪华,非常普通黑漆车篷,赶车的婆子穿的也很普通,缩在车上显得畏手畏脚很没见过世面,马车的壁角上,贴了一块鎏金的铭牌,上面草书写了个类似“胡”的字。
她不记得京城里有什么胡姓的大官,当然,她知道的官家也不过那么几家罢了!
033客人
佟析言和佟析玉也以前一后下车,佟析言瘦了许多,里头穿着一件浅绿的小袄,外套一件芙蓉色的撒花褙子,梳着坠马髻左右并插两只步摇,涂了粉又着了胭脂,却掩不了面色上的蜡黄,和眼底的淤青,想必她纵是找人代写,也不敢太过分引起大太太怀疑,而日夜不辍。
四个人站在一起,互相的欠了欠身,佟析言看向析秋道:“月余不见,六妹妹气色到是越发的好了。”
“彼此彼此!”析秋并不像以前那般,任佟析言说什么她都笑面以对。
第一次见她这样,佟析言怔了一怔,说的话泛着酸气:“不敢和六妹妹相比。”她目光睃了一眼佟析砚:“如今在母亲跟前,你可是比四妹妹还得力呢。”
就见佟析砚撇撇嘴,讥讽道:“三姐姐这话说的可不该,都是一样的女儿,还能疼了谁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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