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儿姑娘,你莫在跪下了,本宫答应你,定会帮你的,只是如今且有为难之处,本宫如今带罪在身,出不得这大同殿,但景儿姑娘放心,本宫定会想到法子的。”
“奴婢谢娘娘您,此恩此德,奴婢一定一生为报。”
或许,就是这样一句话,让她景儿,守在她穆尔楦身边一辈子,她只说,这一生,只跪她穆尔楦一人。
穆尔楦说:“我帮你,也算是因为宁姐姐,景儿姑娘你就无须谢本宫了,就当是……了了宁姐姐的心愿罢了。”
还记得那日,宁梭血撒白雪地,红了一片,那画面依旧回荡在穆尔楦脑海中,一生,一直记着。
景儿走后,穆尔楦不说话,独坐在房内,想了许久,这是皇城啊!哥哥说,这已不是锦江,在这里,无论你做了什么。到最后,怕都只是错。
见穆尔楦如此,谷雨很是担心,走到穆尔楦身旁轻声问道:“小姐,是不是还在为那桓贵人的事发愁啊!其实小姐你可以不帮的,让一个贵人出宫,哪有那么容易啊!”
谷雨担心在理,一个皇城里贵人,皇上的女人,岂是那么容易就可出宫的呢?穆尔楦轻声叹了口气,仍旧在想那法子。
“对了小姐,今天管事房的人把敬德宫里德妃的那些物件全都给烧了,后来尚事房那个人随后又去趟敬德宫,而且还找到很多‘百雪草’,这些药大小姐曾经也服用过,大夫不是说不可以服用过多吗?德妃宫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啊!”
谷雨不是刻意之言,穆尔楦却一惊,这,她早该想到才对。
穆尔楦有些欣喜,对谷雨说:“谷雨,明儿你去尚事房取些‘百雪草’过来,若是那里的公公问起来,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服用一些。”
“小姐你要那些做什么?你是那里不舒服了吗?”谷雨脸色一沉,以为是自家小姐身体不适了。
“我哪里有什么事啊!总之明天你去取些来,我再告诉你。”穆尔楦说。
谷雨应了声好,也就不再多问了。而她穆尔楦也呆在了窗前,一字一句都不言。
近日来,这四月天,雪也不见下了,就连雨,也都停了,只是这天气,依旧是那么的寒冷,大临处于北方,极寒之地,她穆尔楦身子骨自小就不好,来了这里数月,病了好几次,也就慢慢习惯了,一病,也就只是好几天,不像之前,这要是一病,那就得十天半月才见好了。
待在这大同殿,说是思过,可谁都知道,这大同殿,和那冷宫又有何区别,只是如今她穆尔楦依旧是楦嫔娘娘,依旧是穆家之女。
将来,倘若这女子是将,是那男子口中的碧炎花,花中帝女,今日,或许也就只是一个开头罢了。
有人问她,究竟等待是什么?
她却笑了笑,淡淡说道:“等待,就是一生的爱。”
这句话,千古称颂,史书记载。
她说:女子啊!一生都在争,可到最后,什么也没有。
凝看西山柳
环觉此生意
莫兮兮
断魂殇
只待回首望
第四十章:竟是宁玉
景儿之求的第二日,谷雨从尚事房取了少量的‘百雪草’回来。
穆尔楦看了看那些药,点头作好,对谷雨说道:“你将这些药好好藏着,悄悄送去冷宫的西苑园去,交给景儿姑娘,她一看,便会知道的。”穆尔楦相信,景儿姑娘乃是聪明之人。
谷雨拿着这些‘百雪草’赶着步子到了冷宫西苑处,小心的从怀中将那药递给了景儿,那景儿一看,先是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双手颤颤的将那药接了过去。
“景儿姑娘我家小姐说,你看了自己明白的。”谷雨说。
景儿不作答,依旧失言,紧紧拿着手里的‘百雪草’,那神情,真的胆颤。
景儿缓过神来,才轻轻道:“还请姑娘回去替我谢过你家主子,景儿真的是无以为报。”
“景儿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家小姐本就心骨子好,景儿姑娘有苦,我家小姐岂会不帮。”谷雨朝着景儿温柔的笑了笑。继续说:“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还有事,就差人来通报一声就可以了。”
“好的。”景儿道。
将谷雨送出了西苑,景儿拿着那药站在门口处想了好久,才进去的。
到了内房,只见一个白衣着身的女子呆坐在镜子前,挽着简单的流云髻,那女子仔细一看,长得真的水灵,生动秀人,难得的素雅清秀。只是在冷宫里,那容貌,似乎是已经不再重要了。
景儿走到那女子身边,将手中的那一包药轻轻放在了镜台上,拿起了那把残旧的木梳子,走到那女子身后,绕起她那长长黑色头发,帮她轻轻的梳了起来,只是那女子,仍旧没有动,表情呆滞,目光里都没有任何神色。
望着镜中的人儿,景儿温柔笑道:“主子走的那一天,奴婢也是这样为主子梳妆,为主子穿上了这世上最好看的一件风袍,主子常常跟奴婢说……若是宁玉主子您穿上那件风袍,定会比任何人都好看。”
那美人儿,竟是宁玉,柯达卓部落的大公主柯达·宁玉,宁梭的亲姐姐。
只是为何,却是如此。
那女子依旧不做声,静静的坐在镜子前,那花容月貌,早已成了过往,殊不知那过去,这女子的伤,这女子的痛,乃是千般万般。
终是逝去的,终是回不去的,今日的宁玉,褪去了金光的外壳,成了一副空壳。
景儿梳好了妆,从木盒中取出一支金色的钗子,插在了宁玉发髻上,总算是添了些色泽。
她轻声说道:“今后景儿……怕是再也不能照顾宁玉主子您了,等宁玉主子您出了宫,主子也就放心了。”
那日,宁梭嘱咐的话依旧附在耳旁,清晰不已。
景儿看着那包药,苦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在想,也许穆尔楦是对的,只有这样,或许才有生还的机会吧。她再次将那包药拿了起来,蹲下身子,附在宁玉面前,景儿的脸上,依旧是笑容。对着呆滞的宁玉说:“宁玉主子,你要记住,若真的出了宫,便好好活着,等奴婢到了年岁出了宫,就去找您。”
而她宁玉,依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那一个活字,对她宁玉而言,似乎是已经不再重要了,她在想什么呢?她的心里装着什么呢?究竟有没有人猜得透。
景儿仔细的看着她,真的很漂亮,过了好一会,便拿着药走出了房间,只留下她宁玉一人。
听见那房间的门轻轻关上,宁玉才微微抬起了双眼,慢慢的移到了镜子里,看着自己,微微张了张嘴,却半点说不出话来,那双一直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的弹动了起来,猜不到她的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很久以前,有人说:你们柯达卓的姑娘就是洒脱,就是漂亮,只有上天的天子才配得上啊。
那个时候,宁玉笑了,媚眼绕绕,弹了一手好琴,来人都说好,都为她鼓了掌,她却行了礼,羞涩的回了帐内,那个时候,她岂会知道,那上天的天子,就在其中,为她的琴声鼓了掌,一年之后,都城来旨,宣她入了宫,可却入宫不到两年,便成了这般。
她还记得,龙床之上,有一个男子,为她褪去衣裳,给了他这个世上最纯的爱。
她痛过,爱过,也为那男子,死了一回。
不知不觉,镜中的那人儿,落了泪,红了双眼。
“祈桢。”她的口中轻微的叫着这两个字,既是清晰,又是模糊。
原来那个叫祈桢的人,一直还在她心里,即使过去七年,她依旧记得。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景儿推开了房门。手中端着一碗药,那药味,很是刺鼻。她将药放在桌上,走到宁玉身边,伸手将宁玉搀了起来,慢慢移步到了桌前坐下。
景儿说:“这药叫‘百雪草’,连日服用便会染上恶毒,到时候,管事房的人就会送宁玉主子您到宫外的定音寺,但是宁玉主子您记住了,如今你的身份是桓贵人,得时刻带着面纱,等奴婢可以出宫,就去定音寺接您。”
宁玉一言不发,可她的心里似乎是比谁都清楚,她慢慢抬起自己的双手,摊开在眼前,这一刻,她显得很是激动,整个神情都恐惧了起来,颤抖着的嘴唇想说些什么却有说不出来。宁玉只是望着自己的双手,那双眼,竟是无比的恐慌。
见宁玉如此,景儿着急的抓住她的手,担忧的问:“宁玉主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宁玉摇着头,兢兢的念着:“我杀了人,我……杀了好多的人,是我,是我,是我杀了她们,不关梭儿的事……不关梭儿的事啊!”
这番话仿佛天雷轰顶一样,一时间,吓坏了景儿,她不是不知,只是她景儿不知道,原来宁玉竟然会记得,记得那些人,是她自己杀的。景儿慌张立刻走到门边,朝外面好好的看了看,就将门带上了, 回到宁玉身边,说道:“宁玉主子,不关您的事,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等您出了宫,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景儿说着便已经哭了。
“是我,是我杀了人,是我啊!”宁玉瞬间像是疯了一样,看着自己的双手,她那神情竟是如此的狰狞可怕,继续惊魂不定的恐念道:“血,好多的血啊!为什么有那么多血,为什么?为什么?血……都是血。。。为什么?”
下一秒,景儿就紧紧的拿捏起宁玉的双手,告诉她:“宁玉主子,没有血啊,您看错了,是您看错了,您好好看看,没有血的,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宁玉主子你好好看看!”景儿的声音不敢大,生怕惹来他人。她将宁玉的双手放到她的面前,让宁玉好好的看看,只是她景儿自己都已经哭了。
宁玉冷静了下来,那种恐惧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看到自己手中依旧是那细细脉丝,她才得到了一点平复,过了好久,才扭头看向景儿,话在嘴里含了好久,才说:“我的孩子……是不是死了。”
那一年,那柯达卓·宁梭,饱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惨痛的事情,就像一朵开满了颜色的花,一瞬间,就飘零了。
她记得那一天,她听到了婴孩的哭声,听到心里有个自己……在嘶喊着,在等待着那个他,来救他,只是最后的最后,她守来的,却是一曲《离别思》
“祈桢,你会保护我与孩儿,对吗?”紫棠树下,她问他。
他细腻一笑,百般温柔,他说:“你和孩儿……是朕这一生,最幸福的事。”
那颗紫棠树,开满了细细的碎花,随着北风飘在两人肩上。
她是他的妻,她以为,这辈子,真的是他一生的幸福,却不知,那幸福,岂会在帝皇之家。
卷二:落霜镜中月
第一章:黛义随心
朝中传来消息,皇上下旨摘去了仲颐的相王之位,将其反思在家中,不得上朝。
消息一传出,引起了朝中上下的议论,大家猜测着是为了什么原因,可那日,皇上上朝只说相王私下面圣,口出狂言,污蔑大临王朝。此原因便旨中之意。
相王的鲁莽,朝中何人不知呢?私下面圣,口出狂言,岂会无人不相信?然而这旨一下,那丞相倒是暗暗自喜,皇上替他除去了眼中钉,他岂会不悦?但仍旧惺惺作态,百般为相王开脱,话中有话。
消息传到了大同殿,穆尔楦刚好起身,看来那封信很是及时,穆尔楦承认,自己只是在赌一把,他以为相王是不会帮自己的,但没有想到,相王还是做到了。
这一早上,穆尔楦心情都很好,谷雨反而闷闷不乐,一早上就没有怎么说话,穆尔楦查觉不对,一边写了佛经,一边朝着坐在椅子上的谷雨问:“你今天怎么了?莫非是有心上人了?”穆尔楦问完这句话,自己心里都暗喜了一下。
谁料谷雨却没有反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望着穆尔楦满脸的忧愁。叹了叹气,什么也不说。
这时倒真的急了穆尔楦,放下手中的笔,朝着谷雨走了过去,对着谷雨坐了下来,看她那副模样,穆尔楦轻声问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一早上都看你闷闷不乐的,若是有什么心事,就与我说说,如今在这宫里,能互说心事也就只有你我了。”
谷雨抬起头,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穆尔楦,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道:“小姐,若是我说了,你定会伤心难过的。”
“难过?”穆尔楦一惊,心想,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急忙问起:“是爹爹和姐姐出事了吗?”
谷雨连忙晃了晃手:“不是,老爷和小姐在家中岂会有事,是……是……”
“那你倒是说啊!真要急坏了我你才开心啊!”
“是……二公主宁梭的事。”说到最后那几个字,谷雨的声音变得很小。
宁姐姐?为何仍旧是没有过去呢?穆尔楦以为,那宁梭二字怕是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耳畔了。
那一日,红雪撒了满地的白雪,徐走了愁绪和相思。
那一日,她以为宁梭以匕首刺心,结束了一生的情。
殊不知今日依旧是断断续续。
谷雨说了心中藏着的秘密,那个秘密岂会不惊讶到她穆尔楦呢?人世匆匆,总有道不明,轮不完的思愁啊!
那一晚,穆尔楦独自坐在庭院的凉亭之中,等着景儿姑娘的到来,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心中莫名的伤痛了起来。
假如时间倒流,今日她穆尔楦是否就不会在这里了?她依稀记得在锦江十岁生日时,慈园太后望着自己的那种眼神,是喜悦,或是憎恨,穆尔楦想,当年自己的姑姑是不是也是这样被慈园太后看着呢?在那眼神之中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想着想着,穆尔楦竟然就笑了,她问自己,究竟入宫,是为了什么?
可是,没有会告诉她,她只有在这岁匆匆的时间里,慢慢的去体会了。
“小姐,景儿姑娘来了。”谷雨声音在穆尔楦的身后小声的响了起来。
穆尔楦没有回过神,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一轮明月。
谷雨抿了抿嘴,什么也没有说就退去了。
这景儿反倒是有些不明,见穆尔楦不言不语,谷雨也不说什么就退下去了,景儿便小步走上前,见了一声:“楦嫔娘娘。”
“不知楦嫔娘娘……宣奴婢来有何事?”景儿问道。
穆尔楦拂过身子,转而看着景儿,这女子,真的是有苦,无法说。一时间,穆尔楦眼睛都红了起来。她说:“景儿姑娘是个好姑娘,本宫自问,却不及你一二。”这番话,字字是真。
她说:“本宫以为,天下间岂会有奇女子,但是今日,站在本宫面前的却是这世间最忠诚的奇女子。”
“娘娘。”这一番话让她景儿竟无话可说。
“景儿姑娘,你听过黛义的故事吗?”穆尔楦问她。
那一刻,景儿仿佛什么都明白了,你惊异的看着穆尔楦,那装在心里的话,那装在心里的苦,皇城高墙,她以为,真的不会有人懂,可是今日,却有人问她,你听过黛义的故事?她听过,听了好多回了。
很久之前,宁梭问景儿,你知道黛义的故事吗?
景儿说,忠效之人,黛义随心。
宁玉问她,你知道黛义的故事吗?
景儿只是淡淡的笑了。
宁梭与宁玉只说,那黛义,岂会有你随心。
黛义,四国前骥国的宫廷宫女,一生,只为主子为心,痛哉悲哉,不离不弃。生死将弃,只为主子。
史书记载:忠效之人,黛义随心。
穆尔楦说:“宁姐姐走了,你却不弃宁玉姐姐,这史上最忠诚的黛义,岂会有你随心。
景儿听完,一下便跪了,憋在心中七年的苦,随着她小声的哭泣声,缓缓落幕了。她说:“奴婢入宫,只有两位宁主子待奴婢视为真人,奴婢发誓,视主子为家人,一生随从,可是奴婢是个不祥之人,让两位主子都沾了祸害,奴婢无能,帮不了两位主子。”
“你岂是无能之人,若不是你,宁玉姐姐今日,怕是早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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