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没有走出殿内,景儿就叫住了穆尔楦,说:“楦嫔娘娘留步,请娘娘容景儿讲一个故事给娘娘听,如果娘娘听了之后仍然要将此事禀告太后,景儿愿意受罪。”景儿希望那个背影可以转过身来,听自己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然而穆尔楦竟然止了步,不知为什么,穆尔楦的心里告诉自己,那个故事是值得听的。穆尔楦缓缓转身过来,看着景儿,那一瞬间,穆尔楦仿佛在景儿的眼神里看见了恳求,看见了无助,这个穆尔楦曾经认为深沉,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不苟言笑,心思严密,可这一刻,显得那么脆弱。
“本宫就听一听你景儿姑娘究竟藏着何事?”
景儿才缓缓开口道:“大临曾经有位妃子,皇上真的很喜欢她,当时,宫中的一位贵妃本来就要册立为后了,但是没多久,那位妃子……怀了龙种,于是皇上就下了旨,若是那个妃子诞下皇子,就将册立她为后,当时太后正在避暑山庄,知道了这件事,就故意召皇上离宫,趁皇上离宫期间连同在宫里的贵妃施计毒死那妃子腹中的孩儿,最后那位妃子。。。。。。也无辜惨死了,之后,贵妃立了后,而太后也在立后没多久册封了那位妃子的妹妹为妃,就在七年前,封为了德妃,也就是……我如今的主子。”景儿说道最后,眼神里,竟是一股积怨已久的恨意,缓缓留下了眼泪,看上去是那么的伤心。
然而听到德妃连个字,穆尔楦似乎是明白了。这一切,冥冥之中,早已经成了定局。
景儿看着穆尔楦,她知道穆尔楦有点不相信,苦苦的笑了,道:“楦嫔娘娘不相信对吧,奴婢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换做是谁,都是不会相信的。”
浓浓的香烟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入了鼻,神经都错乱了,穆尔楦整个身子都绷紧了,这事实,她相信。
只是这个事实,竟是来得如此突然。
“景儿姑娘,我想见你家主子。”穆尔楦最后只是开口说了这一句话。
景儿是个聪明的女子,事到如今,怎么藏,也是藏不住的。
那一晚,景儿带着穆尔楦来到了敬德宫,敬德宫的灯火今晚异常的通明,但是德妃的那间房却十分的暗,景儿带穆尔楦进了那扇门,就将那门轻轻关上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很是刺鼻,这股药味,穆尔楦知道,这是一种名为“百雪草”的药,“百雪草”既是解药,也是毒药,服用这种药,会使身体状况得以恢复,血脉相通,但是会使人变得异常兴奋,久而久之,便会染上“百雪草”散发的毒性。曾经在锦江穆府,姐姐因为姐夫之死,心力交瘁,终日需要服用这种“百雪草”,最后差点染上了毒性。
景儿带着穆尔楦轻轻的走到了床边,床上落着床纱,看不清楚床上躺着的人儿。景儿上前掀起床纱,底下身子在床上的人儿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将整个床纱掀到了床阁,将躺着的德妃扶了起来,坐靠在床上。景儿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就退到了帘子的另一边,
看见德妃的那一幕,穆尔楦有点惊叹,德妃带着淡红色的面纱,可是眼神无力,显得很沧桑。连急促的喘气声都很重。
穆尔楦行礼道:“尔楦叩见德妃娘娘。”
“妹妹不必行礼。”德妃说:“想必,妹妹你都已经知道了,本宫。。。。。。也无须再多说了。”德妃说。
穆尔楦犹豫了一会,道:“德妃娘娘……为何服用“百雪草”?这种药既是解药,也是毒啊!”
“看来妹妹你果真是聪明的女子,本宫身子不好,常常患病,若没有这药,怕早就……熬不住了。咳咳。。。。。”德妃咳了几声。
“德妃娘娘。”听德妃咳了几声,穆尔楦有些担心。
“本宫没事,来,坐到本宫这儿。”德妃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床沿边,她虽然遮着面纱,但是仍旧可以看到,她微笑着。
穆尔楦看着那双犹豫了一会,还是移着步走到床沿边,坐了下来。看着德妃那双空洞而无神的双眼,似乎满是故事,一个深深,一个满是伤痕累累的伤。
穆尔楦不言,如今,问再多,说再多,也不及眼前这个女子说一句。
德妃伸手,颤颤的伸到穆尔楦的手旁边,穆尔楦在德妃的手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寒颤了整个身子,那双手,在这个暖气充实的房间里竟然还是那么的冷。
“尔楦,本宫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世事变迁,岁月……也不饶人啊,尔楦。你可曾……还记得我?”
穆尔楦抬眼直直的看着德妃,不解,不明。
德妃喘着气,看着穆尔楦念了一首诗。
夕阳眼
百暮耳
碧莲香水檐
孤落落
斩红颜
相思何来露
“小尔楦,还记得……在锦江的那一年吗?”
第二十三章:德妃…宁梭
夕阳眼
百暮耳
碧莲香水檐
孤落落
斩红颜
相思何来露
祈桢八年,一月。
“太后有旨,柯达卓部落二公主柯达·宁梭,年,十六,此女孝廉忠顺,才德兼备,大方得体,深得隆恩,次日,赐德,封,德妃。”
一纸圣旨,柯达·宁梭入了宫。
那一年,锦江穆府。
那一年,穆尔楦十一岁。
穆尔楦在穆府庭院里荡着秋千,小小的身子乐的很是自在,双脚不停一下一下的蹬着地。似乎是玩得太过头,一时不小心就蹬到了地上的小石子,差点就要从秋千上掉了下来,却被一个女子从前面接住了。
穆尔楦吓了一大跳,看着眼前的人,竟然乐呵呵的就笑了起来,高兴的叫道:“宁姐姐。”
宁梭也笑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花季的时间,无悲无愁。
“小尔楦!宁姐姐跟你说了很多次了,秋千不可以荡的那么高,不然就会摔伤的。”宁梭满脸的溺爱。
“尔楦已经长大了,不会弄伤自己的。”小穆尔楦说
宁梭用食指轻轻的在穆尔楦鼻子上滑了一下,锦江的暖阳很暖和,照在两个人的脸上,是那么的明亮灿烂。
就像最亲的姐妹,双双入暖即笑。
当时锦江的花开得很美。宁梭是在穆尔楦十岁的时候来到了这个家,父亲说,等哥哥穆元翰回锦江,两人就成亲。是锦江人们多么羡慕的一对。
她说:“小尔楦,宁姐姐……就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她问:“宁姐姐为什么要走?是要回柯达卓部落了吗?可是爹爹说哥哥就快要从都城回来了,要和宁姐姐你成亲,要是宁姐姐走了,哥哥怎么办?”
她苦了一笑,落了满眼的伤,低头轻说:“宁姐姐……也想可以留在锦江,陪着尔楦你念书,也想和你哥哥成亲,可是。。。。。宁姐姐不能。”
“为什么不能,宁姐姐不喜欢哥哥了吗?哥哥跟尔楦说过,说他这辈子只爱宁姐姐你一个人,若是你走了,哥哥一定会很伤心的。”穆尔楦嘟着嘴,拉着宁梭,不愿放手。
“宁姐姐相信,元翰他……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落了眼,再也不言了。
祈桢九年,宁梭在穆尔楦的世界里就好像消失了。
穆尔楦还记得,宁姐姐走的第二天,哥哥穆元翰连夜回了家,就像疯了一样到处找宁梭,直到后来知道了宁梭的下落,哥哥穆元翰将自己关在房里四天四夜,滴水不进,直到皇上下旨,急召哥哥回都城,这件事,仿佛才过去了。七年的时间,哥哥未娶,只是不断在等待。穆尔楦问过哥哥穆元翰,但是哥哥什么也没有说,只说那女子,已走。
这些片段在穆尔楦的脑中来回回放着,七年了,那个昔日叫自己“小尔楦”的宁梭姐姐失踪了七年,如今竟然就在眼前,竟然,就在那个叫皇城的地方小吃,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竟然会变得现在这样。
宝儿的事,穆尔楦告诉自己,定要找到真凶,还宝儿一个清白,可是,这是宁梭,自己小时候最爱的宁梭姐姐。
宁梭轻咳了起来,喘着气说:“七年没有见了,尔楦你……真的已经长大了。”
“真的是你吗,宁姐姐?”穆尔楦淌着满眼的泪小小心心的问道。
宁梭轻拍着穆尔楦的双手,不言,看着穆尔楦,眉梢弯弯,似是微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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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穆尔楦还是不相信,那么的不相信。
“尔楦,当年皇上下旨召我入宫,时间一晃,都七年了,这七年来,我天天都盼着可以回锦江看你,可是没想到如今,你竟然也入了宫,这世间的事,还真的……是很难预料。”德妃说。
是啊!七年了,宁梭一走,便是七年,这七年,也就困在宫里七年了。
虽然隔着面纱。但是穆尔楦看着那双就在眼前的眼睛,那是一道光,一道多么有希望的光。是埋在岁月多久之后,最后一丝希望。
穆尔楦轻道:“所以说,哥哥早就已经知道……知道你是入宫了,所以一直以来……守在皇城,一直在等你。”
宁梭止了言,缓缓低下头,眼里留下了泪,流在那轻纱之上,湿了一片。道:“是我对不起元翰,因为下旨入宫,要取消婚约,当年是我负了他,弃他而去,如今落得这样,是我罪有应得。”
“宁姐姐,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与我说呢?”穆尔楦问。
穆尔楦问她,而她宁梭只是低着头,珉着自己的故事,一言一句都说不出口。良久,才微微抬头,看着穆尔楦,言:“尔楦,很多事,我们都没有办法决定,不管老天怎么安排都是不公的,人人都有苦,谁也不落下。”苦苦衷中,谁没有个原因呢,只是时间终究是一道墙啊,宁梭说:“尔楦,原本,我和姐姐生活在柯达卓部落,每天……都可以去柯达卓的佛树山上看柯达卓部落最美的夕阳,然后去流河边骑马。”说着说着,她就笑了。继续说:“那段日子,是我在柯达卓唯一值得回忆的,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想过有那么一天姐姐会离开我,可是那一天来的时候,而那一别,竟然是最后一面。”
宁梭忧伤的看着穆尔楦,继续说:“姐姐的死,究竟内情如何,宫里的人谁又不知道呢?但是又有谁敢说呢?”
小家碧玉,楚楚可怜,那双眸子,点点在落伤。
穆尔楦是个聪慧的女子,话中的一言一句,紧紧扣在心中,还记得当年,宁梭对她穆尔楦讲起自己的姐姐时竟是满心的笑颜,可原是当年,宁梭的姐姐大公主宁玉进宫惨死于处,传旨公公只说:久病,昨辰殡天。
但她穆尔楦只知道,眼前这女子,不生不息,悄悄消失了七年。道:“如果尔楦没有猜错,宁姐姐你入宫。。。。。是为了宁玉姐姐。”
宁梭说:“这七年来,我忍了七年,为的就是能够替姐姐报仇。替姐姐还一个公道。”
“所以宁姐姐你……就杀了邬嬷嬷她们吗?”
“是,是我害死了她们,我要为姐姐报仇。当年她们害死姐姐,害得姐姐失去自己孩儿,痛不欲生,那种痛,我们是不会理解的。”宁梭的伤感的说,她继续说道:“不仅如此,这七年里我每天每夜都受尽折磨,每时每刻都想要去死,尔楦你不是我,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宁梭手抚着自己的脸颊,那双手,紧紧颤抖。
穆尔楦不知为什么,身子浑身就颤了一下,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七年来眼前这个人是受了怎么样的伤。
那淡红色的面纱下,她宁梭捻了捻了嘴,不言了,心似乎在那一瞬间就落了下去。这伤,七年来,她不敢提,不敢看。
穆尔楦伸手慢慢握住宁梭抚在脸上的手,宁梭看着穆尔楦,眼泪留在面纱上,使得面纱紧紧的贴在脸上,仔细一看,略略看得那面纱下的伤痕。
“宁姐姐你的脸……。”穆尔楦眼角的泪似是细细的轻雨一样落了下来,看着宁梭,她只希望,自己的宁姐姐可以把真相告诉她,不管如何,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宁姐姐,是自己哥哥穆元翰一辈子的爱人。
宁梭不说话,淡看着穆尔楦,才慢慢的抬手到耳边,触摸那编进发丝的面纱边儿,停了许久方才轻轻将其摘落下来。那面纱,缓缓滑落脸颊,轻柔百般,那个女子不是娇柔生媚,落得婷玉大方。
面纱落了下来,那一刻,穆尔楦只是微微长大了嘴巴,红的鼻子,眼泪更是落的多了,那清晰的一道暗红色的疤痕狠狠地落在宁梭的脸上,穆尔楦看着,早已经深的心疼,而那伤,已是许久的伤。
她穆尔楦双唇僵硬,双手更是惊的抖颤,缓缓抚向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轻轻的触碰着,不敢用力,她穆尔楦实在是不敢相信,这面纱下竟是这样。
“宁姐姐,怎么……怎么会这样的。”穆尔楦感觉自己声音都在颤抖着。
这伤痕,应该很痛吧。
她穆尔楦还记得锦江那年,锦江的人都说,柯达卓部落的二公主宁梭长得那叫一个美,乃是锦江女子的双眸,如同夜色的皎月,明亮清澈。女子之中的女子。那年,宁梭是锦江的佳话,而那一年,在锦江,宁梭乃是她穆尔楦名正言顺的未来嫂子。可那命运弄人,好事不成双。
昔日的锦江佳话女子,这脸上,竟被划破了伤。
当日“女子容颜是美,没了容颜,自是苦。”这句话,穆尔楦记得,乃是宁梭那年所说。
而这伤,是她宁梭面对不了的伤,整整七年,面纱七年,未曾出过敬德宫,世人以为她德妃静心修身,不闻世事,可谁知,这女子,早已经一身的苦痛。
穆尔楦说在嘴巴,却不出话来。
宁梭苦笑,伤感道:“这张脸,七年前毁了,七年来,我连镜中的自己……究竟长得什么样都快忘了。”
穆尔楦听着宁梭说得心疼,宁梭伸手轻轻拭去穆尔楦脸上的泪,仍旧苦笑道:“尔楦,还记得我说过吗?女子容颜是美,没了容颜,自是苦,当初我进宫,皇后就用药毁了我这张脸,害我变得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没了这张脸,在这宫中反倒落了一身的轻。可是……我再也没有面目去见元翰了,我宁愿躲着他,也不想让他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我这辈子是不能替姐姐还一个公道了。”宁梭又咳了起来。看上去很是难受。
“宁姐姐。”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风寒病,太医说会传染,太后便下旨命我不得踏出敬德宫半步,而我已经熬了七年,怕现在,是熬不下去了,只是我没能替姐姐真正报了仇,不能将太后和皇后的罪责揭露出来,我杀了人,就应该知道逃不过,如果我没有算错,太后一定已经知道了,只要在过几天,我想,我就可以……可以离开这了,离开这个皇城了。”说着说着,宁梭就笑了,你笑容,是在这红墙内没有的笑颜。
那脸上落下的伤痕,那一刻,就像一道光,耀了眼,迷了眼。
宁梭已经没有力气了,眼睛煽煽往下落着,嘴角却依旧勾起很美的一个弧度,她的风寒病,染了七年,当年太医说这病会传染,所以太后下旨不准她宁梭出敬德宫半步,这风寒病是否真的传的了人,自是太后说的算,而她,就在这个小小的宫殿里待了整整七年。
穆尔楦摇着头,眼泪依旧流着。她不想看见这一幕,不想看见眼前这个女子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突然,她穆尔楦紧紧的握起宁梭的手,说:“宁姐姐,你不会有事的,我要带你去找哥哥,哥哥他一定会带你离开这,带你回柯达卓,带你去去佛树山看柯达卓的夕阳,还有去流河边骑马,宁姐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宁梭轻轻摇了摇头,说:“尔楦,你不要这样,你只要答应我……等我死后,就把上次交予你的信交到你哥哥手中,无论如何,请你告诉他,让他不要再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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