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说:“刚刚稳定一点你又不想干!你知道食堂里那些女的多羡慕你吗?”“那是因为你没有跟她们说我是做卫生的!”我反驳道。小兵说:“她们知道你是做卫生的。”“现在你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当然高兴!而我呢,做卫生既吃力又不讨好!另外,你的工资比我的高。也许,你觉得这很正常,可我也是一个要强的女人!我不说比你的工资高,至少也应该平起平坐,不是吗?”我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也许,这才是我心中的痛吧!
在我看来,小兵文化低、没有能力,潜意识里我是有些瞧不起他的,不是吗?想不到如今小兵居然爬到我的头上去了!而我这个自以为的才女,还不是一直在单位搞卫生!固然晚上在前台接电话有一份体面,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勤杂工!我真的有点心理不平衡啊!
记得我曾经对同事孟姐说:“我不希望我的孩子长大之后我还在做卫生!”职业没有贵贱,只有分工不同!我也知道做卫生不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孩子觉得妈妈不如爸爸,妈妈是一个没有用的人,不是吗?也许因为小兵常在孩子面前说我不漂亮,孩子言谈之间对我的容貌也有所贬低。如果我再没有一点能力,是不是在孩子面前更抬不起头?
我也知道以我的学历和年龄出去之后不好找工作,但如果我现在不出去试试,将来就更没有希望了,不是吗?
再说了,我出去之后就真的找不到工作吗?小兵不是从食堂出来经过一翻波折,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吗?
小兵为什么就不理解我呢?
后来,因为我评估上了,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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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回到家,我忍不住对小兵发泄了一翻,再次说:“我不想做卫生了。”这次,小兵很平静,只是淡淡地说:“你还是做卫生好!这样可以照顾孩子、辅导孩子。”我有些没好气地对小兵嚷道:“难道就要牺牲我吗?”但话一出口,我就感觉心惊、心痛!难道照顾孩子、辅导孩子就是牺牲吗?这也是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啊!也许小兵是有一点私心,不希望我发展得比他好,有一天离他而去!但小兵说的也是现实情况啊,小兵一向大大咧咧惯了,文化又低,根本不能够照顾孩子、辅导孩子啊!我真的就能够忍心放下孩子不管吗?
还记得前不久我视为知音的汪老师曾经几次让我去广东东莞上班,其实我内心里很明白汪老师不会让我做卫生,这是我的一次难得的机遇,可以说,将改变我的命运!错过了,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但犹豫再三,我还是放弃了,为了孩子!没有人知道我也曾心痛、泪流!
我突然想到“自由撰稿人”这份职业。朋友也曾经鼓励我,不是吗?对我来说,写文章应该是最擅长的了,是不是也可以写字谋生?而且,照顾孩子、辅导孩子也很方便,不是吗?
我试着对小兵提起,小兵马上摇头:“现在写的比看的还多。”我尴尬地小声说:“我写短篇。”小兵还是摇头:“不行。”冷静下来,我自己也有些不自信:我真的写得出像杂志上那样唯美的爱情吗?
也许,是我太高估了自己,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初中生,凭什么有“怀才不遇”的感叹?就算我能够写几句诗、写几篇散文,就算我有几分才华,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
也许,我应该接受自己是平凡人的事实!我总是在小兵面前叫嚷着我的,我的诗歌!可结果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在学校的报刊上发表了几首小诗,几篇小文而已!我自己也感觉苍白,没有说服力!
不做卫生,就没有烦恼了吗?
不做卫生,我就能够有一翻作为吗?
也许,这些不过都是一种借口吧!不是有一句话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吗?
其实,我现在的工作说起来已经不错了,至少有属于自己的电脑,而且,现在的我,在属于“白领”们的办公室里也有一个位置了。虽然我明白这只是暂时的。有人羡慕我不说,我自己有时也有一种“白领”的感觉,不是吗?虽然坐下来的时间不多,虽然有时候不得不面对同事无聊的闲谈,但只要有心,总是可以写点东西的,不是吗?况且,生活中人际关系也是很重要的啊!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也很尊重我,对我的孩子也很照顾,不是吗?人,应该想到好的一面,应该有一颗感恩的心啊!
认真地做卫生,愉快地做卫生,为了还年幼的孩子!
当然,也坚信自己的梦想,相信自己的努力总会有成绩!就算不能够成名成家,是不是也可以把文学作为一种精神寄托?
相信明天会更美好!
(三)
在我刚来到这所大学上班时,我就知道学校有校刊,也曾萌生过投稿的念头。只是不知道我的稿子适合不适合校刊,只是不知道怎么投稿。
后来,我到了学校的网络中心,有机会上网了,我发现学校网站有校刊的电子版,校刊的“银杏海”版也可以说是“文学天地”。我心喜若狂。我马上找到“银杏海”版责任编辑的电子邮箱,小心翼翼地给编辑老师发了一封邮件,说明自己外聘员工的身份,问是否可以投稿?编辑老师很快回复了:“当然可以。”我当即给编辑老师发了几篇自己的散文。想不到我的一篇散文很快发表在校刊。我还清楚地记得是写妈妈的那篇《布鞋》。当编辑老师打电话通知我去主楼领稿费时,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我不是第一次领稿费,但原来都是通过邮局啊!就是那一次,我见到了编辑老师“雯晴”,因为《红楼梦》里有个晴雯,所以,我一下子就记住了她的名字。雯晴是个很年轻的漂亮、文静的女孩,但我们之间似乎没有陌生感。我们亲切地交谈着,雯晴说我的文章写得比有的老师还好,鼓励我多投稿。
就这样,我陆续在校刊上发了一些散文和诗歌。那个时候,每篇散文四十元,诗歌三十元,很快我就领了两百元的稿费!对于我这样的低薪打工者来说,这可是一笔可观的数目哦!这对我无疑是一种激励!我创作的尽头更足了!另外,我第一次在小兵面前有了炫耀的资本,我笑道:“你不是瞧不起我写文章吗?我现在也可以挣稿费了!说不定哪一天我也可以像琼瑶阿姨一样凭写挣下万贯家产呢!”小兵虽然没有在我面前表示什么,但我知道他还是关注我的文章的,内心里也是有几分自豪的!记得有一次他回家告诉我说看到我写的文章了,虽然他的表情很平静,我还是觉察到他脸上淡淡的喜悦。不过,他不时冒出的一句:“你就是太胆小了,不敢用自己的真名。”让我很好笑。他不明白写文章的人几乎都有笔名。
后来,我发现可以在学校网站的新闻中心在线投稿,校刊上的文章几乎都是从新闻中心的“银杏海”挑选的。我也试着在线投稿,不再麻烦编辑老师。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我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文章。
我在线投稿时很认真地写了单位的名称,我怕与学校无关的人不能投稿。当然,我是惶恐不安的,因为我只是一名外聘员工。也许就因为是这样,我有时用真名,有时用网名“紫云儿”。单位的领导汪老师也就是这样在学校网站上无意中发现了我写的诗。汪老师的欣赏,可以说改变了我在单位的处境,也让我对文学更加痴迷!
后来,校刊改版,“银杏海”换了责任编辑,慢慢地就有点不一样了。我还是照样投稿,我的文章还是不时出现在校刊上。但我清楚地记得我只领过一次稿费,就是那一次,我也少领了一首诗歌的稿费。
虽然有点失望,我还是安慰自己:稿费不重要,重要的是发表文章给了我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从某一种程度上说是对我价值的肯定,不是吗?所以,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新闻中心在线投稿。当我发现我们单位的稿件几乎都是我投的,我心里还是有几分自得的!从某一方面说,我也为单位做出了贡献啊,不是吗?当我发现校刊又发表了我的文章,我还是忍不住欢呼,想要用手指去弹奏路边的枯枝,真的!
后来,我认识了那个和我一样爱好文学的也是外聘员工的女孩晓蓉。晓蓉也在校刊发表过文章,因为没有稿费,所以她就没有再继续投稿了。晓蓉说,稿费多少没关系,那是一份心意,是对一个文学爱好者最好的鼓励啊!再说,现在不是提倡什么知识产权吗?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有些委屈。是的,我也是平凡人啊!我不得不承认,因为没有稿费,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积极投稿了,不是吗?有时我在想:是不是因为雯晴老师走了,校刊的人以为我是正式工,以为我们单位给了我奖金,我的投稿是理所当然吗?但即便如此,稿费还是应该发啊,这完全是两回事,不是吗?
这样一来,我更是对投稿心灰意懒,不过是隔一段时间想起了随便投一篇,仿佛只是一种任务,仿佛真的是在为单位投稿似的!
后来,我写了一首题为《有一种痛无声地抗议》的小诗,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如期出现在学校网站的“银杏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在我看来,在学校网站投稿不过小菜一碟,很轻松、很容易的事情啊!我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也就是那天晚上,我的灵感又来了,我写了一篇小诗《不是我不美丽》,并在线投稿。过后想来,这首小诗根本就不算是什么诗啊!只不过是一篇分行排列的带有责问意味的小韵文!一连几天,一打开电脑,我就登陆学校网站。还是没有我的诗!失落?愤慨?也许都有啊!呵呵!后来,去买菜的路上,我才算想明白了。我以为学校网站是什么啊?菜市场吗?什么稿子都可以接纳?我不得不承认,这是学校,我的文章难免不适合,况且,我的文章就真的完美、无懈可击吗?再说,现在在校刊上发表文章也没有稿费,我图的是什么啊?也许,是我卑微的心想以此稳固自己的工作吧?可领导们又真的在乎我的这些小文、小诗吗?汪老师已经走了,有谁还是我的知音?说到底,我的工作也不过是清洁工,我有必要这样紧张吗?我应该明白,我写东西不是为了某种虚荣,而是自己真的喜欢,一种精神寄托啊!
我决定不再投稿到学校网站!
而当我做出这个决定时,我的心真的很痛,仿佛失去了最亲的亲人和朋友!
(四)
我一直怕回家。
每次回到家,见到那几间破旧的茅草屋,见到辛苦劳作的衣衫褴褛的父母双亲,我就忍不住心酸,我就忍不住想掉眼泪。
妈妈这一生仿佛一直在忙,忙山上的活、地里的活,忙猪吃的、牛吃的,忙碗里装的、身上穿的,忙老的、忙少的。妈妈几乎没有出过远门,甚至连近在咫尺的娘家也很少回。妈妈的眼睛花了,妈妈的头发白了。每当看到终于空下来的妈妈颤微微地蜷缩在那把竹椅里,笑咪咪地一脸茫然地注视着满是雪花的电视图像,披着那件破旧的军大衣,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痛,我不敢再看妈妈一眼。
我怕听父亲讲三国,讲岳飞,讲杨家将,我怕听父亲谈那些陈年的往事。据说,父亲当年本可以留在部队,本可以有一翻作为,但为了父母,为了众多的弟妹,只得回家务农。父亲的才华和抱负被埋葬在小山村,父亲的才华和抱负被岁月磨损。没有人理解,弟妹反目成仇。父亲也有委屈!父亲也有苦闷!父亲爱上了酒!每当听到醉熏熏的父亲,吐字不清地似笑非笑的演讲,我不知道是该悲叹还是愤慨,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一直怕回家。尽管家里不再是茅草屋,生活条件也好多了。
经过我的离家出走和二妹的死,父母的关系似乎有所好转,但这个家还是没有我要的温暖。凭心而论,父亲对妈妈还是不错的,生病住院总是跑前跑后,照顾得无微不至,没有半点怨言。而妈妈呢,仿佛一直不太关心父亲,特别是父亲每次生病,妈妈总要大发雷霆,说父亲是装的,非要等到严重了才相信。
每次回家,妈妈总是絮絮叨叨地诉说父亲怎样爱喝酒,一天三次,只有早上起来是清醒的。还说父亲几乎每次喝酒都要醉得不成人样,到处惹事生非,要母亲去找,或者倒在床上大呼小叫,没有片刻安宁;每次回家,妈妈总是絮絮叨叨地诉说父亲怎样不讲究卫生,衣服穿得再脏也不脱下来换,最让人头痛的是父亲不洗脚,哪怕你把洗脚水端到他的面前来,他也不洗;每次回家,妈妈总是絮絮叨叨地诉说父亲怎样懒、什么活儿也不干。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父亲的身体健康,我也曾不止一次劝说父亲少喝酒!每次父亲都笑着答应,过后还是照喝不误!
另外,从内心来讲,我特别不愿意妈妈这样说父亲。不是有句话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吗?我更爱父亲。也许还因为记忆中的父亲比妈妈慈祥、更容易接近吧!一直来,可以说父亲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偶像,我真的不愿意有人玷污父亲的形象,哪怕是我的妈妈,也不可以!可是,我又很清楚妈妈说的这些也许有些夸张,但却都是实情啊!妈妈的辛苦是路人都可以看出来的,不是吗?何况我这个女儿,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啊!我真的又很心疼妈妈啊!
有时我在心里埋怨妈妈为什么总要在女儿面前诉说父亲的不是,难道非要女儿不搭理父亲、仇恨父亲吗?为什么就不能够看到父亲的优点,对父亲宽容一点?人都说,再孝顺的儿女也代替不了爱人啊!更何况,当年的他们也算是自由恋爱,也有过甜蜜,不是吗?
可我又知道妈妈心里有多么地苦!妈妈也是一个平凡人啊!如果再不让妈妈发泄出来,妈妈的神经将会再次崩溃啊!听父亲说,在我之前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流产了,妈妈因此受到刺激,神经错乱过。
什么时候我的父母才能够恩恩爱爱地携手过一生啊!
这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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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五年父亲过生日可以说是最愉快的一年,因为妈妈不再唠叨,可以说是完全放手让我们姐妹来操办,不是吗?可是,为什么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呢?是因为我感觉妈妈明显地衰老了吗?记得当妈妈对父亲诉说她到山上为客人摘梨时不小心摔倒了,因为下雨,地上有点滑,旁边又没有人,她好不容易抓住一棵树才爬起来的情景,不知怎的,我的眼里就有了泪。
记忆中,妈妈是一个特别勤劳、能干的女人!
一直以来,父亲都有他自己的事情,几乎很少照看过家;而我们姐妹先是读书,后来又在外面打工,偶尔回家,可以说更多的时候像个客人,连洗洗筷子、刷刷碗也是很少的,不是吗?现在我连想都不敢想,真的。妈妈一个女人既要种几个人的土地,又要养一头牛,还要做点小菜生意,就是铁人也吃不消啊!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妈妈也曾经有过美丽。
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妈妈和我的几个姑姑们坐在煤油灯下纳鞋底、做布鞋,绣枕套,妈妈一边灵巧地飞针走线,一边轻声哼着动听的歌儿,妈妈的脸上像开了朵朵桃花,美艳、动人。记忆最深的是听妈妈讲述她新婚不久去部队探望父亲的那些充满奇妙的梦一样的日子。我永远不会忘记妈妈那张兴奋、激动的脸,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从心里流淌出来的那种羡慕。妈妈曾经说过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和父亲一起回到嘉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