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明明没有睁眼,她却清晰地看见了那个符号,是由脑子里蠢蠢欲动的什么——显然那就是先生所说的神念了——看见的。
“小寒,头不疼吧?”张锄头的声音明显是放下了心来,从女儿的脸色上来看,显然很轻松。
小寒轻声回应,“不疼,还可以再来。”她记得昨天先生说过,一套符文是五个的?
张锄头紧盯着女儿的表情,手上微微松了下,第二个符文飞进了小寒的脑子里,接着,是第三个。
小寒的牙齿咬了起来,这时,她不能说自己不疼了,那种感觉,象是冷风吹多了的偏头疼那种痛法,却发生在额心中央。
不过这种痛,也更清晰地让她感应到了自己是有神念的——爹爹和哥哥都说过,未筑基者只有神念,只有筑基之后,神念凝结才成神识。
之前脑中那蠢蠢欲动的什么,在小寒的直感中,并不清晰,只知道朦朦胧胧是一团形体似雾的什么,这会儿一疼起来,她才发现,雾也是有形体的,原来好歹是一团的,但现在,象是被三个符文撑裂了般,形体开始涣散开来,令她的额心有被撑裂般的抽疼。
还好,疼得并不算厉害——那团雾只被撑裂了一个小裂口似的。
张锄头飞快地将玉简从女儿额心处扯离,大手按上去带着灵力揉抚,“怎么样?”
暖暖的感觉一下子将裂开的细缝勒住了,虽然没弥合上,却也不再开裂了,抽痛依旧在,却微弱了下来,总算没那么难耐了。小寒抿着唇皱着眉,“有点刺痛,不算很严重。”
还能说得出话就肯定不严重。
张锄头和先生对望一眼,知道了,小寒现在的极限,她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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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最多只能记住两个符文。
“四岁和五岁,神念强度还真是差蛮多的,”先生轻拍小寒的背,从怀里摸出个白玉药瓶,倾出颗小小的青色丹药,只黄豆大小,“这是济神丹,专门针对神念消耗过渡的,吃上一颗就会好了。等小寒五行俱全,神念自然会强健起来的,她现在毕竟比其他孩子早一年入学,这是正常的。不用太担心!”
下一秒,丹药就飞进了小寒的嘴里,张锄头毫不客气,“小寒,吃下去后闭上眼睛躺一会儿,养养神。”
小寒躺了不到一柱香功夫,服下的丹药化成了凉凉的气雾般的东西,顺椎骨而上,直接攀漫到额心中,找到了自己神念破裂之处,慰贴地胶合了上去,渗进去——
一股凉意直透进额心颅髓中,清神醒脑,神念完全被药力填补完满了,小寒抖了一下,猛一下睁开了眼睛,站直身,“爹爹,我好了,头不痛了。”
张锄头正和先生轻声地说着什么,见她起来,走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儿的脸色,“哦,看来药效不错,对了,刚才那三个符文,都记得了吗?”
小寒侧头一动念,那三个金光灿烂的符文简直象包裹在了神念中、烙在了脑子里一样,“当然记得啦。”
先生也跟过来站到她身边,“那你今天就先在脑子琢磨这三个符文吧,至于真正试着画符,等明天吧,因为私塾的规矩,必须要等记了整套符文才能着手画的,所以,等明天再记好了两个符文之后,我再教你具体怎么画符吧。”
“哦,”没想到还要拖到明天,小寒愣了一下,点头,“好的,明天我会用心学的。”
先生点了点头:“我和你爹还有些事要聊,你去学舍练字吧,这么晚了,张思要担心的。”
“那我去了,爹爹再见,先生再见。”小寒向着学舍走去。
刚跨出间舍,就听先生的声音响起,“锄头,听说你有消息?关于那件法宝择主……”
好嘛,连先生也在关心这个!
小寒摇了摇头,踏进学舍,她的心思可不在那边,之前记住的三个符文,不知道为什么,小寒就是觉得和张天师手抄的那本经书上的文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问题是,字形完全不对,书上的字都是方方正正的,而脑子里那三个符字,完全没有棱角,更象一笔乱画出来,到底哪儿一样呢?
同样浑然一体的那种感觉,小寒皱眉努力思索着,好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对,就是大哥说的,神髓一样,都有混元凝然的神髓。
想明白了,呼出一口气,对面书案后,张思正担心地望过来,见小寒眼神中有了焦点,才出声问,“小寒怎么了?”
“哦,”小寒对好友微笑一下,“没什么,今天先生让我记了符文,我只记住了三个头就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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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行了,还有两个得明天再记。”
“哦,”张思点了点头,“难怪呢,我初记符文时也迷迷糊糊的,恬姐姐告诉过我,初记符文时有个‘悟’的过程,每个人的表现都不一样,这么说来,明天你还要迷糊一阵子。”
“迷迷糊糊?”小寒奇怪了,“我没发现你有什么迷糊的时间啊,之前你学符文,进学舍后不是很冷静很理智的样子吗?”
“那时候,我自己就觉得头脑象是一分为二了一样,”张思倒也不惮于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小寒,“一半在外面应对世俗一切,一半就围着那五个符文转啊转……恬姐姐说了,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小寒,你别再和我说话了,仔细体味刚才记下的符文吧。”
小寒点了点头,“好哦,那今天姐姐就别理我。”
“嗯,我不会打扰你的。”张思点了点头,“包括你两个哥哥,我也会和他们说的。”
小寒点头,自顾打开书包拿出文具,她觉得头脑也分成了两半,一半脑子里那三个符文转啊转的,另一半脑子里,却是张天师手本上的字迹在不停地回放……
小寒不知道,这就是真正的对“道”的感悟,虽然各人表现不同,但能够从中感悟到多少东西,端看各人资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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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入境与出境 。。。
隔了一天,小寒还是没开始画符。
当整套符文里另两个也由玉简中印入脑中时,头脑分为两半,同时思虑着符文与张天师手抄《道德经》上字迹的情况越发严重了,严重到小寒痴痴愣愣地,连回家都是由大哥抱着护送回去的。
甚至在先生与爹爹双重嘱咐下,寒露与惊蛰极其小心地不惊动打扰小寒的思路,让她沉浸于那种状态中,一天一天的继续着。
吃饭喝水由人喂,躺到床上尤自闭上眼象是睡着了脑子里却没有停,白天睁着眼却象梦游般的日子足足过了五天,小寒才猛然明白了些什么。
要问她明白了些什么,她又说不出来。
就比如某种施力的方式,身体肌肉知道却无法用语言描述一样,小寒是头脑心神中知“道”了,更无法用语言来描叙。
怪不得呢,修真最重要的就悟道,张天师手抄的那卷《道德经》中有“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之句,经过这一次的颖悟,她可算是明白了前两句的真正意涵了——也许只是最肤浅的明白,至少她摸到点边了。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小寒有泪如倾,并不是悲哀或什么,而是她真正明白了一个真义,修行之路,所有人都只能孤身前行,只能自己体悟进步,别人再怎么帮忙,也只是在外物上的帮助而已,这条路是极其孤单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在实质上帮上什么忙,就是神佛大仙也无法令某个人知“道”。
“道”必须自己去悟,只有自己悟出来的,才是自己的“道”!
这条路,真真正正只能一个人走,无论父母双亲兄长朋友,在这条路上,都只能相伴一时而已。
各人有各人的悟,各人有各人的道。
哪怕感情再好,缘分尽了都得分开,各寻各的“道”。
本质上而言,修行者都是孤单的,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独行。
而且,这是条最不讲理的路,一旦踏上,要么就飞升成仙,要么就魂消魄散,再没有第三种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小寒整整流了一晚上的眼泪。
第二天早上,张锄头留心的是小寒终于有了焦距的眼神,大喜,“小寒出静了?”
“什么叫出静啊?”又是某修真专有名词?小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小寒你这种状况是非常难得的,修行界中,称之为‘入境’‘入静’,还有另一种类似情况叫‘顿悟’,只是‘入境’的话,人的日常生活还是如常的,就是眼神有点呆,‘顿悟’呢,整个人会完全呆住,连衣食住行都丢开不理,这两种状况对我们修行者来说都是很难得的,能够帮助境界提升心境稳固,”张寒露善尽哥哥的职责,替小妹解释着,目光却忧虑的在她红肿的眼睛上瞄来瞄去,“结束‘入境’对应的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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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境’或‘出静’,小妹,你这是……”
张锄头大大咧咧一挥筷子,“没事,‘出静’时的怪相多着呢,小寒只是哭了一哭,没什么大不不了的。”
有点不好意思,小寒不想谈起自己红眼睛的来由,“爹爹今天没去送菜吗?怎么和我们一齐吃早餐啊?”
惊蛰大口咽下口中的馅饼,终于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了,“小寒你这几天入境了,不知道,村塾里已经好几天没让送菜上去了,就是为了法宝择主大会在做准备。”被大哥一个眼神,又把话转回小寒所问的重点,“现在都是每天下午,爹爹把菜送到天瑶村的小集市那边去的,早上当然能够和我们一齐吃早餐了。”
法宝择主大会?这个新闻,等到了私塾里,自然会有更多消息的,小寒不急着现在问。
吃完了早餐,爹爹把碗盘收进了厨房,娘亲则把小寒搂到怀里仔细检查了一番,甚至为了慎重起见,还把她拉进屋子里,仔细地用术法替她检查了一番,最后,才松了口气,摸出冰冰凉的帕子,捂在她的眼皮上,柔声问,“小寒,到底是为什么哭成这样的?连娘也不能告诉吗?”
眼睛被遮着,小寒看不见,倒不那么别扭了,她声音低低幽幽的,“到昨晚,我才想明白,一旦踏上修行这条路,每个人只能自己走,悟道,只能自己悟,别人完全帮不上忙的,是不是?娘,难道走到最后,我们都得孤伶伶的吗?”
钟兰玉带着些笑意,“居然想到这个了,显然这次‘入境’很有收获,”声音却厚重了起来,沉甸甸的,“修行者的‘道’,都只能自己悟,自己找,找到最合适自己的‘道’,这是绝对的。但也并没有象你想的那么孤寂,毕竟小田村就在这儿,我们能够找到伙伴,同行者是一直在这儿的呀。另一个,如果你这么怕孤单的话,娘和你爹商量一下,早日替你订亲,怎么样?双修伴侣之间可以以誓盟相联,那就永远会有一个人陪着你了,你就不会永远孤单了。反正你的命数注定了旺夫旺子的,不会找不到亲事的。”
小寒一下子跳了起来,吓得,“才不要,我才三岁,不要订亲,谁知道将来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喜欢的人才可以当我的丈夫。”
“哟,”门外哧哧的忍笑声是大哥,二哥却是豪放的大笑声,“好不害羞的妮儿,居然还想自己挑丈夫!”
“啊!”小寒一掀眼睛上的冰帕子,“娘你看二哥啦!”
“惊蛰!”钟兰玉给女儿个面子,意思意思地吼了二儿子一声。
“我们是来催小寒快些的,”寒露清咳着,掩下笑意,“再不出门,就是有飞行器赶到私塾都会迟到。”
“对哦,”小寒跳了起来,“我还要向先生学习画符呢,只记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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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符文,到现在,先生还没把画符的具体详情告诉我呢。”
“别跑,”张锄头拎着小寒的脏蒲包过来了,“别急,东西都在这儿呢。”
小寒一拎书包向着大哥跑去,“爹爹我们去上学啦。”
寒露早已招出飞行器等着她了,“快,我们还约了朋友聊天呢。”
难得的,连惊蛰都跳上了大哥的飞鞋,要知道自从他有了自己的飞行器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这么赶,”小寒猜到了,“是不是又约了同学啊朋友啊聊八卦?咦?连大哥都这么激动,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就是二哥说的,法宝择主的事情?”
“是啊,”惊蛰眉飞色舞,很是投入,“小寒你不知道,消息已经传遍了,魂魄转移成功了,法宝正式成形,但择主仪式,半个月后会在村塾里办,小田村人人都能参加,就看谁有这个福缘了。”
“那和我们没关系吧?”小寒有点搞不懂,“私塾里的孩子都还没本命法宝,应该不能够参与吧?”
“哪有,”惊蛰“真笨”地看她一眼,“如果和我们没关系,大哥还会这么激动吗?据说是大乘期的老祖们说了,这次人人可以参与,就看谁的福缘厚了。”
“可是,不对啊,”小寒想来想去,在入境之前,张恬姑姑对张思说过些关于本命法宝的常识普及,她在边上也听了一耳朵,“本命法宝是到了分神期决定的,如果一个修行者体内有几个法器的话,其中品质最佳的一个,会自动成为本命法宝吧?可现在巧姥姥栖身的这件法宝,可是鲁老祖的佳作,它的品质可以说是凡俗界最好的了。如果没有本命法宝的人得到了它之后,未来肯定会自动将之当成本命法宝,那样巧姥姥不就要魂消魄散了吗?”
“对,现在私塾里讨论得最起劲的就是这个,”惊蛰兴致勃勃替小寒补充之前几天她入定时错失的新闻,“他们说,老祖们应该会考虑到这些,而且,如果是大乘期的老祖们出手炼制一件法器的话,未必品质会不如这件,这么一来,巧姥姥哪怕选了没有本命法宝的人,也不会有散魂之忧了。”
“这么一来,法宝选中的人,岂不是一下子得到两件品质极高的法器?”小寒惊讶得张圆了嘴巴和眼睛,“不可能吧?哪有那么好的事?而且,大乘期的老祖们,哪是能够随意出手炼器的?他们一出手,炼出来的可是仙器,受天道所限也不可能留给子孙后人啊。”
这一点还是她向张思问来的,毕竟一直看着张天师的手抄真迹当然会疑虑张天师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其他宝物给后人。
张思又向张恬打听了,才知道,张天师本来也是想炼制些法器留给后人的,结果,接引仙光来的时候,他炼制的那些法器,都随着他一齐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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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才知道,大乘期的仙人,炼制出来的是仙器,仙器是不可能留在下界的,必然会随着仙人一齐飞升,成为他的随身之物。
吸取了教训之后,小田村的真人们到了渡劫期时,就会想法子多炼些高品质的法器,以庇佑后人,省得到渡劫之后再炼出来的法器,就不能留给后人了。
“不一定非要大乘期的仙人们出手,”寒露也难得地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中,“你们忘记了,不是说鲁老祖这回法宝择主之后,就要闭关晋阶了嘛。他再晋阶可就是渡劫期了,等他进了渡劫期,他肯定会炼制很多的法器,留给鲁家庄和小田村,到时候只要从里面挑上一件就是了。再说了,也没听说,傒囊的尸体全部用完了嘛,这次的法宝,只用了傒囊的头颅,还有整个躯干没用掉呢!如果用整个傒囊躯干加上鲁老祖晋级后的修为与境界,制造出来的法器肯定品质不会比目前这件法宝差吧?”
看来,整个私塾的舆论风向都是这样的了,连大哥都认为会有这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码第三章,十二点前应该能够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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