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月看着问兰的背影从眼前消失,慢慢回想起她与程本昱初相识的事情。
其实细究起来,也不算是相识,只能算是蓉月初次见到程本昱。那还是五年前,蓉月只有十岁的时候。
初春三月,许氏带着蓉月到郊外的法源寺上香,回来途中,因见路边青草分外娇嫩,蓉月便跟许氏撒娇要下马车到路边好好看看,许氏见附近并无人,便允了蓉月的要求,将军府内名贵花草繁多,蓉月早就看腻了,反倒对这路边的嫩草野花感兴趣起来,拽着咏梅跑到了一处野花繁多的草丛里。
主仆两个正开心着,咏梅却忽然大叫了一声,原来不远处的草丛里,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蓉月起先也吓了一跳,但到底继承了文将军的胆识,竟跑前几步到了那少年跟前。
蓉月虽然鼓足勇气跑了过去,但近距离见到那少年身上的血还是怕了,咏梅在一旁有些害怕的拽了拽蓉月的衣服,想叫她赶紧回到马车上,蓉月却猛的蹲到地上,伸手探了探那少年的鼻息,“还有气儿,去把家丁叫来。”
咏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转身就撞到了许氏的大丫鬟秋桐身上,后边还跟着问兰,秋桐横了咏梅一眼,“做什么大喊大叫慌慌张张的,夫人叫我过来,看看你刚才喊什么?没的吓到了小姐。”
“秋桐姐姐,这有个人受伤了,你去回禀母亲,叫家丁过来把他抬回府中医治一下吧!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不知他为何落难至此,但我见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蓉月站起身来对秋桐说道。
秋桐之前着急赶过来,吼了咏梅一句,是以并未朝地上看,如今听蓉月如此说道,低下头去看,果真见个少年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登时吓了一跳,后边的问兰已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秋桐到底定力好些,没叫出声,只回道:“小姐还是同我回马车上去吧!一会儿家丁自会来的。”
蓉月知道自己守在这里也无用,便点了点头,带着咏梅和问兰跟着秋桐回到了马车上,许氏为人心善,听蓉月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也点了点头,吩咐家丁赶紧将人带回府中医治。
之所以知道那个人叫程本昱,还是文喻言告诉她的,程本昱被将军府的家丁带回府中之后便一直留在了外院,蓉月再未见过,只是托文喻言带过一小瓶上好金疮药给他,她也是从文喻言那里知道,程本昱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
本来蓉月救了程本昱也不图什么回报,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程本昱在将军府养了一个月的病之后,竟然不告而别,连每日都去看他的文喻言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了。
知道这件事的蓉月异常气愤,她也曾让文喻言暗中找过程本昱,却都是杳无音讯,而前生程本昱也并未成为太医,她本来以为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见面的,没想到重活一世,竟然在宫里看到了这个人。
其实蓉月很想问问他,当年为何连告辞都没有就离开了?正想到这里,问兰便走了进来,“淑仪,程太医到了。”
“请进来吧!”蓉月淡淡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不好意思,本来以为今天还能再更一章的,但只是把这章加了些内容,因为这两天有些事情,所以来不及码了,明天尽量早些~!
☆、黄雀
“微臣给柔淑仪请安。”程本昱微垂着头跟随问兰走进来,在距蓉月大约五步远的地方跪下来给她请安。
程本昱是自己拎着药箱子来的,蓉月看着跪在她下首的程本昱,牵起嘴角笑了笑,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等了片刻才缓声道:“程太医请起吧!本淑仪可不该受程太医如此大礼。”
“救命之恩,便是要微臣性命相抵也是应该的。”程本昱没有起,反而是朝蓉月叩了个头,按规矩,太医诊脉之时是不用朝妃嫔行跪礼的,但程本昱不但跪了,甚至还朝蓉月叩头,这其中的意思,蓉月自然是明白的。
听了程本昱的话,蓉月又把目光转向自己的玉镯,之后呵呵笑了起来,“程太医好记性,不过还是赶紧起来吧!没的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本淑仪苛责于你。其是本淑仪也未做什么,若是救了人便要受人一跪,那程太医府门前怕是要被堵的出不去门了。”
蓉月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说完又淡淡扫了程本昱一眼,就见程本昱从地上站了起来,仍是微垂着头,“微臣谢过柔淑仪,柔淑仪过誉了。”
“本淑仪这心里有些不舒服,还请程太医帮本淑仪诊诊脉。”蓉月说完伸出了手,等一旁的如波伺候着在她手腕上放上丝帕,程本昱才上前将两根手指搭在蓉月的腕上。
脉象平稳,并没什么毛病,程本昱只得道:“淑仪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想来是思虑过重导致心中不舒,也不必用药,须知是药三分毒,淑仪多注意一下平日的饮食,能时常劝慰自己,调节情绪才是最佳。”
蓉月收了自己的手,嘴角朝上翘了翘,“如此便好,既然程太医如此说,那本淑仪倒有一事不知要如何做,还请程太医为本淑仪解答一二。”
“淑仪请讲。”程本昱朝后退了两步便听蓉月说道:“程太医说本淑仪思虑过重,要本淑仪时常劝慰自己,那本淑仪想问问程太医,这所听所见到底做不做得真?本淑仪遇事是应自己多想想,还是应多听听旁人说的,多看看旁人做的?”
这问题有些不好回答,在这宫里,不只耳听为虚,便是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作为一个妃嫔,如果凡事不多想想,不好好筹谋,那注定是混不长久的,蓉月这样问程本昱,自然也有她自己的思量。
对于蓉月来说,程本昱这个人她并不了解,虽对程本昱有救命之恩,但蓉月却不确定这个人会帮自己,所以她才这样问,她觉得,若是程本昱有意帮她,那么势必会说些她乐意听到的话,如果不想帮也无所谓,只要程本昱能记着她的这份恩情,不来害她便好。
程本昱微微有些震惊,忍不住抬头看了蓉月一眼,随即自觉失礼,又赶紧低下了头,“依微臣来看,淑仪自应听可听之言,见能见之事,想当想之疑,微臣的意思,是淑仪不宜思虑过重。”程本昱把“过重”二字说的特别清晰,蓉月的眸色不禁暗了暗。
“倒是本淑仪想岔了。”蓉月等了片刻才出声,不想话刚说完程本昱便接着道:“淑仪放心,臣自当竭尽全力为淑仪排忧解难。”
蓉月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松了松,将茶递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才淡淡道:“噢?本淑仪倒想听听程太医想如何为本淑仪排忧解难,有什么话,程太医但说无妨。”
程本昱明白蓉月这意思是告诉他屋内是心腹之人,不用避讳什么,所以他也未多思索便道:“昭媛娘娘晕倒之后,是微臣诊的脉,微臣发觉昭媛娘娘的体内有不少‘尤家寨’的秘药‘欢情’,想来昭媛娘娘是服食过的。”
“服食?”蓉月听后心里微微一惊,但嘴上说的却是,“欢情是什么?”一旁的如波听了蓉月的话心里不禁暗暗称赞主子的心思,若是蓉月真把心里真正想问的说出来,那么程本昱势必能猜到蓉月已经知道了“欢情”的存在。
如波看了看程本昱,眉头渐渐皱起来,心里有了一丝疑惑,要知道“尤家寨”的东西虽然出名,但也并不是每个太医都能诊治出来的,这程太医到底是什么来头?她不是问兰,并不知道蓉月与程本昱之间的事情,虽然听程本昱说了“救命之恩”,但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听到蓉月问,程本昱便把之前如波跟蓉月说的又说了一遍,蓉月把手中的茶杯放到如波手里,“依本淑仪之见,昭媛娘娘不至于初次承宠就自己服食‘欢情’,程太医怎么看?”
“按理来说是不会的,但也说不准。”程本昱的回答对蓉月来说几乎没有价值,她脑海里迅速想着秦昭媛到底会不会自己服食“欢情”,忽然想起了自己说到秦昭媛身上的香味时秦昭媛的表情,所以她几乎可以断定秦昭媛并不知情,但事情也更复杂了。
蓉月虽然想不透很多事情,但程本昱的话显然给了她新的线索,蓉月决定先静静心,便对程本昱道:“程太医果然能找准症结所在,知道本淑仪忧心什么,如此便多谢程太医如实相告,为本淑仪排忧解难了。”
程本昱赶紧回道:“这都是微臣该做的。”
抬头看了看房内的沙漏,蓉月想起最初叫程本昱的目的,便道:“听说静芳华的病是程太医诊治的,可不知为何静芳华的病一直没有好转,还请程太医将静芳华的病情告知本淑仪一二,也好让本淑仪放心。”
“静芳华是夜里着了凉染了风寒,初时并不严重,暗示喝药修养两天也就能好了,只不知静芳华是否按微臣嘱咐按时喝药,竟一直都未痊愈,不过淑仪放心,静芳华的病并不严重,再修养些日子自然就痊愈了。”毕竟程本昱不能亲眼监视静芳华喝药,所以这回答虽不合蓉月心意,但也正常,蓉月也基本可以确定韩玉芷的心思了。
“程太医是忙人,想必太医院里还有很多事要忙,如此本淑仪也不便多打扰程太医了,程太医请回吧!”蓉月下了逐客令,程本昱自然退着离开了锦绣宫。
从始至终,蓉月没有问程本昱为何不告而别离开将军府,而程本昱本人也是一句未提。
问兰送了程本昱出去,如波自然留下伺候蓉月,她给蓉月倒了一杯新茶,“淑仪,可不是所有医者都知道这‘欢情’的。”
“我知道,这个人不简单,我虽救过他,但是也不敢完全相信他,这个人想要用还是要查查的,你找个时机递消息出宫,告诉家里,这个人能查出来多少就查多少,本淑仪自然知道的越详尽越好。”蓉月撑着头侧卧在榻上,闭着眼缓声说道。
如波轻轻给蓉月捶着腿,“其实便是没有太医助着娘娘也无所谓,奴婢的医术奴婢还是有信心的。”蓉月听后睁开眼睛看了如波一眼,“在这宫里自然是多一份助力更好,你的医术本淑仪也有信心,但能递话给皇上的是太医,皇上不会相信你一个小小宫女说的话。”
“奴婢明白了。”如波点了点头,想了想秦昭媛的事情突然说道:“淑仪,若是程太医将这事告诉了皇上,那是不是可以将昭媛娘娘往下拉一拉?”
蓉月听了心里也是微微一动,想想还是摇了摇头,“没用了,这话没在最合适的时机说出去,如今皇上听了反倒要猜疑,你也说过,这‘欢情’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便是说出去了又如何,未见得会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说完这一番话蓉月自己也有些失望,慢慢闭上了眼睛,虽说此时不能动秦昭媛有些可惜,但蓉月却因为如波的话又梳理了一下这件事,若是程本昱一早就将这件事告诉给了皇上,那事情会怎么发展?
皇上自然会联想到自己的反常,从而猜测自己同样服食了“欢情”,虽然皇上不能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秦昭媛做的,但是大概不会再觉得对不起秦昭媛了,蓉月可是知道他的疑心有多重,自然会怀疑秦昭媛,同样的,送参汤的沈贵妃也逃脱不了嫌疑。
“果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下子就让皇上疑心了两个身份高贵的宠妃,只不知这黄雀到底是哪一个?沈贵妃不会做这种蠢事吧!”蓉月在心里暗暗的想,突然就有些烦躁起来,新妃嫔才刚入宫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到底是哪一个?看来自己必须及早防范了。
如波只闷声给蓉月捶腿,主仆两人一时没有再说话,此时问兰从外面回来,走到蓉月跟前说道:“程太医走出门的时候跟奴婢说,嫣贵嫔昨日跟他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蓉月顿时又来了精神。
作者有话要说:闺女你快升级吧,老娘还是觉得自称本宫更霸气啊~!
☆、行动
蓉月睁开眼睛,如波也放慢了手上的动作,两个人一齐看向了问兰。
问兰见蓉月跟如波都看向自己,也不卖关子,赶紧道:“嫣贵嫔昨日肚子痛宣了程太医,期间问到了昭媛娘娘的状况,大略并不满意程太医的回答,所以程太医临走时嫣贵嫔便说,昭媛娘娘是皇上最看重的妃子,程太医便是不对她说实话,也不可欺瞒皇上一句。”
“嫣贵嫔这话还真有几分意思。”蓉月只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便阖上了眼睛,如波跟问兰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再言语,蓉月在心里低低的问了自己一句:会是她吗?
嫣贵嫔这个人,蓉月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心计是有的,只是不大藏得住事,只是自从知道这宫里有嫣贵嫔的人脉后,蓉月便不知道自己对嫣贵嫔的了解还对不对了,想到这些她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前生怎么就没对这些人这些事都上上心。
不过是不是嫣贵嫔做的又如何,好在这事儿不是针对自己,该着急的,可是柔福宫那位,自己只管先看看戏,这些事留待下来慢慢查探,该出手的时候下手重点也就是了,蓉月想到这里,心下又安静不少。
“淑仪,听说关雎宫里今儿可是损失了好大一堆玉器。”蓉月歇过午觉,照例要梳洗一番,芳菲边给蓉月挽发边笑盈盈的说了一句。
蓉月透过眼前的镜子看了芳菲一眼,嘴角微微弯了弯,“想来是贵妃娘娘心里不痛快,这帮奴才也真是蠢的,这么快就开始传闲话,难不成真以为贵妃娘娘连管理她们的心思都没有了?”说完又对身后的芳菲跟采薇说道:“你们可别出去传,本淑仪不喜欢。”
“奴婢遵命。”芳菲跟采薇一齐停下手里的动作,福身应道,蓉月“嗯”了一声,两个人才又继续开始手里的动作。
就凭沈贵妃这么快让消息传出来这一点,蓉月就不信她是真的动了怒,这么动作不过是迷惑众人罢了,深受多年荣宠的贵妃,又身怀龙嗣,怎么可能真的失宠?皇上有多在乎子嗣,蓉月可是知道的。
所以相比沈贵妃这个消息,蓉月对之后听到的消息更感兴趣一些。
蓉月绣花绣的累了,便斜倚在榻上看书,正看到兴起的时候,如波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淑仪,昭媛娘娘禀了皇后娘娘之后,将她宫里一个宫女打发到慎邢司了。”
“慎邢司?这宫女犯了什么罪名,昭媛娘娘竟然处罚的这样严重?”蓉月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向如波,如波稍稍敛了脸上的笑容,“听说是偷了昭媛娘娘御赐的首饰。”
听到这个借口,蓉月不禁笑了笑,“按理,偷了首饰杖责也就是了,昭媛娘娘竟然兴师动众的打发去了慎邢司,不过皇后娘娘既然同意了,咱们也不必说什么了。对了,这宫女在柔福宫是负责什么的?”
“好像是清洗香炉的,昭媛娘娘说了,偷盗是大罪,需以儆效尤才可防日后她人再犯。”如波说完便听蓉月说道:“一个清洗香炉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偷了东西。”
如波也暗暗撇了撇嘴,“谁知道呢!或许等淑仪明儿去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会提起的。”
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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