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院子的西边角门出去,就是侯府的花园,里面有假山小湖,夏天热的时候还可以游船。
林攸宁打起了精神,看着血燕也有了胃口,只是她这手还没等碰到白瓷绿竹图案的碗上,就被院子里一除吵闹声给打扰,杂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甚至还听到了下人们问安的声音。
“见过二爷。”
声音此起彼伏,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那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林攸宁抬起头,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屏风后面绕了进来。
雪白的长袍,腰束云纹宽带,上面挂着一块羊脂玉,形似祥云,下面吊着蓝色的流苏,衬托的羊脂玉越发的显眼,林攸宁扫过去的同时,那道欣长的身影已经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动作随意又带着一抹不可忽视的贵气。
不用看对方的脸,只这一身风流潇洒的举指和装扮,林攸宁也知道来人是谁,想不到重活一世,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这个冤家。
“这燕窝都凉了,怎么还端给姑娘喝?你们是怎么服待的?”顾宜宣的声音和他的外貌一样,温润如玉。
明明责怪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也别有一番磁性来。
“奴婢知错。”山梅已经跪了下来。
林攸宁抬眼向对面看去,打顾宜宣进来之后,这还是她第一眼直视顾宜宣,却也是因为他刁难她的丫头。
“山梅,端下去热热吧。”顾宜宣不发火时是君子,可生气的时候却是不进理的纨绔子弟。
林攸宁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让山梅受责罚,直接将人支了出去,她这一句话却引得对面的顾宜宣重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上一世林攸宁独自把顾房大房支撑起来,不过短短十五年,就有了一番修养和见识,平日里除了挣钱支撑大房,人情世故、治家经验也都是靠着自己慢慢的摸索出来。
不与人走动的时候,她便把心思都用在了吃穿和茶道上,在琴棋书画那方面虽说不上是出彩,却因在侯府的十五年里的学习和熏陶,也有了自己的独特见赏。
独撑着大房,又是当家做主之人,自然慢慢的就有一抹主母的气势,此时林攸宁对山梅的态度是宽厚仁慈的,豁达大度。
反而衬托出对面坐着的顾宜宣心胸狭小,小肚鸡肠来。
不过一句话,以退为进,话里更是暗指向顾宜宣的品性,顾宜宣这下就来了兴趣,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来。
明明还是一张孩子稚气的脸,却做出大人做派的举动来,到让人看了越发的可爱,只是人瘦弱了些,清秀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哀愁,两弯柳眉一双杏眼,儿童的丱发两边大椎上,只戴着一朵麻布做的白花,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是在守孝。
顾宣宜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他将来要娶两个妻子,其中一个就是眼前的囡妹,顾宣宜如今正好十五岁,对十岁以前的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独记得眼前囡妹光流着口水的样子。
他记得他和母亲闹过,不要娶个小娃娃。
直到后来慢慢懂事,几年的相处下来,顾宜宣只把眼前的囡妹当成了亲妹妹,竟是头一次在囡妹的身上看到散发出来的哀愁,却让人心疼。
“囡妹,怎么和二哥哥这般生疏了?”
囡妹正是林攸宁的乳名。
。。。
第五章 :疏远
囡妹?
林攸宁不记得她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子了,久的她都忘记她还有这样一外乳名。
是了。
当年随着她变的娇惯跋扈,慢慢她就从囡妹,被叫成了宁姐。
看着眼前这张略带着俊秀,还没有长成将来那张玉树临风的脸,此时这温润如玉声音说出来的不是记忆里骂她恶妇的话语,竟还能如此温柔的叫她的乳名。
林攸玉垂下眼帘,只觉得厌烦,“二哥哥,我累了。”
上辈子的恩怨看在太夫人的情份上,她不去与他计较,可让她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的面对顾宜宣也不可能,更不要说亲近。
这辈子也不想再与他扯上关系,他的到来也提醒了林攸宁重生回来之后她最紧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她要摆脱与顾宜宣的关系,就不能再做顾家大房的童养媳,以太夫人对她的宠爱,她只要劝通了太夫人,让太夫人选个别的女子嫁与顾宜宣,那事情就解决了。
林攸宁埋头想着心事,她这副样子让顾宜宣看在眼里却又是让他的心一紧,剑眉也靠拢到中间。
他声音透着认真,“囡妹,《佛经》里曰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生老病死,事与愿违,你要看开才好。小小年岁整日里这般心事重重,身子也受不住。”
“劳二哥哥惦记,宁姐谨记二哥哥教导。”林攸宁声音里透着疏离。
自动忽略囡妹,直接换成了宁姐。
乳名自是亲近之人才能呼的,林攸宁的话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你能看开就好,今儿早上听说母亲病了,我回府才知你病了,如今见你大好,便也放心了,囡…宁姐也好好休息吧。”顾宜宣自是听了出来,眼里的疑惑越发的多。
他声音却仍旧和蔼,像一个关心妹妹的兄长。
“宁姐恭送二哥哥。”林攸宁欲起身。
“宁姐就坐着吧,自家兄妹,没那么多的礼节。”顾宜宣抬手,林攸宁就顺势又坐回榻上。
她原本也没有真打算起身。
顾宜宣往外走的时候,还一边吩咐屋里的丫头仔细的伺候着。
院中山梅端了燕窝回来的时候,正看到离去的二爷身影,待立在门口的除了大丫头听南,还有四个小丫头。
听南直接迎到山梅的跟前,小声道,“也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今儿个待二爷的格外的冷淡,好在二爷没与姑娘计较。”
“老夫人去了,姑娘伤心,哪里有其他的心思。”山梅不以为意,她张着一张圆脸,笑起来的时候脸角边还有两个小酒窝。
听南急的直跺脚,“就你心大,将来姑娘那可是要与二爷结百年之好的,若现在让二爷厌弃了,如今老夫人又去了,也没有个给姑娘撑腰的,将来姑娘的日子怎么会好过。”
“太夫人待姑娘如亲生,就是侯爷和二爷都要靠后,这你就别担心了。”说话间已到了正屋的门口,山梅打住话,由着小丫头挑开帘子就进了正屋。
听南伸手想拉山梅,哪知山梅动作快,大步的走了进去。
林攸宁坐在靠窗的榻上,院中的一切都能看到,待山梅进来,林攸宁也收回视线,正坐在榻前,“刚刚和听南在说什么?”
“听南担心姑娘与二爷生分,想让奴婢劝劝姑娘。”山梅把燕窝放到桌子上,一边回着话,一边也把燕窝又盛到碗里。
山梅和听南今年也都不过是十岁,在五岁的时候被老夫人买进府,就服侍在姑娘的身旁,打小就知道姑娘性情温和,从来都没有责罚过下人,更是没有训斥过。
今日见姑娘突然间问这个,山梅退到一旁的时候还多打量了一眼,见姑娘已拿起汤勺,小口的喝了起来,明明才五岁的小人,可举指之间透着说不出来的端庄和典雅,难怪夫人和太夫人都这般喜爱姑娘。
老夫人是重礼数之人,姑娘又是老夫人带大的,从小就养成了良好的礼数,也不像其他家的姑娘要请教养嬷嬷过来。
食不言寝不语,见姑娘吃东西,山梅也不再开口。
林攸宁吃了半盏盅的燕窝,放下碗后掏出绢丝的帕子试了试嘴,“婶娘病了,我该过去探望才是,让听南留下,你陪我过去吧。”
她早就不记得上辈子姨母去世之后她的那场重病了,如今半盏的燕窝入肚却也没有觉得饱,不过从小跟姨母生活养成的习惯,饭食只吃七份饱,便是此时还有吃的**,她也没有再多吃一口。
山梅是自小就服待的,见姑娘吃的份量与平日相同,便也没有再劝,叫了外面的小丫头进来撤下碗筷,又唤了听南进来一同服侍姑娘梳妆打扮。
因是在守孝,也不过是换了一件平整没有褶皱的白麻襦裙,外罩一件对襟立领的黑色褙子,重梳了丱发,椎子旁佩戴一朵白麻的小花,原本就娇弱模样的人,这样一装扮,越发给人一种的弱不禁风感觉来。
穿戴好,林攸宁这才出了听雪堂,带着山梅往前面的世安苑而去。
。。。
第六章 :重叠
顾家二房以前住的是三进的院子,如今老宅改成了现在太夫人一个人住的地方,太夫人就住在二进院子里的正房,名为世安苑。
林攸宁是住在后面的听雪堂,与前面的世安苑中间隔着一处方方正正的小花园,这听雪堂也正是座落在这小花园里。
正房的左右两边穿堂连着垂花门,东边的垂花门与侯府宅院相连,西边的垂花门与侯府的大花园相连,沿着两青青的墙面是直通向前面世家苑的抄手长廊。
中间的小花园里,有鹅卵石铺成的一条条蜿蜒的小路隐在花丛和假石旁,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抄手长廊东北角那里,有一处大大藤罗架,架上挂着紫藤,每天夏天躺在下面纳凉,躺在摇椅上正能看到上面的紫藤花一串串垂下来,在随风摆动。
林攸宁记得太夫人曾说过,这紫藤少说也有百年了,顾家在京城安家之后便种下了,一直到今。
沿着西边垂花门旁的抄手长廊一直往南走,花园的正西南角那里是一片的桃树林。
世家多喜菊、梅、兰、荷清雅的花,像在院子里种桃树的却没有,不知道的或许会笑顾家没有世家的含蕴,知情的却知道顾家的桃树可不是一般的桃树。
顾家种的是观赏桃树,虽到了秋天也结桃子,只是果品质量却不大好吃,所以这种桃树多做观赏用,每天三四月份开花,与普通桃树的花不一样,顾家这片桃林却是种了十二种观赏桃树,各个都是世家难寻的珍品,多是从祖辈就收集来的,百年才存下的这片桃林,。
顾家在勋贵世家中不事张扬,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顾家的桃花,顾家家封严谨,下人的也可守规矩,自然也是传不到外面去,知道顾家有这片桃林的也就只是顾家相处好的那几个世家亲友。
最后一条从东边垂花门流向西边的垂花门,穿过院子一直流向顾府的大花园月牙河。
林攸宁一路边走边打量着熟悉的院子,款步走到与苑安苑相接的穿堂门口旁才停下来,并没有立在门口。
‘立不中门’上辈子太夫人疼她,规矩方面也不重视,她不懂这一点滴,直到后来靠她一个人支撑顾家长房那边,与人接触中因不懂规矩没少被人嘲笑,这才慢慢的懂了也会了。
山梅规矩的在自家姑娘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对于自家姑娘的沉默,到不觉得什么,打她五岁的时候在姑娘身边服待起,姑娘的性子多是温柔而沉默,确切点说是胆小。
林攸宁一眼将小花园里的景色尽收眼底,交叠在小腹前的手,将手里的绢帕也握的紧了紧,这是顾家百年来沉淀的传承,上一世她不懂,如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才明白,让她住在这里,可见太夫人对她的疼爱有多深。
顾宣风从东边垂花门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一抹瘦弱的小身影端庄的立在穿堂旁,白麻的襦裙,身上没有多余的佩戴,可只静静的站在那里,竟让人脑子里突然蹦出贞静的两个字来。
。。。
第七章 :误会
林攸宁察觉到有人看她,便慢慢的侧过头看去,只见藤罗架后站着一抹挺拔的身影,银色窄袖蟒袍半隐在紫藤花后,微风带过,能看到他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与顾宜宣的优雅气质不同,明明只是一抹普通的身影,可是站在那里就有种逼人的气度来。
在这个府里能有这样气度的人,除了十八岁就被封为定远侯顾宜风,还能是何人?
在林攸宁认出对方的时候,顾宜风已经健步如风的走了过来,却仍旧没有影响他浑身的气势,人近了,能看到他初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走动间挂在白玉腰带上坠着的白色羊脂玉腰佩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银色蟒袍身影近到眼前,林攸宁看的也越发清楚,羊脂玉的腰佩上雕的是一只手拿着荷花及一手捧盒子的两位小童,这是合和二仙,寓意着祝福家人夫群相处和睦的意思。细观察之下,能看到白色的羊脂玉后面有一块翠绿色的小玉,有拇指那么大小,正是因为太小了,所以不细看跟本就发现不了,玉虽小上面也雕刻着图案,只是太小了,林攸宁本能的把头往前靠了靠,想看清楚上面的图案。
结果眼前一抹白影闪过,紧接着触感也随着而来,林攸宁知道她是丢人了,只顾着看东西,顾宜风走近了也没有发觉,脸就撞到了顾宜风的袍子上。
“姑娘…”山梅的低呼声响起。
林攸宁也本能的往后退,只是她如今到底才五岁,个子连顾宜风的膝盖都没到,这只顾着急忙的往后退,身子不稳就又往后倒去。
山梅的低声也变成了惊呼,“姑娘…”
林攸宁没有想到重生之后的第一天,她就闹了这么大丢人的事,不等摔到地上她已经能想像到有多疼,索性就闭上眼睛等着下一刻的到来,疼痛没有传来,腰间一紧,林攸宁便觉得身子腾空,她慌乱的睁开眼睛,待看到是顾宜风抱起了她,顾不上脑子的眩晕,林攸宁拼命的挣扎起来。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顾宜风竟然抱她,辈份上论他既是她的堂弟,也是她的大伯。
他怎么可以抱她?
林攸宁忘记了她如今还是个孩子,只是她越挣扎腰是的手也裹的越紧,头上传来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可是喜欢这玉佩?”
林攸宁还没等搞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便多了那块拇指大的翠绿色的玉佩,近了眼前,上面的图案也看得真切了,是一节竹子,竹子的玉佩代表着节节高升,可再细看下去,就见那玉佩四周还雕刻着平安扣。
平安扣代表着平安,又是与竹子在一起,还真是好寓意。
“这是当年祖父送我的,今日大哥把它送给囡妹,希望咱们囡妹会平平安安的长大。”
林攸宁手上托着竹节的玉佩,抬头看着顾宜风。
她想说他误会了,她只是好奇。
顾宜风低下头,看着怀里呆愣而清透的小脸,他坚定而刚柔的薄唇微动,冷漠冰冷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又带着一抹让人隐隐能感受到的关心,“囡妹可是要去看婶娘?”
林攸宁纵然是被他抱在怀里,她仍旧要仰望他,也只是能看到他带着青涩胡茬的下巴,特别是他说话的时候,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喉结也在动。
轰的一声,林攸宁的脸瞬间像煮熟的螃蟹,整个脸都胀红了。
。。。
第八章 :婶娘
顾宜风见怀里清秀的小脸颊一点点变红,没有表情的脸上松动了几分,眼里也涌起笑意来,已不待要林攸宁多说,一只手将林攸宁抱在怀里,一只手垂在身旁,大步的过了穿堂进了世安苑,苑里待立的下人见到顾宜风分分见礼,在正堂门口的丫头则对着屋里通报。
一时之间院里‘侯爷’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攸宁想下去,只是没有等她开口顾宜风就已经动了,在半空中身子随着顾宜风的走动一晃,林攸宁的小手本能的抓住最近的东西,让自己有安全感,只是她被顾宜风抱着,能抓的也只是顾宜风的衣袍。
林攸宁刚要动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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