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还是感到了落寞。
何况,这是她十五岁的生辰。十五岁,及笄之时,女人的成人礼,对于平常女儿家来说,是特别重要的日子。可惜,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就没有母亲替她梳起头发,插上簪子。
前世的十五岁生辰,紫烟已经是山庄公认的后起之秀,庄主特地为她操办了规模宏大的宴饮。那时的紫烟意气风发,曾经以为身边如兄如父般的关怀可以替代缺失的亲情,曾经以为世界很美,没人掉眼泪。
今日的十五岁,跟以往的辉煌比更是不值一提,紫烟忽然生自己的气,因为十五年了也没成就什么事情,转来转去军妓一名。
一大早,慵懒的起身,特意没有梳头。既然没有母亲的及笄,那就披散头发一日好了。通过这个要表达什么,紫烟自己也不清楚。
白开水就着硬馒头,紫烟使劲的嚼着,却尝不出滋味。
其他人跟平时一样,死气沉沉。来了几日,就连抱怨都懒得了,空气压抑得令人发疯,却没人想费心去改变。
晚上紫烟实在不想再呆在跟闷红烧肉似的营帐里,悄悄洒了一包催眠散,便一个人轻功往军营外掠去。
本来在紫烟看来,军营人再多,也不过是普通的士兵,断断比不上以一当百的习武之人。所以,凭借自己的轻功,轻轻松松进出军营不成问题,谁也管束不了多自在。
不过紫烟刚飞出军妓的一片地盘就知道情况好像不是完全如此。
正漫不经心的飞檐走壁间,惊觉眼角一个黑影闪过,紫烟赶紧闪身躲入一间帐篷的阴影下。庆幸今晚正好穿的深色衣裙,没有如平时逞强穿一身白在夜里随行。
然而因为这么一慌,紫烟气息紊乱,那黑影敏锐的感知了变化,疑惑的回身,谨慎的扫视四周。
看看黑影渐渐的把焦距集中到自己所藏身的角落,紫烟强制闭气,好好的出行现出变故:“军营里居然也住着武林高手,真难想象!怎么我读了如此多的有关军营的书籍也没一本提到这些?”而且,如果真的交手,以他的修为杀紫烟本不行,可是紫烟不得不顾忌身份束手束脚,那又是另一番光景。
正担心的关头,从紫烟后面的方向又掠过来一条黑影。
他直直的从紫烟不远处飞过,因为紫烟这次注意了刻意隐蔽,所以他没能发现异常。
那搜寻紫烟的黑影看见另一个同伴从自己怀疑的地方掠过而没发现奇异的东西,就放下心来,不再看向那处,偏身迎向了他的同伴:“如何,今晚可有异常?”声音很低,不过如紫烟内力当然听得很清楚。
“一切正常。”
“那就好。我们回去复命。”
等他们走了许久,紫烟才小心翼翼的步出阴影。要用武林人士正面打仗是不可能的,一般是雇佣他们来保护主将安全,抑或盗取敌方主帅性命。
想到法缘山中的种种,紫烟也理解,那些跟细乌有关的人哪个不是身怀绝技?来个人不要说有跟自己可匹敌的武功,就是差一截也可以让主帅重伤。
今晚的惊险来得很及时,紫烟知道不能再恣意行事。但是,出去逛逛的愿望还是很强烈,所以再有风险紫烟还是继续前行。
放慢脚步,只拣阴影处走。一路上果然还遇上了其他的夜行人,一晃而逝。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营地占地相当大,哪里是边缘?紫烟凭着感觉出了自家帐篷就直直的往北方走,因为北边有一匹山。但是越走越发现黑衣人出现得越来越密集,紫烟懊恼,看来自…………己选的这个方向虽可以到达那匹山,却必须路过中军主帐。
回去当然是不明智的,再说都走到这儿了放弃也不是紫烟的风格,只好走得更加如履薄冰。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这里的士兵如竖起尖刺的刺猬,浑身戒备,不苟言笑,训练有素,浑然不似紫烟她们附近住的那一群,完全的属于临时拉来的男丁,可能这辈子除了菜刀砍柴刀还没碰过其他刀剑,除了杀鸡杀猪还没杀过人。
看到这批士兵,特别是借着火把看清他们脸上手上明显而又狰狞的刀疤的时候,紫烟才真切觉得原来这场战役的胜算不是吹的。
[正文:第九十六章 及笄生辰(中)]
自从成了军妓,消息极度闭塞。士兵们别的不行,口风倒还都紧,生怕八卦的女人们不懂事传扬了什么秘密,抑或制造出什么谣传,所以想从他们嘴里套出一点关于军队关于战争的讯息都不行。
来了这么多天,除了模模糊糊的晓得主帅应该是三王爷以外,其他的一概不知。甚至不清楚她们目前身处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属于那个省份。
被当作聋哑人的滋味不好受。紫烟闷闷的想着,什么都不知道就等于白来了一趟,平白回去让秋倾陌秦儒玉等人添了笑料。好歹也要看看军中几个掌权的长得如何,会不会是面容冷峻不怒自威的呢?而且,只是去看看长相,又不是去窃取军事机密,稍微好奇的打探一下应该没什么关系嘛。
自己的及笄生辰,且不论别人,自己也得有点创意的度过才不辜负。而小小的冒险,刺激神经,不失为一种上佳选择。
于是,自我安慰开脱中,紫烟由偷偷摸摸的路过中军大帐变成理直气壮的探营看人。
首先要确认三王爷到底是不是主帅。紫烟奔到又大又醒目的主帅营帐,点了一个守卫穴道,匆匆往里面扫了一眼,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对着有家一般气息的华美大帐暗自嫉妒叹息一番,紫烟纵身又闪到几丈外的另一座帐篷。
这座帐篷设施也相当不错,里面没人,不知道是哪位将军的。紫烟照例带着羡慕打量了一阵,刚想离开,却正好发现有士兵带着食盒送饭过来。
只见士兵摆好矮机,擦拭干净,再拿出食盒把一碟碟的菜轻轻放上去。五样色香味俱全的炒菜,一大碗冬笋鸡汤,一盘子蘑菇蒸鱼,外加半小木桶的白米饭,热腾腾的好不诱人。
紫烟此刻觉得身体被定住了,舍不得移开脚步。美食当前,谁不两眼放光,何况是硬馒头白开水已经两个多月的紫烟?即使吃不上,哪怕闻闻香味儿也是好的。
“官大就是好呀,到了哪里都可以吃得跟家里差不多,想想十车蔬菜运到这里最多能剩下一两车好的,却要先孝敬中军……”紫烟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紫烟就这样瞪着那一桌子美味半日,好似它们都跟自己有仇。等得眼睛都发酸了,肚子被内力强压着不让它发出咕咕的声音,饭菜的热气消退开始发凉了,可惜这帐篷的主人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身在福中不知福!”紫烟咬牙切齿,对饭菜主人的行为深恶痛绝。现在的紫烟,觉得哪怕就是细乌来劫营这样的事情,也比不上好好享受一顿晚餐重要。要是这顿饭正大光明是她的,就是刀架到脖子上她也要细细吃完了再去阎王那边报道。
紫烟躲在书架后面,送饭的士兵早走了,帐篷里只有她一人。左顾右盼,轻手轻脚走到矮机前,以离不到饭菜三寸的距离垂涎欲滴。
想想以自己的功力,外人过来十丈之内都能感应到,所以——紫烟拿起筷子,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回有那么一点不理智——开始对着饭菜伸出魔爪。
开始顾忌着,只是每样挑一点点出来尝尝,实在是比白馒头好吃上万倍啊。不过有些东西是不试则已,一试必然不能罢休,紫烟吃了一点点后,又心虚的想着,再吃一点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于是乎,几次的一点点下来,每样菜明显的少了一小半。
“呃……”紫烟面对着这明显已经分量不足的菜肴,忍得辛苦,最后干脆想道,“既然都少了这么些,豁出去全部吃完好了!好端端的饭菜不来吃,那位将军也不晓得珍惜粮食。从小就听人说浪费粮食会遭到报应,我紫烟帮忙吃了替他积德好了。”至于后果,紫烟认为将军不会因为少了一顿饭而大惊小怪说有刺客弄得军心不稳吧,如果真的追究,也应该不会算到她一个小小军妓头上去。
理清了思绪,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理由,就当是十五岁生辰意外的贺礼。紫烟马上开动,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把能吃的一扫而光。
吃完晚饭,紫烟擦擦嘴,满意的看着狼藉的碗碟,又开始继续未完的探营之旅。后面几个营帐都有人了,将军们果然长得饱经沧桑虎背熊腰,没一个认识的。
离开的时候,又碰上了送食盒的士兵在聊天。其中一个就是刚才跟紫烟送“晚餐”的那位。
“送完了?”
“嗯,不过监军大人还没回来。”原来自…………己刚刚吃的是监军的东西啊,心里有那么一丝愧疚,毕竟别人忙于公事没时间吃饭,自己倒捷足先登了。监军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是朝廷派来监督指导军营工作的,一般都是皇帝很信任的人,防止主将做出不利朝廷的举动。
“年纪这么小却能靠着真本事威服三军,监军大人真是能人。想我们在监军大人一般年纪的时候,连种地的门道都没摸索清楚。”小小年纪?难不成……
“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其实是监军大人十五岁的生辰,所以厨房特地多做了两道菜,毕竟边关简陋,只有这样聊表心意了。”
“秦儒玉……”紫烟艰难的扯动着嘴角,“果然是天才,十五岁博得皇上绝对信任成为十几万大军的监军……”
紫烟又懊恼的联想到白日里考虑的自己再世为人十五年了也没什么成就的问题,相形见绌相形见绌啊!而且还比别人多活过二十年前世。
刚才的那么一丝内疚彻底跑光,紫烟现在觉得吃了秦儒玉的东西那是再正当不过。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走完全不一样的路,虽也不能说秦儒玉夺去自己王府郡主的幸福生活,因为自己也不稀罕做金丝雀,不过肯定秦儒玉还是多多少少欠了紫烟那么一点的。
那么,今天吃他一顿生日餐,也无可厚非。
PS:紫烟嗑着瓜子,悠闲自得:我说懒雪,你最近怎么更得迟了?
懒雪不安的看看紫烟似笑非笑的脸,危 3ǔωω。cōm险 3ǔωω。cōm!:最近因为社团活动,更加忙碌,所以更得迟了些,各位莫要PIA我呀。。。。
紫烟冷笑:你这个无良作者,让我当军妓,我N个月吃馒头了!
懒雪陪笑:我今天不是让你吃了一顿好的么,女儿,我索亲妈。。。。最近我也是以泡面为生哪!
紫烟不语,直接端过馒头笼,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懒雪抱头逃窜:女儿,我好像教过你要尊老爱幼装淑女的啊。。。。。再仍诅咒你嫁不出去。。。。。。
[正文:第九十七章 及笄生辰(下)]
紫烟平衡了心态,转身继续出营看风景去。并不打算去找秦儒玉帮忙,毕竟要是别人知道了监军和军妓有染,拿来大做文章,秦儒玉前途就堪忧了。
再说,要是真的秦儒玉知道自己在这里,一定想尽办法把自己逮回宜花去,那也是违背紫烟初衷的。
路过中军就安全多了,飘飘悠悠的越过哨岗,飞出大营,没入大漠。
夜晚的沙漠寒意森森,像是随时等着把人吞没。清冷的月光,照得紫烟的影子愈发的孤寂。不敢乱走,只是随便选了块地方坐下。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野旷天低树的深蓝苍穹下,紫烟也带了点多愁善感,幽幽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因为塞上天气的关系,觉得尤为寒冷。身体抱成一团,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间,汲取体温的那点温暖。自己不是有足够自保的武功和才智么,为什么还是觉得没有安全感?不是已经习惯了多年一个人坚强的独行,为什么还是会感到孤寂?闭上眼睛,细听风的声音,意识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半晌,紫烟头也不抬,轻道:“在那里站着看我这么久了不累么,光明正大的出来吧。”紫烟早就感觉到不远处隐藏的一股气息,看看没有恶意,心情繁复间也不去点破。现在平复了心绪,不管对方是谁,过来陪着自己默默坐下赏月亮也可以。
那人见藏不住了,只好走出来站到紫烟面前。紫烟还是不愿抬头,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那块地:“如果这位兄台不嫌弃,就陪小女子坐一会儿吧。”
人影顺从的坐下,不发一言。紫烟看见了那一角扫地的黑色。难不成是军营中的哪个黑衣人?等会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不过现在紫烟不希望想太多。恐怕这是紫烟少有的任性时候,做事不再去先考虑后果,怎么应付以后再说。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和着白茫茫的万里平沙,古树、寒鸦,还有可望不可即的冷月,形成一幅定格的唯美画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烟缓慢的抬头,看向旁边的人,一时间呆楞,张了几下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知道你今天过生日,就想来看看。走了十几天,还好终于赶上了,”易悠知道紫烟肯定想问干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边关,“本来是躲在这里观察情况,看怎样才好混进军营,想不到会看见你。”
“我在这里一切还好。生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日子,大老远赶过来……”紫烟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边很危 3ǔωω。cōm险 3ǔωω。cōm……”
“我马上就要成为杀手,”易悠提醒紫烟,危 3ǔωω。cōm险 3ǔωω。cōm对于杀手总会如影随形,“如果及笄之日真的是没有关系的日子,你会一个人坐在这里?”
“只是排遣一下心绪,人人都有烦恼的一会儿,”紫烟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振作起来,“我很喜欢这样安宁的环境。”
易悠不答,继续默默的盯着紫烟看。这个女子身上带了许多难以捉摸的秘密,想去触碰却又不敢,只能看她披着坚强的外衣一个人朝着目标行去。有的时候真的希望伸出手帮她一把,可是又害怕被她看做怜悯。而且,自己的能力,好像也不够帮到紫烟什么,特别是今晚——
“你不是应该在军营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虽然不该去碰触紫烟的秘密,但是破绽已经明显,自己不问还反而显得奇怪,所以易悠下了决心,干脆问个明白。
“果然还是逃不掉,”紫烟心里叹息了一声,故作轻松的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是会些武功的,所以偷偷溜出来了呗。”
“你还是不肯说实话么?”易悠毫不退让,直直的盯着紫烟的眼睛,紫烟被看得一阵愧疚,低下头去。
紫烟明白彻底瞒不过去了。以易悠的武功,进出军营尚且有不少的困难,为什么自己却看上去能来去自如?易悠好好的隐藏内息躲在暗处,为什么自己却能发现?真相只有一个,到底是什么两个人心里都雪亮,呼之欲出。
“你真想知道我的武功层次么?”紫烟变相承认自己的武功比易悠好。
易悠抖了抖衣裳上的灰尘:“你说呢?”
“好吧……”紫烟斟酌了一下,“如果以你爹这样的水平要想跟我打成平手的话,可能需要十个人的围攻。”
易悠手一震。父亲易仲的本事他当然很清楚,也是杀手出身。十五年前说自己做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和冷伯伯等几人执意隐退。这些年替山庄潜心研究武学来换取不再执行杀人任务,因为山庄从来不留白吃饭的人。
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达到跟父亲一样的武学境界,不想连自己一向崇敬的爹跟紫烟比居然也……易悠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感到有些沮丧。怪不得那时候要求跟在紫烟身边保护她她却毅然拒绝,自己对于紫烟来说,果然是包袱。
挑明了疑惑,看易悠黯然神伤的样子,紫烟也不好受。默然了一会儿道:“不要打听我的武功为什么这些年来进步神速。你就当我是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