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的时光,我与他,都经历得太多,也,成长了太多。
我不再是天真的富家千金,他也不再是骄傲的少年皇子。
瞧着他疲倦的脸,我一直都不曾睡着。过了晌午,也不见有人来送饭,我倒是也不怎么饿。想来是碍于他休息,无人敢扰。
我忽然,又想起重伤的君临。也知道君彦带来的必定都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只是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有没有好转。
不管怎么样,心下总算有些安慰。他们兄弟碰见,至少没有刀剑相向啊。
不管杜亦擎为人如何,可他对不仁的感情,一直是让我羡慕的。我其实奢望,君彦与君临可以冰释前嫌,只是啊,那么多的事情,却又难叫人遗忘。
不知又过了多久,才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我瞧一眼君彦,他却猛地坐了起来,朝外头道:“什么事?”
“主子,皇上那边……”
我听出来是,是拾夏的声音。只是,他的话才说了一般,君彦便已经火速起了身,冲过去将门打开,沉声道:“如何?”
我也急急丁了床,跟上前去。我讶然于拾夏的那声“皇上”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捂夏木看我,只道:“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我只觉得心头钝痛,他终究是,挺不过这一关么?
君彦沉吟须臾,几乎是咬着牙开口:“备车,送他回京!本王就不信医不好他!”话说着,他有些愤然地出门,匆匆朝君临的屋子赶去。
拾夏忙追上去叫他:“主子。”
他的脚步木停,且越来越快。我只觉得心乱如麻,见他们都离去,也急急小跑着上前。
君临的屋子里,大夫们个个垂手站着,瞧着已经是束手无策。
此刻见君彦进去,一人忙上前道:“王爷,我们确实已经尽力了啊。由于拔箭的时候没有处理伤口,发了炎引发的高烧一直退不下去,再加上失血过多,能撑得了那多天已经是奇迹了!”
“一群庸医!”君彦愤然怒道,“来人,备车进京!”
“王爷使不得啊!”那大夫听闻他说要进京,忙道,“他现在身子甚是虚弱,一移动便会吐血不止,使不得,使不得啊。”
我吓呆了,本能地朝床上之人瞧去,怪不得咋夜我不过是逃了一步,他便是吐了血。双腿有些软,一手扶着墙壁才不至千瘫软下去。照大夫的话,他就只能等死了么a
呵,箭是我拔的,那算不算是我,间接杀了他a
脑海里想起举剑割开他的伤口时,他忽然说,等……
是否他早就知道,不处理伤口,发了炎就会是这样的局面?真是残忍啊君临,他居然,要我去做……
我挣扎千救和不救之间,挣扎在杀与不杀的时候,原来他早就,替我做了选择。
他知我恨他,却又不忍下手。所以,他求着我,替他拔箭……
想着想着,禁不住便要哭出来。死死地咬着唇,床上之人惨白不堪的面容在我的视线里,渐渐地模糊起来,直至,再也瞧不清楚。
所以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了那么多本不该说的话,原来皆是,他在求死…
死在我的手上,死在我的面前……
拼命地深吸着气,眼晴一闭,两行清泪已经迅速流下。
喉头哽咽着,好难过。
君彦到底沉默了,隔了好久好久,才听他道:“那么,他是不是必死无疑a
大夫的脸上露出惶恐之色,他大概是想起了先前君彦说若是医不好,他们一个个都别想活着离开的话吧?他的嘴唇哆嗦了半晌,才踌躇地开口:“也……也不是。只要他的高烧能……能退下去,就还有救。”他说话的时候,眼晴都不敢看着君彦。
颓然一笑,也许他的话是真的。只是,要想他退烧,或许是难上加难,否则他也必不会是这样的神色。
其余的几个大夫什么话都没有说,都齐齐低下头去,同样的神色慌张。
君彦将目光投向床上之人,我瞧见他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握拳,半晌,才沉声道:“都下去。”
闻言,几个大夫如释重负,忙说着“谢王爷”,便匆匆出去。
我其实知道,纵然真的救不回君临的性命,君彦也必然不会滥杀无辜的。
君彦站了会儿,终是抬步上前,立于他的床前,神色凝重。我依旧颤抖地扶着墙壁,我怕往前一步,就会瘫倒在地上。
好想哭啊,心狠的君临。
他让我恨了他那么久还不够,还要如此对我。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恨他也好,恨他我就不会忘记他。
他如此,叫我怎么忘得了他啊!
:7气里夹着悲伤的味道,连着整个屋子都寂静得让人生恨。
床上之人忽然呻/吟一声,虚弱地叫:i鸾飞……”
我只觉得浑身一震,真好呢,昏迷着,总不忘叫我的名字。
君彦却已经回眸朝我看来,心下吃了一惊,他已经大步上前,一把揽过我,立千他的床边,大声道:“皇上,她如今可在臣的怀里呢!”
我连心跳都漏了半拍,吃惊不已地看着君彦,他这是,做什么夕
他的话音才落,只听君临重咳一声,殷红的鲜血已从嘴角涌出来。君彦的眉头一拧,大叫道:“来人!”
我只觉得浑身没了力气,若不是君彦抱着我,我定已经站立不住。
他们兄弟,多像啊。
犹记得一年前,他离京前夕,君临笑着说要他来陡南皆是我的主意,他分明只是要说与君彦听的。如今,形势换了,君彦可以拥着我,狠狠地去气他。
拾夏站在我们身后,一言不发。
进来是的红袖,我才想起这里地处边关,侍卫又都是男子。她看我的目光有些敬畏,朝君彦行了礼,忙绕过我们行至床边,挤了一旁的棉帕,小心冀冀地擦拭着君临嘴角的血溃。
他却是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了红袖纤细的皓腕。
“啊。”红袖吃了一惊,却是不敢用力抽出来。
君彦凝神瞧着亦是不发一言,我微微动了下,他却是抱得我更紧了。
君临只是抓着她,用力地抓着,再是不吐一个字。
不知怎的,看的我,有些心痛。
他定是,听得见君彦的话啊,可是他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以为,红袖是我么?所以要,拼命地抓住我拿
“表哥。”我无力地靠在君彦的怀里,轻声道,“我好累。”
“嗯。”他应着声,俯身将我抱起来,我侧脸转向他的怀抱,眼泪止不住流出来。他转了身,才包着我大步出去,只丢下一句,“好好照顾皇上。”
是真的累了,君彦抱着我回房的时候,我竟昏昏沉沉的有些睡意了。
浑身依旧是半分力气都提不起来,只知道有人帮我盖了被子,而后听见男子幽幽的叹息声。
梦里,又见浑身是血的君l'fa,那般让人不忍目视的模样。
是梦啊,我知道。
可是心依然会疼。
他说,鸾飞,我爱你,真的爱上了你。
他说,鸾飞,你恨我吧。
他说。求你信我。
好多的话,反反复复一直在脑子里面转,头好痛啊,我忍不住抽泣起来。拥着被子蜷缩起身子,我真懊悔,遇见他。
无论是,那一次,还是这一次。
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前不见了君彦的身影,握了握双手,总算有了些许力气。起了身下床去,才瞧见外头有人站着的身影。
外面之人许是听见了里头的动静,转过身来轻声问:“八小姐醒了么?”
不知为何,我松了口气,原来是拾夏。
朝他道:“才合夏,有事么?”
他终于推门进来,外头的火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我才发现,原来已经是晚上了。他反手关了门,上前道:“主子还有些事要处理,嘱咐属下在这里守着,八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属下去办。”
我点了头,君彦要他守着我,是怕我去见君。's吧?
微微叹息一声,他纵然不这么做,我也不敢,再去见他。
我不说话,他却是主动开口:“皇上那边自有人照顾着,您也不必牵挂。”
我只觉得一阵尴尬,愈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人沉默一阵,拾夏忽然上前几步,朝我跪了下来。我大吃一惊,忙去扶他“拾夏,你这是做什么!”
他却执意不肯起身,低下头道:“八小姐,属下求您留在主子的身边,日后,请再也不要离开他!”
我怔住,他却又道:“主子对您的心意您难道还不明白么?这么多年来,属下全看在眼里。从您拒婚,再是风府出事,而后您又成了先皇的妃子,主子又知道了您和皇上的事……他心里的苦,哪是常人可以承受得起的2离京前夕进宫那一晚,他回来吐了一身血,病重昏迷了两天两夜。属下知道他身上的伤不重,那是抑郁成筋!八小姐,这些他都是为了你啊!”
含泪看着他,他说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他还是不肯起身,还是要说:“离京那日,主子他,也以为您不会来。可是,您来了。属下真替主子高兴啊,只是没想到,您最后还是走了。”他的眼睛也红红的,说不出的哀伤。
我别过脸去,那次的事情,我终究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
我自也有不是之处,有些责怪君彦他没有留我。只是,哪里想的到啊,他也是在等着我开口留下来。
我们,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所以,才错过。
背过身去,我深吸了口气道:“拾夏,你且起来吧。”
身后之人依旧执意开口:“八小姐,属下知道您是怪主子那时不留您。”
指尖微颤,对君彦的事,拾夏当真上心啊。
“当日主子大病木愈,可惜您又走得太快,他是想留您,却没有机会。”他顿了下,又道,“其实那次未见着主子追出来,属下就觉得奇怪,待您离开,属下才发现主子他……他竟已经在马车内香了过去!八小姐,难道您还不明白么2主子他,是想留您的!”
猛地转身看着底下之人,他说什么?
所以,君彦才没有追出来,所以,他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7
我隐约记起那日离开之时,确实听到拾夏焦急地唤他的声音……
呵,自嘲一笑,原来要怪,只能怪我,逃得太快。
是啊,哪一次,不是我逃得太快,所以他才抓不住我2
“那时,属下怕多逗留生出危险来,便私自下令启程。到了陵南后很长一趟时间,主子他都不断地责怪自己,当初没能留住你啊。”
拾夏的话,句句如针刺,直直地L在我的心上。
终是我,错怪了他。
俯身去扶他,他依旧恳切地求我:“八小姐,属下再次求您了,不要离开主子!”
我哽咽着,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好。越是知道君彦为我的付出,我越是觉得难。眼晴稍一眨,眼泪便若断了线的珠子,齐刷刷地掉落下来。
张了口,才欲开口,忽然听得外头有人叫:“有刺客!有刺客!”
拾夏的脸色一变,忙起身出去,还不忘回头道:“八小姐您在此不要出去,属下去看看。”
我惊诧地跑至门边,偷偷望出去。好多的黑衣人,正和侍卫们纠缠在一起。我瞧见拾夏的身影,纵然失去一臂,他的身法依然迅速。
君彦呢2
我这才想起他来,为何,找遍了各个角落都不曾看见他的人?拾夏说他有事情要办,莫不是回城去了?可是,为何拾夏没有说起这件事拿
外头一片刀光剑影,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凉。
裕南关已经是大宣的边界,这里怎么会突然来了刺客?
君临到此地也不过短短两日,皇上重伤,这样的消息君彦定不会走漏出去。他甚至连杨重云都木曾告诉啊!
越是多想,越是觉得心惊。
阴谋么?
浑身狠狠一震,难道说这些刺客是……
不,不,拼命地摇头,那不可能的。表哥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7
胡乱地想着,心头已经乱如麻。这时,远远地瞧见一个刺客趁虚朝君临的房间跑去。我吓得瞪大了眼晴,他们,真的是冲着君l'来的!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没有多想,一咬牙推开门,朝君临的房间冲去。
那刺客终是被拾夏拦了下来,我微微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却是停不下来。我不住地想着,若是真的有刺客冲了进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推开君临的房门,原以为会看见红袖,却不想,谁都不在,除了床上之人。迟疑了下,外头刀剑碰撞的声音再次传来,猛地回身,关紧了房门跑上前去他还是昏日睡着,丝毫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心里慌乱极了,如此跑了来,却又不知道究竟能干什么。四下看了看,瞧见搁在墙边的一根棍子,当下不作二想,跑过去拾了起来,又退回他的床边。
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棍子,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眼晴死死地盯住那门,我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被瑞开,而后瞧见刺客矫捷的身影。
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君临,心下苦笑,若是那些刺客知道他如今都只剩下半条命了,可还会如此大费周章地跑来刺杀他?
忐忑地回身,盯着那道门,仔细竖起了耳朵,外头打拼的声音依旧刺耳。还没有人闯进来,看来侍卫们并没有落了下风,心里隐隐的,有些庆幸。
“嗯。”身后之人微哼了一声,突然开口,“鸾飞?”
我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见他居然,醒了!
他还很虚弱,没有力气起来,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棍子上,艰难地开口:“你想……做什么?”
我一怔,他是否以为,我拿着这棍子,想杀他?
不免又觉得好笑,笑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滑稽。
外头的打抖的声音时不时会传进来,见他的眉心微微拧起,看来他也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了。不必我说,他也该猜到了外头究竟发生何事。
不想,他居然浅笑起来,凝视着我的脸:鸾飞。”他低低地叫。
我只觉得浑身一震,狠狠地去了棍子,该死的,我为何要跑进来担心他拿
他的手朝我伸来,我本能地退了一步,离得他远点。
方才还笑着的神情一下子失落了,他躺着,依旧没有动。
这时,突然一阵响声从门上传来。我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回眸瞧去,见一柄长剑不知被谁狠狠地都过来,直直地插在了门上。从外头,贯穿而过。那剑尖上还透着寒光,隐隐地,抖动看。
我的脑子空白了一片,慌张跑过去拉他:“快走,你给我快走!”
他评不及防被我拉起来,一个跟跄撞在我身上,我才回神,便见他弯下腰去,一张口,便全是血。才想起,那大夫说,动不得他。
牵动了伤口,他本能地格住,身子一软,便要倒下去。我吓得伸手去接他,哭道:“君临!”
他喘着气,居然得意地笑:“七皇兄呢?他不是说……说你在他的怀里么?
我怔住了,他果然,都听见了。可是,都什么时候了,他怎的还要说这个!
他强撑开眼晴,抬眸瞧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君彦去了哪里,我根本不知。我亦不知,外头的刺客是否真的与他无关。
他忽然,幽幽地开口:“好久不曾瞧见你这样,看我的眼神。”
“我以为,以后永远,不会再有。”
他的气息真弱啊,一句话要凝起好大的力气才能说得出来。
“别说了!”我咬着牙。
“就让我说,日后怕是,再没机会。”
“别说了!”我还是这么没底气,忍不住便哭出来。
我不敢动,怕一动,他又会吐血不止。
外头是危险万分,不过隔了一道门,我咬着出,拼命地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如今的境地。越想越让人觉得心慌。
他身上的高烧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