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究竟出去干了什么。只是。我该问么?
将衣服换上,开门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不问。
他真的等在门口,回身的时候,微微怔住了,随即叫道:“哇,鸾飞你太好看了!”他拥着我下楼,突然又叫,“快看,大家快看,我最最漂亮的姑娘!”
我被他叫着脸都红了,推着他道:“你做什么a”
他还是笑:“本少爷高兴呀,你穿这衣服,真没给本少爷丢脸!”
我气结,他这算褒还是算贬?有这样夸人的么a
***
过了年了,我们还是在袁花镇待了半月有余。不过元宵,所有人都还不会出
去。
这半个月,不仁还是和我初见他时的那样,丝毫瞧不出异样。
那个他突然失:i:的夜晚也渐渐地从我的记忆里淡除了。
终于过了正月十五了,遗憾的是,没有找到要去陡南的人。不过好在,有人南下,我们可以先搭车,到下一个镇再问其他人。
其实,若我们自己认识路,根本不必如此麻烦,花钱买辆马车便好。也试过雇车,却没有一个车夫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几乎从木出过远门,自然是不认识的。我原以为,不仁走过很多地方,他定是认识的,却不想,他也笑着说不知道。
一路上,他倒是永远停歇不下来,到处做好事。他常常说,他已经十九了,只这一年了,要拼命地做好事。
总之,大大小小的事,他倒是真做了不少。
不过更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我』包然想起那日在梵佛寺,他唠唠叨叨地说着他那些倒霉事。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么倒霉的人。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笑个不停。
他便会懊恼地凑上来,用手肘撞着我道:“怎么样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做好事居然这么难?哎,本少爷真气愤!”
一路搭车,有时候,还要在镇上停留多日。我们的脚程着实不算快。、
已近两月了,还走了一半不到的路。
而我渐渐的,居然也喜欢上了搭车。这样的路上,一点都不冷清,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离上一次搭车来泉州城,又过去三日了。
好在这一次,不是个小镇。在城里,找到出城南下的机会总是会多一些。
这日,大街上尤其的热闹。问了人才知,有个叫云来舫的戏班进了城,这是个很有名的戏班。来泉州开演的第一场,便是座无虚席。
不仁便兴高采烈地拉着我,非要去捧场。
我拗不过他,只好跟着去。
已经唱了好几场了,看客席上依旧满座。我与不仁的位子,都是他出了高价才买来的。
戏未开场,他倒是已经吃了一大堆的花生瓜子了。
又是过了片刻,宾客席上才猛地静下声来。我抬眸瞧去,台上的女子上了薄萍的妆,粉白烟红,峨眉细细。
她上了水袖,纤指捏着拂尘,皓腕一翻,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直直地看下来,眼波流转,未开腔,已引得全场掌声无数。
锣声、鼓声微微响起,女子启了樱唇,音姿婉转,那样哀怨健娓,又夹杂着别样的娇柔动人。
绕是我,都看得入了神。
她唱的,是思凡》。
一曲终了,台下响起如雷般的掌声。我喃喃地道:“男怕夜奔》女怕思凡》。。,。,。。少
前者是英雄末路,后者是少女怀春,人世间最跌宕起伏的两种心情。
“哟,没想到,你还懂这个呀?思凡,思凡……”不仁重复着这两个字,撑圆了眸子瞧着我。
不知怎的,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慌忙起了身,跑出场去。
“喂,本少爷还没看够呢!”身后之人不满地叫着,追着我出来。
一口气冲到了大街上,我抚看胸口喘气。他追上来,拍看胸口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宁好像本少爷是豺狼虎豹一样。哇—”他说着,扮了个鬼脸,继而又“咯咯”地笑起来。
我瞧着他,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缓缓地,缓缓地敛起了笑。走在我的身侧。凑过来。低声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7”
我只觉得一怔,瞪大了眼晴看着他,我知道什么?
他转看手中的扇子,若无其事地说着:“本少爷都瞧见了。”
我拉住他的衣袖,脱口问着:“你瞧见什么7”
为什么,他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他不像,是会跟我打哑谜的人。
娴熟地收起扇子,朝我神秘地笑,而后开口:“在梵佛寺的时候,本少爷经常看见—”他刻意拖长了声音,“看见—某个男人偷偷地坐在你房项上,偷听你弹琴。”
偷听我弹琴7他说……某个……男人7
我已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脚下的步子也忘记了迈开,他说的,是谁,我不知道。
我忽然,害怕去知道。
我不知他是瞧不见我的异样,还是刻意都要说给我听:“看起来也是个有钱的公子啊,哈,不过呢,有没有本少爷有钱呢,还有待考证。他一个月要来好几次,每次时间也不长,完全没有本少爷认真。老实告诉你啊,本少爷可都是每次都将你的琴声听完的……”
他后面的话,我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知道有个人一直在我的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他拉着我回客钱,嘴里还是不停地讲。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握住他的手,磕着唇道:“不仁,别说了,求你。”我怕,他再说,我忍不住会哭。
他有些吃惊地望着我,半晌,过来轻拥住我,笑道:“丫头,你太脆弱了,真丢本少爷的脸。”
我原本,是打算笑的。可是,终究忍不住,哭起来。埋在他的胸口,不想松开。
我听见,他轻轻的叹息声。
我肯定,他知道,来者何人。他只是,不想明着说。所以,才这样,拐弯抹角地说。
我想,我终究是个简单的人。他看穿了我的所有,用他的话来说,我早已经亏大了。可我依然,不想去深入地了解面前之人的一切。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宁愿,还有最后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让我在脆弱的时候,有个肩膀可以靠。
我发现,对着不仁,我慢慢有了依赖。
我不敢去问什么时候要分开的话,至少现在,我真的承受不起。
只是我知道,那个时刻,终会来临。他与我不同,他有家,家里有亲人在等看他回去。
回了客钱,哪里也没有去。便在自己的房里待着。不仁却又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又过一日。他激动地跑来大叫着:“找到了!找到了!找到去陡南的人了! 我忙起了身,他得意地笑:“那云来舫,是要巡回演出的,他们会去陵南。
“真的吗2”
“当然,本少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喝了口水,笑道,“不过这回我们不搭车了,我们搭船!他们啊,要走水路的。哈哈,本少爷开心了,本少爷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呢!”
云来舫只在泉州停留了两日,便启程南下。
我与不仁一起登上了南丁的船。
戏班的班主是个中年男子,姓陈,很是随和。他说,走水路是囚为戏班的东西太多,用马车载,运费太高。戏班虽然收入不错,班上人也多,所以要节省一切开支。
我第一次,瞧见了当日唱思凡》的女子,她却了妆,更有一种脱俗的气质。我才知,她是云来舫的当红花旦,名唤红袖。
这个季节的风不大,所以船也行的不快。
刚上船的时候,不仁很是兴奋。不过半日,他便变得有些恹恹的,额角全是冷汗,脸色难看了起来。我唤他,他却是直摇头,扶着船头的栏杆,嘘声道:“本少爷难受。”
我吃惊地扶住他,忙问:“哪里难受?”欢蹦乱跳的一个人,突然变得这般,着实令我担心。
他好似说不出话来,脸色比方才又难看几分。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回眸,见红袖掩面笑道:“他一准儿是晕船了。”
晕船?
我不禁想笑,想起他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坐船的事情来。再看他的样子,更加肯定红袖的话了。
见我居然笑了,他皱眉道:“本少爷难受得要死掉了,你居然……”他突然禁了声,才扑到船边不住地吐起来。
我帮他抚着背,身后的红袖依旧笑着:“瞧着不仁公子在岸上生龙活虎的样子,没想到上了船,就焉儿了!呵呵,也不知是谁,死活赖着我师父一定要让他搭船呢?”
那样兴高采烈的丫头,与在台上唱着思几》时的她,已经完全判若两人。
我也想跟着笑,却是拼命地忍住了。底下之人看来是气得不轻了。吐了好一会儿,我已经扶不住他。红袖唤了她师兄来将不仁扶进船舱里去。
躺在床上,他虚弱地喊:“本少爷头好晕,晕得要死掉了。”
隔了会儿,他又叫:“刃‘红袖丫头呢?本少爷好了,定……”话说了一半,他忽然狠狠地皱起眉头,又绒了口。
我挤干了帕子,为他擦拭着额上的汗。他不住地哼哼,眼睛是再也不肯睁开了。
我原来不知,晕船真的这般难受。
红袖倚在门口笑:“不仁公子7”
他哼了声,红袖倒是不气,说道:“本姑娘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的。你若是想早点儿好呢,就该爬起来,端着自己的脑袋左右摇晃摇晃,适应了这船身的晃动,自然就好了。”
我听着有理,便去扶他,他却是咬牙切齿地开口:“不晃!本少爷头晕死了,再晃?,一再晃就??,一”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回头看看红袖,见她笑得越发灿烂了。
不仁的船晕得有点厉害,陈班主说常人晕船,最长两三日定会好了。偏他却一直不见好。红袖的师兄摇头说着他曾经倒是见过一个如他这般晕船之人,不过那人不是大宣人士。
轻歌,是你吗
一直有轻微的呕吐现象,吃不了东西。这几日,对一直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来说,真真苦煞了他。
他拉住我的手,有气无力地道:“本少爷不活了,求求你,把本少爷丢下河里去喂鱼。,,二,。,
红袖端了茶水进来,恰巧听见了,提高了嗓子叫:“师兄,师兄快来,不仁公子要下水游泳去!”
他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将进来的女子一把抱住。红袖惊讶得连手上的茶壶都打翻了,他咬着牙道:“本少爷之前都白吐了,就该吐你身上!让你黑心眼儿!”
他站不稳,她本能地撑住他,嘴里“咯咯”的笑着,脸上已是绯色一片。
我起了身,他们,多像一对欢喜冤家啊。
将不仁交给红袖,我捂了地上的茶壶,想出去再沏一壶来。出了船舱,沿着外头的路往后面走去。经过陈班主的房间时,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
水面上风大,加之水花的声音也不小,我没有听清廷他们说了什么。只依稀听见似乎谁说了“边国”二字。我听得筑多的,是大宣与边国的战争。还有,那是君临做了十年质子的地方。
这时,船身忽然一个大晃,我本能地扶住了船沿。而那扇门一下子打开了,陈班主走出来,瞧见我,微微一怔,然后道:“原来是笃飞姑娘。”
我站稳了身子,才微笑着点了头:“我去沏壶茶,方才红袖沏的不慎打翻了他顺手拉上了门,引我过去道:“姑娘请,我也正好去倒杯热水。”
我跟在他的身后过去,却忍不住朝他的房间看了一眼。那房中之人究竟是谁?浅笑一声,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宁
***
水路走了八日,在另一个城靠岸停了。
云来舫的人陆续将东西搬上岸去,他们又要在这里停留几日了。
不仁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二话不说便拉着我跳下船去。他一脸的懊悔:“早知如此,本少爷打死者l;不搭船的!”
几日下来。他还真是消瘦不少。
他看看我,奇怪地问:“你怎么不晕船李大家怎么都不晕船7 〃
我浅浅地笑,我最是喜欢水乡,小时候也会坐了小船泛舟水上,怎么会晕船?那戏班的人,终年坐船到处演出,又怎么会晕船7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道:“本少爷决定了,不搭船了,我们上岸找马车去。”
我愕然,便听红袖笑道:“哟,这么点小事就让不仁公子认输了9红袖原还以为,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呢!”她的杏目流转,樱唇微微扬起。
他轻哼一声,打开析扇道:“别拿激将法来激本少爷,本少爷不吃这一套。”末了,他又补上一甸,“本少爷可警告你啊,这和男子汉没关系!”
我不禁失笑,他嘴上说着不吃,可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偏要逞口舌之快。
红袖掩面偷偷地笑。
他拉着我,突然提高音量道:“陈师傅,多谢你们一路照顾啊。我们就搭船到这里,预祝你们演出回回座无虚席啊!”边说着边拉着我走。
他还真是风风火火,说走就走啊。
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呢。
“不仁公子!”红袖细细地叫着,从后面追上来。
我回眸,见女子微微喘着气,一张小脸红扑才卜的,朝我抱歉的一笑,纤手伸过来,将他拉过去,小声说着:“红袖有些话想与你说呢。”
“哇,你可别说已经对本少爷爱慕情深,怕本少爷走了你会相思成灾啊!”
他夸张地叫着,话语顽劣。
她轻笑着拍打着他。
望着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我无奈地摇摇头,侧了身。怕是红袖真的对他有意,只是不仁就像一阵风。他来时声势浩大,去时却无影无踪。
他们的话说得真快啊,不过是走了几步路的时间,马上就回来了。
回来的红袖依旧笑着:“不仁公子,有缘的话,陡南见了!”
他应着声,催着我便走。
走了一段路,他似忍不住了,撇过脸来看着我,开口:“你怎就不问她和本少爷说什么?”
错愕地看着他,他有些'懊恼:“你真奇怪,你怎么能对什么都不好奇呢?你从来不问我的事情,害本少爷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你的事情!”
原来,他是囚为这个。
我笑:“我的事情,你不都知道了么2”
他斜睨了我一眼,眯起了眼晴道:“没有完全知道,比如,你和那个男人的事情。本少爷就是好奇了,心里难受了一路了。就等着你问本少爷的事情,然后本少爷才能问得你名正言顺。”
我和他的事情……
微微吸了口气,如此的话,我更不能问不仁的事情了。免得他又要说,他告诉了我,我却不告诉他,他亏了。
只好开口道:“你的事情,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剩下的,我,不想去深究。”
“你是怕本少爷有案底7”他依旧调侃着。
我哑然失笑,他其实知道我什么意思,偏偏要曲解。
他忽然轻轻地笑起来,开口道:“本少爷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本少爷搭你的车,可是你却仿佛这事跟你没关系。”
我暗笑,那是囚为我急着让他下车,我自己又是偷跑出来的,自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集。
进了城,找了好几个车夫。好在这里离陡南不算很远了,个把月也能到。难得有一个车夫愿意赶这趟车,自然,钱是花了不少。
马车出城的时候,透过车窗隐约瞧见云来舫的人。我掀起车帘正欲跟他们打招呼,却被不仁猛地拉住了身子,见他阴沉着脸轻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忽然怔住了,这样的不仁……
此刻的他,敛起了顽劣的笑容,就连眸子里流转出来的,也不再兴奋的颜色了。
我猛地想起他问我为何不问红袖与他说了什么的事情来。红袖那时候的神情根本不像是与他表白心迹的样子。所以,他不是要回避红袖。见我怔住了,他突然又笑起来,*。'了下我的鼻子,说道:“逗你玩呢!”
我清趁,他才不是逗我玩呢。他这个人,有时候说话有些胡闹,可做起事来却从来谨慎。
出了城了,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起来。
他却冷不丁地问我:“你去陵南,是投奔亲戚么?”
他的话,把我一下子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