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作何？”
我只听得“扑通”一声，秦嬷嬷慌忙跪了，以额触地道：“皇上，奴婢……奴婢是……”她浑身颤抖着，居然说不出话来。
我微微握紧了双拳，死了人，这事情算是闹大了。我又和君临在一起，还被秦嬷嬷瞧见了，虽然她还求我不要说，但这个人，我终究是不了解的，还是防着。
我灵机一动，忙道：“皇上，临王追着刺客而去，臣妾独自一人不慎迷了路，还好遇上这嬷嬷，原是想让她带臣妾回宫的。偏巧，您就来了。”
听闻我如此说，秦嬷嬷忙应着：“娘娘说的是，请皇上明察。”
皇上的目光依旧凌厉无比，朝她看了眼，冷声道：“今日的事便算了，日后离娘娘远一点，否则朕定不轻饶！”说着，不顾我的讶然，他的大手紧紧地包裹住我的手，转身离开。
“皇……”我缄了口，不禁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秦嬷嬷，她依旧规规矩矩地跪着，头很低很低，我看不见她的神色。
“爱妃受惊了，朕送你回宫。”皇上柔声说着，单手过肩，将我轻轻拥住。
我微微一震，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边的宫人们手上提着的灯笼照得前道一片光明，有风吹来，身下的影子歪歪斜斜地飘动着。我轻叹一声，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谁在瞧着我。有些吃惊，抬眸瞧去，见远处的廊柱后，君彦手扶着廊柱，直直地站着。
离她远点（2）二更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得到他周身的怒与恨。那仿佛已经糜烂成灾的味道，在这夏日的夜里，混着空气的浊味，变得愈发令人胆战心惊起来。
我下意识地往皇上的怀里躲了躲，皇上以为我是害怕，忙抱紧了我，轻唤着：“爱妃怎么了？”
我摇摇头：“皇上……皇上今晚还去御书房么？”
他轻笑着点了我的鼻尖儿，宠溺地开口：“去，朕是皇帝，还有要事要处理。不过朕亲自将你送回云络宫，再去。”他又道，“你放心，朕会加派人手保护你，绝不让你受一点点伤害！”
鼻子酸酸的，我知道他是将我当作雅妃，可他确实对我太好。
再回神的时候，猝然发现君彦早已经不在那里。皇上拥着我走过那廊柱之时，我清楚地瞧见上了朱色油漆的廊柱被狠狠地抓破了皮。心里想起君彦的脸，突然心惊。
半晌，又无奈地摇头。我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他还能怎么样？
回了云络宫，皇上果然加派了侍卫在宫外守着，又叮嘱了我好好休息，才起身离去。不过到了门口，又回过来，吩咐了宫女让御膳房为我煮了压惊汤，才终于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皇上不留宿我云络宫并非是因为国事繁忙，似乎是因为别的事情。但，究竟是什么，我又不得而知。
“娘娘，喝了这汤吧。皇上特意吩咐奴婢准备的。”宫女小声说着。
我点了头，接过汤碗，小心地拿勺子舀了一勺，浅尝了一小口，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又想起秦嬷嬷的脸来。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皇上如此地厌恶她？偏偏还叫她离我远一点……
忽然一惊，不，不是离我远一点，应该是离雅妃远一点！
她和雅妃有关系！
手一抖，汤水洒了下来。我一吃惊，汤碗直接掉在了地上，“砰”的一声摔了粉碎。
“啊，娘娘！”宫女惊叫着，忙俯下身帮我擦拭着，一边忧心地问：“娘娘可烫着没有？”
我哪里还管烫不烫，拉着她道：“去，将秦嬷嬷叫来，本宫有话要问她！”
母爱伟大（1）
宫女被我吓住了，半晌才道：“可是娘娘，皇上不让……”
“本宫不过问几句话，没什么大碍。”我打断她的话，“你快去！”
宫女迟疑了下，终是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宫女便领了秦嬷嬷进来。她见了我，忙下跪道：“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千岁！”
挥手示意宫女退下去，我才叫了起。
“奴婢多些娘娘今晚为奴婢说话！”秦嬷嬷又磕了头，才起身。
我瞧着她，约摸五十来岁的样子，双鬓已经染起了灰白之色。她似乎有些局促，双手绞在一起，略感尴尬。
我终于开口：“你是临王的奶娘？”既能如此关心君临，算算她的年纪，我想我的猜测应该不会错了。
她似乎有些震惊，错愕地瞧着我，干涸的眼眶里慢慢泛出水样的色彩来，忽然又跪在我脚边，哽咽道：“您真的……真的是雅妃娘娘？”
我怔住了，她似乎欣喜起来，接着道：“原先奴婢还不信的，可是现在……娘娘，真的是您吗？您还记得奴婢，还记得奴婢呀！”她落下泪来，却是边笑着，边擦着。
我摇着头：“你弄错了，我并不是她。”
“娘娘……”她满脸讶然，“不……那您为何知道奴婢是临王的奶娘？”
“我猜的。”老实地回答她。
她却还是不信：“不会的，奴婢疏通了皇上身边随驾的公公，他说过的，您知道英园的故事，您知道和皇上的故事！娘娘，除了您，谁还知道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讶然失笑，君临知道啊，可是她会相信么？还是我要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是凤鸾飞？摇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初衷。
我没有再回答他，只问：“皇上为何要你离我远点？”
她似是一震，继而颤抖地叩首：“娘娘，当年奴婢抱着王爷出去的时候，真的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娘娘您忘了么……”
我紧张地看着她，咬牙道：“你说。”慢慢地接近当年的真相，我突然有种无法言语的触动，手扶着桌沿，怕一个不慎便站立不住。
母爱伟大（2）二更
她顿了下，终于继续道：“那晚皇上不在宫中，娘娘却突然早产，生下了王爷后身体虚弱，皇后娘娘便遣退了宫人让娘娘好好休息。王爷又哭闹起来，奴婢怕饶了娘娘休息，只好将王爷抱去了外面。谁知道……谁知道娘娘突然血崩……”她颤抖起来，突然捂住脸大哭道，“可是宫里连一个宫人都不在，奴婢有罪，奴婢实在有罪啊，娘娘！”
没有人……
谁都不知道雅妃产后血崩……
呵，多周详的计划啊。血崩，真是一个很好的杀手锏！
秦嬷嬷大哭不止：“等人发现的时候，早已……来不及了！皇上回宫的时候，怒得当场杀了两名太医。可……谁都没有办法。皇上要奴婢的命，可娘娘拼死护着奴婢，要奴婢好好照顾王爷。皇上是因为答应了娘娘，才没有杀了奴婢。”
手微微收紧，怪不得皇上如此厌恶她。皇上是真的深爱着雅妃，不然怎会因为她话，这么多年来，都未曾动秦嬷嬷一下？
“那国……不，凤戽……”脱口问着，又愣住，我不知该如何问。既然是血崩，凤戽又是何时下的手呢？
秦嬷嬷已经意识到我想问什么，顿了下，朝四下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道：“原本谁也不知道的，奴婢也未曾想到。几月前，凤府原来的管家突然出来作证说当年前国舅凤戽带进宫送给娘娘的茶叶里，有毒……”
指尖一颤，下毒……怕还是慢性毒药……
秦嬷嬷未注意到我的异样，转口道：“王爷自小命苦，都未得亲娘抱他一下。不过幸好皇后娘娘仁慈……”
“皇后？”我讶然。
秦嬷嬷点着头，眸中露出些许亮光：“是啊，娘娘临终前，当着皇上的面将王爷托付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含着泪答应她，一定对王爷视如亲子。”
我终于知道为何君临会唤皇后“母后”了，原来雅妃死后，他便被过继给了皇后。瞧着秦嬷嬷对皇后一脸感激的样子，心头微微升起一阵悲凉。
如果是以前的我，定会被姑母的心慈所感动。但是现在，却不然。
我想，当时的雅妃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救不了自己，可她要保住自己的孩子。将孩子当着皇上的面托付给皇后，那么就算皇后想对他不利，也不敢了。她不护着，也得护着。否则，一旦孩子出了事情，定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不得不说，雅妃这步棋，走得又险又准。
这该是多么伟大的母爱啊，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拼尽了权力护着自己的孩子周全。君临他定也是知道了当年的事，聪明如他，只需听一耳，便会知晓全部，难怪他会如此恨。
前因后果
“娘娘，您能原谅奴婢吗？是奴婢的错，才让娘娘……”秦嬷嬷俯在我的脚下哭得泣不成声。
我摇摇头，伸手将她扶起，开口道：“嬷嬷先起来，我……并不是临王的母妃。只是凑巧得了‘雅妃’的封号而已。”
她的眸子微微撑大，露出不信的神色。我转了身，再解释也无济于事，但我不是雅妃这是事实。皇上只是认定了除了他与雅妃谁都不知英园的传说，故此以为我是雅妃而已。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秦嬷嬷叹息一声，似是自言自语：“王爷小时候真是命苦啊，小小年纪就被送去了边国做质子，不过现在好了。”她瞧着我，慢慢笑起来，“如今杨大人也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心下猛地一惊，杨大人？
“杨大人？哪个杨大人？”我急急问着，脑海里早已闪过杨重云的脸来，再次骇然，他果然不只是一个小小师爷么？
她笑道：“杨重云大人啊，他是娘娘您的……”许是想起了我说过自己不是雅妃的话，她顿了下，转而道，“他可是王爷的亲舅舅啊。”
我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难怪今夜在大殿之上，他能冒着惹怒皇上的危险站出来为君临说话。他竟是他的舅舅，雅妃的哥哥！
秦嬷嬷没觉出我的异常，接着道：“当年杨大人若是在，娘娘也许就不会……”她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缄口，有些惶恐地望着我。
我只觉得浑身一颤，慌忙抓紧了桌沿，咬着牙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一遍遍想起凤府出事的时候，在天牢里，那狱卒随口说出的话：圣德二十七年，那杨大人被贬一事，谁说不是国舅所为？只是当初他极尽风光，谁都不敢站出来说话而已！只可惜杨大人做官清廉也要被*啊！
杨大人，杨大人……
如今的我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这三个字，我早就听说过。只是那时的我，坚信凤戽的清白，咬着牙不予理会。
那么，现在呢？
对于我突然问起杨重云的事，秦嬷嬷稍稍有些讶然，却是摇着头道：“回娘娘，当年杨大人的事，奴婢并不清楚。只知道杨大人丞相一位突然被罢免，一夕之间被逐出京城。”
原来，他一开始，便是大宣的丞相。
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当年的雅妃宠冠后宫，亲哥哥又是丞相，位高权重，皇后自是会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先除掉了杨重云，再迫 害雅妃……
天啊。
倏然阖了双目，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我虽然未曾亲眼见证当年发生的一切，却已然能够体会得到那种惊心动魄的场面了。
害人于无形，杀人于无形。
皇后，我的姑母。
我不知道她的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猛然怔住，对了，还有薛未央！
未央她还在宫里！
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娘娘！”秦嬷嬷慌忙喊我。
“娘娘！”宫女见我跑出去，一惊，又忙跑着上来追我。
我要去凤仪宫，无论如何要让薛未央毫发无伤地离开皇宫……
逃去哪里
【君临】
仓皇地从皇宫逃出去，他其实不知道究竟为何要逃。
书研远远地瞧见他出来，忙迎上去唤他：“主子。”
君临只觉得心头一震，伸手握住他的肩，脱口道：“她还……”不过两个字，突然又缄口。神情从欣喜缓缓变得冰冷，疯了吗？她还活着，他为何要觉得开心？
蓦地松开抓住书研的手，抽身走向一旁，跃上马背，一声大喝，驰骋离去。
“主子！”书研忙上马，追着他去。
他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只是，他方才明明是笑了，连着眸子里全是笑意。跟了他十多年了，他一定不会看错的。确实，是笑了。
目光紧紧地瞧着前面的人，自从鸾飞死后，他便再无如此笑容。心地猛地一震，难道说……
可是，那怎么可能？
书研不自觉地勒紧了马缰，又兀自摇头。
马儿一路狂奔，君临一味地抽打着马鞭，他不想停下来，仿佛一停下来，他脑子里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张脸。
令他觉得熟悉万分，又恨意延绵的脸。
狠狠地咬着牙，几乎能听见“咯咯”的声音。
在高兴之余，他又是气极，恨极。
“呵呵——”
忽然自嘲地笑起来，真好啊，她居然做了自己父皇的女人！她居然……
她也不过是个喜欢攀龙富贵的女人啊。
真是庸俗！
极力地想，怎么污秽怎么想。
可，为何偏偏心疼得越甚？
好疼啊，让他忍不住蹙眉。临王府就在眼前了，他却仿佛觉得那三个字要飘起来，虚浮不堪。
咬着牙跳下马，踉跄地退了几步。
“主子！”书研冲过去，伸手想扶他，他却一下子又站得好直好直。书研到底是愣住了，而君临已然大步入内。
“王爷。”侍卫见他回来，忙上前道，“丞相大人已经等候王爷多时了。”
君临微怔，随即极快地朝里面走去。
远远地，便瞧见坐在客厅里饮茶的杨重云。他才进门，杨重云便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起身道：“王爷终于回来了。”
君临不看他，只上前坐了，开口道：“舅舅快坐，你等本王回来可是有要事？”
杨重云依言坐下，直盯着他，却是问：“这么晚了，王爷去了哪里？”
心下一震，他未答，杨重云又道：“如今非常时刻，王爷做事千万要三思而后行。”他虽不知君临去了哪里，但从他难看的脸色便知，是件不好的事情，亦是令他进退不得的事。
他干脆起了身：“皇上急着将我调回，王爷难道还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么？依我看，也许皇上他……”
“舅舅。”君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一手扶额，“本王今日有些头疼，这些事，改日再谈。”
杨重云露出惊讶的神色，很快又恢复镇定，开口道：“那我先回去，王爷便好好休息。”转了身，他忽然又道，“薛丛宁不愿为王爷效力，今夜却肯站出来为王爷说话，或许，是个好机会。”至少皇后看来，薛丛宁有意靠向他们这一边。
君临却精神恍惚，并未听见他的话。
有些头疼欲裂，不，是哪里都疼。
抬手，将旁边的茶杯狠狠地砸向地面。不过见了她一面而已，以后又该怎么办？呵，母妃？亏她说得出来？
她休想！死都休想！
“啊。”抱住头低吼着，他是怎么了？为何脑子里想的，全是她的话，她的笑，她的一举一动……
他说恨他（1）
【鸾飞】
凤仪宫。
宫女拦着我，低头道：“雅妃娘娘，请容奴婢先进去禀报一声。”
到底是皇后的寝宫，我不好乱闯，便由着她去通报。环顾四周，才发现整个凤仪宫竟然全是新面孔。我感叹，好快的速度啊，皇后已经将凤仪宫所有以前见过我的人，一一处理掉了。
不一会儿，宫女出来引我进去。
随她进门，皇后见我进去，忙起了身。我不与她纠缠，直接道：“薛未央在哪里？”
她明显一怔，敛起笑容道：“你问她作甚？”
“薛未央呢？”我不理会她的话，又问了一句。
她似乎是怒了，气愤地开口：“这些不该是你管的，你留在宫里究竟想做什么？就不怕皇上知道你的身份，杀了你？”
我不怕啊，不然为何还留下来。
四下看了个透，始终未曾瞧见薛未央的身影，不免有些担心。口气终是软了下来，求她道：“放过未央吧，放过她。”
皇后突然笑起来，逼近我道：“本宫不过是接她来宫里住几天，帮本宫减轻些寂寞的时光，何言放过？”
“娘娘……”
她猛地朝我看来，冷声道：“你不该……如此唤我！”
我怔住。
她忽然唤我：“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