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不相信，谋害皇妃是事实。
狱卒不屑一笑：“呵，井底之蛙！那道圣旨下来不过迟早的事情，还做什么挣扎，装什么清高！”
“国舅会做那样的事情也不奇怪，他攀龙附凤，周围也养了很多条狗吧？”
“圣德二十七年，那杨大人被贬一事，谁说不是国舅所为？只是当初他极尽风光，谁都不敢站出来说话而已！只可惜杨大人做官清廉也要被*啊！”
“十三皇子去边国做人质，恐也是他的主意！”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越来越起劲了。
我不过冷笑着看着，听着。原来人一旦失了势，落井下石的人，多如虫蚁！呵，真是可笑，他们以为在我面前这般诋毁凤戽，我便会信了么？
我笑道：“怕是我爹得势的时候，你们想做狗而不得吧！”
“鸾飞。”
“八姐姐！”
娘与轻歌拉着我，不想让我说下去。
可是我为何要住口？
“什么杨大人，什么十三皇子！我凤鸾飞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人，落井下石，如此污秽不堪，也真真只能一生待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
那大人连名字都道不出也想嫁祸给凤戽？这样的狱卒，又与囚犯有何无别？
“你！别以为你长得漂亮大爷我就不敢动你！”
话音刚落，便听得“咣当”一声，门锁被打开。一直大手伸进来，意欲触及我的衣袖。却在这时，听一人大喝道：“谁敢动她！”紧接着，是奔过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欣喜地回头，真的是君彦！
第045章 暗无天日（3）七更
君彦的脸上铺满着焦急之色，可是我却笑了。他定是放我们来了，欲加之罪，总算重见天日了。
“属下参见殿下！”狱卒们皆急急下跪行礼。
君彦朝我直奔过来，一脚踢开欲拉我的狱卒，凌厉地瞪他一眼，咬着牙道：“不想活，我就成全你！”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狱卒磕头求饶起来。
拉住君彦的衣袖，我轻摇着头。不杀他，我要让他好好看着，我们凤府的人是如何风光地从这天牢里走出去的！而后，再教训也不迟。
回头看了我一眼，君彦终于没有下手。却是一把拉过我的手，朝外头走去。
“表哥！”吃惊地看着他。
轻歌在我们身后细细地唤他“表哥”，而他却充耳不闻，依旧拉着我走出去。
“殿下！”
狱卒抽出了腰际的刀横在当前：“她是囚犯，殿下不能带走她！”
我亦是讶然地看着他，不是来放我们走的么？如此，又算什么呢？
“闪开！”他吼着，双目赤血。
却见墙角处倚靠着一人，光线太暗，侧脸瞧去根本看不清。他微笑着开口：“七殿下最好不要让属下们为难。”他是笑着说的，话里却是夹不尽的威胁之意。我纵然再听不出，从君彦的脸色里也该瞧出来了。
他唤他“七殿下”，难道是……
听君彦冷声道：“他的动作还真是快！不过他多虑了，我如何会蠢到劫狱！”
他在说到“劫狱”二字时，我的心狠狠地震惊了。他不是来放我们出去的么？如何还会说到劫狱呢？
才想问，他却低头朝我一笑：“鸾飞，我会光明正大地将你带出去！”他说得坚定，我知道，那是他的承诺。
我信，有他的一句话，我便放心。
凤府，怎会出事呢？
闻言，那站在暗处之人竟真的不再说什么。君彦将我拉至稍稍远处，停下。伸手扳过我的身子，凝视着我。良久，低声道：“鸾飞，我会向父皇说你有了我的骨肉。父皇他定不会不顾皇家子嗣的安危的！”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轻，为了只让我清楚地听见。
是的，我听见了。
也，震惊了。
君彦他，是什么意思！
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我知道，他是真的想带我出去。也……只会带我以人出去。难道——
凤府真的出了事！
“表哥……”
“嘘。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他适时打断我的话，压低了声音道，“此事不会扭转了，凤家……完了。”
他咬着牙说着，又急道：“可是鸾飞，你要听我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会保全你！”
第046章 罪名确立
保全我？
他难道不知道，纵使皇上真的因为我有了他的骨肉而放过我，他这个娶了罪臣之女的皇子，也难再有出头之日了呀！那一刻，我彻底惊呆了。他不是一直在为了自己的大权努力着么？又如何愿意为了我，去放弃？
只是，纵然如此，我也不会苟活的！我们凤府，明明清清白白，奈何定要吃了这个哑巴亏？担上天大的冤屈！
“是谁！”磕破了唇问，血腥味点滴蔓延开来，疼痛令我愈发地清醒无度。
君彦的眸中亦是蒙上怒意，狠声道：“连云。”
两个字，是堪堪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我大吃一惊，那不是凤府原来的管家么？忽然又想起那日在凤戽书房门口，亦是听见过他派人查探过连云消息的事情，可是我不解，连云为何要污蔑凤戽，污蔑凤家！
“骗人！”我再也忍不住，惊叫起来，“皇上都不查么？他都不查查清楚么？”如何能这般草率地认定就的凤戽所为呢？况且连云，又怎会知道当年宫中发生的事情？
听闻我大叫的声音，狱卒们急急跑过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君彦急忙按住我的肩，皱眉道：“鸾飞，我现在没有时间与你解释那么多。你只需记得我说的，一定要记得！”
我知道，有很多话，他不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所以我仍然坚信我们是被冤枉的事实。只是，真的不行了么？真的，无法翻案么？
流着泪看着他，我多么希望他说不是，他说还有机会，还有办法？只是，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离开，他还是没有说。
我又被关进牢房。君彦来过，狱卒们终于不敢对我动手。
里头之人见我进去，个个紧张地围过来，大抵都是问君彦找我出去什么事情。可是，我能告诉她们凤家完了么？不，不能！
摇着头拒绝，因为我还没有放弃，我不能动摇人心！
然，这最后的信念，在翌日降罪的圣旨下来之时，悉数破灭！我终于相信为何君彦要在前一天如此匆忙地来告诫我装孕一事，原来他早就知道。他定是不想我绝望，所以才隐瞒下来。
只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如此旺盛的烈火。我的心，已经被灼得千疮百孔。
凤家的男子皆处以极刑。妇孺发配边疆，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中原半步。逐去“凤”姓，赐字——彘。
原本，是要满门抄斩的，但念在是皇后的娘家，所以才减轻了刑罚。却依旧打击得凤家再无东山再起的资本！
六夫人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女眷们都颤抖着身躯，大多都是哭着求饶。发配边疆啊，说是留了命。但谁都知道，去了那种苦寒之地，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人？
娘惨白着脸，至始至终未说过一句话。轻歌抱着我，哆嗦着不知该怎么办，只是一个劲儿地流着泪。
我呆呆地坐着，如何也不相信凤家就这么败落了。
太监宣读完圣旨，便有侍卫过来将我夹起。
“八姐姐！”“鸾飞！”……
身后有人拼命叫我，只是我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047章 押送边疆（1）二更
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哪里，好似此刻的灵魂已然不在我身体存在一般，我究竟该做什么？
侍卫将我拖至外头一间空屋子里，突然松开手。我站不住，瘫倒在地上。
脚步声过来，夹杂着异样的脂粉味，我瞧见了太监的鞋子，站在我的面前。地上，是他手中拂尘的影，伴着灯光微微晃动着。
他的声音，尖锐中带着讽刺：“皇上要咱家来问问，你是否真的怀了七皇子的骨肉？”
我知道，君彦既能让皇上派人如此来问，纵使是让太医来验身，也定是被他买通了的。只是，我关心的并不只是我的命！
抬眸，咬着牙道：“我要见皇上！让我见皇上！我爹是被冤枉的！凤府无罪！”我要让皇上彻查！我就不信，他们能硬生生地将白的说成黑的！
“放肆！”太监扯着嗓子道，“皇上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咱家只问你，是否怀了七皇子的骨肉？”
我黯然了，皇上……
是啊，我也只是很小的时候在御花园依稀朦胧地瞧见过他一次。皇后不得宠，纵然我会去姑母那里，也从来未见着过皇上。对他来说，我现在不过是个罪臣之女，他又何须见我？
只是，我好不甘心啊！
“八小姐，你快些答了，咱家也好去回话！”我知道，他如今还唤我八小姐，只是怕万一我真的怀着君彦的骨肉，日后他见着了，还是要唤我一声“主子”的。
好只心细的狐狸，这么会给自己留后路！
可是，我是凤戽的女儿，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然凤家真的完了，我不是不想活，我只是不想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苟且偷生！
撑大了眸子看着他，冷笑着道：“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我爹是清白的！硬扣上的罪名，总有一天会洗清的！”见着他不耐烦的神色，我一字一句道，“还有，我依旧是清白之身！”如此，他可满意了？
太监的眼底染起一抹不解之色，又似深深的惋惜，摇头道：“将她压下去！”说着，转身朝外头走去。
君彦，他定会失望吧？
低了头，忽然又想起江南来。已是许久不曾见他，想来他也已经知道凤府出了事情了。只是，他一介商人，又能怎么办？
我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
君彦知道我没有承认之后，疯一样地来天牢找过我。只是，我没有见他，不想见他。他要说的，我都懂。我做的，相信他也懂。
圣德四十八年四月初六，皇帝下令行刑。
我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我爹，我的哥哥们，皆被处斩。
娘在午时到来的那一刻，望着牢房外，嘴里喃喃地唤着爹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她唤起爹的名字，以往的她，总是唤他“老爷”。
我瞧见她流着泪笑，然后，一头狠狠地撞在牢房坚硬的墙壁上。殷红之色染得原本灰暗的牢房一片刺目的颜色，她不愿去离开爹很远的地方，所以选择了自尽。
第048章 押送边疆（2）
女眷们惊声尖叫着，我知道，她们不敢，她们怕死。
“娘……”跪在娘的尸体面前，任凭眼泪流淌而下。我也不会选择去死，不是怕。只因我知道，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还凤家一个清白。
连云！
在心里狠狠地念着这两个字，仇恨的味道渐浓。
四月初七，我终于走出了这个被囚禁了近一个月的天牢，被押送往偏远的边疆苦寒之地。
我们被迫戴上重重的刑拘，好粗的铁链，压得几乎让我直不起腰来。轻歌挨着我，咬着牙忍着，没有叫苦一声。那时候，潜意识里，我有些欣慰。曾经，我们是闺阁千金，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现在，亦是。只是我们的骨子里，是铮铮如傲，不会给凤家丢脸。
出城的时候，没有见着君彦最后一面。心里没有多大的失落，嘴角微敛。也许姑母是对的，凤家彻底完了，她确实不该再让君彦在这个时候还于我们扯上任何关系。
“八姐姐。”轻歌低声唤我，我瞧见她的眸子里闪着光，盈盈地，牵动人心。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都懂的。朝她点点头，我们都要努力地活下去。再苦再累，都要努力地活下去！
押送的侍卫语气凶狠地喊着我们上路，艰难地抬脚迈开几步，心头忽然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好似有一双眼睛在我的身后直直盯着我看。不自觉地伫足，回眸观望。
竟真的见一人飞快地转身，藏身于一侧的墙后。只是我仍然瞧见了，那飘起的衣袂。与那时在天牢对着君彦说话的人一模一样的衣服。我早就知道，那是十三皇子的人。
嘴角冷笑，他定是开心吧？又扳倒了皇后身边的一个重要之人。只是，凤府的男丁全都已经处斩，我们不过是一群弱质妇孺，他还要派人监视。
呵，看来那十三皇子果然心细过人，容不得有半点差错出现。
“还不走！”
我正呆呆地望着，突然听得一声暴喝，接着是长鞭划破空气的声音。狠狠地落在我的后背，“撕拉”的声响，衣服已经被撕破好长的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我紧蹙起眉头，忍不住哼出声来。
“八姐姐！”轻歌惊呼一声，急忙环住我的身子，哀求道，“不要打她，求求你们了，不要打。”
“不想挨打就快走！”另一名男子上前来，朝我们看了一眼喝道。
我不吭一声，与轻歌一起朝前走去。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便只是那努力活下去的信念。
身上的痛，远不及心头的伤。
边走着，边笑着，边哭着。
一切的一切，真真恍若如梦。一月之前，我曾经那么幸福呵。所谓的世事难料，怕便是这样吧？
第049章 押送边疆（3）
周围，全是锁链着地的声音，声声刺耳。
抬起头，高大的城门的影直直地照下来，落在我的心头，激起些许轻微的涟漪。这是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如今，终于要离开。我曾以为，我会从这里走向江南，那个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轻歌一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小声问：“八姐姐，我们……还能回来么？”
我知道，她定是惦念着君彦。只是，还能回来么？抿着唇，我没有回答她。我只是会努力，努力回来。
眼泪流干了，便要坚强起来，因为，再没有能让我们软弱的机会了。
至少，我还有轻歌在身边。至少，我还有相依为命的亲人。
一路上，鞭笞，辱骂，已经屡见不鲜。我甚至都开始习以为常，只是我要挺下去，我不能死。
连着赶了一月的路，熬不住的人，一个个地倒下去。我那幼弟，终究抵不住恶劣的环境，在寒冷的夜晚一觉睡下便再未醒来。四夫人疯一样地抱着他瘦小的身体不肯放手，她哭着欲告诉押送的人，绪儿还活着，他还活着。
心口好痛，我捂着嘴泪流不止。从来没有如这一刻恨自己的没用，我竟然……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能看着。
“混蛋！”长鞭随即挥舞着来，在四夫人的身上啃噬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骂声依旧，“难道还要老子拖着一具尸体上路？再不放手，连你一起打死！”
另一人哼了声道：“真倒霉，居然能摊上这样的苦差。一个个都死光，也省得真要押你们去边疆了！”
我惊呆了，原来，这便是他们心里所希望的！怪不得有人生病，有人倒下的时候，他们会那般幸灾乐祸。胸口的怒火燃起，我冲上前，狠狠地拍掉那意欲碰触绪儿的手，吼道：“没有人性，你们连畜生都不如！”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道：“生气了？还以为你是国舅的千金？”他说着，大步上前，用力揪住我的头发，“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吼本大爷？”
“嗯。”咬着牙，我拼命地挣扎着，奈何对方力气实在好大，任凭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
轻歌吓得脸色惨白，却依旧鼓起勇气冲上来，拉扯着他的手叫道：“放开！放开我八姐姐！”
眼看着另一人手中的长鞭就要落在轻歌的身上，我情急之下大声喊着：“轻歌，走开！”
可是，来不及了。
轻歌只惊诧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长鞭如蛇般啃噬下来。她惊叫一声，却是一个踉跄，翻身滚下去。我才发现，我们身后是一个陡坡，好长好长，殊不知会通往哪里。
“轻歌！”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抓着我的手，伸手欲拉住她，却是扑了个空。而我，同样的收势不住，随着轻歌滚下去。
第050章 他救了我 二更
我不知道我们滚了多久，只是天昏地暗。拉住了轻歌，我的手，又胡乱抓住了什么东西，再回头，才猛然发现下面是湍急的激流。
我很清楚，我与轻歌都不会浮水。下去，便是死。
“八姐姐！”轻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