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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反思
……
连翘不理会她，只说：“连他也说了不行，你没话可说了吧？回去好好带着姐妹们操练骑射，等张明来了，你们并入他的骑兵队，听他的号令，以后别来烦我了。”直接把她赶走了。
她始终觉得，她费尽心力带出来的细作小队，并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北蛮人不肯信任中原人，所以他们潜入清远的细作一直接触不到北蛮军中动向，只能在外围做些策动百姓的事情。而北蛮人的部落所在，他们更是没办法摸清楚。
之前派出去的几波斥候也是一样，要么是孤军深入毫无音讯，要么就是无功而返，也只有西去寻找羌人的获得了一些有用讯息。他们按照穆襄上次提供的方位，深入了几百里，终于找到了羌人部落现在的聚居地。
年后曾有人回来报告消息，说羌人是为了躲北蛮人才舍弃原来的绿洲，一路迁徙过去的，他们厌倦了争斗，不肯再听有关中原和北蛮的任何事。
连翘把回北境这半年的工作一总结，终于发现问题出在了哪里。近现代的间谍战情报战之所以能起到巨大作用，那是因为现代的通讯手段发达，能够及时将了解到的讯息发送出去。可是他们现在一没有电报，二没有电话，更不用提无所不能的互联网了，就算给细作知道了什么，也很难及时传递回来。
另一方面，近现代间谍们能获得珍贵的消息，多是靠威逼利诱，或是亲自潜进敌人内部。可这一招对北蛮人没什么用，他们现在还是部族制度，个人即是集体，他们还没有独立致富的概念，所有人出来劫掠都是为了整个部族。而且在他们心里。中原人和他们是两个物种，草原狼当然不可能卖消息给小绵羊，更加不会允许小绵羊混入狼群，他们只想吞掉小绵羊。
连翘深感沮丧，耗费巨大精力做的准备，眼下看来是十足的水土不服、几无成效。至于她一开始对两个小队所做的强化体能训练，是希望他们即便成不了特种兵，起码也能达到类武警，而这些人在对藩王的战斗中也确实发挥了作用，可是一回到北境。优势一样显露不出来。
现实不是小说电视剧，几十米高的城墙，上面是森严的守卫。又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体能再强也攀不上去，而且他们一样还是缺先进的装备。电视电影里特工们那些酷炫的科技设备，成就了他们的无所不能，这些东西。在现代时连翘都怀疑是电影虚构的，何况是在现在这个莫名的古代？
所以她只能承认自己的失败，事实证明，就算她有实战经验，将现代的一些理念做了本土化实践，还是很难成功。她只能回到古代战争的实际中来，想一想如何能更好应对北蛮人的骑兵。
她去找了孟世爵，把和现代的对比省略了。然后将自己总结的这些一一讲给了孟世爵听，“我预想的太天真了，总觉得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光克服困难是不行的。”
“你干嘛这么自责？”孟世爵不太明白连翘的沮丧。“现在细作小队和斥候小队不是干得挺好？你别期望太高，指望着他们两个小队就打了胜仗。那是不切实际的。”他本来也没想过特训两个小队，就能无往而不利，因此倒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沮丧的。
连翘呆了一会儿，接着无力一笑：“原来只有我一个人钻牛角尖。孟世爵，自从上次在兴野伏击北蛮人之后，我常常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带着北境全部的兵马面对过北蛮人，又势在必得的想拿下清远，我常常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心里有以前都没有过的慌乱。”
孟世爵走到她跟前，将她拉进怀里安抚：“我明白，我们耗费了十余年，终于到了要和北蛮人决战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兴奋和慌乱，别怕，还有我，我们一定能打败北蛮人。”
连翘轻轻摇头：“不只是这样。我们以前在兴野想的都是如何守城、如何打伏击，像这样主动进攻正面对敌，我没有经验，我总觉得什么样的部署都不够完美。”
孟世爵轻轻拍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谁说我们没有主动进攻过？中都和临淄就是我们攻下来的啊！”
“呵，中都、临淄是你攻下来的。”一提起临淄，连翘更加没信心了，“我的诡道还真是毫无胜算呢！”
孟世爵无奈，拉着她坐下，正视着她说：“你看着我，连翘，你今日是怎么了？你不是常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吗？你现在对自己没信心了，还怎么能取胜？诡道怎么了？孙子兵法就说，兵者诡道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以前我们一直守兴野，对北境大局了解不够，你担心对敌的时候，我们不能囊括全局，万一出了纰漏功亏一篑，是不是？”
连翘点头：“是，我们最近太着眼于一城一池了，我们是要夺回清远，可我们不能只想着清远，北蛮人的老窝就在北面，就算我们攻破了清远城，他们也随时可以派兵来援，那时我们要守城，必然又是一场恶战，何况北蛮人在清远经营了十多年，城内如今是什么情形，我们所知有限，这里面的变数太多了。”她越说越不安，忍不住站了起来。
孟世爵一把拉住了她：“别急，你先坐下，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打仗之事，哪有十分胜算的？要看天时地利，也要看人和，战机瞬息万变，我们只随机应变就是了，你在这里烦恼这许多，又有何用？”
连翘怔了一会儿，长长叹气：“你说的也是，好了，让我想想吧，你先去忙你的。”
“那也好，你想到什么再来找我，听我的，别钻牛角尖，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咱们再商议。”孟世爵虽然不放心她，可是也确实事务缠身，安抚了她几句就去了。
连翘在房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觉得脑子里乱纷纷的，就出门骑着马出了营地，铃铛在后面默默跟着，眼看着将军漫无目的的信马由缰，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城墙下。
连翘抬头看见高高的城墙，就下了马，牵着马走到城墙守卫那里，把马扔给守卫，自己信步上了城墙。阳春三月，就算是在北境，吹来的风也柔软了许多，连翘站在城墙上往下望，能看见地皮上钻出的一层浅绿，抬头则是碧蓝高远的天，站在这城墙上，似乎连云彩近了许多。
她登上的恰是北城门的城墙，远远的北方，视线可及的范围都是一片空旷，偶尔有几支孤零零的树杈伸着，在地上投下小小一个黑影，显得特别的弱小，她极目远望，很想试试能不能看到清远，可是看得眼睛都痛了，最远也只能看到地平线和天相接，那座埋葬了父兄的城池，是如此遥不可及。
连翘站在墙头上吹了一会儿风，渐渐觉得脑子里的纷乱散去，变得清明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慢慢变轻，有什么呢？一个计划不行，就再做一个计划，至少她还有大炮和火铳，实在不行就轰他丫的！北蛮人的老巢找不到就不找，可以把他们引诱出来嘛，她做不了霍去病长途奔袭，那就守株待兔好了。
到时蛮子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若是来千军万马就拿炮轰！连翘给自己鼓完了劲，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这才转身下了城墙，然后骑上马返回了营地。
一进营地她就觉得格外热闹，铃铛抓了人来问，得知是张明他们到了，正在中军大帐说话，连翘就也把马扔给铃铛，一路去了中军大帐。
“……打退了那次，就再没来过。”连翘进去的时候，只听见张明话的结尾。
大伙看见她进来都纷纷打招呼，孟世爵让她到身边坐，看她脸色似乎轻松了一些，也松了口气，说道：“张明带了九千人来，加上我们这里选的四千人，操练起来再搭配火铳，足可与北蛮人一战了。”
连翘点头：“以后要偏劳张队长了，我想把叶吹萝她们也编入你们的队伍，你先带着她们练一练，若是真的不行，到时候再说。”
叶吹萝并不在这里，张明也就实说了：“连将军，叶队长她们其实骑术箭法都不坏，但是体力上毕竟……怕她们跟不上我们。”
“你先带着试试，若是真的不行，我们再另安排。”孟世爵也开口帮连翘说话。
张明只能点头答应：“那末将试试吧。”
孟世爵让他把兴野的情形又给连翘复述了一遍，然后就到了晚饭时间，大伙一起吃了晚饭，孟世爵把要注意的细节，以及如何和火铳队配合，都跟张明讲了，让他回去拟一个操练的计划，还让他先多跟程大兴聊聊，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然后就让大伙散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寻亲
……
两边各自训练了两个月，钱阿旺又新交付了一批火铳，去掉损耗的，正好够配备两千人。同时先前的两千人优胜劣汰，再补了些新人进去，已经称得上是得心应手了。孟世爵就让张明先拉着五千骑兵精锐去和火铳队合练，他自己也整天盯在那边，把军营扔给了连翘。
连翘这里把几城的守卫情况做了些调整，现在正是春耕时候，北蛮人时常出来劫掠，她也根据情况派了些人出去和北蛮人打游击战，可是北蛮人来得快去得快，并没什么太大损失，百姓们却都吓的不敢出门下田，让连翘十分头疼。
而且北蛮人并不是只挑一个地方下手，他们就在蓟州、暨阳、兴野之间流窜，有时还会深入到归化城下，连翘只得下令让各城出一支护卫队，每日出城巡逻，保护外出春耕的百姓，与来袭的北蛮人作战。
“你们那里还要多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就算有护卫队在，百姓也不敢出门种地。”连翘有些焦躁，拉着回来营地的孟世爵问。
孟世爵皱着眉，先安抚她：“你先别急，我想让他们再合练半个月，然后看有没有机会先寻一大股北蛮人打一场，试一试威力。”
连翘略感安慰，又说：“我怎么能不急？春耕种不上，到秋冬吃什么？这是顶顶大事。”
孟世爵揽着她的肩膀答道：“我知道，我知道。对了，清远城内最近可有什么消息？”想转移话题。
连翘也知道暂时只能先如此，于是就顺着他答道：“北蛮人不让百姓去耕地，逼着他们去修城墙，他们连种子都快吃光了，吃不饱没力气修还要挨打。说是死了不少人。”
“看来我们真的得抓紧了，你这里要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回去看着他们操练了。”孟世爵觉得现在时机不错，两边民怨沸腾，是个出征的好时机，所以一刻也不想耽搁。
连翘一把拉住他：“哎，你等下，我还有事和你商量。最近有人从羌人那里回来，说羌人回话，除非我爹复生。不然不会和我们合力抗击北蛮。”
孟世爵听了一愣，仔细看了看连翘的神情，叹了口气：“要不就算了。咱们凭自己也能攻破清远城。”
连翘摇头：“攻破清远就够了么？北蛮人如今越来越猖狂，他们必定还是会源源不绝的来袭，对于他们来说打一仗就跑，能抢一点是一点，毫无顾忌。我们必得给他们打服了才行！”
“你的意思是，要打到北蛮人的老巢去？”孟世爵拧眉问。
连翘看着孟世爵，答道：“为什么不呢？羌人能找到北蛮人的踪迹，只要他们肯跟我们合作。”
孟世爵也回视她：“可是他们不肯，连老将军已经不在了，他们不信任我们。”
连翘指指自己的眼睛：“可是我还在。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母亲，有羌人血统。”她看着孟世爵惊讶的眼睛，继续说：“我外祖父就是羌人的小酋领。那时我们和羌人交好，他们常来北境，外祖父在蓟州见到了我外祖母，一见倾心，就把她求娶了回去。后来我爹也是在蓟州见到的我母亲……”
这故事是爹爹当初讲给她听的。爹爹在讲的时候，几乎把母亲夸成了天上的仙女。他是边将，本不该娶异族女子为妻，可是他跟母亲一往情深，跪求祖父答允，后来还是外祖父忍痛将母亲归到外祖母娘家，改了身份，这才能促成这桩姻缘。
孟世爵发现连翘的眼睛渐渐迷蒙，就把她拥到怀里，也没说话，只静静的拍她的背，两人就这样沉默相拥了好半晌。
“我年纪最小，从没见过外祖父，我哥哥他们都是见过的，我只知道外祖家里姓狄，外祖父名叫狄武，两个舅舅分别叫狄原和狄秋。这次他们回来以后，我细细的问过，我舅舅们还都在，且在羌人部族里已经是比较大的酋领了。”连翘微微撑开，看着孟世爵说道。
孟世爵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亲自去？”
连翘点头：“连家不是没有人了，连家还有我，我还在这里战斗，我亲自去告诉他们，争取他们的帮助。”
孟世爵拉着连翘坐下：“可是他们会相信你么？”
连翘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们会相信的。我听爹爹讲过许多羌人的事，我虽然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却有记忆。”她又指指自己的头，“信物可能是假的，记忆却都是真的。”
“你想什么时候去？要不等收回清远以后，我陪你去？”孟世爵不放心她自己去。
连翘摇头：“那样太晚，我先去一趟，见见面谈一谈，行就行，不行我很快就回来，不会错过攻打清远。”
孟世爵皱眉思量，最后说：“你先让我想想，我没答应之前，不许自己跑去，营地里不能没人看着。”
连翘叹气：“你放心，我知道。你可别想太久啊，耽误了攻清远。”
孟世爵站起身，拍拍她的脸颊：“不会误的。”又亲了亲她的嘴唇，“别忙起来就忘了吃饭，瞧你小脸都抽抽了，嘴唇也不丰润了。”说着又舔吻了几下，“乖乖的等我的消息。”得到连翘的保证之后才放心的走了。
连翘虽然答应了他，可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开始做准备，先是找了去过的细作来更加详尽的了解情况，又把已经扔下一段时日的羌人话恶补了一番，然后亲自在细作和斥候两个小队里一共选了十个人，郑状元不明所以，追问：“你要去哪？带着我吧！”
“带你干嘛？你不是在幽怨的想念你的张大哥么？”连翘抢白了郑状元一句。
自从骑兵队和火铳队出去集训以来，郑状元就一直没见过张明，每每他想溜过去看看，都会被连翘派任务，他就跟连翘发牢骚，嫌他不让去，连翘就说他是闺怨，在思念张明，每次都说得郑状元羞愤欲死。“你有完没完啊！你能不能不这样胡说，我是无所谓，可你这样实在有伤张大哥的名誉！”
连翘撇撇嘴，学他：“张大哥，张大哥，怎么你现在整天满嘴张大哥？你那位苏二小兄弟呢？真的丢在京城就不管了？啧啧。”
郑状元觉得自己的怒火都快把头发烧着了：“你干嘛提那个王八蛋！他是什么人，能和张大哥相提并论吗？再说我叫张大哥怎么了？不能叫啊？”
连翘依旧笑眯眯的，丝毫不在乎他的怒火，笑道：“没说不能叫，张大哥为什么不能和苏二相提并论？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郑状元要跳起来了，“张大哥是少有的伟岸奇男子！怎么能和苏二那个下三滥一样？”
连翘恍然大悟状：“哦……，伟岸奇男子？你这评价够高的啊，你对他有意思？连比一比都不让了，瞧你那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