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听说江南常年碧草如茵、绿柳拂堤,还可以坐着船出门,你去过没有?”记忆里那个娇柔的声音问道。
当时的自己看着一身绿衣的少女,微笑反问:“谁是喂?我没见过碧草如茵,只见过一个聪慧俏丽的小姐,叫做陈家茵。”那个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女子似乎和眼前的女子渐渐重合,少女的眼眸被泪珠洗过,黑眼珠水漉漉的看着人,让人心里无端多了几分怜惜。
兰姑娘等了半晌也不见眼前这人回答,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又有些害怕起来,往角落里移了移:“你怎么还不叫人?”
孟世爵终于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兰姑娘好几眼,说:“我差点忘了,你吃饭了没有?”语气比先前温和了许多。兰姑娘点了点头:“他们有送饭给我吃。”
“唔,那就好。”孟世爵这才扬声叫婢女进来,“把这位姑娘安顿到隔壁房间去,给她找件换洗衣服,再帮她换了药。”
兰姑娘终于放下心来,屈膝给孟世爵行了一礼:“多谢公子。”然后跟着婢女出去了。孟世爵盯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久,才起身进去睡觉。躺在床上却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窗外稀里哗啦的下起了雨,让他更添了几分烦躁。
孟世爵吃喝玩乐走桃花运的时节,连翘正带着人在山里面转圈。今天多走了一段冤枉路,休息的就比平时晚了些,还有好多人没有食物需要结伴去现打。连翘也觉得走得腿疼,倚在铃铛肩上,欺负许铸,叫他一个人弄吃的。
许铸刚把肉烤熟,又把最后一点米给她熬了粥,连翘闻着粥香感叹:“我们许铸真是好手艺,上得了战场、进得了厨房,谁要是嫁给你,真是有福分!”一边说一边悄悄捏了捏铃铛的胳膊。
“将军你要是真觉得许铸好,你就嫁了就完了呗,许铸知根知底,我们大伙都放心!”铃铛一边用小刀往下割肉,一边答连翘的话。
旁边的许铸就跟没听见似的,丝毫不受影响,反倒是连翘恼铃铛不解风情,手上用力捏了一把。谁料铃铛没叫,远处却有人嗷一声嚎了一嗓子,紧接着就有猛兽的叫声传来。连翘和正在休息的向导一起站了起来,向导看了连翘一眼:“好像是虎豹!”
周围听见的人顿时紧张了起来,苗一杰站起来说:“我带人去看看,你放心歇着吧!”
连翘点了点头,又说:“要不让许铸跟你一起去?”
“不用,庞大庞二他们几个跟着我就行,人多了也是无用。”苗一杰说着带了十来个人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
暂时宿营地里的气氛立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大伙的耳朵都竖着,每当听见有人惨叫和猛兽的怒吼声都是心里一紧,那些禁军的人更有些直接哆嗦起来。他们进山以来,因为人多,还真没碰上什么大型猛兽,至多遇见几回獾子之类的而已。这次听见自己的人和猛兽相遇,吓得身体都僵直了。
过了一会,只听野兽的吼叫声更频繁了,隐隐能听出痛楚,还有人的呼喝声,应该是苗一杰他们赶到了。连翘侧耳听了半晌,才慢慢松下肩膀,接过许铸递来的粥,一边吃一边说:“去问问军医那里药还全不全。”肯定有人受了伤,她要先确认一下军医那里的情况。
不一时许铸回来,答道:“外伤药好有很多,军医说这附近药草也不少,他还采了一些,应该可以应付。”
连翘点头:“我知道了,你也吃饭吧,吃完了带人去迎一迎他们。”许铸也没多话,抓了两块肉三下五除二就吃了,然后挑了几个靖北军的人,一起出发去迎苗一杰他们。这时先前出去打猎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大伙显然都听到了声音,一回来就互相询问。
连翘吃饱了饭,提了口气扬声说道:“没什么事,苗将军已经带人去接应他们了。没吃饭的快点开火造饭,今天本来就晚了,吃好饭早点歇息。”众兵士这才平息下来,各忙各的去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打虎
……
等到后面回来的这些兵士都吃上饭的时候,那远远的吼叫声已经听不到了。很快就有两个兵士先行回来报告,说是一个四人小队打猎时遇到了猛虎,四人里有三人受伤,一人伤势特重,幸亏苗一杰他们到的及时。至于搏斗的过程,兵士们说的很轻描淡写,只说苗将军带了几个人已经把猛虎制服,现在正带着伤员和猛虎回来。
“你们碰见许铸了吗?”连翘没听他提起许铸,怕他们没碰见,于是问了一句。
那兵士答道:“碰见了,许大哥在帮着抬伤员。”
连翘就没再说什么别的,让他们俩去休息吃饭了。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苗一杰他们才回来。有三个人是抬着回来的,想是最先遇上猛虎的几个,还有几个人肩上手臂上也挂了彩。连翘迎上前去,眼尖的发现苗一杰脖颈处都是血迹,就问:“怎么,你受伤了?”
苗一杰愣了一下:“没有吧。”顺着连翘的目光低头,自己也摸了摸脖颈和前襟,“没事,是老虎的血。”
连翘这才松了口气,让兵士们把人放到空地上,军医立刻过来诊治。又叫苗一杰坐下休息,让铃铛给苗一杰拿吃的和水。苗一杰先喝了几口水,才一边吃东西一边给连翘讲了事情经过。
苗一杰他们赶到的时候,正看到有一个兵士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另一边不远处还有另一个兵士也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前面就是两个人正在跟猛虎搏斗。其中一个不知是怎么窜到虎背上的,正拿了匕首往虎背上扎,另一个则钻到了虎肚子底下。苗一杰一看情况危急,立刻弯弓瞄准,射下了老虎的一只眼。
老虎吃痛之下,发了疯性,把背上的人甩了下去,然后开始冲苗一杰冲来。苗一杰早已吩咐了其他人先见机救人,自己带着庞大、庞二几个身高力壮、拳脚硬的留在原地。眼看着猛虎冲过来,苗一杰几个人忽然四散开来,还有一个手脚麻利的已经上了树,从树上又放了一箭,射中了老虎的腹部。
“可惜了这张虎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连翘望着空地上已经死了的老虎感叹了一句。
苗一杰很无语:“你要早说要虎皮,我们就不放箭了。”
连翘摆了摆手:“我就随口一说,那几个人伤的重不重?”她已经看清了四个人都是禁军中人,平素都是比较老实沉默的,倒没想到这几个人还有这般胆色,能跟猛虎搏斗。
“钻到虎腹下的那一个伤的比较重,另一个是一开始被老虎扑倒咬了一口,我看倒没什么大碍。那个骑在虎背上的,就是摔得不轻,恐怕有内伤。最后一个就不用提了,是被吓晕的!”
连翘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你吃饭吧,我过去看看。”她一走过去,先看到的是一个肩头满是血迹的兵士,军医和铃铛正给他清理伤口,连翘眼尖的看到了一排牙印。见那个兵士咬牙忍痛,脸上血和汗混在了一块,就蹲下身子轻声说:“若是痛就叫出来吧,没事的。”
那兵士喘着粗气,说了一句:“谢谢将军。”旁边的铃铛直接递过来一个布包:“咬着吧,我要上药了。”兵士听话的张开嘴咬住,铃铛就把刚才研碎的草药给他糊在了伤处,连翘见那兵士浑身一颤,脸上的血汗直接滚了下来,就伸手握住他的手说:“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兵士下意识的用力握住手中那只手,撑了好一会,才把这阵痛撑了过去。铃铛已经把他染血的外衣剪掉,给他在伤口处裹上干净的布,然后拿了一张薄被给他盖上。又和连翘一起转身去看下一个伤员,兵士正看着两人的背影发怔,身边就又来了一个兵士,手里端着一碗粥要喂给他喝。
下一个就是那位重伤员,他的腹部被猛虎的利爪抓了个口子,有些深的地方已经能看到内脏,连翘很是担忧,问军医:“能行吗?”
军医头都不抬:“行不行的总得试试,我先拿桑皮线给他把肚皮缝好,敷上药草,看一晚吧。”又叫身旁的兵士先去熬药。铃铛手里拿着干净的布块正在给他清理伤口,连翘觉得这种手术她有点看不下去,转头去看下一个。
下一个兵士旁边,是军医的徒弟在给他接骨,连翘问:“不会有内伤吧?”小徒弟也没抬头:“不好说,一会喝了药看看吧。”兵士还在昏迷状态,连翘看着他脸色苍白,脸上还有道道伤痕,叹了口气。
等终于把几个受伤兵士的伤处理好了,天已经完全黑了,很多兵士都已经入睡。连翘看了一圈回来和苗一杰商量:“我看他们三个都伤得不轻,实在不适合再跟我们一起走下去,不然明天一早派一队人送他们下山去吧。”
苗一杰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先派人把他们送到大营那边去养伤,我们继续走。”两人计议已定,就都各自休息。
第二日早上起来,那个腹部缝合的人已经发起烧来,摔伤的那个也呕了几口血,连翘就和苗一杰商量着选了几个人送他们下山。这边刚选定了人,忽然营地里面骚动起来,连翘和苗一杰一起转头看过去,就见几个人带着一群禁军的人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来。
靖北军的人立刻过去将他们拦住,两方推搡着,眼看要动手。连翘就和苗一杰走过去,扬声喊道:“干什么?不赶快吃了早饭、收拾行装出发,在添什么乱?”
禁军里领头的一个就高声说道:“我们不出发!我们受够了!你们这些北蛮子,只会把我们当犯人看管奴役,不给饭吃,还叫我们不许掉队!我们要带着受伤的兄弟下山!”
靖北军中的人,多是生在北境的,听他嘴里说北蛮子,都已经气愤不平,只是碍于有主将在都没动手,但眼睛已经瞪得通红。连翘冷笑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玩意,管大爷我叫什么名字!老子告诉你,老子不干了,老子就要回家!”领头的那个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着连翘大声呛道。
连翘冷笑不变,只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他不甘示弱、正要回瞪,忽然眼前一花,指着对方的手指一阵剧痛,紧接着就听到“咔吧”一声,手指竟被对面来人拗断了。对方一松手,他顾不得别的,立时抱着手嚎叫。身边的人本来有要上前的,一看来人是连将军身边的亲兵许铸,俱都立刻退后了几步。
“还有谁想回去?站出来我瞧瞧。”连翘扬起笑脸,一副十分亲切的模样。
禁军中众人看到许铸退后了几步,其余几个领头的互相看了一眼,一起站了出去:“连将军,咱们兄弟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实在吃不了这份苦,宁愿禁军的差事不干了,您放我们走吧!”
连翘没理他们,继续问:“还有没有?”
其余人觉得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又有十几个站到了领头那几个身边。
“好。其他不想走的人退后五步。”连翘看着那些人犹犹豫豫的退后,然后扭头问苗一杰:“苗将军,按军令,临阵脱逃该当如何处置?”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杀头
……
苗一杰答得斩钉截铁、无比简洁:“斩!”
前面站着的二十来个人被他这一个字惊得都后退了一步,那些人惊疑不定的互看了一眼,都不太相信,有两个就挺胸站了出来:“我们是朝廷禁军,你凭什么斩我们?再说这里又不是战场!”
连翘脸上一直挂着亲切的笑容:“只要你们在我的麾下,我就有权力斩你们。这里不是战场?身为军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是战场!来人,给我把这些不服军令、临阵脱逃的人拉出来砍了!”
“是!”立刻有一队靖北军的人,从那二十个人和后面大部禁军的空当插了进去,将两边隔开,本来在前面挡着的靖北军兵士们就要上前去捉人。
“等、等一下!”突然有个声音从侧面传来,连翘转头一看,正是那个禁军的统领,他从伤员休息的那边匆匆跑过来,“连将军,他们这些人不懂规矩,你且饶他们一次吧。”
连翘扫了那统领几眼:“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那统领支吾了一下:“我、我去看受伤的弟兄们了。”
“哦……”连翘拉长了声调,“看的太专心,直到现在才听到这边的动静是不是?”
那统领不出声了,闹事的二十几个人一看统领不敢说话了,都开始想寻空逃跑,但靖北军的人个个身手矫捷,他们都没跑几步就一个一个的被按住绑了起来。领头的就开始喊:“禁军的兄弟们,你们就这么看着咱们的人被北蛮子杀头……啊!”这是被按着他的人打了一拳。
还有人喊:“兄弟们,你们想想这些天,咱们过的是人过的日子吗?你们可不能落井下石、见死不救啊!”
后面的人略有些骚动,但看到前面挡着的凶神恶煞般的靖北军,又都退缩了,就有人扬声喊道:“连将军你饶了兄弟们这一回吧!”
“是啊是啊,他们只是看着那几个兄弟被猛虎咬了,有些害怕,并没有真的要冒犯将军的意思!”
“请将军饶了他们这一回吧!”说着说着就有人跪下相求,有一个人跪下,后面就有许多跟着跪下。
前面的二十几个人已经被靖北军兵士们押着在连翘面前跪成一排,身后各有一个举着大刀的兵士站着等候,直到这时这些人才知道怕起来。有几个就忍不住磕头求饶。
有机灵的,看连翘一直不说话,对众人的求情无动于衷,就往前膝行了几步:“连将军,我等冤枉,此事都是黄勋他们调唆我们干的!”他一这样说,立刻就有人附和。
那个叫黄勋的正是被拗断手指的,他一听立刻骂道:“放屁!金槐你这个无耻小人!早起商议的时候,你撺掇的比谁都欢!老子做的老子认,要杀要剐绝不含糊,可老子绝不肯给你这个王八蛋背黑锅!”他被绑着不能冲过去跟金槐厮打,就不停的吐口水过去。
连翘和苗一杰对视摇头,苗一杰这才开口:“将军,不如暂且记下这一回,待回大营再处置吧!这里荒郊野岭的,砍完了头,咱们是带着他们的尸体还是不带呢?不带的话,恐怕会被野兽吃了,无法给他们家人交待。带着的话,也太累赘了!不如先各打二十鞭,让他们继续负重前行,等下了山进了大营,再一并清算。”
那些人听到说被野兽吃了的时候都哆嗦了一下,不过他好歹是求情,能让自己先保下一条命,于是都忙不迭磕头求饶。只有黄勋和另一个人始终昂头挺立不动,黄勋还说:“要杀便杀,哪那么多话说!”
连翘装作沉思半晌的样子,然后答道:“好,就听苗将军的,来人,先将这些不服军令的各打二十鞭,至于其他,等回大营再一并清算!”于是这边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打起鞭子来,有些忍不住疼叫出了声,连翘皱眉:“谁再叫就给我打的再狠一点!”
说完又冲后面的人喊:“看完就赶快造饭吃饭,收拾行囊出发,有动作慢的,就等着挨鞭子吧!”然后也不再看行刑的,回过神去安排下山的人。等那边鞭子打完,这边下山送伤员的也已经收拾好了,连翘嘱咐道:“宁可慢点走,别颠簸的他们伤势更重,到了大营你们就留下帮着修缮吧,反正我们再有个半个来月也就出去了。再把我们这边的情况给元帅送个信。”然后又嘱咐了向导几句。
挨打的人打完就被要求整装上路,连饭也没给吃。连翘把黄勋和另一个硬气的交给了禁军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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