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样就可以收服周嘉吗?您说的曹操,是什么意思?”
如花答道:“我以曹操喻周相,谈的是国家的政治继承制度。血统继承和上古的禅让制度各有优劣。曹操英雄一世,终于没敢逼走汉帝,心里也很斗争吧!周嘉以为,我的立场之下,必定全力反对禅让,力保小华之位。却不料我只说禅让须有强大的力量作保证,才能避免动乱,适应国家的高速发展,所以他很吃惊。至于那个甜心苹果是什么意思,也是比喻禅让之事,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小红眨了眨大眼睛,雾气蒙蒙。
荷池小榭中的访客是谁?除了无沙,还有谁敢这样不招自来。
“喂,来了!又是翻墙进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如花和他讲话总是语气不善,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相处的方式。
无沙斜了斜眼睛,扔给她一个白眼道:“堂堂封疆大吏,怎可如此鸡鸣狗盗。我老早下过决心——一天只翻三次墙!”看到如花又要狂笑,连忙说道:
“我是从后门进来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快点说,别烦我,赶着回去呢!”
如花咬了咬唇,问道:“兄长改名无沙,是何缘故?”
无沙嘻嘻一笑,反问道:“你猜呢!”
如花道:“沙即沙场,沙场即兵戈,无沙即止兵戈,也就是天下无战……如花猜对了吗?”
“你再猜~”无沙望天道。
如花想了想,摇了摇头。
无沙收敛起不羁的神色,清淡地说,“潭州有口白沙井,人称沙水,其实水中无沙,甘甜清冽。小时候不懂事,胡乱改了名字。不过如花之言,深得我心啊!”
如花顺势说道:“倘若造反,生灵涂炭,难道不怕杀君篡位之嫌?”
“所以呢?”无沙静候下文。
“不若宫城小变,以最小的动荡更替天下!如花自有办法教小华退位,而天下无人言乱。”
如花想起了玄武门,想起了粉碎四人帮。
宫廷政变比天下哗变,似乎影响较小一点。
她微笑着对无沙说道:“杀君篡位之嫌,我帮你来担!”
“难道如花想要重上朝堂?”无沙冷酷地望着眼前花香般的女子,“本望你助我一臂之力,奈何如花胆量不小!何况你有什么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如花以手指蘸水酒,在桌上写下六个字。
无沙看罢大惊,沉吟片刻说道:“如今我强你弱,凭什么叫我甘心侍奉?”
“就凭我能止住天下血光!”如花昂首正视道。
两人一时沉默。
无沙的声音柔软了下来:“出尔反尔,弃皇位又争皇位,岂不教人笑话?功成身退,岂不更好!”
如花咬了咬唇,“功成身退,君子所为;如花非君子,为民生计,不怕惹人嫌恶!”
无沙叹了口气,说道:“宫城之变,要靠府兵和京畿守军,这些都在周奚雷手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也罢!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能够夺下京周府兵兵权,无沙从此唯马首是瞻!”
“三个月吗?三个月后的初冬之时正是匈奴骚动之际!原来皇兄大人和匈奴也谈好了!”如花冷冷地说。
想起唐太宗、郭子仪也曾借过突厥回鹘兵力,
如花心中一痛:“我虽不才,必不准边防多年经营毁于一旦。不就是三个月夺下京周府兵吗?你听我好消息吧!”
无沙不言,微微颔首,倏忽离去。
周相来访'VIP'
剑破九霄,
笑尽千坛,
放足风为马,
痛饮血气甘。
何愁无前路,
纵意藐山川。
客乡谁孤苦,
自有影相伴。
胸怀下志,
命冲金銮殿,
生当为主,
不达终不还!
——有风之地
周嘉回到相府,求见周相。
周相正在书房与七妈妈商量海税通航之事,听周嘉回来,也不避讳,直接叫进书房。
周相的阵营中,七妈妈是个特异的存在。跟随周相不过年余,沉默寡言,从不多话,脚踏实干地执行周相之令。周相很少找谈话,只不过此事涉及吕家兄弟,二兄弟俩经营煤山,也算七妈妈的心腹,所以想听听的意见。
话蒸汽机普及以来,航运越来越发达,甚至远洋贸易也日新月异。
远洋最怕倭寇海盗,所以航运家族养不少武装力量,
本与法不容,好在皇帝鼓励海运,而远洋船只不可能不豢养护船之人,
所以当地官员收银子,都对那些航运家族操练水兵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
周相对此忧心忡忡。
话吕氏兄弟倒也十分得,重开煤山,为户部冶铁铸钱,富得流油。
于是以雄厚财力,慢慢侵入航运业,年多的时间,也拉起支船队,常常从远洋弄来些奇巧的玩意儿,孝敬七妈妈与周相等人。
然而,周相仍然对吕家有所顾忌:虽商人重利不重情,但是吕治当真能够放下当年周相逼死吕父之事?何况于白对吕家有恩,吕家和工部总有些牵牵连连。
只不过他并没有将个年轻商人放在心上,兄弟俩又对七妈妈唯命是从,再加上户部煤铁之事,技术活离不开工部的支持,所以吕家种暧昧不明的状态,反倒成最好的选择。
但是远洋水兵的事情,却让周相心生警惕。
“法令禁止豢养私兵,七母以为如何?”周相坐在书案前问道。
“相爷,是个妇道人家,不大会讲话。不过保护海防,歼灭倭寇,本就应该朝廷出力整饬海军。商人豢养私兵自然不能姑息,能不能让他们出海的时候,出钱雇佣朝廷的兵马,保驾护航?”
周相摇摇头:“七母在户部呆久,整日和群商贾打交道,言必称利。”
他顿顿继续道:“暂行海禁,整饬海防,清理私兵,缺不可。堂堂中华,不缺西洋奇巧之术!”
周嘉惊呼:“叔父不可。”
突然发现此举有违礼制,便低头不再言语。
周相却扬扬眉头,笑问道:“嘉儿罢!”
周嘉道:“堵不如疏,贸然海禁,不知多少人因此失去生计!叔父千万慎重。”
周相大笑道:“小子,还以为直打算不吭声呢!玩笑而已,嘉儿以为此事当如何?”
周嘉皱皱眉头道:“事关重大,最好多听听众人的意见,就连吕家和诸位航运商贾,也该听听他们的想法。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够三两人即席决定?”
周相面有不快,随即叹口气:“也罢,件事情暂且放下。关乎南方兵力,虽然如鲠在喉,但是北方的无沙才是心腹大患!七母调配钱粮,还需多久?”
七妈妈回道:“加上今年秋的收成,需要三个月整。大约能支持府兵六个月;而弹药配方之权,都在皇上,加上工部从中作梗。三月时间,炮弹之数,大约只能与无沙持平。”
周相面有忧色:“也罢,七母辛苦。隐忍三月,且看无沙的动静。”
罢向七妈妈挥挥手,告辞而退。
周相转向周嘉道:“嘉儿何事?”
周嘉低声道:“侄儿刚刚话冲撞叔父!”
周相笑道:“自家人跟前,什么见外的话?”
周嘉才缓缓道:“嘉儿刚刚从花如斋回来,如花果然就是皇陛下。”
罢将如花所问所答陈述,只是没提那个甜心苹果。
周相听罢,面有惑色,良久不语,最后道:“有空陪去花如斋走走,倒想亲眼见识见识。”
月夜荷池,好风如水。
两个人靠在荷池边的大树下闲闲地聊。
“凡,凡,周嘉也被甜心苹果骗到!”笑靥如花,散发甜香。
如花边着,边抚弄着凡披下来的长发,忍不住亲又亲,显然心情很好。
忽冷忽热的家伙,热情起来也能吓坏人家的小心肝。
凡小心翼翼地圈住爱人,额头轻轻地触碰着的。
“如花,对不起,隐瞒……”
“凡……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大抗得住,”如花副纠结的表情,“不让知道便罢,知道定会放不下……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知道为好!”
又“嗯”声,算是给自己鼓劲。
抬头看到凡的唇,在清灵的月光下,显得尤其红艳,
忍不住踮起脚尖,凑上去,轻轻舔舔。
他却勾住的舌,纠缠,舔舐……
更把按在树干上,身躯环绕着,不留儿缝隙,缭绕无边的是喘息和情欲的气息。
好不容易从浓浓的法式长吻中挣扎出来,
如花心满意足地靠在他的胸口,夫君白色的绸衣,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辉,
连那披散的长发,也柔顺在月色中,
精致的容颜与月的温柔融合糅杂,分不清哪里是水中的月,哪里是月中的他。
如花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生就是属于月夜,像太阳的影子,
他那冷幽幽的清色,光照在最黑暗、最需要光明的地方。
如花痴痴地望着月光中的爱人,
傻乎乎地:“好漂亮的月亮——真想咬口。”
凡不禁笑,笑摧花,笑倾城。
他温柔地吻吻的眼睛,在耳边:“如君所愿”,
却俯身吻上如玉的脖颈。
……
结果,那上床特别早……
两人相拥,懒懒地相互偎偎依依,
“凡,今不太样……特别热情……”
“如花,最近直在谈周嘉,”柔柔的声音,却有些糙糙的气息“不喜欢……不喜欢啊……”
凡也会出样的话吗?吃醋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那么甜滋滋。
如花蹭到他怀里,鼻子拱拱他温热的肌肤,像只吃饱的小猪。
悄悄地告诉凡:“来晚!周嘉——志在必得!”
凡愣,随即又恢复惯常的微笑:“呀!小心,别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如花不满地啃他口!
“让胡思乱想!让胡思乱想!”
春色无边~~
周嘉陪着周相来到花如斋的时候,不等粉丝们的尖叫声起,
侍们见周嘉,赶紧迎上来,
“小姐吩咐,公子来访,请直接上后厅,无须在前厅等待通报!”
周相狐疑地望望周嘉,周嘉副无辜的表情。
其实,个特殊待遇,只不过是如花不希望前厅的屋顶被人掀翻罢!
周相二人走进后厅的时候,如花正在快活地煎着芋卷。
得更确切些,如花正在偷吃煮熟的芋头!
手上糊糊,嘴角糊糊,像只得意的大花猫!
小红慌忙掏出手绢,为小姐擦去嘴角的的芋头糊糊。
就像在照顾个刚出生的宝宝。
周相不动声色。
周嘉作个揖,问道:“唐突小姐!”
如花嘿嘿笑,正坐道:“二位见笑!”
想想,有沮丧:“芋卷做不成,两位愿意尝尝新煮的芋头吗?”
二人长坐,小红送上清茶,如花指指盘里带皮的芋头,笑意盈盈。
周相拈起个芋头,指尖凉凉,显然煮熟后浸在井里,刚刚才捞出来。
芋头鸡蛋大小,果然煮得恰到好处,不硬不软,熟的软糯,
汪清香都包裹在芋头皮里,轻轻抹,皮就掉,芋香扑鼻流窜。
小心地咬口,消融在舌尖,温润柔和。
周相不觉头不已:简单的芋头也能煮出般滋味,
——果然
——果然玩物丧志!
周嘉却拾起个芋头,小心地观察圈,生怕又像那个甜心苹果样被捉弄。
小心翼翼观察许久,没发现什么特别,
看到叔父吃完个,才莲口轻咬,
细细品尝着其中的温润,时摸不透如花的心思。
如花笑眯眯地瞧着周嘉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早就乐翻花!
虚而实之,实而虚之,
周嘉还早呢!
果然还需要再调教几年!
“芋头滋味如何?”如花巧笑如虹。
周相默不作声,
完全没有料到的开场,打破他所有问题,只觉得此时的氛围不适合任何高深的话题。
周嘉吃完芋头,擦擦手问道:“如花千般手艺,为何独做盘芋头?”
周嘉道“如花”二字的时候,全没注意到周相眉头动,不知侄儿何时与封夫人如此熟识。
“嗯——心血来潮吧!”如花脱口而出,突然觉得抢无沙的台词,不免自嘲地笑笑,继续道,“做吃的,最重要的就是各有各味——芋头是芋头的味道,鱼头是鱼头的味道。如果把芋头做成苹果的味道,那才是大大的荒谬。”
望望周嘉,少年郎清秀的脸上居然又泛起红晕。
甜心苹果,害人不浅阿!
两人之间的眉目交流,周相看在眼里,不免忧心。
如花笑着收敛戏谑,又道:“百味具佳,各有所美,从不偏爱味。今买些好芋头,味道清甜,无须任何佐料,‘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特意与二位大人起尝尝。”
周嘉听出其中百家争鸣、道法然之意,正想再问什么,
周相却拱手道:“多谢封夫人招待,惊扰已久,先告辞。下回再来向夫人讨教厨艺之道!”
如花起身相送,直送到门口。
周嘉望着,还想什么,终于什么都没有,乖乖跟着周相登上马车。
如花挥挥绣花手帕,冲周嘉嫣然笑:
“嘉嘉,什么时候专为弹曲《凤求凰》呢?”
周嘉心口紧:自己上次所奏的《凤求凰》,分明番怀才求遇明主之意。
难道如花竟然在等自己抛弃亲叔前去投奔。
般自信,不知从何而来!也许只是多虑。
周嘉心口紧,又松下来。
周相却已打下马车的门帘,甩出句:“不知所谓!”
回头望着周嘉,厉声道:“便是嘉儿满心倾慕的皇陛下!”
周嘉愣,慌忙辩解道:“叔父,如花……”
为什么么快就适应那个名字!仿佛有种生的熟悉感!
周相断然打断侄儿的话,恳切言道:“嘉儿还年轻,叔父早该为再选个夫人!”
周嘉哑然,不知该如何辩解。
花如斋内,小红收拾着杯盘,不解地问如花:
“小姐何故在周相面前如此随意妄为?您不是直想招募周家吗?”
如花淡淡笑,想起西索的话,顺势借用道:
“周相老人家,熟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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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掀开门帘,温温笑:“切都安排好!”
如花心定。
所谓谋略,和写小差不多,设定好人物和情景,他们自己就会把故事演绎出来,
相府中,周相面色铁青。
河西边境府军截获信鸽,正是工部尚书于白写给无沙的密信。
他早就猜到,于白和无沙之间定
有所勾搭,但是截获书信,仍然加重他的忧心。
信中隐晦谈到周相的府军,似乎有所安排。
府军中定有奸细,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于白多年经营,若没在府兵里安插几个军官,才是怪事。
问题在于,以于白的身份,和无沙谈起此事,可见军中此人位阶不低!
河东河西的府军靠近边防,不足为忧,
唯有陕北府军,也就是原张绥部属,直接保卫京畿,刚刚又经历过场大换血,着实叫人不安。
陕北府军正职军长为礼部尚书史德正所荐,名唤张九长,是个热血汉子。府军副职则是七妈妈所荐的李涛,为人小心谨慎,炫#書*網收集整理从未行差偏池。
周相最初怀疑李涛,因为他曾向无沙部下递过降书,又在边防军中呆过两年,令人疑虑,于是将李涛召回面谈。
李涛何等精明,又何等明哲保身,听出周相的试探之意,立刻表明愿意卸下军务,作个闲职,留在京内。
周相赶紧安抚,心中却越发焦虑起来。
周嘉轻弹流水之音,见周相端坐在书案前面色不善,便也不敢插话,只顾抚琴。
文官不懂武事,是先不足。
府军不像边防军,装备精良,受过战争的洗礼。
更为重要的是,千军易得,将难求。
府军的高级将领,都来自……边防军。
而像无沙那样精通武略,功勋彪炳,能够独掌边防大局的将领,根本可遇而不可求。
周嘉有些忧心——即使能够朝擒下无沙,朝廷靠谁来巩固边防?
想到莽莽张九长,又想想李涛,周嘉逸出道轻微得几不可闻的叹息。
看着周相焦虑至此,周嘉突然很想听听如花的看法——不知道会站在哪边?
去吧,去花如斋看看吧。
周嘉抱着琴来到花如斋,小红却将他引到荷池小榭之中。
荷花已谢,池残落,碧叶连连。
如花身粉裙,靠在小榭的栏杆上,映着荷池,宛如重生的莲花。
“清美随意——”如花道,“愿意弹只什么曲子与如花共赏呢?”
周嘉低头抚琴,袅袅正是《高山流水》。
十指抚琴,如同抚着上好的丝绸,寂静之音便从那丝绸摩擦的间隙流泄。
曲完毕,如花笑道:“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