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党中的丞相已经这么明说了,便不能说是偏向哪方了。
沈学儒这么做,其实也是碍于形势,他总不能说是康王手下的人惹出的事,现在就得由太子手下去处理,这不是把别人往死里整,落人话柄吗。但如果这件事落在康王的手里,上头有皇上盯着,谅顾昀也做不出什么掩护的事情,可谓是一举两得。
众人揣摩许多,始终猜不透顾仲辕的想法,只能等着顾仲辕大发慈悲,早点告诉他们结果。
顾仲辕从顾然、顾昀、顾慕、顾简和顾徉身上一一扫过,没有在顾简和顾徉的身上停留,却也没有在顾然和顾昀的身上停留,反而留意了几眼顾慕。顾慕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事不关己地可以。
最终,顾仲辕的视线落在顾昀的身上:“老五。”
顾昀走出一步应道:“儿臣在。”
“这事由你去办。”顾仲辕一句话,一锤定音。
顾昀垂首应道:“是,父皇。”
“退朝吧。”顾仲辕挥了挥手,便走下九龙宝座,径自离去。
“退朝——”张贤全拖着尾音高吼一声后,众臣纷纷叩首恭送顾仲辕离开。
顾仲辕走后,底下的人不知道该贺喜还是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沈学儒颇有风范地走到顾昀面前,双手一拱:“恭喜康王。”
顾昀自顾仲辕离开之后,脸上便已经换成不爽的表情,沈学儒还好死不死地来了这么一句,当下语气就不对了。
“这还是丞相的功劳。”顾昀说完之后,便拂袖离开。
陈守疆将一切看在眼里,倒是没有帮衬任何人。
走出宣政殿,顾徉跟上顾然和顾慕的脚步,探头正要询问,张贤全已经跟在几人的身后,喊道:“太子请留步。”
顾然转身,看到张贤全,还是有几分诧异,顾仲辕离开之后,张贤全应该是跟着离开的。
虽有疑惑,顾然还是停下脚步,问道:“张公公有什么事?”
张贤全卑躬屈膝地笑道:“皇上让太子到御书房一叙。”
“嗯,我知道了。”顾然点了点头,转头对顾慕道,“七弟,十一弟,你们先走。”
顾然走后,顾徉喃喃自语:“父皇刚才殿上怎么不叫二哥留下,七哥,你说父皇叫二哥去干吗?今天也就多谈了些律州的事情,其他事情也没什么可以再商量的了。”
“这不是你我可以管的。”顾慕边走边说,显然没有要继续谈论的意思。
“那我们说点你我都可以管的。”顾徉兴冲冲地询问,那样子,仿佛接下来要问的是天大的好事,“七哥,七嫂怎么样了,这两天你都不让我往你府里跑,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顾慕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她没事。”
“我想也是,七嫂是谁啊,怎么可能这么多天也没好。之前碰到施棋,他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不太相信,觉得再问问你比较妥当。”顾徉难掩兴奋的神色。
“这事不要对外说。”顾慕警告了一句。
顾昀撇了撇嘴,当他是长舌妇吗,怎么个个都对他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七哥,你放心了,这点事,我还是有分寸的。”
反正话已经说到了,听不听得进,有没有照做,便是顾慕管不着的事情,他总不能天天守着顾徉的嘴。
“七哥,后天是皇奶奶的寿辰,昨个儿我去看望她老人家时,她还问起七嫂呢,抱怨说这几天怎么都没进宫。”想起叶婉忻的厚此薄彼,顾徉真是郁闷之极,都不知道谁才是亲的。
顾慕沉默一会儿,方道:“后天,她还是到不了。”
“咦,七嫂不是没事了吗?”顾徉好奇,“七嫂去什么地方了,居然到不了?”
“她能去什么地方。”顾慕答得模棱两可。
“既然这样,七哥,这次寿宴可是由你举办的,你没告诉七嫂吗?”顾徉糊里糊涂,理不清事情的真实情况。
“这件事,到时再说吧。”顾慕似乎并不愿意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一句,他总不能说把自己的王妃亲手送到碧瑶楼吧。
“七哥,什么叫到时再说,后天七嫂若是没出现,皇奶奶和父皇会不高兴的,到时候五哥说不定还会小题大做呢。”顾徉俨然没把这件事当做小事。
顾慕依旧沉默。
“七哥,先不说皇奶奶和父皇,这次列太子还在,尧国国师都来庆贺,七嫂不出现是绝对不行的。”顾徉搬出事实。
“这事我自有分寸。”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徉多说也无用,平常顾慕出事就面面俱到,相信也不用他操心。
“对了,七哥,施棋这小子最近神出鬼没,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事情?”见身边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忙碌,一个比一个神秘,顾徉心里有些寂寞,都没人给他事情做。
“施将军传来消息,说霍进有了行动,替霍进传递消息的人应该已经进城了,我让施棋这几天暗中调查,看看是否能发现什么线索。”
“又有行动了?最近灵城那边不是挺安稳的吗,未国太子又在我们这里,还要担心什么吗?”顾徉想不明白。
“你跟施棋年纪相仿,自小一起长大,他却比你想得通透一点,也比你成熟稳重一点。”顾慕比顾徉更想不明白,施馥有那样的言行也就算了,毕竟上边还有一个宓茹,可顾徉和施棋明明接受一样的教育,怎么就偏偏有这么大的差距。
顾徉真是倍受打击。
顾然随张贤全来到御书房,顾仲辕正坐在书案后边,批着奏折。
将顾然带到之后,张贤全便躬身退下了。
“儿臣参见父皇。”顾然恭恭敬敬地行礼。
顾仲辕翻着折子,也没抬头,道:“坐。”
“谢父皇。”顾然依言坐下。
“律州一事,你怎么看?”顾仲辕朱笔一挥,合上折子,看向顾然。
“回禀父皇,儿臣觉得这件事这样安排并无不妥,只是儿臣有一件事并不明白,还请父皇解答。”顾然道。
顾仲辕拿起另外一本折子,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你想问朕点名吏部且又让老五去。”
“什么也瞒不过父皇。”顾然微微一笑,却又神色凝重,“虽然吏部大部分的势力都掌握在五弟手中,大家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当面提出,如今父皇将这一切都浮出水面,不知道父皇有什么用意?”
“律州这次出现纰漏,朕早有所闻,朕之所以这么做,还是出于一个人的看法。老2,有些事你要自己想明白,不能事事都由朕告诉你,你可记得?”
“儿臣记住了。”顾然一副受教的模样。
“晚上你随朕去个地方。”
没有问什么地方,顾然应道:“是,父皇。”
卷一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逃之夭夭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逃之夭夭
夜晚,总让人联想到沉寂,然而总有些地方,是让人无法忽略那些喧嚣热闹的。
辉煌的灯火照在黑暗的街道上,硬是把街道也给点亮了一圈。
一群身着秋衫的女子,淡妆浓抹,搔首弄姿,笑骂打闹,各各都是别有风韵。一些人在楼上倚栏含笑,烟波递送,一些人在楼下挥着手绢,拦着恩客。
“哎呦,张大爷,你怎么现在才来,奴家都想死你了。”一名举止大胆的女子眼尖地看到自己的常客,忙腻在张大爷的身上。
“我不是来了吗,芙蓉,你今晚要是伺候的好,爷重重有赏。”张大爷笑得眼神都沉醉了。
“那先谢谢爷了。”芙蓉半拉半扯地将张大爷带进碧瑶楼。
“范公子,奴家在茉莉居备了一杯茶,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移步品尝?”一名含娇带羞的女子,低垂着头,眼光偶尔看了眼年轻的男子,碰到男子的视线又慌忙垂下。
“真是求之不得,珠兰姑娘,请。”范公子抬步跨进了碧瑶楼。
“叶少爷,又来看秋葵妹妹了,她一早就在房里等着你了。”一名正与其他女子含笑打趣的女子,看到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调侃。
“海棠姑娘,今儿怎么没人相陪,不如由本少来安抚安抚你的芳心吧。”叶少爷与海棠调笑着。
“算了吧,谁不知道你心里惦记着你的秋葵啊。”海棠话一落,引来身旁几名女子的轻笑。
叶少爷尴尬地笑了笑,便也匆忙进入碧瑶楼了。
海棠目送着叶少爷走入碧瑶楼,才转过头,便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未动,他旁边的一名看似护卫的男子跳下马车,掀起帘子,里面走下一位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公子,他下车之后,转过身,候在一边,马车里又走出一人,衣着不凡,五十左右,面色很好,看上去可能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一些。
“爹,这里就是碧瑶楼了。”顾然指着门庭若市的高楼给顾仲辕看。
“两位爷,瞧着面生的很,第一次来碧瑶楼吗?”海棠迎上前去招呼。
“放肆。”胡劲融上前一步,拦在海棠面前。
“劲融,退下。”顾仲辕轻轻呵斥一声。
“是,主子。”胡劲融退在一边,却是不敢放松警惕。
瞧着这几人非富即贵,只是似乎不太容易接近,海棠便也算了,继续招呼其他人了。
顾仲辕当先一步,走入碧瑶楼,就听到大片的起哄声。
“蔺妈妈,听说碧瑶楼新来了一个姑娘,怎么都不让我们见见。”一名长期沉迷酒色此时脸色已经有些泛红的男子道。
“是啊是啊,蔺妈妈这样藏着,难道是个大美人吗?”另一名男子也跟着附和。
“你们几个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今儿就让她出来给你们看看,妈妈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是不是美人,你们瞧了不就知道了吗。不过菡萏姑娘目前还不是碧瑶楼的人,只是在碧瑶楼献唱几天而已,留不留得住她,还得看你们了。”蔺落华站在大堂里应付着一众碧瑶楼的常客。
顾然见底下太过吵闹,便令人做好安排,当下便领着顾仲辕走上二楼的雅座。
走进房间,顾然寻了一个视线最佳的地方,让顾仲辕坐下。他心里有些忐忑地也跟着坐下,也不知道父皇为何临时起意来碧瑶楼,顾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顾仲辕坐下之后,就将视线移向窗外,正好将底下以及对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舞台之上,灯光又渐渐昏暗下来,随着流水的声音缓缓响起,慢慢出来四人,均是穿着绿色的长裙,长裙以大张的荷叶镶边,四人的头顶上也缀着一张荷叶。
四人手中抬着一朵半人高的花苞,花苞白中透粉。
底下顿时一片静寂,纷纷翘首以待,期盼着花朵绽放,里边走出花仙。
正在这时,仿佛花期已到,一片花瓣舒张着往外绽放,其余花瓣跟着逐渐舒张,在流水声中,仿佛还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一朵荷花就那样全然绽放,众人伸着脖子,也没看到花蕊中有什么人,正在众人失望的时候,半空之中,一名里边穿着一件白色轻纱,外边穿着一条粉色长裙,衣襟处镶着一朵硕大的荷花,仿似薄纱一般,遮住了女子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眸的女子缓缓从天上落下,衣袂飘飞之间,脚尖已经点在了花蕊之中。
古筝的声音倾泻而出,笛子紧随而至,施馥坐在花瓣之上,念道:“世事纷争闹不休,半身癫狂我自有,嬉笑怒骂皆堪乐,霁天谁与话风流。”
念完之后,随着音乐已经推上一个强劲的声调,施馥起唇唱到:
天公爵微倾,洒下一壶酒;
化人间多少,天命风流;
灵秀上眉头,浩气存胸口;
七分癫更有三分温柔;
真与假,皆为所求;
名与利,拿来奉酒;
声与色,不过皮毛骨肉;
人世多愁,自在几人能够;
独倚高楼,总有人高歌相候;
狂性难收,我自定我去留;
笑他不懂,贪嗔痴不需看透。
轻缓了一口气,为了保证花朵不会被她压塌,以及考虑到底下四个人的辛苦,施馥调整了一个姿势,继续唱道:
喧喧复嚣嚣,停停又走走;
清风化多少,天命风流;
烦扰总难逃,踏过不回首;
万千种风光自在心头;
谁又能,一生无垢;
苦与乐,正是时候;
且放手,看他阴谋阳谋;
纷争不休,胜负自有缘由;
昨夜冤仇,大笑在梦醒之后;
志趣相投,三杯两盏淡酒;
知己我有,风浪中与他相守;
人世多愁,自在几人能够;
独倚高楼,总有人高歌相候;
狂性难收,我自定我去留;
笑他不懂,贪嗔痴不需看透。
(墨明棋妙 天命风流)
唱完之后,这次施馥也没等底下的人有什么反应,轻声催促着底下四人赶紧着将她抬下去。
才走出众人的视线,施馥一个翻身早已落地,估摸着众人都还没什么反应,直接以女人翻脸的速度从楼梯上去了。
刚刚走到二楼楼梯口,舞台上的灯光已经明亮起来,舞台之上早已无人,底下众人仿佛还没反应过来,都不知道刚才是梦境还是现实,如果是梦境,怎么那般真实,如果是现实,可空空如也的舞台又能说明什么,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蔺落华交给她的艰巨任务已经顺利完成,剩下的事情与她无关,施馥才懒得在台上接受掌声,万一还得来一首,那就是自作孽了,这比接受鸡蛋和青菜还亏一些。
上台演出之后,今晚剩下的时间便由她自己做主,前提当然是不能跑回去探亲了。
正想着接下来是去找睡莲还是回蔺落华的房间,施馥才醒悟起自从来到如觅院之后,便从未与睡莲碰过面,颜柔冰的消息就一直悬着,也不知道顾慕有没有把消息带给睡莲了。
顾慕自己没时间,总归让个人过来,施棋也勉强可以啦。
正当施馥浮想联翩之时,后边忽然想起一道笃定的叫唤。
“七弟妹。”
施馥向来肢体反应明显比头脑转得快,等她回头的时候,看到对面那人,当下浑身都警惕起来,心都有点凉透了。
居然是顾昀,真是狭路相逢,专挑她落难的时候为难她。
见顾昀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施馥知道大事不妙,眼神闪动间,已经冷静下来,她从怀里扯出一条手绢,朝着顾昀走去,一边嗲着声音道:“哎呦,这位公子,你在叫奴家吗,奴家名叫菡萏,今年十八,尚未婚配,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不是对奴家有意思。”
“七弟妹,别再装模作样故弄玄虚了,难怪七弟会来碧瑶楼,原来是七弟妹在碧瑶楼卖唱。”顾昀冷笑,说话不是一般的难听,仿佛在哪里受了气憋了屈,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虽然已经被拆穿,但是施馥绝对不能承认,死鸭子嘴硬,活鸭子嘴也不软,只要她死不承认,害怕了顾昀不成。万一被人知道传到皇帝耳里,她不死也得变残废,不对,肯定是跳过残废的等级直接迈向死亡。
“这位公子,你说些什么奴家还真是没听明白,如果你来碧瑶楼寻乐子,奴家自然伺候着公子寻乐,如果你来碧瑶楼撒酒疯,奴家就恕不奉陪了。”施馥理直气壮地不承认,退离顾昀几步,作势要走。
顾昀站在那里没动,似乎没有看到施馥想乘机逃走的样子:“七弟妹,如果那天你没有在保和殿献唱,我还真是不知道碧瑶楼选花魁那日也是你的杰作,今天也就认不出七弟妹了。”
施馥才走了几步,前边便出现两人,施馥记得,那是顾昀的护卫梼杌、獬豸、凿齿和禺疆中的两个。虽然不认得谁是谁,不过看衣服上面的图案,想必这两只应该是梼杌和獬豸。
“这位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强抢民女吗?”施馥眼神留意着四周,不经意间,居然看到一个窗口,里边正有两人,其中一人正好是顾然,另外一人只能看到半个背影,难道是顾慕,好像又不太像啊,顾慕不会穿这种颜色的衣服,看上去很老气。他们两人正在交谈,头是朝里面,房里似乎还有一个人。
她要是在这里喊起来,不知道顾然能不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