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带这么多人前往‘幽冥森林’,是不是……”
“谁说我要带他们去‘幽冥森林’了?”
曲的话突地被我打断,不由瞪大了眼睛,“不去‘幽冥森林’,那我们这是……”
“去见一个人,一个真正在做困兽犹斗的人,而今只有他才知道如何能救王爷!”
兵临城下,圣朝大军像是去而复返,已经杀红了眼誓要从穆勒手中夺回城池的默托俨然措手不及,慌忙调兵前来抵挡,两军对垒,杀机四佚。
圣朝军中却有一个人,独自穿越幽冥森林,悄然来至突厥王庭城下,如意料之中的那样,不由分说便被押送到他们的王上面前。
一切就好像冷漠的,陌生的第一次相见。
穆勒的脸上略显疲惫之色,下颔微有青色的胡渣,双眸锐利如电,直直迫进我眼底。他冲我淡淡勾唇,笑得无比玩味,眸中隐约带着一盐凛然恨意,却又瞬间被灼灼爱意覆灭。
爱恨交织,最是痛苦,相见真如不见。
“他死了么?”
我扑哧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讽刺彻底,悲凉彻底,险些不能够喘气。
“你当然希望他死了,你让我回到他身边,用意便在于此,不是么?你一早就知道他中了这种血蛊不能够动情,偏要假装好心放我回他身边,想让我感激你。亏我还那么天真,一度以为你是真心想放我走,甚至差一点就从心底里感激你,多么可笑!”
穆勒眼瞳一缩,旋即冷笑,“没错,我早就说过,他加诸在我身上的,来日我要加倍还给他,我要笑着看她死在你手上!”
“如今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笑看看他死?你以为你跟大哥的计谋就真的瞒过他了,说到底,眼下最失败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我看着他笑,笑中带着毫不留情的讽刺与不屑,似一只锋锐的利箭,狠狠刺在他的心上。
一把猛地揽我入怀,一只手箍紧我的腰,一只伸至我后脑,迫使我仰面看他,下一秒,他低头,狠狠咬住我的唇。
像是一只被关了许久的猛兽,他的动作霸道而凶狠,火热的舌尖用力抵开我的牙关,拼命追逐缠绕着我的舌。有铁锈的腥气溢进喉咙,唇瓣刺痛,已被他生生咬出血来。我痛苦地低吟,他却越加狂暴,扣紧我后脑的手不断用力,微细的胡茬戳在我的脸上,疼痛不堪。
既像是火,又像是剑,灼烫万分,锋锐不已。他用尽全力地吻着,吻得深入,吻得绝望,气息交缠间,我噔大眼睛冷冷看着他英俊而迷乱的脸,避无可避。
这一场,无关爱亦或者恨,只是纯粹的占有与征服。
抬眸看见我冷厉的眼眸,他怔住,颓然将我放开,唇角仍留有一丝我唇上的血,灼灼烁目。
“就算是死,有你陪着我,足够了。”
男子健硕的胸膛紧紧贴在我身上,箍在我腰上的一只铁臂丝毫不曾放松,他低眸盯紧我,眸底幽黑,不辨喜怒,面上犹带熊熊怒意。
我冷冷一笑,“你甘心死在那默托老儿的手上?这突厥汗位你再也不争了?你彻底放弃了?你还是个男人么?!”
穆勒闻听此言,浑身都僵硬了,一双眸子瞬间生冷无比,“你说得对,我不甘心,所以就算是死,我也要与他同归于尽!你陪我,我们一起!”
艰命挣开他的怀抱,我踉跪后退几步,冷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率军赶回这里?”
他缓缓迫近,眸色冷寒,不带一丝温度,“为什么?”
我笑着仰面看他,一字一顿,“咱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他挑眉,强压怒气,先是怔愕,随即醒悟,面色愈黑,咬牙切齿,“为了他,你倒是什么都愿意做!”“你且说你肯还是不肯!”
穆勒见我一脸正色,不卑不亢,心头之火如被添了一把干柴,“我巴不得他死,又怎么会去救他!”
啪地一声,穆勒的脸上顿时现出一道鲜红的五指印,身旁的所有人都吓傻了,眼睁睁看着我旋风一般狠狠捆了他们的王上一巴掌。
穆勒长眉猛地蹙起,面上如笼寒霜,周身凛冽的杀气一波波扩散开来。
我一瞬不瞬望定他,目光锐利如刃,依旧从容不迫,语声坚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你自己的江上,你根本不配做他们的汗王!他们日后为国而兄,你呢?不过为一个女人,凭什么让他们这么多人给你陪葬!”
沉默。
更之声滴滴惊心。
他看着我,久久都不说话。我故作镇定地回视他,嘴角一直淡淡笑着,而后笑意越来越僵硬,直到我再也笑不出来。
穆勒却在此时倏地逼近我身前,一把捏住我手臂,那样的用力,直捏得我的骨头都痛了,他才冷冷一笑,“你好啊,一次次践踏本王的真心不说,如今竟然还动手了!在本王面前,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女人,不要仗着本王心里有你,便这么为所欲为,是你点起的这把火,如今再也灭不得了!”
一颗心骤地紧缩,我怔在当地,半晌,方喘息着道,“你只说这笔交易你做是不做?”
“做!只是这交易的筹码,本王想要更多!”
我咬住唇,面色微变,“我可以许你你的江山,难道你还不满足么?你还想要什么?”
他伸长手臂一把勾住我的腰,轻轻一收,我便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仰面躲避,他却步步紧逼,直至避无可避。他像是乐于见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勾唇诡异地一笑,低声道,“要你!”
暧昧的气息瞬时扑在我脸上,他一把撕开我衣襟,大掌不由分说便探进去,口中兀自低喃,“自从你走后,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这具身体,不成威寐,痛苦之极。”
他身后的一千仆从见此情形慌忙低头躬身退了出去,不过片刻工夫,大殿里便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
窗外夜色浓稠无尽,身旁火烛哧啦一声,爆开一朵绚烂的火花,黯淡的烛光中,我像是看见一双野兽精光熠熠的眸瞳。
共君此夜须沉醉
穆勒的手烫如烙铁,隔着单衣狠狠覆在我的胸上,舌尖滑腻,沿着脖颈一路放肆而下。我仰面仓皇躲避,他揽紧我的腰身凛然逼近,面上一抹胜利的邪笑。
“放开我!”
“不放。”
他笑得越发张狂,修长手迫不及待在我周身四处游移,说话间,温热的唇蓦地含住我的耳垂,用力一啮,我便痛得轻呼,几乎落下泪来。
“你可知道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来?我早就猜到,为了他,你一定会回头来找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颊上滚烫,又羞又怒,我冷然脱口道:“原来你真的知道该怎样救他。”
“是,我知道……”
耳垂上的啮咬改为忽深忽浅的吮吻,舌尖轻绕,暧昧缠绵。干燥火热的大掌忽而顺着单衣衣领轻佻滑入内里,指间的茧来回摩擦我的肌肤,微微生疼。
像是被针尖狠狠刺中,我“啊”地惊叫出声,浑身猛地抽紧。
他却顺势扬手提下我发间的玉簪,一头青丝状如泼墨,锦缎一般洒落直下。
眼横秋水,冰肌莹彻,穆勒看得痴了,眼中欲望陡然升腾,他一把将我带倒在脚下的织毡上,欺身上来。
“到了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我自他身下看向他那张被欲望煎熬焚炙的脸,微微一笑,面色如常,和风轻拂一般淡淡道,“你想要这身子,只管拿去便是。”
他像是吃了一惊,浑身一僵,顿住了,“你不在乎?”
我摇摇头,笑得寒谅彻骨,“是你说的,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要做便快些,只是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你若敢毁诺,我定会叫圣朝大军联合默托一夕踏平这突厥王庭!”
语气冷冷,云淡风轻,像是在讲他人的事,与已丝毫无关,甚是讽刺。殊不知此刻,我虽面上毫无惧色,心中却早已剧烈颤抖,指尖冰谅,恐惧深入骨髓。
赌他再度怒极,撤手而去。且让我算赢这一次,只这一次。
身上一轻,他起身。
我释然,眼泪夺眶而出。
赢了。
然而下一刻,他猛然将我拉起,狠狠箍入怀中,“你这该死的女人,你到底想要我拿你怎样?”
我双眼朦胧地盯着他,笑得泪流满面,“随你怎样,想打便打,想杀便杀,这个身子,你想要便……要,我只要血蛊的解药,其他的,我一概不在乎!”
他的怀抱一瞬间如寒冰一般冻彻,森森寒意浸身,夸我冷得发抖。
我知道,我又赢了。
践踏一个人的真心,原来可已如眼下这般快意。旁人从来不敢对他说的话我全说了,旁人从来不敢对他做的事,我全做了。情之一字,便如穿心利刃,总是玉石俱焚。这一刻,我终于将他也逼上了绝路。
起身,头也不会便走,留下衣衫不整的我,呆呆坐着。
刚走出几步,霍然转身,已换了一副漠然乏态,他盯了我很久,目光犀利得像是要把我从里到外都看得透彻一般。
“解药从来都在你自己的身上,别人根本就不会有!”
我一怔,脸色邃变,挣扎着爬起身来踉跄奔向他,“在我身上?为何在我身上?解药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我,冷冷一笑,颇左右而言他,“你当真愿意为他舍弃一切?”
闻言心中骤地腾起一抹寒意,脑海中一片空白,我睨定他,忽觉口不能言。
“你当真愿意为他舍弃一切?”
他一字一顿,又再重复一遍,目光如炬,似要将我生生焚毁。
我张了张口,仿佛有什么堵在了喉间,不能说话,亦不能呼吸,心中像是已隐约猜到了什么。
“要你舍弃你们的孩子,你也愿意?”
他狠狠质问,这一句,如雷红顶。我骇然掩唇,低泣一声,脚下一软,无力跪坐在地上,掩唇的手背上青筋毕现,泪水大颗大颗滚落面颊。
“要你舍弃你们的孩子,你也愿意?”
“够了,你别再说了!”
他赢了,这一仗,我才输得彻底,输得体无完肤。
穆勒倾身逼近,以指句起我下颚,冷寒凝冻的指尖,在我的肌肤印下刺骨的冰冷。面庞随着他的手指顺势被抬起,缓缓映入眼帘的,是他幽冷的眼眸,嘲弄的笑容。此刻的这张脸,不带丝毫温度,除了冷漠与嘲讽,再无其他。
面色发白,心似焚烧,我怔怔看着他,泪如雨下。
“你知不知道,看见你这样流泪,我真的很心痛,你的眼泪从来都不会为了我而流。”
转身扬长而去,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身匍匐在织毯上,终于再忍不住,痛哭失声。
上田是不是非得从我手中夺走一样我最珍爱的东西才肯罢休?先是颀,接着是我们的孩子。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
转眼已过数日,穆勒将我囚在殿中,封锁一应城外消息,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
曲的五万大军如今不知道怎样了,按我原先的计划,与穆勒的交易一旦达成,我便会自突厥王庭传出信号与之相应,他们与默托的一仗势在必行。虽然目前这五万人马的数量远远少于默托,然而越是这样,默托越是不明就里,必定怀疑这只是圣朝的先锋军,后方还有数十万大军压境,只要想到这点,默托便不干轻敌妄动。
那么,他呢?
心口狠狠一抽,险些不能够呼吸
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他,他在等我回去,我却被困在这里。眼下,他身上的血蛊必定已到了五法控制的地步,因为那日云翼同我的亲昵不可能再瞒过他的眼睛,他那个时候就应该已经认出我来了。
情之所至,孰能无殇?二哥,你一定要挺住!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转身忽见异域女子鱼贯步入寝殿,青丝带,绿罗衣,黛眉樱唇,莲步轻移,个个张罗忙碌,有的挑起茜纱灯笼,有的换下广藿沉香……我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仿佛置身事外。
一名侍女臻首敛眉缓缓走近我身畔,伸手将我榻上的锦襦撤下,我一边暗思心事,一边看着她忙碌,一时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
一袭浅碧色的纱裙,长发如瀑垂落腰间,额际结一圈璎珞,自鬟旁垂下两串珍珠,腰履皆饰银铃,走起路来,轻盈灵动,煞是好看。
然而她伸手的瞬间,我就已经觉出哪里不对。若非长期手执兵刃,身为一名弱质女子,就算平日里再怎么劳累,也不可能在虎口留下那样狰狞的疤痕与茧。
这样想着,不由暗暗警惕,凝眸盯紧了她。
“姑娘,这鸳鸯枕要替您换一个吗?”
这声音……
浑身一震,我掩唇,险些脱口惊呼。
她却抬眸深深看我一眼,轻纱覆面,只看得见一双明眸流转,精光熠熠。
是璇,璇的眼睛。
心中悲喜交加,我望着她,心潮涌动,再难自抑。
璇来了,是不是表示我就快要脱离眼前这苦海?是不是我就能与他再次重聚,自此长伴长依?
在我屋子怔愕的同时,璇蓦然回首,猛地振袖,袖中顿时撤出银芒点点,身前数名侍女旋即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
“王妃,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扯下面纱,夺步上前,将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见我安然无恙,方才放下心去。
我一把棒住她的手,哽咽道,“璇,你怎么会来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请王妃速与璇离开这里,王爷率军即将攻城,这里不宜久留!”
“王爷?”我大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胸口如爱重击,隐隐生疼,“他率军攻城?这怎么可?’他如何会来?他身子已经好些了么?”
手上越发使力,长长指甲险些没入她的手心里去,璇定定看着我,忍痛道,“你与曲离开后的第二日清晨,他便强撑着醒来,得知你孤身前往突厥,当即率领大军一路追赶,奈何还是迟了一步,在与城外曲的五万大军会合后的短短几天里,他大败默托大军,将默托及其小部分残众逼入‘幽冥森林’。此刻,他又将攻城,王妃,他眼下是为你而来!无论如何,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一定要将你安全地送到他身边!”
璇拉起我的手转身欲走,却猛地看见薄薄衣料下,我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隐约可见淡淡的红痕,她蹙眉,略微迟疑,却还是伸手,将我的袖口往上稍稍卷起一些,这才发现我的手腕上一圈青得发紫的箍痕,再拾起另外一只,亦是一样。
“王妃,你这是……”她震惊,随即凛然大怒,“该死的穆勒,我杀了他!”
望着她瞬间杀气四溢的眼眸,我含泪一笑,反握住她的手,坚定道, “这点小上同他的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们快走,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
再大的委屈也好,都敌不过即将要见到他的喜悦,这喜悦是如此的巨大,令我怎么还能平静?
颀,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你终于还是追上来了!
风华篇卷二·长相思
美人如玉气如虹
璇牵起我的手,两人提裙疾奔,刚行至门边,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骤停,“这样出去跑不了多远,王妃先换上她们的衣服。”
我点点头,匆忙与其中的一名侍女对换装束。青丝带,绿罗衣,长发如瀑,冰肌玉骨,走起路来,腰际的银铃惊悸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袭烟罗轻纱覆面,轻纱只下,面部轮廓若隐若现,蛾眉淡扫,眼眸清寂。侧身与璇对视一眼,不期然自她眼中看到了惊艳,不由微微一笑,“走吧,他还在等着我。”
两人疾步奔出殿外。
墨色的探空,一轮弯月孤悬于中。
王庭之内果然已有异动,一众突厥侍卫手持兵器匆匆忙忙越过中庭,与我们相同装扮的侍女们尖叫着四处仓皇躲避,我和璇便悄然混迹其中。
身后忽地传来一片惶恐叩拜声响,蓦然回首,只见穆勒一身炫黑华丽王袍,旒珠冕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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