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眸,一时哑口无言,然而她并未就此罢休,拂袖上前,凛然怒道,“霁雪为何会被封做昭仪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项蔓清,你但凡有一丁点的良知就很该为她和她腹中的骨肉好好想想,你这么久以来是否对得起他们?是否对得起皇上?你明明怀有龙种,在摄政王及文武百官面前偏偏死不承认,是怕摄政王他日登临帝位,这个孩子将阻挡你的封后之路么?”
我怔住,蓦地失笑出声,笑得一脸苍白,眸底清冷一片,“娘娘言委实重了,蔓清今夜到访,并非为了兴师问罪而来,而是另有要事!若要兴师问罪,早已将娘娘供出去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您该清楚您现下的处境,行事如此莽撞,不顾后果,万一牵累稚子,就不好了……”
元妃一愣,脱口道,“你什么意思?”
“冀儿年岁渐长,这样整日腻在嬷嬷身边,实在不好,不如从明日起迁居宸苑,之后由蔓清来亲自教导他,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元容大惊失色,身上暗金氅衣滑落地面,犹不自知。
我转过身去不看她,仍淡淡道,“我之前还奇怪定远侯为何在王爷面前如斯笃定我身怀有孕,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全明白了,豫昌将军提出要‘立储’,怕也有你的心思在里头吧?你们私下里串谋了多久蔓清不管,但是你们此举无疑已将冀儿推上了风头浪尖,冀儿年幼,于一切懵懂不知,你们以为逼摄政王立储就能够解决一切?你们以为冀儿当上了太子你们就能一步步暗中将权势自他手里夺回?你们错了,此举反而会将冀儿置入险境,娘娘若不想冀儿有事,明日午时我要看到他出现在宸苑门前,我的话,你也可以不理会,日后冀儿若是发生什么变故,不要哭着来求蔓清!”
语毕,抬手覆上风帽,侧眸瞥一眼端月,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殿门,再也不曾回头,留下元容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摇摇被坠。
夜风寒凉,扑面萧瑟。
今冬已逝,早春将至,却仍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端月打了个哆嗦,拢紧身上的斗篷,着急追上我的步伐,“王妃,真的要将小殿下接来宸苑由您教导?贵妃娘娘怕是不会答应……”
“不,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答应!”我浅浅笑着道,胸口被风吹得冰凉一片。“冀儿唯有在我身边,与我同食一桌,同塌而眠,才是最安全的。而我一旦留住冀儿,元妃与定远侯必定会心存忌惮,不敢再肆意妄为!”
端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王妃的意思,难道王爷真的会对小殿下下手?”
我偏头深深看她一眼,抿了抿唇,转眸定定看向前方,良久方道,“王爷自是不屑做这样的事,有人却会……”
心口微微抽痛,蹙眉不再说话,端月见问不出什么,纵有满心疑问,也不敢再开口。
“端月,我能为大哥做的,真的很少很少……等到了‘那一天’,怕是连你都会恨我!”
唇角微弱一扬,笑得五味杂陈。
转过几座大殿,寂寞宫道,连绵红墙,冷月如霜洒在身上,令人心中陡生凄凉。
为怕有人发现我们行踪,端月不曾手提灯笼照明,两人全凭地上的月光勉强行路,途经一片疏林,忽听细碎脚步声响,像是有人跟在我们身后,端月未有察觉,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下不由诧异,一颗心瞬间提到了胸口。
我放慢了脚步,待端月跟上来,侧眸冲她使了个眼色,端月借着月光见我一脸肃重,吓得伸手捂住嘴巴,不敢回头。
便在此时,一道黑影自我们身旁掠过,倏忽隐入那片疏林,端月乍一见那黑影,浑身颤栗,猛地尖叫出声。
未妨惆怅是清狂
疏林萧索,风过,成片发出窸窣声响。
夜风寒冽,将端月尖利惊恐的声音挟裹其中,在空阔冷寂的深宫里显得异样的突兀。
我已来不及阻止她。
那道黑影显然受了惊吓,伏在矮木后头动也不动。
端月一把揪住我袖摆,勉强壮胆冲那黑影低低喝道,“什么人,还不出来?”
远处的火吧光明明灭灭,朝我们身处的地方越来越近,定是值夜的御林军听到了端月的尖叫循声赶来。
那道黑影眼睑形势紧急再也无法藏身下去,抖抖索索探出脑袋。映着惨淡月光,那一张脸,足以让人一生难以忘怀。
端月惊惧不已,险些再度尖叫出声,被我猛地伸手掩住口鼻,厉声道,“不许叫,你想让所有人都发现我们么?”
说罢,将她放开,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将那黑影拉出矮木,“我带她先回宸苑,你想办法拖住他们,记住,千万不能泄露我们今夜的行踪!”
转身,挟着怀中的瘦弱人儿暗施劲力大步离开,身后不远,御林军守卫身上的金甲铿锵靴声橐橐已清晰入耳。
天淡星稀,寒月如霜,宫道上两道疾行的人影被月色映照得近乎透明。
裹着刺骨的夜风闯进宸苑的大门,碧色罗衣卷起无边寒意,转身砰地阖上殿门,将那一脸惊疑不定的人扶上座椅,继而退后一步俯身行礼,语带恭敬,“让云妃娘娘受惊了……”
不错,面前的人,正是昔日在宣武帝面前一舞惊鸿的宫女熙云,更是之后宠冠六宫的碧华殿云妃,漓天烬的生母。魏后死后,她的身份得以恢复,却因容颜已毁,口不能言,坚持避居疏桐苑再也不肯出来见人。因为长年被魏后囚禁在阴暗暴室不见光亮,后宫里认识她的人屈指可数。而她今夜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再度现身在我面前,不能不令人觉得诡异。
云妃眼底掠过一抹诧色,转瞬恢复如常,她抬眸静静看我,抿唇一言不发,遍布疤痕的脸固然狰狞可怖,却被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瞬间化解了所有戾气,一身素衣如雪,端坐犹如木雕。
我不知她兮夜偷偷跟在我们身后意欲为何,彼此这般僵持,却也不是办法,静思片刻,去内殿取来纸笔,端端正正铺放在她面前,柔声低道,“娘娘有话不妨写来一看。”
她却不动,仍是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很久,一室静谧无声。气氛变得尴尬。
“我能说话,不需要这个。”语声嘶哑,透着坚定,些微刺耳。
我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低眉敛目将那纸笔收至一旁,“是蔓清唐突了。”
她点点头,目中微露赞许,向后倚入座靠,“我们只见过一次,那日在疏桐苑见你在妖后面前不卑不亢,心生钦佩,遂故意上前试探,你亦处变不惊,越发喜欢,当日……抓痛你了吧?”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那先小伤并不足挂齿,娘娘贵为太妃,无需为此而介怀。”
“太妃?”她吃吃冷笑一声,嗓音尖锐,全然不屑,“如今整个后宫也就只有你才肯唤我一声太妃罢,平日里他们见了我连头都不敢抬,我长得这副模样,难道你就一不都不害怕?”
我裣衽一礼,自顾于她身旁坐下,膈着小小一方几案与她对视。抬眸定定望向那张曾经艳惊六宫如兮却狰狞可怖的丑陋容颜,目光不曾闪躲分毫,“外表不过皮囊而已,再美而光鲜也抵不过岁月的寝室,待到百年之后,白骨化灰随风消逝,一切都成空谈。”
云妃微微蹙眉,深瞳之中光芒闪耀,“你倒是看得开!”
我淡淡垂眸,唇边一抹笑容若有似无,“经历的多了,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太妃在魏后身边忍辱自重了这么多年,应当比蔓清更加深有所悟,蔓清年轻狂妄,令太妃见笑了。”
云妃盯紧了我,目中一瞬掠过万千复杂神色,“你这么样一个人,为何偏偏要嫁给那妖后的儿子?”
闻言瞳孔微缩,抬眼看她,她却再也无话可说,只凝眸深深打量我,神情冷肃,殿中一时陷入死寂。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端月悄然闪身进来,迎面一见我们两个人坐在外殿中间相视无话,又被灯下云妃的面容吓了个不轻,猛地伸手掩住口鼻,惊喘一声。
云妃面上闪过一丝嫌恶,面带不悦地侧转过身去。
我起身迎向端月,低道,“怎么样?”
端月殿头,面色略显苍白,“奴婢骗他们说是迷路了,一路上心里害怕,被石头跘了一下便大叫一声,他们将四周搜了个遍,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便送我回来了,王妃放心!”
“王妃?”身后传来云妃低抑嘶哑的嗓音,满带不可置信,“她算哪门子的王妃?”
端月一听,心生不悦,也不怕了,上前一步,叉着腰冲她道,“大胆,你……”
话音未落,被我冷冷一瞥打断,只得强咽回去,一脸不忿地瞪向云妃。
“时候不早了,就让蔓清送太妃回疏桐苑吧。”
“太妃?”端月猛地拔高音调,吓得尾音直发颤。
我不理她,见云妃似是并无反对之意,上前轻轻扶起她,刚一转身,外殿大门洞开,一人背着月光而立,看不清楚神情,现身在门下的背影,倨傲挺拔似天人下凡。
他孤身伫立在殿门前,身后并无一个随从,修成身形似是带来夜幕中的一阵寒风,侵入点钟的温暖陈静。
夜风吹得他衣袂纷飞,袍服上的浅金蟠龙,在余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只那眉目神情,却因背光,显得混沌而模糊。
巫山云雨尽堪疑
我怔住,抬眸定定望向他,心弦悄然绷紧。
他在门前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我不知道,此刻我们四目相视,他的身形孤峭冷清,周身摄人寒气四溢,似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不开口,他在想些什么?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云妃从容不迫,推开我的手款款上前,嘶哑剌耳的啐音再度响起在耳畔,“摄政王夜半到这冷宫里来,不知所为何事?”
说着,回头似笑非笑地瞥我一眼,目中微露寒芒。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我敛眉无语,尴尬别过击去,被她这别有深意的一眼搅得心神皆乱,颊上腾地红透。
漓天颀面沉似水,不辨善怒,负手迈入大殿。锦袍玉带,天人之姿,一双长眸微翘,眸里带笑,那笑如夜魅惑,却遮不住内里的深冷,眸光淡扫过来,顿有一股寒意噬人。
“太妃夜半到此,又是所为何事?”
薄削唇角轻够,带出一弯倨傲浅弧,笑容蛊惑,令得殿外穿透沉夜的月光都黯然失色。
云妃冷冷一哼,隔着不远的距离静静打量他,神情复杂。
烛火迷离了眼眸,面前的漓天颀仿佛化作记忆中的那人,一样惊羡世间的容颜,风姿绝世,全然不负她昔日“天下第一美”的盛名。
她紧紧盯着这张俊美无俦的面容,眸底渐渐泛出无边厌憎,二十余年深恨瞬间涌上心头,再难将息。
夺子之仇,不共戴天,那个女人,令她生不如死二十余年,连带她的儿子,誓要一并仇恨。
“同那妖后一样,是个祸害!”恶狠狠地一声,气息些许紊乱,似已恨极。
我情知不妙,忙截住话头,“端月,太妃累了,你亲自送她回疏桐苑,伺候太妃睡下后再回来!”
端月点头,上前扶住云妃,侧眸不敢看她的脸。
云妃倒也不挣,回身冷冷看我一眼,嗤笑一声,拂袖便走。
眼见她们的身影远远消失在了夜幕中,我这才松一口气,转身,漓天颀的目光深深凝在我的身上,唇边淡笑依旧,眸色却如夜漆黑,深不可测。
我被他盯得面颊阵阵发烫,不自然地别开脸去,“有话便问,这么看我做什么?”
他不出声,缓步走到我身前,温热的呼气扑打在我额上,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瞬时笼罩下来,我闭上眼睛,颊上那那抹红晕顷刻间蔓延至耳垂肩颈。
头顶蓦地传来一声轻笑,我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勉强伸手去推他胸膛,口里低声嘟囔,“你别靠得这么近。”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我一呆,仰面看他,恰与他的灼烫目光相接,那里弥漫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深深欲望,只一眼,恒叫人心旌神摇。
我深深吸气,稳了稳心神,顾左右而言他,“你不问我太妃为何会来宸苑?”
漓天颀像是满不在乎地勾唇一笑,定定看我,一瞬不瞬,“这里全是你,此时想不了其它……”
语声低醇蛊惑,极具磁性,荡人心魂,他一把棒起我的手按上他胸膛,男子坚实的心跳一下一下自我的掌心传来,我涨红了脸,身子顿时绵软成一滩水,兀自在他怀中颤栗不休。
“别闹!”
我勉强挣脱开去,低眸不敢看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深陷进去无法自拔,“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他们若是找不着你怎么办?”
“这个时候,谁还敢管我?”
头顶骤然一松,绾发玉簪竟被他拔去,长发如云流泻下来,我猝不及防,懊恼地转身,正见他日露惊艳,那双惑人的凤眸深处,欲望更炽。
还未来得及回神,便被他伸长手臂勾住腰肢,轻轻一带,我便重新落入他怀抱。
他的头低下来,蓦地张口含住我耳垂,温柔吮吸。
我陡然僵直了身体,像是快要窒息一般,呼吸越发紊乱,胸口随之剧烈起佚。
“清儿,你可知我忍得好辛苦……”
他在我耳边沉沉唤我,语声喑哑,由来压抑的情欲凛冽如火,一触即燃。
闻听此话,心底顿时如有浅溪流过,脉脉如涌,生生不息。这种感觉,仿若暗夜花开,香气轻靡,令人沉醉。
微微偏头,他的唇便含住我的。
身子阵阵发麻,体内如有道道电流窜过,双膝一颤,再也无力支撑,伸手去勾他的脖子,嘤吁之声随着他的深吻浅噬绵绵而出,浑然忘我。
犹似带着醉意的吻肆无忌惮扫过我裸露在外的肌肤,他的喘息渐粗,一双魅惑长眸被火烧得通红,齿间力道越发加重,在我脖颈留下点点红痕。
被他展臂紧紧勾住腰肢,薄唇在我颈间袭掠,身子随之不断向后倾仰,长发如缎,风中荡漾。
吟哦,沉沧,无法自拔……
其实,又何止他一人忍得辛苦?彼此隔着偌大一座深宫,相思相望却不能相亲,像是隔了千重山万重水,遥不可及,岂知一切何日才将到达尽头……
多么不容易才能见他一面,这一夜,我们为何还要再忍?
漓天颀猛地挥手拂落案上物什,噼里啪啦跌落一地,大掌将我身子一箍一抬,牢牢置在了案上。我惊呼,搂住他肩颈,双颊酡红,不住摇头,急急喘息着道,“不行,快放下我,端月回来了会……唔……”
他不允,张口封住我唇舌,不容我再拒绝,旋即倾身压上来,用力深入地吻,双臂霸道,将我紧紧箍在他胸前,劲道之大,叫人根本无法动弹。
我只得伸手去捶打他胸膛,却被他一把攫进掌心,红着眼睛压抑着狠道,“别动,知不知道你在火上浇油?”
我浑身战栗不休,既惊且怕,虽喜犹慌,眼里一时水光迷蒙,“二哥,今夜你想怎样都行,就是不可以在这里!”
话一出口,从头直烧到脚后跟,更加不敢抬头看他。
他就快要忍不住,我尚有一丝神魂清明,理智告诉我不能放纵得太过,至少不能够在这里……光是想,便已经赤红满面。
“这般磨人,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身子一轻,被他拦腰横抱入坏,低头在我耳边恨声,已然咬于切齿。
我羞得再也抬不起头,将脸深埋进他胸口,任他一路把我抱入里间,刚一放上床榻,人便已沉沉压上来。
他自上而下地看我,眸中之火越燃越烈,如同樊笼困兽,急于挣开枷锁。
衣衫在他身下层层散开,如迎风盛绽的莲瓣,雪肌片片入眼,惹他愈加如痴如怔,低吼一声,俯身咬住我胸前一殿殷红,一手捧住另外一边,五指轻柔慢搓,撩拨不停。
我惊喘一声,脑中如被雷击,周身麻麻的,酥酥的,痛楚与快感交缠并存,身体里埋藏已久的欲望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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