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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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书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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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颖握紧拳头,也不管身边的沈菊许璞急急开口欲说什么,只蓦的站了起来,两只乌黑乌黑的眼珠迸发出锐利无比的光,她盯着韩宁秀,字句铿锵简洁:“颖出身低贱,不该与诸君同席,玷污了诸位的身份。今日厚赐颖铭感于心,就此告辞!”

说着扭头走出亭中,脚步不缓不急,心中却已是强压想要赶快逃离这羞辱之地的欲望,只凭信念撑着一股傲气,不肯教他人轻看。

沈菊见场子要砸,连忙起身去拉陆颖:“颖,不必管他人看法……”

陆颖年纪小,平常表现也是乖张顽皮,但每每到了关键,显示骨子里藏着的一股子说不出的狠劲——李凤亭倾尽全力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又怎能是一个软弱的凡物?

一甩手挣脱沈菊的挽留,陆颖高高的仰起头,好像一只黑天鹅,仰起她高傲优雅的长颈,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侯盈对自己这个表妹的莽撞和无礼非常愤怒,但此刻已经不是教训韩宁秀的时候,她立刻起身出亭,歉意十足对陆颖拱手道:“颖,我表妹出言无礼,我代她——”

“不必了。”突然有人出来,拉开陆颖,让侯盈这一礼落了空。

说话的是不知道何时站到陆颖身后的许璞:“颖说的对,道不同不相为谋。许某也不过平民出身,与颖一样,”

她向沈菊道:“今天玉秋的款待,许某十分感激。”

又看向此刻惊怒尴尬的韩宁秀,许璞口吻平和,目光却是冷漠到极点,“我等都不是俗人,乘兴而来,兴尽——便归吧。诸位晚安。”

陆颖侧头看见许璞紧紧的站自己身边,表情坚定,充满共进退的毅然,一颗冰凉的心渐渐暖了起来,好像给一泓温泉泡着一样。

寒光,谢谢你,寒光,谢谢你。

再望向韩宁秀,陆颖却已经没有最初的异样心境,眼中只剩一具靓丽的外壳。

她没说什么,转身向自己的院子方向走去,许璞目光凉凉的扫了一眼众人,也转过身,跟在她的身后。

亭子内外气氛一时凝固。

韩宁秀虽然达到了羞辱陆颖的目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不是她所预想到的。见到这场景,她心中又羞又恼,索性也不再顾忌场合和身份,恨恨道:“

11、010 。。。

太可恶了,不过是两个贱民,竟然这样的无礼。看本——”

这个时候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我也走了。”

韩宁秀惊怒的转头,却是一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谢岚。

见到韩宁秀锐利的目光指向自己,谢岚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有些结巴,却是坚持把话说完整了:“对、对不起,但是,我的母亲也只是一个镖师而已。”

然后转向沈菊规规矩矩行了一个谢礼:“多谢沈小姐的款待,游川今天吃得很高兴。”

沈菊苦笑着回礼,目送她离开。

韩宁秀几乎要发飙:一个镖师出身的孩子也可以这样怠慢她,这真是翻了天了!要是在京城,怎么有人敢这样对她。韩宁秀委屈的转身向表姐寻求安慰,却只看到侯盈冷冷看了她一眼,慢慢坐在石桌上,全身松懈,一向英气勃发脸庞染上沮丧无奈的神色。

窦自华看一眼沮丧的青梅竹马,向韩宁秀怒斥道:“你既不屑于平民为伍,为何不就在皇家学院念书呢?难道是因为那里缺少可以让你用身份恣意侮辱的同窗,所以才执意追到花山来找乐子的吗?!!原来韩大人的家教就是这样的,窦某真是领教了!哼!”说着,一甩衣袖也离席而去。

侯盈知道自己这位诤友向来眼睛见不得一点丑恶污秽,能忍到现在才对韩宁秀发作,已经是十分给自己面子,心中也并不介意,只是觉得阵阵头痛。

“怎么窦姐姐也这样!”韩宁秀尖叫一声,美丽的眉毛扭曲起来,“我做错了什么了,我不过就是说两句话而已嘛?为什么个个都要维护那个小杂役!”

侯盈站了起来,发现亭内外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连那个八面玲珑的巨贾之女、明显想借这次聚会在同学中收拢人心的沈菊沈大小姐,也消失无踪,招呼都没有打一个。确实,作为聚会的主人,她自然对自己说不出开赶的话,所以只好自己消失了——很显然,沈菊不赞同韩宁秀的表现。

“宁秀,别的不说,若不是陆颖帮忙,你就很可能同其他同窗同住一室。这样的话,你认为你还在花山呆得下去吗?”

韩宁秀没有料到侯盈突然提起这个,一时语结说不出话来。

“你素来被人捧得高高在上,所以我也不指望你能从心底懂得某些事情,但是至少看在她帮过我们的份上,你表面上也该于她留些情面。你却……唉——”侯盈欲说还休,对于自己这个表妹,她深感无力。

韩宁秀哪肯认输,反驳道:“表姐不是救过她一命吗?她有所回报不是应该的吗?何况比起来,救命之恩和她所帮的忙,她的那个情根本微不足道。你不提我还没想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恩图报,故意给我们没脸,这种没有良心的家伙,表姐你还要维护她?|”

侯盈难以置信自己苦心一番说辞居然对韩宁秀一点用处都没有,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12

12、011 。。。

陆颖站在院子,忽然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无云,星辰如同点点破碎的水晶,撒满深邃的黑幕,十分美丽。

可陆颖却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天空一样,虽然有那么多美丽的星辰,但是空洞和晦暗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她原以为进了花山,自己的一切心愿都会满足,一切都会如同自己想象的十分美好。然而还没有开始上课,现实就给了她这么一个下马威,让她一切美好的想象都成为泡影。

陆颖虽然自小在花山书院以杂役身份长大,可上到夫子,下到其他杂役,从来待她都是和和蔼蔼的。以前便是富家权贵出身的学生对她露出轻视的目光,却也因为交往不多,所以尽管不悦,却也并未上心。

然而现在她已经是花山学子身份,注定要日日相处的同窗却对她如此轻慢侮辱,让一向忽视身份阶级区别的她开始直视这个问题。这个世界的现实和残酷,开始□裸的向她摊开。

这以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她陆颖心里一片茫然。

此刻陆颖并不知道,在许璞和她走后不到片刻,谢岚、窦自华、沈菊也相继离开,连侯盈也几乎忍不住要一走了之。

“颖儿?”看见陆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李凤亭感觉十分诧异。她本来只是心中想着陆颖第一次搬到西院住,不知道习惯不习惯,所以忍不住在睡觉前来西院走走,并没有打算一定要见她。

“山长?”陆颖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意外的叫道。

李凤亭一见陆颖表情,忽然皱起眉头来,声音骤然严厉起来:“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为什么她的任何情绪都在山长的眼睛下无所遁形?

陆颖本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够好的,却不想还是被李凤亭看出端倪。她不知道李凤亭现在看似没有她小时候待她那般亲昵,但用在她身上的心思却是从来没有少过,因此才能够这样一眼便察觉到她的情绪,片刻就猜到事情的大概。

陆颖连忙笑道:“没什么,真的。”

李凤亭眉毛拧起来:“颖儿现在已经开始不想对山长说心里话了吗?”

陆颖见瞒不过去,只得将事情轻描淡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过是和同学们比诗落了下风,心里不痛快而已。”

话说完,却半晌没有听见李凤亭的声音。

陆颖有些不好预感,抬头看向李凤亭,却见李凤亭眼含怒火,冷冷的看着她。她心中一凉:山长对她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

陆颖知道再隐瞒不下去,但想到她今日受的侮辱,在山长这样的目光审视下,不禁委屈从心头蔓延而来,一种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孩子回家想扑向母亲尽情倾诉的欲望在她的喉咙口翻滚着,涌动着……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强咽了下去。

抬起头,陆颖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山长,我不是想故意隐瞒什么。可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已经是花山书院的学生了,不再是一个小孩了。我知道告诉山长,山长一定会为我出头。可是如果是这样,我和别人又有什么区别?山长,颖儿已经长大了,颖儿很快将成年了。颖儿从此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面对其他的人,对面一切困难和挫折,颖儿不能像小鸟一样总是托庇在老鹰的翅膀下。所以请山长不要追究下去了,不管遇到什么,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说到这里,她抬起眼睛,黑黑的眸子竟似在光线不足的庭院里闪闪发着微光,如同那漫天的星辰。

李凤亭心在微颤,她从陆颖小时候就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心智坚韧的人。今天颖儿的态度足以为她多年的心血打上一百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这个孩子发白而坚定的脸,她竟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在她满以为在外面受伤的孩子会无限依赖的扑向自己怀里,寻求安慰的时候,孩子却站在远远的地方,对她摇头,说不再需要她的庇护。

她是不是做错了?她对这个孩子的要求是不是太过严格了?她一心以为自己是对她好,可是这真的是对她好吗?

李凤亭一向清明的思维混乱起来。纵然心底还想逼问陆颖事实真相,可是胸口却始终盘桓这一种无力感,让她张不开口。

最后,只是把手伸向陆颖的头上,本来想摸摸她的头,却想起陆颖说“不要把她当成孩子”,手一迟疑,只落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夜露重了,不要在外面站了,回屋睡觉去吧。”

陆颖见山长不再追究,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微微有些失望。她不去分辨到底是哪一种心情更强烈一些,只是在心里对自己道:陆颖,从今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于是道:“山长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凤亭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离开。

目送着山长离开的身影,陆颖也一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是领书的日子,陆颖因还有小半账本要做,于是先将自己的课本先领到账房,然后开始埋头计算。

等她做完,也接近中午了,肚子又开始叫唤。

葛老喜笑颜开的收了账本,拉着陆颖到了东院的食堂,学生和夫子的食堂分在东西两院,并不同食。

代宗灵见这一老一小两人,道:“怎么把她拉到这里来了?”又对陆颖道:“你现在是学生,应当去西院用餐。”

葛老把脸一板:“是学生又怎么样,她还在我账房里做事呢,在这边吃饭又有什么关系?”

代宗灵扫了一眼陆颖。

陆颖在书院中别的人不怕,唯独对代宗灵这个年长又极古板的夫子有些敬畏,这里被她凉凉的目光一扫,立刻噤声低头不说话了。

葛老瞪着代宗灵把陆颖拉到身边坐下,给她拿了饭菜。一会儿李凤亭也来了,见到陆颖坐在桌边乖乖吃饭,心中喜悦,也打了饭菜在她对面坐下。

代宗灵见一院山长竟然也无视院规,哼了一声:“山长待自己学生倒真与别人不同,如此放纵她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李凤亭一头雾水,不知道代宗灵想说些什么。

葛老也哼了一声:“她是说颖儿不该在这里吃饭。”

李凤亭明白了

夫子和学生分开吃饭久有惯例。并非是因为两者伙食不同,原因一是为了维护师长的体面和神秘,二则没有师长在面前,学生们吃饭也自在些。陆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李凤亭一起在东院吃饭,后来大了无需她照顾,便与其他的杂役一起在南院吃饭。

葛老虽然不是书院夫子,却因是内务堂的主事,也在东院用餐,再包括存放书院藏书典籍和各类重要资料的典藏馆主事,负责学生和夫子们各项事务的文事房主事,也是一样。

代宗灵尽管是副山长,因为年长,甚至可以有资格对不过三十余岁的李凤亭摆谱,却不能不给葛老面子。因而李凤亭一来,她便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李凤亭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现在我让颖儿跟着葛老在内务堂做事。”

对于李凤亭的解释,代宗灵并不认可:“那又如何,她现在还不是内务堂的主事。”

李凤亭的话并没有说完,继续道:“我有意让她将来接管内库。”

此话一出,不说代宗灵一怔,连带葛老的表情也瞪大了眼睛,表情蓦地严肃起来,盯着李凤亭的脸。

埋头吃饭的陆颖也感觉到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抬起头小心的看了三人,好奇的问:“那个内库是什么?”

代宗灵转过头训斥她:“吃你饭,问那么多做什么?”

陆颖知道这里完全没自己插嘴的余地,瘪瘪嘴,低头乖乖吃饭。

葛老的声音变得郑重起来,凝视着李凤亭:“你决定了?”

李凤亭侧头看向陆颖的脑袋,目光柔和,语气却无比坚定:“嗯。”

代宗灵知道李凤亭心意一旦定下绝不轻言更改,当下一言不发,拿起筷子,开始用餐,眼中却掠过一丝欣慰的光。

葛老一张老脸逐渐露出笑容,伸手在陆颖的脑袋上摸了摸,害她咬到筷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葛老眼中露出欣慰的光:“我早知道,你会这么决定。”

然后半带挑衅的看这代宗灵:“代老这回没话说了吧。”

代宗灵眼睛一抬:“那又如何,她现在还不是个学生?”

但却是不再提院规什么了。

陆颖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想那“内库”的到底是什么玩意,为什么一提这个代副山长和葛老都这么紧张?听起来倒像是一个比较隐秘的仓库,里面的东西很贵重吗?

作者有话要说:饿啊饿啊,天天和普洱,饿得我前胸贴后背,为毛体重还是不下来?

13

13、012 。。。

早上葛老本来说过账册算完便放她回去休息。可饭一吃完,葛老又出尔反尔把她叫到了账房,将昨天和今天的账册重新搬了出来,开始一本一本告诉这些账册的来源,每月什么时候送来,账册的负责人是谁,是哪里人,家庭背景如何,每月的收入和支出一般都有那些,那些是正常的,那些是异常的……一直讲到花山共有多少处产业,各处产业的代理人和下面的各级人员组成,各自的权限和责任都是什么……

陆颖虽然长于心算却非记忆超群之辈。葛老一通狂灌,弄得她头昏脑涨,连连喊停,找来纸笔要记。

葛老阻止了她:“今天下午我告诉你的这些,你都需牢牢记在心里,不可写在纸上,更不可透露给外人。今天我告诉你的这些事情,只有内务堂的主事和山长有权限知道,即便是副山长也么有权利其中最机密的部分,而其他两堂有资格知道的就更少了。明白了吗?”

陆颖从来没有听过葛老这样严肃的跟自己说话,只得收了敷衍之心,仔细记下来。混乱的脑袋里却丝毫没有考虑葛老说的这番话里是否隐藏着另外一层含义。

葛老见陆颖丝毫没有觉悟,不禁心里摇头:这孩子说聪明也聪明,但为什么总是对自己的事情犯迷糊?

陆颖丝毫没有发现葛老的苦恼,只是在心里把葛老说的一字一句都印在心里。

就这样一个说,一个背直到太阳落山。

“今天先说道这里,你需要学习还有很多。以后每天抽出两刻钟到我这里来,知道吗?”

陆颖苦着脸:“每天都要来啊。”

葛老伸出指头在陆颖额头上弹了一下:“不光是我这里,我猜不过这几日,山长还会安排你去典藏馆和文事房。至于那两位主事对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不知道,说不定比我还要严苛吧。”

陆颖听得惊讶的啊了一声,两只眼睛鼓得大大的,不解:“为什么我还要哪里啊?”

不错,她精于心算山长是知道的,安排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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