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太过心软,一个又太过正直,君正那小子,脑袋里只有忠君报国,他担心有一天,这四个字会害了他。
“也对。”勾起一抹浅笑,只是却那么无力,老师的打算他懂,他不是不顾大局的人,若瑾儿真有那本事,他不会阻拦,要是她不幸遇难,他会将心儿抚养长大,余生都活在对她的思念中。
“为师还是希望你能说服宇文昭,不要当历史罪人。”玄机老人看着他,再一次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谦玉会尽力而为。”宇文谦玉应诺道,其实关于这个话题,他和皇兄讨论了无数次,但皇兄就是听不进。
真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后世史书上不会留下对他们不作为的批判声讨。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时事多艰,谁都身不由己。”摇摇头,玄机老人转身朝内屋走去。
“老师好生歇息,谦玉这就离开。”朝老人的背影恭敬地说道,宇文谦玉转身离开。
然而他并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心儿的房间,果然宋晓还在那里。
“瑾儿,你还没睡?”宇文谦玉坐在她的旁边,轻声说道。
“睡不着,我想多看看她。”心儿睡了,两人说话都很小声。
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宇文谦玉也不再劝她,寂静的夜里,两人并肩坐着,对着一个小小的摇篮,看着里面小小的人儿,享受片刻小小的安宁。
把手指在袖口里捂热,宋晓轻轻摸着女儿粉嫩的小脸,从她的额头到小小的嘴唇,皮肤那么滑,那么嫩,像上好的糯米糕,让人爱不释手。
她真想永远看着女儿,直到天荒地老。
眼里起了一层氤氲,她握住女儿紧握的小拳头,大手包着小手,忽然觉得好难受。
她明天就要离开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不知道前方会发生什么事,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心儿。
若她战死沙场,若她不能把帝轩带来,若中途发生什么意外,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她多想看她长大,看她会爬会走,会用软软的糯糯的声音唤她娘,会在她的怀里撒娇,会扯着她的衣裳看着街上的小糖人吞口水。
可是这一切她还能看到吗?
宇文谦玉看见她难受的模样,忽然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谁都没有说话,宋晓没有推开他,静静地靠在他充满安全感的臂弯中,泪流满面。
心儿,若娘亲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要知道,娘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我今生唯一的信仰。
第4卷 第163章
翌日,趁着心儿还没醒,宋晓就走出了院落,她怕孩子醒了,她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清新的空气侵入心脾,然而宋晓却觉得心中像被扎进了一根根钢针,那么痛,痛得她脚步都走不稳了。
宇文谦玉陪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难过。
从修竹苑走到侧门,并没有太远的距离,然而宋晓却觉得那是用了她一生的时间来走的,她的眼眶那么干涩,心里那么不舍,却最终强忍住了回头看一眼的念头。
门外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由于她的踪迹不便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才挑选偏僻的侧门离开,而这里也只有寥寥几人。
http://87book。com玄机老人也站在旁边,看到她,交给她一封信:“老夫已经飞鸽传书告诉了君正,到了那里,将这封信交给他,他知道怎么安排。”
—炫—宋晓点点头,将信收起来,然后望着玄机老人,恳求道:“老前辈,请帮我照顾好心儿。”
—书—“你放心,只要有老夫在,你的孩子就不会有事。谁要打孩子的主意,除非先要了老夫的命。”玄机老人保证道,清晨的阳光洒在老人青色的长袍上,有一种仙风道骨的风采。
—网—宋晓感激地想朝他一拜,然而却被老人拉住了。
她转头看到一旁的宇文谦玉,忽然走过去,对他说道:“谦玉,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宇文谦玉跟她走到一旁,听她说道。
“我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我知道你会好好帮我照顾心儿,但是我想告诉你,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心儿她不担心,宇文谦玉一定会好好照顾的,但他却从来不懂得照顾自己。
宇文谦玉点点头。
“你总是太操劳,王府有些事能下放的就交给管家他们做吧,你不是铁打的,事事亲为总会吃不消的。”她早就劝过他了,可他每次听见总是淡淡一笑,不放在心上。而她走了,就没人在他耳边提醒了,所以她走之前,仍不忘嘱托一遍。
“还有,水月是名好姑娘,你不要辜负她。”这是她最在意的,她希望他能幸福,希望她回来时,他已经娶妻生子了。
他看了她一会,总是淡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黯淡,有些话想说却开不了口,终究像是初春的薄雪渐渐消融到了地底,无影无踪,他点头:“我知道。”
不管他是不是敷衍她,她也只能说这么多了,语言常常显得苍白无力,她相信,过些时日,他会想通的。
“还有一件事,若东苍国想与南离联手,我希望你能多加考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并不太关心外界的情况,但有些事情她却能分析懂得。
东苍富甲天下,南离鱼米之乡,此次东方飏前来,必定是为了说服宇文昭联手。
“你担心什么?”宇文谦玉并没有问她为何会知道这事,她一直都是聪慧的,怎么会猜不到这一层。
“一个是钱之大国,一个是粮之大国,东苍国想与南离联手扼断天下粮财命脉不足为奇。但在乱世,钱财一定会贬值,而粮草却会变得稀缺,所以不管对天下,对南离来说,这都不是一笔好买卖。所以现在尽量囤粮,不要卖给东苍国。”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她知道迟早有一天天启会需要向诸侯国借粮,而南离有宇文谦玉,她更放心粮草落在他手中,而不是东方飏。
“你放心,若有朝一日,天启需要粮草,我一定尽量帮你。”不需要她明说,他就知道她考虑的是什么。
这场战事已经拖了太久,而这一次,看大溯方面的动态,应该会倾举国之力南侵,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征战,他不会再像五年前那样袖手旁观,他的承诺,是为了赎罪,亦是为了保护她。
“谢谢。”弯起嘴角,朝他一笑,宋晓接着说道:“自古只有军队才能保家卫国,南离虽然有天堑,大溯不会这么快打到这里来。但始终没有强大的军队保护,而各诸侯国包括东苍亦是如此。以前是靠帝国军护卫,但若天启覆灭,各诸侯国在大溯铁骑面前,将没有任何自保能力。我不是危言耸听,我知道赛扬族的可怕,他们是天生的军人,他们的战斗能力举世无双。中京尚存,那是因为大溯目前还没有倾举国之力。但你我都知道,这一天不远了。等到帝国军全军覆没,那整个汉族便会沦为鱼肉,任人宰割,而从此不再有九州,不再有华夏。”
被她的话动容,瑾儿能看得如此明白,甚至连各国的利弊都分析如此透彻,可为何坐拥封地的藩王诸侯们却如此鼠目寸光。
“若真有那一天,宇文谦玉也不会做历史的罪人。”这是他从来没说过的话,以前他总是顾忌皇兄,然而如今瑾儿身为女子,却要去保家卫国,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毫无作为。
“有你这一句,我就放心了。”相信他的为人,既然他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等到她需要他的帮助时,她知道他一定会出现。
“倒是你,你的身份还不能暴露,所以军中只会有君正知道,你万事要小心。”提醒她,她现在不是尊贵的公主,而是大溯的弃妃,天启的叛徒,特别是心儿的存在一旦暴露,她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我知道。”虽然她并未叛国,但在大溯呆了几月却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她所生孩子的父亲是敌国主帅,就更加让她百口莫辩,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表明身份,等到大局一定,她就会用命去救心儿,她和帝轩一死,心儿的身份也就不会再给孩子带来危险。
“战事凶险,你切莫因挂记心儿而令自己分心。”宇文谦玉提醒她道,今日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再回,她想念孩子也在情理之中,但不要因此而出现意外。
“我懂的,为了心儿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当了母亲,她才懂得那感觉,便是为了孩子要她粉身碎骨她也心甘情愿。
她活了两世,并未享受过多亲情,母亲成天和那些男人打情骂俏,常常忘了她的存在,而遇到老师之后,她的绝大部分时间又是在军营中度过的。
当她有了心儿,她才知道心被填满是什么感觉,那血脉相连的感动,让她即使遭受了这么多磨难,仍然感谢老天赐给了她心儿。
天色渐渐敞亮,像似笼罩在苍穹上的薄纱被人揭去了,天边云彩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宇文谦玉低头看着即将远去的女子,轻声开口:“一路珍重。”
“你也保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旋叶舞。
青石小径上,花开成雪,片片飘零,似一场最凄清的舞蹈。
转角处,一辆华贵马车停在那里,像在等着什么。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东方飏红唇勾起一抹弧度,把玩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对着车外的侍卫沉声下令:“拦下。”
然而,当车帘被掀开的刹那,他嘴角的笑意冻结了,楞了一秒,忽然放声大笑:“谦王爷,真是好巧。”
宇文谦玉也浅浅一笑,眸子里流露出的仍然是如玉般的温润气质,他对东方飏回礼:“既然本王与东方太子凑巧在这里相遇,一块回府如何?”
东方飏看着他,没有回话,顾盼生辉的凤眸忽然冷上一分。
“你追不上他们了。”聪明人一点即通,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东方飏也不恼,看了一眼城墙青色的檐角,忽然从马车中走出来,跃上一匹纯白宝马,策马朝宇文谦玉而去:“那便有劳王爷带路了。”
南国温暖,花开似锦,两名华衣男子策马并驱走在种满牡丹花的通途大道上,似老友般谈天论地。
“王爷可会后悔?”东方飏一身红衣,大片牡丹艳丽似霞,衬托出他无双美貌。
“太子又可会收手?”宇文谦玉白衫磊落,绣着的雅致竹叶花纹,随着如玉气质缓缓浮动。
两人皆是一笑,未做回答,因为答案不明而喻。
“哎,这天怕是要变了吧。”抬头看见远处一片暗沉黑云,东方飏漫不经心地说道。
宇文谦玉也看见了,他温润的嘴角笑意加深,缓缓开口:“那就趁着还没变天,回府避雨吧。”
“好提议。”东方飏点头附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双腿一夹,身下的骏马就朝前狂奔而去。
城外
马车上的女子听见头顶的闷雷声,掀开厚厚的窗幔,仰头看了看天空。
又要下雨了。
未多时,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砸在棚顶上,啪啪啪地响,宋晓卧在软榻上,看着手中的小银镯,陷入了沉思。
这镯子是从心儿手腕取下来的,她看到它便仿佛看到了女儿,心儿现在在干什么呢?睡醒了吗?没看到她会不会又闹脾气?
在颠簸的马车里,宋晓渐渐睡着了,她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镯子,放在心口,仿佛那是最珍贵的珍宝。
第4卷 第164章 横征暴敛
从南离到西疆军大营,路遥漫漫,本应历时一月有余,然而宋晓深知时间的重要性,马夫两人轮流赶马,过镇不停,过栈不歇,于马上吃喝,披星戴月,昼夜兼程,终于仅用了不到半月就到达了目的地。
一路上,虽然宋晓很少下马,但马车途径的地方,她仍然看到了很多衣裳褴褛的难民,她一开始有些诧异,这里是南方,战火理应还没烧到这里来,但场景却仍然触目惊心。
面黄肌瘦的母亲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路边,希望从南离过来的旅人能施舍一点吃的,宋晓终究没有将干粮分给难民,而是将身上的财物给了他们,因为她知道,前方已经很难买到食物了,而这里濒临南离,他们还能和边民买一点活命用的口粮。
情况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了,帝国军被打得溃不成军,中京也只是由于韩君正坐镇而没有迁都,旷日久年的战火,让整个国家入不敷出,横征暴敛的征粮令,更是让人民穷困潦倒,饿殍遍野。
看着一路倒在路旁的尸体,听着流民悲恸的哭泣,宋晓心里像有一把钢刀在割,各诸侯国封锁了边境,唯有南离目前还在接受难民,可她知道,这种情况也不会持久了。
那些挥舞着长刀长鞭的酷吏在路边设置关卡,让来往的商贾旅人交纳过路费,那些身上没有一文钱的难民,就连包裹也会被这些人抢去。
宋晓气得双目喷火,心中像是有滚烫的岩浆在炙烤,国家有难,然而这些畜生却把刀锋指向同胞,他们的所作所为简直比大溯还要野蛮还要令人发指。
所幸宇文谦玉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包裹里带了不少钱物,才让宋晓一行人能顺利过境。
终于当她来到西疆军大营时,她心里才有了一丝安慰,至少在韩君正的治理下,这支铁军仍然保持这严谨的纪律和鼎盛的军貌。
她请辕门外的守卫将玄机老人给她的信交给韩将军,大概韩君正早就吩咐过了,所以守卫并没有多说就转身离去,很快,韩君正亲自来迎接她了。
这是宋晓第一次见到这名当世第一名将,她本以为,这样一个战功彪炳的人物,一定是身材魁梧,气度不凡的中年人,然而朝她走来的青年将军,却是那么年轻,那么俊美,一时间到让她有些错愕。
身着战甲的年轻将军气度儒雅,举手投足皆是沉稳,宛若天边流云,缓急不惊,又如幽静深潭,风扬不兴。
夕阳的余晖洒在韩君正的身上,修长提拔的身形镀上一层如血的红光,倒多了一丝军人的铁血与豪情。
“宋公子!”韩君正朝宋晓抱拳,他的态度倒让身旁的一干将领有些摸不着头脑。
军人崇尚实力,他们看着宋晓那瘦弱的身材,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屑,就这种小身板,一拳就打死了,真不明白将军为何对这名小白脸如此客气,不仅亲自来接见,而且态度恭敬无比。
“韩将军!”抱拳回礼,宋晓一身儒衫,倒有些文弱书生的模样,她仍然带着人皮面具,只有一双如琉璃般璀璨的眸子散发出睿智聪慧的光彩。
“宋公子,请随君正入营。”韩君正带着宋晓来到为她装备好的营帐,并吩咐小兵将她所带包裹都送了进去。
等到一切安置妥当,韩君正屏退士兵,随宋晓走进营帐,忽然单膝跪下,低声说道:“叩见瑾公主殿下。”
宋晓被他的举动一愣,急忙拉起他,压低声音说道:“我已不再是公主,韩将军切莫再行如此大礼,若被别人看到,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君正知道。”虽然瑾公主已被皇族除名,但在韩君正心中,她身体里流着天旭帝的血液,仍然是君。
况且老师在信中已将一切说明,瑾公主并未叛国,反而要助天启对抗大溯,韩君正自然是不敢不存恭敬之心。
但她说得对,军营中还是小心为妙。
见韩君正毕恭毕敬的样子,宋晓忽然明白了,当年那个在西疆发起兵谏,向天下人喊出:“如今陛下尸骨未寒,邦本不固,尔等无耻宵小却坐视殿下孤儿寡母受尽欺凌,若是再无人出来主持公道,这天底下还有何正义公理可言?”之人,他的骨子里流淌的都是忠君爱国之血,即便对着她这样一个被天下人唾弃的除名公主,仍然谨守着人臣本分。
“将军请坐。”宋晓指着简单的桌椅,开口邀韩君正坐下。
然而韩君正却似乎不愿逾矩,他摇头说道:“君正毕竟是臣,又怎可与殿下平起平坐。”
宋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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